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街上的狗都叫小白,太土了,換個吧
巷子兩邊都是老舊的,沒什麽人住的平房,牆面斑駁,坑坑窪窪,一般都是租給外來務工人員,因為這裏人跡罕至,房租便宜。
牆上随處可見“成人保健”“針灸推拿”“足浴按摩”等等閃着光亮的牌子。
窦天骁鬼鬼祟祟地扒着牆壁,望向那兩道漸行漸遠的背影。江燃的雙手趴在窦天骁的肩上,兩個腦袋一上一下,疊在一塊兒。
窦天骁回頭的時候差點兒親到江燃的下巴,側了一下腦袋,小聲嘟囔道:“這地方你認識嗎?他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這條巷子的最深處是個垃圾場,夏季天氣炎熱,食物腐爛迅速,一陣陣穿堂風吹過,時不時地能聞到了一陣腐臭糜爛的異味。
江燃實在是受不了了,擰着眉毛拍了拍窦天骁的肩膀,“哎,我們快走吧,這裏好臭啊。”
他的話音剛落,就看見窦廣茂和那女人拐進了一間小屋子。
人總是對灰暗,陌生,隐秘的地方總是充滿了恐懼與好奇。
窦天骁神色一凜,指着兩人消失的方向說:“會不會是那個女人的家啊?”
江燃捏着鼻子勉為其難地使了個眼色,“跟過去看看吧。”
越往巷子裏走,那股異味就越是濃烈。
江燃擡手聞了聞自己的胳膊,“我感覺我身上都沾上一股臭味了。”
窦天骁拎着他的胳膊聞了一下,“沒事,香着呢。”
這條巷子裏的門有許多,窦天骁不太确定老爸究竟是拐進哪間屋子了。
忽然,從粉紅色珠簾後探出一個女人的腦袋,把兩人吓了一跳,好在兄弟多年,默契十足,兩人同時擺出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聊起了天。
“好久都沒吃到你媽做的飯了。”窦天骁做賊心虛地加快了腳上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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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燃還沒有從震驚中緩過勁來,嘴角扯起了尴尬的假笑,不過腦地敷衍,“啊,對,我也是……”
“嗯?!”窦天骁驚了一下。
“最近都是我爸做飯……”江燃迅速圓了回來,餘光裏瞥見那女人穿着的是露臍裝和牛仔熱褲,光溜溜的大腿上套着一條黑色漁網襪。
少年艱難地按捺着自己蠢蠢欲動的好奇心。
一陣微風吹過,一股劣質的厚重的香水味鑽進了他的鼻腔,他猛打了好幾個噴嚏。
女人踩着一雙恨天高倚在門框上,她的手上夾着一根細長的香煙,見到這兩個斯斯文文的小男生,不自覺地多看了幾眼,嘴角牽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淡笑。
江燃和窦天骁一路往前,沒敢回頭,結果發現這是條死胡同,又尴尬地低頭,原路返回。
剛才那個濃妝豔抹的女人依舊靠在門口,抽着香煙。
“沒想到你媽居然不在家啊,哈哈哈……”窦天骁覺得自己的臉蛋有些微微發燙,視線都不敢胡亂瞟了。
江燃的腦門上也快滴下汗了,“我也沒想到!真是不巧了,還是去你家吃飯吧。”
倚在門口的女人嘴角笑意漸深,不知怎麽的就想逗逗這兩孩子,大聲地“嘿”了一下,“小弟弟,還沒吃飯啊?”
窦天骁的後背一僵,手足無措地愣在原地,“啊”了一聲。
那個女人反手指了指簾子後頭,“要不要進來,阿姨請你們吃頓飯?”
