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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尖嗅一嗅,才輕輕啄了兩口。顧教授從房裏取了個盒子出來,遞給來熙,“小熙,這是見面禮。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希望你喜歡。”

這下可把她緊張壞了,連忙放下手裏的瓷杯,将禮物盒推回去,“這不行,不行的。”她一急,便不自覺結巴起來,“我,我不能收。”

“你這孩子,怎麽舌頭還打結了?”顧教授輕笑,“拿着吧,一條項鏈,想着你們年輕人适合戴,沒別的意思。”

來熙看向葛俊,使着眼神求救。他倒是痛快地接過了項鏈盒,“收着吧,我媽的眼光還不錯。”

“謝謝阿姨。”

“小熙,小俊每天忙着訓練出任務,人也木讷,不懂得讨女孩子開心。如果有些事情做不到位的,你多包容。不過他的性格耿直,待人真誠,這片真心不會假的。”

來熙嘴邊的笑容淡淡的,如清風拂過,纖細的眼角微微低垂,脆生生地應了聲“嗯”。

顧教授看向窗外,有些遺憾道,“天色晚了,讓小俊送你回去吧。女孩子在外打拼,一定要注意安全。不知道你住在哪裏,小區裏的環境如何。總之,多照顧着自己。”

葛俊聞言,賣起了關子,“她住的小區,您倒是很熟悉。”

來熙一驚,擡起眉眼瞪他。他嘿嘿一笑,不甚放在心上,等着母親的反應。顧教授一臉疑惑,便又聽見兒子說道,“還是您親自挑選的地方,我爸付的錢,您忘了?”

葛家兩老是頭腦多麽清明的人,這麽一點立刻就想通了。葛母大喜,抓着來熙的手便不放了,“你住小俊那兒嗎?清河小區?那敢情好,環境還不錯,我實地考察過的。那日後我便可以常常送點東西過去,你看你這身子骨,太瘦了,要補補。”

來熙忙解釋着,“不,不用了。謝謝阿姨,不是您想的那樣。”

顧教授的嘴角仍挂着笑,但眼神已飄向兒子。葛俊冷哼一聲,“我住宿舍。來小姐每月付我兩千元當房租。原本按市價給三千五的,我作為房東,還死乞白賴地還到兩千塊錢。”

“老葛!”

“嗯?”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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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熙情急之下喚出了平日裏親昵的稱呼,卻沒想到聽到了兩聲不一樣的問答。葛父不明所以,倒是葛母通透,喜上眉梢,呵呵笑了起來。

“小俊這年紀,被喚作老葛可是一點也不冤枉。你這老頭子,人小兩口打情罵俏呢,你倒應得及時。”

葛父平白躺槍,不服氣地嘟囔着,“我還以為你叫我呢……”

葛俊笑得歡實,露出了好看的酒窩。“好了,太晚了,我得趕緊回去了。下次再帶小熙來看你們。爸媽,保重身體。”

來熙也乖巧跟在身後站起身,“叔叔阿姨早點休息,改日我再來。”

☆、向往事幹杯

回到清河小區時,屋裏只留了盞昏黃的小夜燈。來源早已睡下,來熙幫他掖了掖被子,放輕了步子慢慢退出來。

葛俊在屋裏收拾幾件衣服,反正都是清一色的黑色西裝,他便随手挑了一套放在床上。宿舍條件有限,衣櫃也不大,只能放置一些平日裏的作訓服。像正式的禮服,他都會挂在這裏的衣櫃裏。

“都怪你,你明知道阿姨叫叔叔老葛,我當初叫你老葛的時候,你怎麽不說呢?!”她撐着下巴趴在床上,看着床上攤開的襯衫西服一件件收入背囊。“我以後都不這麽叫你了,太難為情了。”

他側卧在她身旁,寵溺地揉亂了她的秀發,“就叫我老葛,我喜歡聽。”

“我不要,我就不要,哼!”她孩子氣地将頭轉向另一邊,留給他清冷的背影。

下一刻他傾身上前将她壓在身下,沉重的呼吸對上她驚慌無措的雙眼。他的眼眶通紅,似乎在極力隐忍。來熙想要推開他,卻被他反縛住雙手。

“乖,叫我老葛。”

她有些慌了,忙叫“老葛”求饒。軟軟糯糯的聲音在他心裏卻如疾風過境,将他胸腔裏的如火熱情撩成燎原之勢。疾風驟雨般的吻傾勢而下,微長的胡茬将她嘴邊細嫩的皮膚刮得通紅。胸腔裏的空氣也由于他傾身的壓迫和狂亂的熱吻而“全線告急”,她的頭腦漸漸混沌。

在她完全失去理智之前,葛俊及時地躺回她身邊,将她摟在懷中。鼻尖的空氣清新又凜冽,她急切地吸了幾口,卻嗆得眼淚直流。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急了。”

來熙緊緊貼着他的胸膛,感受胸脯熱烈的起伏和耳邊強有力的跳動漸漸和緩。她搖了搖頭,“沒關系的老葛,我知道,我相信你。”

靜谧良久,葛俊提起床邊的背囊,單膝跪在她身前,“過兩天是小衛的婚禮,到時候會有很多認識的親戚朋友到場。我光棍太久了,我爸媽自然希望你能夠到場。但如果你不願意,放心,沒人逼得了你。”

對于來熙而言,蘇衛就是初戀的名字,說一點沒感覺,那是騙人的。但時過境遷,他們早已不是當初初識的模樣了。誰又能記着這些一輩子呢?

