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頹然。

良久,她終于開了口,“好。”

他欣喜,終于可以安心地躺下休息,這一晚上發生的事情比他出任務還讓他費神,他已經乏了。可剛挪動了身子準備找個好點的姿勢,來熙傾身上前幫他墊枕頭,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後她還是問出了口,“葛隊,我知道現在問你這個事情有點多餘。不過我還是想知道,是你在家庭成員聯系冊上寫了你的名字嗎?你從那個時候起就幫我照顧媽媽了嗎?”

他停了動作,露出了大男孩才有的羞澀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是想幫你分擔分擔。你們不能總靠着柏翼幫忙吧,我那樣寫也是希望院方如果有事聯系不上你能第一時間聯系我。你還是學生,在處理事情方面還是我來比較便當些。”

來熙不發一言,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想要把他看穿。他赧然地擺手說道,“你別誤會,我沒有想占你的便宜,如果你介意,等我好了我去把它改掉。”

在她的印象中,葛俊可以是高冷的警隊隊長,可以是運籌帷幄的成熟男人,也可以是溫柔體貼的鄰家大叔,但她第一次見他急得話都說不利索,模樣着實可愛,便會心一笑,唇邊的梨渦靈動又俏皮。

“那倒不用,謝謝你了葛隊。”

☆、姐妹倆

今年H市的冬天特別冷,聖誕節便迎來了初雪。作為一個南方城市,下雪的規模總是不成氣候的,漫天飛舞的雪飄了一整天,一落到地上便化了。潮濕的地面上腳步淩亂,環衛工人正拿着笤帚把路上的垃圾掃成堆,□□在空氣中的手和臉都被凍得通紅。

阮歆艾坐在會所外頭的長椅上,靜靜地看着這冰冷的世界發呆。她本是來這裏喝酒解悶的,可不知是因為裏頭的空調打得太足還是她的心情不好,受不了包房裏渾濁的氣息,便拎着酒瓶子跌跌撞撞地來到外頭。凜冽的寒氣讓她打了個哆嗦,已然迷失的神智也漸漸回歸。雪水從屋檐上滴落,在她腳尖開出水花,寒風蕭瑟中她顯得那麽寂寥。

她累了。從她初嘗情滋味起,每次交往的保鮮期不會超過兩個月。那些男人每每上趕着追求她,可最終提出分手的,也是他們。理由千奇百怪,有要出國的,有要和別人結婚的,甚至還有人說自己其實喜歡男人的。她眼睜睜看着每一段她以為會刻骨銘心海枯石爛的戀情無疾而終,心裏裝滿了疲憊。更讓她心酸的是,她的圈子裏因此盛傳她閱男無數,品德有缺。就算她如何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但無緣無故地背黑鍋,也夠倒黴的了。

阮歆艾把玩着原本打算當聖誕禮物的袖扣,自嘲地笑了笑,逐漸清明的腦子裏浮現出的是今天下午來熙跟她說的事。

她是昨天深夜被分手的,本打算着今天找來熙吐苦水,沒想到這小妮子一大早起床便翻箱倒櫃地找衣服,一件件攤在床上試,折騰了大半天,把熬夜讀書的小晴子和為愛失眠的她都吵醒了。

“這位大姐,您周末一大早就東翻西找的,還讓不讓人睡個懶覺了?”

阮歆艾打着呵欠從上鋪慢悠悠地下來,撓着雞窩頭,對來熙的舉動十分不解。

來熙毫無征兆地紅了臉,拉着她問,“大小姐,你幫我看看,哪套衣服好看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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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我們從來都是N套運動服打天下的來大俠居然會在意起外表了?真是可喜可賀,是哪位大神讓你改邪歸正了?”

來熙忍着要暴打她的沖動,将葛俊和她說的事一一道來。阮歆艾一聽到戰□□字,睜圓了眼睛,“你是說那天來教學樓找你的那個高個子警察蜀黍?”