面對陌生人的搭讪,窦天骁十分戒備地貼向江燃的身側。
那些珠簾被女人細長的胳膊撩了起來。
江燃清楚地看見屋內擺放着一張長長的沙發,有個翹着二郎腿的女人正在塗手指甲,茶幾上散落着一些零食水果,屋裏還有一道關着的門。
這間屋子沒有窗戶,裏面閃爍着粉紫色的暧昧的燈光,屋內那個女人的穿着同樣暴露,彎腰的時候能看見一道深深的乳.溝。
江燃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他握住窦天骁的手指,用力捏了兩下,然後不動聲色地向後倒退,“不了阿姨,我們得回家吃飯。”
“真不吃呀?”女人神情妩媚地笑了笑。
窦天骁還一臉好奇地往裏探看,被江燃拽着逃離了現場。
兩人一路狂奔回公交車站臺,扶住膝蓋直喘粗氣。
“咱們究竟為什麽要跑啊?”窦天骁忽然反應過來。
“我也不知道。”江燃驀地笑出了聲,但他心裏已經百分之百确定窦天骁的爸爸是拐進了剛才那間屋子。
因為他看見窦爸爸進門前,也有擡手撩簾子的動作,剛才那片地方,就那間屋子有簾子。
“那裏頭究竟是幹嘛的呀?”窦天骁看見公交車正往這邊開來,習慣性地擡手揮了揮。
因為老爸的職業關系,江燃從小就會關注一些社會類新聞或紀錄片,那地方他基本可以确定是個賣.淫.窩點,但面對窦天骁的疑問,他實在是有些難以啓齒。
他假意思忖了片刻,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外地租客吧。”
“我看到一個女人在塗指甲,胸好大。”窦天骁還誇張地在自己胸前比劃了一下,“像兩個大香瓜那麽大。”
江燃“噓”了一聲,示意他車子已經到了,“你小點聲。”
“哦。”窦天骁扁了扁嘴,和江燃一起踏上了回程的公交。
“你剛才看到了嗎?那個大胸的女人,就坐在屋裏。”窦天骁坐上位置以後,又忍不住湊到江燃的耳根邊問。
江燃的心思沒在那個大胸女人身上,“這件事情你回家別亂說。”
“為什麽啊?”窦天骁問。
江燃皺了皺眉,“你想啊,你告訴了你家裏人,你家裏人要是告訴了你爸爸,你爸爸不就知道咱兩跟蹤他了麽?”
窦天骁“哦”了一聲,雖然是遺憾而歸,但他很快就把這段小插曲給抛之腦後,因為他兩在回家的路上撿到了一只小流浪狗。
小崽子通身白色,只有兩只耳朵是黑色的,絨毛微卷,看起來像是只串兒。
江燃猜想這狗崽子大概是被人扔掉的,因為鎮上很多戶人家都養着各種各樣的狗,崽子下多了就抱到遠點的地方扔了讓它們自生自滅。
窦天骁摸了摸小狗崽的腦袋,狗子“嗚嗚”地叫喚兩聲,像是軟骨頭似的,趴在了地上。
江燃在邊上的包子店買了個肉包,但是小狗崽只是聞了一下,并沒有吃。
“它太小了,還沒牙齒呢吧。”窦天骁将小狗崽托在手心,試圖掰開它的嘴巴。
江燃戳了戳它的腦袋,“要不我們帶回家給他喂點奶吧。”
“你有奶嗎?”窦天骁問。
“有啊。”江燃和窦天骁對視一眼,立馬改口,“我家隔壁的大狗剛下了崽,可以讓它蹭着喝點兒。”
窦天骁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屁。”江燃橫了他一眼。
兩人一路上輪流撫摸着小狗崽的後背,江燃還非常簡單粗暴地給它起了個小名——小白。
“街上的狗都叫小白,太土了,換個吧。”窦天骁說。
“那就叫小土吧。”江燃随性賜名。
窦天骁輕輕拍了拍狗崽子的腦門,“那好吧,小土,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們的孩子了。”
“這話說的,怎麽像是你生的一樣。”江燃忍不住笑了。
小土張着嘴巴“唔唔”兩聲,開始嘬窦天骁的手指。
“它好像把你當成媽媽了。”江燃說。
“你試試看把手放到他嘴邊,它肯定也嘬。”窦天骁拎起了它的一條小腿,“這是男的女的啊?”
