33

張東君無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他又見到曉夜了，她穿着便利店的制服，正站在收銀機的後面，拿着掃碼槍在掃他剛剛買的東西，她微微低着頭，側面的鼻尖看上去小小的尖尖的，一小绺頭發從她額角處掉下來，輕輕地拂在她的臉頰上，她微笑着，然後擡起頭對他說：

“你好，一共是38塊5，您要付現金還是？”

他傻傻地看着她。

她的臉紅撲撲的，真像個蘋果。

“先生？先生！”

她似乎喊了好幾聲，表情也變得微微有些焦躁的樣子，他慌起來，趕緊說：

“刷、刷支付寶！”

他把手往口袋裏伸去，結果很快發現，他沒帶手機，頓時間，他急得臉都紅了起來——

怎麽辦，他忘帶手機了，現金也沒有，這豈不是糟糕了！看看身後，還排着一大堆人在等他結賬呢，個個都拿憤怒的眼神在看着他。

他連汗都冒出來了。

“對、對不起，我——”

他擡起頭剛要解釋，結果發現面前的曉夜已完全變了個人，她臉上的皮膚裂開了，眼球從眼眶中凸出來，嘴巴也鼓出來，露出兩排血淋淋的牙——

“曉夜！”他尖叫着，倒不是害怕，而是萬分不解——為什麽他的曉夜變成了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

他伸手向曉夜抓去，結果撲了個空，從曉夜的身後突然竄出來一個同樣是骷髅人模樣的人把曉夜一把拖走了。

“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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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奮不顧身地跳上櫃臺，想去救回曉夜，但還是晚了——

卡嚓一聲。

他看到曉夜的腿被那人一口咬斷了，他驚呆了，接着，曉夜向他轉過頭來，她的容貌竟奇跡般地恢複了原樣，只是，她在流淚，她一邊看着他一邊在流淚——

“東君，我不能跳舞了，我再也不能重返舞臺了……”

她的眼淚，像鑽石般閃耀着、從她的眼中不停地掉落下來，他心痛如絞，一個箭步沖過去把那個骷髅人推開，然後把曉夜緊緊地抱進懷裏。

“沒關系，我會幫你，我一定會幫你把腿治好，我要親眼看着你重新登上舞臺，為了這個，哪怕要我奉上性命我也甘願！”

曉夜無力地看着他，然後沖他微微一笑，她擡起手，似乎是想摸一下他的臉頰，但是半路上，手就垂了下去，接着，她脖子一歪，整個人倒在了他的手肘上……

“曉夜！！！”

他尖叫着，從夢中驚醒。

張東君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客廳的沙發上，而在對面的另一張單人沙發上，則坐着孟曉晝。

“主任？！”

他驚叫着想坐起來，結果胸口傳來的一陣刺痛，又迫使他倒了回去。

看見他這麽狼狽無助，以往總是對他關愛有加的曉晝，這回卻管自牢牢地坐在原位，一點也沒有要過來幫忙或是噓寒問暖的意思。

也對，畢竟自己搶走了他最心愛的妹妹，他會吃醋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主任，你怎麽會在這裏？”等稍稍好轉一些後，他又掙紮着問。

曉晝右手夾着煙，往嘴裏送去。

在一片煙霧缭繞中，他冷冷開口：

“你別想多了，我只是回家時看到你門敞開着，以為進了小偷，所以過來看看，哪知你會倒在地上——”

對，他想起來了，他剛剛突然胸痛發作，還沒來得及吃藥，就倒在了地上。

“我給你吃了掉在地上的藥片，應該沒吃錯吧？”

“沒，不然現在我也不可能醒了，”他嘿嘿笑着，“謝謝主任救我一命之恩。”

“哼！”曉晝冷哼一聲，把煙熄滅，“既然醒了，那我走了。”

“等等，主任！”他從沙發上跳起來。

“還有什麽事？”

曉晝沒有回頭，依舊用背對着他。

他快步來到曉晝面前，對他露出了祈求的表情——

“我知道，主任反對我跟曉夜在一起，但是，我還是想問問，曉夜在法國，還好嗎？她有跟你聯系過嗎？她有問起過我嗎？她是不是在生我的氣啊，所以一直沒聯系我？如果可以的話，主任能不能在下次她聯系你時，問一下她的聯系方式呢？我想，我怎麽樣也應該問候她一聲的……”

曉晝微微撇過頭來看了看他。

他趕緊鼓起微笑，用更加祈盼和哀求的眼神看着曉晝。

曉晝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下微微一抽。

“你死心吧，”很快，曉晝就用更加冰冷的語氣對他說：“曉夜不會再回到你身邊了，而且，你最好也不要試圖用自己身體不好這一點去挽留她，我不想我的妹妹下半輩子要那麽辛苦地伺候一個病人。”