“嗯。”

想起那360度無死角的俊顏,阮歆艾那叫一個心痛啊!不過肥水不流外人田,她拿小熙當自家人,是掏心掏肺的那種知己,自然不會在意這些事情。

“恭喜你終于出了柏翼的坑,那葛隊看着挺靠譜的人,你要好好把握啊。姐還是那句話,不管是誰讓你過不下去,本小姐就讓他過不下去。”

酒入愁腸,她越發覺得自己悲哀。倒不是嫉妒來熙,畢竟苦了那麽多年,好不容易苦盡甘來盼來了良人,阮歆艾打從心裏開心。只是阮家就她這麽個寶貝,從小到大順風順水,偏偏情路坎坷,她感嘆着月老在替她牽紅線的時候是不是打了個盹,否則怎麽盡碰着些爛桃花?

“小姐,瓶子還要嗎?”

環衛大哥拾起她腳邊的空酒瓶,客氣禮貌地站在一邊等她答複。他看着有些年紀了,毫無修飾的臉上寫滿了生活的艱辛,可他的眼神卻還是清亮的,帶着善良的笑意。

“不要了,謝謝大哥。大哥,這天這麽冷,你要多注意保暖。”

可能是頭一回接收到路人的關心,大哥一愣,傻笑道,“謝謝你小姑娘,這外頭下着雪,你還是早些回家的好。天色暗了,街上不安全。”

她聽罷站起身,拍拍微濕的外套,乖巧地聽從他的建議,打算回會所拿上包走人。轉身那一霎那,她回眸一笑,“大哥,好人一生平安。”

回到會所,她在口袋裏摸索着包房的房卡,結果因為喝了酒手有些不穩,卡片掉在了地上。她心裏暗暗罵着,只好半跪在地上撿。這時她身旁的盥洗室裏蕩出了一個男人,腳步踉跄一個趔趄摔在她身邊的地上,濃重的酒味便撲鼻而來。

阮歆艾皺了皺眉,下意識拉開了距離,打算起身走人。沒成想那男人像發了瘋一樣拉住她往另一邊的包廂去,嘴裏吐着污言穢語,猥瑣的眼神像是在對她進行淩遲。

“你放開我,放開我!你知道我是誰嗎?來人啊,有沒有人啊!還有沒有人管了?!我是城西阮家的,你們還想不想混下去了?!”

平常走廊裏總會有執勤的保安或工作人員在巡邏,無奈今天是遭了什麽黴運,竟然一個也沒見着。那男人力氣奇大,她能感受到手腕處傳來的劇痛。

男人見她大吼大叫,便索性捂着她的嘴把她摟在懷裏,嘴裏的酒氣灑在她耳邊,“出來賣的還裝什麽裝?城西阮家?我還城東張家呢,唬誰呢?老子有的是錢,摸你一把怎麽了?待會兒讓你瞧瞧哥兒幾個的厲害!”

身後一團肥肉緊貼着她曼妙的身軀,她忍着作嘔的沖動,試圖逃脫男人的禁锢。掙紮中光影變化,她被推進了一個包廂,摔在厚重的地毯上。

“哥兒幾個,瞧瞧我帶了什麽回來?看這身材,看這小臉兒,想想就帶勁!”

幾個打牌的男人圍了上來,挑起阮歆艾的下巴打量着,卻被她一巴掌拍開。她逃到門邊,可這鎖是電子鎖,只有房卡和電子鑰匙可以開,她情急之下也忘了這茬,使勁地上下扳動門把手,急得哭了出來。

“不要碰我!你們的髒手,給我拿開!如果你們今天辦了我,我會讓你們生不如死!”

喝醉了的男人解着襯衫的扣子,□□着靠近,“喲,口氣不小,現在的小妞都這麽橫嗎?”阮歆艾見他非但沒有懼怕反而更像是挑起了他征服的欲望,眼淚流的更兇了。

“你們聽清楚我的名字,我是城西阮家的阮歆艾,你們可別後悔!”