“你好變态啊,萬一人家是小姑娘呢。”
當然,江燃的視線也情不自禁地往小土的裆.部掃去。
“好像是女的。”窦天骁扭頭說。
“什麽叫好像啊!男的就男的女的就女的!”江燃簡直無語了,“我能說你好像是個男的嗎!”
“我不太确定,它太小了,叽叽不太明顯。”窦天骁說。
江燃拎起了小土的一條腿,“是個女孩兒。”
“你這麽确定?”窦天骁摸了摸小土的肚皮。
江燃:“叽叽挨着屁股的是女孩兒,挨着肚皮的男孩兒。”
“你懂得真多啊。”窦天骁發出感嘆,江燃簡直就是一本行走的百科全書。
兩人喂飽小土以後,約定今後輪流照顧。
窦天骁這個準家長就提前拾掇起孩子的小窩,先是用零花錢去超市買了一包小香腸,又央求外公幫忙給小土搭個小房子。
外公實在拿他沒辦法,在廠裏撿了幾塊破木板,找木匠一鋸,花了一下午時間,給小土搭了棟雙層小洋房,葉晞把家裏沒用的毯子鋪在了裏頭,看着還挺溫馨。
項目施工完成後,窦天骁不由地發出感嘆,“我也好想住裏面哦。”
“那你下輩子投胎當條狗吧,我養着你,每天就牽着你的脖子到處溜達。”江燃笑着說。
窦天骁橫了他一眼。
把小土放進去之後,他又在小窩裏放置了一個毛絨玩具,兩人蹲在旁邊瞅了大半個鐘頭,聽見舅媽在屋裏喊了一聲,“吃飯了,燃燃你也進來一起吃吧。”
“就等阿姨這句話呢,我媽這陣都沒在家,我吃泡面都快吃吐了。”江燃邊洗手邊說。
“是哦,你不說我都沒想起來,好像有陣兒沒見到你媽來吃面了。”舅媽端了幾個小菜出來,把電風扇對準了幾個孩子,“她上哪兒去了啊?”
“市裏啊,她說跟朋友去看房了。”江燃說。
“看房?她要買房啊?”舅媽問。
“有這麽個打算吧,因為我爸一直在市裏工作,很少回家,在市區買房子以後就能住一起了。”江燃說。
“你們要搬去市裏啊?”窦天骁驚訝道。
“八字還沒一撇呢,就去看看,指不定什麽時候買。”江燃低頭扒了口飯。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舅媽覺得江晴大抵是想要讓孩子出去念書了。
她也一直都有這個打算,畢竟将來孩子要到外頭找工作的,不能老框在這個角落,于是就也和舅舅商量起買房的事情。
“哎,天天看店,哪有空看房啊,你回頭問問人家吧,找個差不多點兒的地也買一棟,江老師的眼光總不會差的。”舅舅說。
這話題一結束,就聽見隔壁桌上兩個男的高談闊論。
“我聽說是荷花巷。”
“那不是條老巷子了麽。”
“對啊,就是好幾十年的老巷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淫.窩了,我聽說警察過去的時候抓到了十來個女的和幾個男的,有幾對連衣服都沒穿,光着屁股呢!”
“嘿喲……”說話男人臉上浮現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這麽大豐收啊,得罰不少錢吧。”
“起碼上千塊吧,還得在派出所蹲幾天,我聽說有一個男的是在隔壁鎮上開飯館兒的,今天飯館門都沒開了……”
窦天骁豎起了兩只小耳朵,好奇道:“舅媽,什麽銀窩啊?哪裏有銀窩啊?”
舅媽給窦天骁的碗上添了塊大排,“小孩子別瞎問,快吃飯,吃完上樓寫作業去,你看人家江燃,暑假作業都寫完了,你就動了兩頁。”
窦天骁求知若渴地湊到江燃的耳朵邊,“哥,什麽是銀窩啊?”
“別瞎問。”江燃按着他的腦袋擰了回去。
窦天骁賊心不死地往葉晞耳邊湊去,不料對方先一步挑明,“別問我啊,我不知道。”
窦天骁的眼珠子轉了轉。
這個世界上除了狗窩以外,難道真的有金窩和銀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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