曉晝把他推開，然後大步流星地走了。

一個病人？

主任說他不想讓曉夜下半輩子都要那麽辛苦地伺候一個病人。

說的也是呢……

他勾起嘴角、蒼白地笑了。

連續幾天，張東君都在悶頭工作，原本就屬于沉默寡言的他，現在更是每天過得跟啞巴一樣，除了必要的工作上的交流，他幾乎不跟任何人開口說任何話，工作時間就埋頭工作，休息時間就一個人找一個沒人的角落默默地待着，半路上要是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也總是像根本沒聽見似的管自己走。

同事們都在私下讨論說他一定是得罪孟曉晝了，但誰也猜不透到底得罪了啥。

這天上午，張東君被曉晝叫進了辦公室。

曉晝派了一項工作給他，他接過，正準備離開，曉晝又把他叫住了。

“主任還有什麽吩咐？”他站回原位，淡淡地問。

曉晝坐在椅中，看了看他。

“你沒事吧，臉色這麽難看，不舒服的話，直說，大不了我準你的假！”

曉晝的語氣中明顯帶着愠意。

張東君搖搖頭說：“沒事，如果主任沒別的交待的話，那我出去工作了。”說完，他不等曉晝回答，已經鞠了一躬，轉身離開了。

在辦公室的門被關上的那一剎那，曉晝握着椅子扶手的手一下捏緊了。

這天下班後，張東君來到曉夜之前上班的便利店，準備買份便當回去吃。

“咦，你不是曉夜的朋友嗎？”

一個女聲在背後響起，張東君回過頭去，發現是一個女店員。

“怎麽，你不認識我？”

他歪歪頭。

“有點面熟……”

“什麽嘛！”女店員一臉不滿地說：“我經常跟曉夜一起上班的呀！”

“啊……”他恍然大悟，但還是沒搞懂她為什麽要找他搭話。

“你買便當啊？”

“嗯……”

“你要不要試試這種？新口味，很受歡迎的！”女孩熱心地上來推薦着。

他婉拒了，“謝謝，我還是習慣吃這種。”他拿起之前曉夜幫他推薦過的便當，走向了收銀臺。

女孩追進來，站到收銀機前。

“曉夜最近還好嗎？”

“嗯？”

女孩擡頭瞄了他一眼，奇怪道：

“你倆不是男女朋友嗎？還是我記錯了？”

他尴尬地笑笑，不知該如何回答。

“不會是分手了吧？”女孩又驚呼道。

他內心刺痛，越發不想說話，于是冷冷地問了句：“多少錢？”

女孩突然拉下了臉，一時間，她連聲音都變了——

“曉夜對你那麽好，一天到晚惦記你，一聽說你有事，立馬扔下工作就趕到你身邊去，沒想到，你居然這麽忘恩負義！我現在真後悔當初鼓勵曉夜去找你！便當一共22塊！”

女孩好兇，是我哪裏得罪了她嗎？張東君無力地笑了笑，付了錢後，拿起便當往外走。

不知何時，夜空飄起了細雨。

遠在法國的曉夜，不知道你那裏是晴天還是雨天呢？雖然希望你能每天被溫暖的陽光籠罩着，但不能和你一起共沐眼前的細雨，還真是叫人感到寂寞啊……

想完這些後，他一腳踏進了冰冷的雨幕裏……

周末的早晨，舅媽打來電話——

“東君，明天你要不要回家一趟，你舅舅生日，我想幫他簡單地辦一辦，沒別的人，就咱家四口。”

張東君心裏并不怎麽想去，但想着自己出院後就沒再去問候過舅舅，因此馬上答應了。

舅媽滿心歡喜的樣子。

“那好，明天我一早就去菜市場買菜，你有什麽特別想吃的嗎，舅媽幫你做！”

“不用了，”他淡淡地笑了笑說：“謝謝舅媽，你就做些舅舅喜歡吃的吧……”

舅媽笑了，想了想，突然又說了一句：

“對了，明天，你把你的女朋友也一起帶來吧！人多熱鬧些，還有，上次見面，我可能對她的态度不夠好，我想做點補償……”

一聽提到曉夜，張東君的心情一下就低落了下去。

“不用了……”他低啞着聲音說：“她再也不會跟我一起回去了……”

“為什麽呀？你倆吵架了嗎？是因為我們嗎？”舅媽急道：“那她現在在你身邊嗎？你讓她來聽電話，我好好跟她道個歉，讓她別生你的氣——”

“不用了，謝謝舅媽，我挂了。”

他挂掉電話，然後轉頭望向窗外——

不知何時，他的臉頰邊已滑下了淚水。

隔天一早，張東君出發去舅舅家，他前腳剛走，曉夜就回來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