“哈哈哈……”男人根本就不在乎她垂死的抵抗,一手用力捏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将她雙手反抓在身後,正欲傾身上前,一道身影擋在他面前按住他的手。

“張總這恐怕不妥。”

淡淡的香水味萦繞鼻尖,手上的禁锢也松開了。她躲在這偉岸的身軀背後,沒看見他的臉,只聽見他溫文爾雅的聲音。

“她确實是城西阮家的大小姐。張總算是給我個面子,以後生意場上難免要打交道,交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不是嗎?她爸爸和哥哥都是政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咱們怕是不好得罪的。”

阮歆艾心裏喟嘆,總算有個識貨的了……

事情是怎麽結束的她已然不太清楚,過度的驚吓和着酒勁令她當場就昏了過去。她只記得,在自己毫無尊嚴地癱倒之前,一只強有力的臂膀将她托住,她的紅唇印在他白襯衫的胸口處,绛紅色的唇印留在她最後一絲的記憶裏,如鮮血般恣意暈染,明媚又狂野。

晚上八點,流光溢彩,搖曳着城市迷人的身姿。來熙臉上滿是焦急之色,卻拿這擁堵的交通沒有辦法。

“師傅,我趕時間,您能想想辦法嗎?”

司機有些不耐煩,頭也沒回道,“哦喲小姑娘,你也看看這堵成什麽樣兒了,我能有什麽辦法?我還不想拉這趟活兒呢,給卡這裏了,我比你還急呢。”

司機師傅絮絮叨叨地抱怨,來熙心急如焚也聽不進去了,便急急付了錢,下車穿行在車流間。

空中飄着雪,地上濕滑,她踩着小坡跟好幾次都差點摔倒。寒冷的冬季她愣是跑出一身汗來,也顧不上擦了,一路疾馳。可到達電影院時電影早已開場了半個多小時,而此時葛俊和她相約的等候區裏,空無一人。

她頹然地跌坐在塑料椅上,淚水就這麽泛滿了眼眶。她明明已經這麽努力了,終究還是錯過。回想這一天的經歷,竟活得像個笑話。她在寝室裏忙活了一天,趕到校門口時錯過了公交車。好不容易沖出重圍攔到一輛計程車,卻被堵在市中心。想打電話通知葛俊,發現中午才剛剛充過電的手機關機了,怎麽也打不開。最悲催的是,她根本不記得葛俊的電話號碼,就算司機大哥看她着急想借手機給她,卻也無可奈何。

“小熙,你來了?”

一雙做工考究的黑色皮鞋出現在她的視線裏,聲音猶如天籁,她欣喜地擡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笑着,“你沒走啊?”

葛俊從褲袋裏掏出紙巾遞給她,一臉戲谑的表情,“我要是走了,不就看不到你這麽傻的模樣了?”

來熙咬着下唇,輕輕拍掉他的手,眼裏卻是瞞不住的笑意,“真過分,我才不要你的紙巾。”

他半蹲在她跟前,保持與她齊高的視線,為她擦拭眼角的淚,寵溺地看着她說,“我等了你四個小時,終于把你等來了。”

相視而笑,空氣變得美好,時間也變得溫柔,一切的一切,來得剛剛好。

☆、當女流氓遇上流氓

大屏幕上的男人追着車子跑,嘴裏喊着對女人的愛意。來熙默默地啃着爆米花,淚濕了眼眶。葛俊不太看電影,尤其對愛情電影無感。但看電影是戀愛時的必修課,他不想她錯過,所以按捺着不耐的心情,細細地觀察她的一舉一動,就好像兩人初次見面時,來熙透過後視鏡偷瞄他那樣。

電影快結束時,來熙終于頂不住那熾熱的目光,鼓起勇氣對上他的,喃喃道,“你不看電影看着我幹嘛?”

“電影哪有你好看?”

老天作證,這是他的真心話。但□□裸的表白突如其來,她更加羞赧。

“葛隊,你為老不尊。這麽大把年紀了,還說情話撩妹。”

他攤手,“我說的是實話。”

來熙臉上的溫度又上了個臺階,刷新了新高度,索性不再搭理他,要看就看好了,誰怕誰。

“小熙,待會兒我想去買點東西,你能陪我逛逛嗎?”

她不疑有他,會心一笑,“好啊。”

放映廳在地下一層,樓上便是購物大廳。正值聖誕節,商場裏人流湧動,小孩子們穿得喜慶嬉笑奔跑,來熙光顧着看那些精美的裝飾,差點就被一個孩子撞倒。

葛俊的反應能力一向是優秀的,他順手将她往懷裏一帶便躲過了。“你走路就不能好好看路?”

看着他正兒八經的說教,來熙笑了,帶着點俏皮。“這不是有你嗎?不這樣怎麽能顯示出你反應靈敏身手好呢?”

她的巧笑嫣然直擊他強韌的內心,一道道心牆被逐步瓦解,他的眼神也愈發幽深。來熙眼睜睜看着那抹紅爬上铮铮鐵漢的雙頰,心裏說不出的歡喜。這樣熾烈的情感是陌生的,即便她曾經談過戀愛。和蘇衛的一段過往,純真美麗,卻沒有飛蛾撲火的奮不顧身,也沒有清溪流波的婉轉多情。此刻她會不經意地想要更多,那種心靈的契合和渴求就仿佛是他們早已熟識已久的默契。

葛俊将眼神移開,溫柔幹燥的大手包裹着她的,兩人一路同行,來熙品評着店裏的裝潢,他微微側耳聽着,不發一言,卻極盡溫柔耐心。在他看來,她的每一刻都美得讓他呼吸凝滞。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啊?”

來熙實在不習慣穿坡跟鞋,再加上來這之前小跑了一陣,兩腿酸得厲害。繞着商場走了幾圈,她走不動了,賴在長椅上唉聲嘆氣。

他一米九的高大身軀在她面前單膝跪地,弓着挺拔的脊背,将她腳上的高跟鞋脫了下來。路人駐足觀看,時不時傳來女生的驚嘆聲,來熙不自覺地躲開了他的觸碰。

“你幹嘛呀,這麽多人,太丢人了……”

他單手托出她的腳踝,另一只手握住腳尖輕輕扭動,為她緩解足部的疲勞。

“別動,一會兒就好。這有什麽好丢人的,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心疼你的權利總該有的吧。”

“可是,可是男孩子單膝跪地,太……太那個了點吧……”

他擡頭與她平視,雙眼寫滿真誠,“不跪下來怎麽幫你按摩?”

那認真的表情讓來熙忍俊不禁,最終破功笑了出來,“好吧,你贏了。”

在衆人的眼神洗禮中,短暫的幾分鐘就像是幾個世紀,葛俊慢條斯理地為她穿上鞋子,還沒起身站穩就被她匆匆拉走。

“先生小姐,聖誕快樂!我們店裏正在做活動,要不要進來看看?”

他們走到電子産品區,一個穿着卡通服的女生将傳單遞給她說道。來熙搖搖頭,微笑着打算離開。沒想到被人拉住,只聽見那渾厚的聲音響起,“好的,那我們就去看看吧。”她被拉進了手機店。

“你的手機壞了?”

“給你買的。”

“我不要。”她停住腳步,嘟着嘴露出了不情願的表情。

葛俊将她摟在懷裏,輕點她的額頭勸道,“你的手機到現在都沒開機呢,你忘了今天的事了?萬一以後有要事找你,聯系不上你可怎麽辦?”

她将頭埋在他胸前,扭來扭去地撒着嬌,“我知道啊,可是我想自己買,我現在還沒攢夠錢。”

他佯裝生氣,“難道我還沒資格買個禮物送你?”

果不其然她有些慌張,“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想……”

“不想?不想欠我的?”

她拼命的搖頭,卻也不知該怎麽解釋,似乎越抹越黑。葛俊耐着性子看着她,看得她發怵。最終她只能垂着頭答應了,“那好吧,下次我給你準備禮物,你可不準不收。”

他跟在身後,俯下身在她耳邊低聲喃着,“期待你的大禮。”

來熙雖算是情窦初開,但也畢竟是快畢業的大學生了。作為正常的女生,對于男女之間那點事兒總是敏感又害羞的,他這一番正經的話因為那耳邊挑逗的氣息也變得暧昧起來,她低頭不語,臉上燒得厲害。

這兩日裏,來熙就像活在夢幻的童話裏。她坐在車裏,眼前矗立着她四年裏生活學習的地方,心裏對身邊的人充滿了不舍。

“那我回寝室了,你路上小心。”沉默了幾分鐘後,她沉吟道。

葛俊将手機遞給她,單手托腮,嘴邊漾起了笑紋。“小熙,中國人講究禮尚往來。你是不是該回個禮?”

她迥然,“我沒準備……”

“不需要,”他突然變得嚴肅,“跟我說聲生日快樂吧。”

她睜着無辜的大眼,委屈地撲閃着靈動的睫毛,“啊?今天是你生日?你為什麽不早說?你看你,你生日你還送我東西,我卻連蛋糕都沒有準備。”

來熙懊惱地撅起了小嘴,嘟囔着怪他。可他卻笑得更開懷了,“小熙,今天你能來陪我看電影,就是送給我最好的禮物。餘生還望多多指教。”

她鼻頭發酸,淚水在眼眶裏發出盈盈的光芒,感動得一塌糊塗卻詞窮不知該說些什麽。

“乖,祝我生日快樂。”

“好,祝你生日快樂!葛隊,謝謝你,餘生還望互相指教。”

夜色正濃,昏黃的燈光下是輕盈的雪影。來熙裹着冬天的厚睡衣倚在走廊邊,在手機的聯系人裏輸入了第一個姓名和電話,并将它銘刻于心永不忘懷。

城市的另一端,包房裏的空調依舊打得很足,但阮歆艾還是有些瑟縮。不知是夢到了什麽,她驚恐地睜開雙眼,眼角已經淚濕。她快速地蜷縮在一起,驚惶未定地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阮小姐醒了?”

聲音來自她身後的黑暗地帶,準确來說,整個房間都籠罩在昏暗的燈光下。話語魅惑人心,還帶着戲谑,她抓緊了身上的衣服,緊繃着神經。

“你是誰?你認識我?是你救了我嗎?”

木質的高腳凳在玻璃地板上劃出了尖銳的聲音,男人似乎起了身朝她走過來,漸漸地,一個熟悉的身影曝光在燈光下。

“是你?怎麽會是你?真是晦氣!”

韓嘉榮叼着煙,幾絲發梢耷拉在眼前,倒是把他襯得放蕩不羁。他并沒有因為阮歆艾的忘恩負義而惱怒,他一向是溫文爾雅的。只是那細長的眼角微微上挑,睨着她的眼神邪佞狷狂,“阮小姐既這麽說,又何必把我的衣服抓得這麽緊?”

經他這麽一提醒,她才發現手裏攥着一件西裝外套,淡淡的香味萦繞在心頭,是她昏迷之前包裹着她的味道。

雖然今天的事多虧了他出手相救,但想起兩人之前的總總,她還是做作地嫌棄着将他衣服丢在一邊,“我說呢,怎麽質感這麽差?!”

韓嘉榮慢慢地靠近她,哪怕他身上價值不菲的襯衫已略有皺痕,但那與生俱來的氣質讓人不得不承認他的優秀,咄咄逼人讓人無法挪開眼睛。

身邊的沙發下陷,他已傾身上前,阮歆艾心裏打鼓,臉上卻還繃着,裝作不在意。

“阮小姐這樣可就不可愛了,我可是将你從火坑裏救出來還送你回包房陪你到現在的救命恩人呢。這在古代的話,回報救命恩人可是要以身相許的。”

“呸,不要臉。”

韓嘉榮低頭笑了,“阮小姐還是睡着的時候更招人喜歡。我倒是很懷念剛才溫香軟玉在懷的感覺,你說是嗎阮小姐?”

她強迫自己壓下內心的不安,轉頭直面他的危險氣息,“一口一個小姐,你叫誰呢?!看不出你平日裏一介謙謙君子的模樣,卻是這麽流氓的人。”

“NoNoNo……”他愉悅地擺動着食指,“我的流氓還沒表現出來呢。”

“無恥……”話還沒說完,她的蜜唇就被他武力強勢侵占。他似乎喝了酒,嘴裏殘存着酒精的味道。那味道通過味蕾直沖大腦,阮歆艾的腦袋變得更重了些,連反抗都忘記了。

蠻橫的一吻結束,他細長的手指抹去嘴角的甜蜜,眼裏的幽暗深不見底,“這就當做你的回報了。”

半晌,憤怒的女聲盈滿整個包房,“滾!”

☆、重回雲溪山莊

H市的雪從聖誕節開始,就斷斷續續地下着,往往地板還沒幹透,下一波雨雪紛至沓來。這樣的天氣陰沉沉的,那本該屬于雪天晶瑩剔透的美感都蕩然無存。

“快過年了,你看你,這胡茬是不是該修一修了?”

葛俊艱難地縮着身子,躺在來熙的腿上,閉目養神。他今天值夜班,待會兒還得趕回警局。來熙柔嫩的手指在他布滿青黑色胡茬的下巴上來回摩挲,靜靜地勾勒他堅硬的輪廓。

他的皮膚似乎更差了些,膚色黯淡無光,眼底浮着淡淡的烏黑,她沒來由地心疼。

“小熙,年底是布防最頻繁的時候,每個人都想回家過個好年,好幾年了,我都習慣了。只不過苦了你,我們才剛剛談戀愛,你就三天兩頭見不着我,對不起小熙。”

她忍住淚濕的沖動,緩和了情緒淡淡回道,“說什麽呢,這些我早就知道的,我只是心疼你。你看這交接班才多長時間你就特地跑過來一趟,待會兒還得回去值班。你看看你的黑眼圈,都比得上國寶了,你下次還是別來了,我會擔心的。等過了這陣子再說吧。”

葛俊猛地睜開眼睛,那幽深的眸光如深潭裏的漩渦,看得人眩暈。他似乎在思考很嚴肅的事情,直勾勾地盯着來熙,她有些心虛。

“幹嘛這樣看着我?”

“我沒辦法做到天天守在你身邊,但最起碼,只要我有可以自己支配的時間,那一定是屬于咱倆的。你是我認定的人,我不能讓你受太多委屈。雖然現在我已經很懊惱了,可是先有國後有家,我們身上的擔子重,也只能委屈你了。”

他執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枚輕柔的吻。來熙的世界轟的一聲巨響,雖然交往的一個月來并不乏牽手擁抱的親昵時刻,但這種級別的肌膚之親倒是頭一回,她的理智被瓦解得支離破碎。

“怎麽了,怎麽都不說話了?”

葛俊在她眼前揮了揮手,試圖抓住她游離的靈魂。她回過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剛想事情呢。過兩天學校放假了,前不久韓妍姐姐特地到學校跟我談回雲溪山莊過寒假的事情。”

他沒有答話,心裏早已猜到大概。來熙并沒有停止陳述的意思,兩人能夠坦誠相待是愛情裏最寶貴的事情之一,他沒有打斷,靜靜地聽着。

“柏哥哥還是因為我和來源的離開感到內疚,他一直認為以前受過爸爸太多的恩惠,現在卻連報恩的機會都沒有。昨天我給爸爸打了個電話,他還是答應了讓我回去住。韓妍姐姐跟家人決裂了,跟柏哥哥結婚是遲早的事。她不顧忌諱親自來找我,便是想順了柏哥哥的意思,我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葛隊,你覺得呢?”

他沉吟了會兒,緩緩地坐起身将她摟入懷中,“你是成年人了,有支配自己行為的自由,你覺得好便好,我沒有意見。”

來熙粲然一笑,“葛隊,你讓我想起了我們的政治老師。你和我聊天,就像在上政治課一樣。”

他敲了敲她的腦袋,“你這調皮搗蛋的丫頭,牙尖嘴利的。不過小熙,不要叫我葛隊了罷,那是別人叫的。”

她擡頭,“那叫什麽?”

“唔,不知道,你喜歡叫我什麽?”

她眼神飄遠,似乎在認真思考。過了會兒自顧自嬉笑起來,“叫小葛嘛,我實在叫不出口,你總是跟老頭一樣的,就叫老葛吧。”

葛俊眯起了好看的眉眼,半晌沒有答話。

“怎麽了?不好嗎?”

“……你确定要這麽叫我?”

來熙惡作劇般地看着他略有些吃癟的表情,更加堅持自己的選擇,“當然了。”

“好吧,你喜歡就好。”

這丫頭,那麽多好聽的稱謂不選,非得挑這個,他似乎可以提前預想到父母親聽到這稱呼時的表情了。

“對了,葛隊……唔,不對,是老葛,”她特地瞄了眼,他仍是波瀾不驚,淡淡地回了聲“嗯”,便真誠地看着她聽她說下去,“如果我回到雲溪山莊,那晚上你就不用來看我了。”

“怎麽,我見不得人?”

語氣中戾氣陡增,她連忙解釋,“雲溪山莊離警局更遠,你這一來一回的太折騰了。我倒是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有興趣一聽嗎?”

葛俊默而不語,等着她的下文。來熙撇撇嘴,真是沒有成就感,還不得不乖乖地說下去。

“放了假我就在家裏複習準備考試了,柏哥哥也不會同意我做家務的。反正都是看書,在哪看都是一樣的。你把你的值班表告訴我,如果當天你有休息時間,我可以去找你。這樣你就可以不用過來,而且也能見着我了。”

“那這樣豈不是換成折騰你了?”

她無所謂地聳聳肩,“天天在家裏憋着要悶壞了的,出來走走不見得是壞事。”

他不置可否,就這樣看着她。兩人談戀愛以來,她沒有要過什麽禮物,也沒有提過什麽特別的要求。反倒是她一直在遷就他的時間,這樣的懂事讓他動容,他是不信命的人,可此刻他的心裏卻升騰起這樣一個想法,到底是前輩子修了多少福氣撞破了多少南牆才換來了今生與她共守的緣分?

“行,先試一試吧。”

兩天後,本是年底最忙的時刻,柏翼推掉了大大小小的餐會,攜着韓妍到師大接來熙,又到畫室把來源捎上。H市好不容易放晴了,他的心情也如同這明媚的天氣般回暖,一路上噓寒問暖的,想把之前失去的時光補上。

“小熙,今年過年要不接來老師過來住幾天吧,前兩天我已經讓張阿姨打掃了房間,床單被套也換了新的。”

來熙正欲點頭,卻感受到了弟弟的低氣壓,便怯生生地問道,“來源,你怎麽看?”

來源看着窗外,單手支着下巴,這情景倒讓她想起了葛俊也喜歡開車的時候用手支着腦袋。

“你們看着辦吧。”

這話聽着挺倔強,但已經表明了弟弟妥協的态度,她開心地遞給柏翼一個眼神,心裏開始盤算着過年的計劃。

一連幾天葛俊都只在睡前發幾條信息,寥寥數語報告了身體狀況和工作的繁忙狀态。來熙也習慣了,咬着筆頭跟練習死磕,等到了他的信息才安心地放下課本睡覺去。沒想到漫長又無聊的等待将她準備的練習都消耗完了,她只能再去書店買幾本做做,否則時光漫漫,她如何度過……

“你好,我要這幾本書,一共多少錢?”

“您好,一共120元,請問需要袋子裝起來嗎?”

來熙有些肉痛地遞出兩張紅紅的票子,将練習收到自己的帆布包裏,“不用了,我有書包。”

“找零80元。請收好,慢走。”

她将錢包塞進書包,大門就在收銀臺邊上,她也沒注意,只顧着收東西,便迎頭撞上了人。

“對不起對不起。”

來熙沒看清來人,忙不疊低頭道歉。一道溫柔的男聲響起,“沒關系,你沒事吧。”

她覺着這聲音熟悉,擡頭一看,原來冤家路窄,好久不見的俊臉又出現在眼前。

“好久不見,韓先生。”

韓嘉榮撫着袖口處的袖扣,有禮回道,“你好來小姐,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托你的福。”

兩人本無深交,她也不願多言,便側身準備離開。沒想到被抓住了手臂,“不知來小姐是否肯賞光一起喝杯東西?”

也許是他眉間的愁容過于明顯,又或許是他口氣中淡淡的懇求,來熙竟鬼使神差地跟着他來到商場二樓的咖啡廳。

“據我所知,來小姐你已回到雲溪山莊。”

她白眼,“你倒是消息靈通。有什麽話不妨開門見山,我的時間很寶貴。”

韓嘉榮深思,骨節分明的手指緊緊握着椅子的扶手,可以看出他內心掙紮得厲害。

“舍妹,嗯,妍妍,她,她還好嗎?”

來熙正喝着果汁,差點因輕笑出聲被嗆着,“韓先生這話我可就聽不明白了,韓妍姐姐是您的妹妹,您不問她來問我,是不是有些舍近求遠了呢?”

他直直地望進了她的眼睛裏,有些自嘲,“妍妍總說她很好,可是我怕,我怕她又受傷。她和孔浩東的事在我們圈子裏傳得很難聽,我怕柏翼,哦,柏總,會,會刁難妍妍。”

眼前的人沒了平日裏富N代的做派,倒像是個不知所措的孩童,來熙是羨慕的。如果她也有個能夠全心全意照顧她的哥哥,也許現在的生活也不會是這樣的吧。

韓嘉榮的關切和謙卑讓她動容,她也不忍再調侃,便收起嘴角的笑意正經道,“放心吧,柏哥哥不是那種人。如果你真的關心自己的妹妹,應該讓她知道你是支持她的,最起碼她不會覺得自己孤立無援,或許會更加願意跟你分享生活的點滴。”

☆、小別勝新婚

還有十天便是除夕,警局的排班表對外是保密的,就連來熙也不知道具體的安排,只能每天抱着手機等待葛大隊長“翻牌子”。

葛俊和往年一樣,最苦最累的班都是他頂着上,雖然他不茍言笑但局裏的人都了解他是面冷心熱的人。很多時候他都是連着上班,有時候連睡覺都是奢侈的。經過三天連軸轉的工作,他終于得到了寶貴的休息時間。

來熙百無聊賴地翻了翻又快要見底的練習,一邊感慨着自己的業務水平又蹭蹭蹭地往上漲,一邊偷偷瞄着自己的手機,望眼欲穿。随着清脆的鈴聲響起,她幾乎是立刻接通了電話,“喂?”

葛俊剛巡邏回來,坐在椅子上活動筋骨,眼前浮現出她光速接電話的急切模樣,心頭發酸。他總想着給他的公主幸福安樂,可來熙卻跟着他受盡委屈,他的心情便快活不起來。

“下午可以準時下班,明天上午報到。”

這頭來熙已經在收拾背包,手腳忙碌,嘴裏含混不清道,“那我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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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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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