她伏在他肩上,香甜的氣息撓得他心緒不寧,“老葛,我會去的。”

葛俊抿了抿嘴,眼裏的光如璀璨星空,“好。”

“你不問問我和蘇衛的事嗎?”

“為什麽要問?橫豎我只認你一人,知道與不知道又有什麽差別?”

他拎着背囊在玄關換鞋,絲毫不關注她的問題,只是在離開前轉身囑咐着,“快過年了,工作會越來越多,你多小心照顧自己,我一下班便過來。”

來熙腳上拖着碩大的米妮拖鞋,雙手環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心裏濃濃的不舍得。“我知道了。”

葛俊騰出一只手輕拍她的後背,緩緩地開口,“小熙,過年後請來叔過來一趟吧。”

“怎麽了?”

“我想正式入住清河小區。”

阮歆艾聽故事聽得心花怒放,差點尖叫,“然後呢然後呢,你答應了嗎?”

來熙看着穿衣鏡中的自己,雙頰通紅眉眼帶笑,點了點頭。

“啊啊啊啊啊!!!!”

她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動,放聲大叫。來熙撫額,這大小姐亂喊亂叫的習慣什麽時候才能改掉呢?其他的客人投來注目禮,來熙抱歉地對衆人微微欠身,将心潮澎湃的阮歆艾拉進了試衣間。她将阮大小姐壓在牆上,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別再叫喚。阮歆艾眨着無辜的雙眼,雙眸含情。來熙手松掉的那一剎那,便聽見對方說道,“你好霸道哦,我喜歡。來來來,再試一次。”

來熙在內心吐血……要試找你的韓家少爺試去!

蘇衛婚禮那天,葛俊正常值班,所以下班有些晚。他在警局直接換了衣服便開車過去,而來熙請了半天假,吃過了中飯便回到師大和葛父葛母彙合。

酒店在師大附近,來熙在葛家閑聊了半日,傍晚時分才和葛家兩老慢悠悠地散着步到了酒店。酒店大廳金碧輝煌,誇張的宮廷燈飾大到幾乎要把整個上空填滿。琉璃瓦片折射着燈光,顯得大廳特別亮堂。

大廳兩側是旋轉樓梯,約有四米寬。扶手和圍欄處綴有星星點點的六棱立體裝飾,每一面都能映照着光芒,明晃晃的世界虛幻得不真實。來熙心裏暗嘆着,不知不覺設想起她和葛俊的婚禮會是怎樣的。

就這樣天馬行空地暢想着,沒幾步便走到了新郎新娘跟前。蘇衛忙着和賓客打招呼,第一眼并沒有認出她來,只覺得身形眼熟。直到來熙回過神,毫無保留地露出了她最甜美的笑容祝福新郎新娘白頭偕老時,他才将眼前的人兒和記憶中那清晰無比的模樣對上了號。

她變了,不再是總是帶着戒心憂心忡忡的模樣,也沒有了那時不時孤寂的清冷。現在的她明媚張揚,活出了自己本來該有的模樣,自信,幹練。

葛父葛母還在一旁同新人父母寒暄,一開口便提及來熙,“這是我家小俊的女朋友,叫小熙。來,小熙,跟叔叔阿姨打聲招呼。”

蘇總是認得出她的,所以她也沒想着要隐瞞,倒是落落大方與對方握手,“您好蘇總,我是來熙,好久不見。”

蘇家人不知來熙和兒子的淵源,只作她和柏翼有着非同一般的關系,回應的笑容中都帶着不自然,“你好你好,來小姐,是好久不見了。”

“你們認識?”顧教授有些不解。

蘇總拍着圓肚皮,笑得賊兮兮的,“前兩年來小姐是蘇氏的實習生,我們見過幾面。對吧,來小姐。你現在是在柏氏工作?”

“我是翻譯,在韓氏。”

“那可是大企業,用人标準非常高。難怪柏氏都沒留住你,看來來小姐很有本事啊。”

似乎一語雙關?來熙裝作沒聽懂,仍然微笑着,只是不再言語。顧教授看着雙方一來一往,加之蘇衛眼神裏那抹毫不掩飾的眷戀,她的笑容也變得勉強。

來往的賓客很多,新人和父母們熱情接待着道賀的賓客,無暇再與來熙他們敘舊。她也不願意與對方無意義地糾纏,便随着葛父葛母徑直走向宴會廳,與蘇衛擦肩而過。

葛俊在酒席開始前趕到了宴會廳,女方父親致辭後,新人帶着強大的伴郎伴娘團游走在酒桌之間。蘇衛情緒高漲,每次敬酒都一口悶了,幾圈下來腳步有些踉跄。新娘子急得眼圈都紅了,敬了酒之後急忙給伴郎們使眼色。蘇衛倒是鬧起了脾氣,酒杯子攥得緊緊的,伴郎們一邊開着玩笑,一邊輪流上陣使勁搶走他手裏的杯子。顧教授看在眼裏,心裏卻越發不安。

反觀葛俊和來熙,兩人正有說有笑地品評着桌上的美食,周圍那喧鬧的氣氛似乎與他們無關。

新人敬酒團來到他們桌前,新郎将酒杯子倒滿,與賓客一一碰杯。來到來熙面前時,他略微遲滞,感謝的話說不出口,只能用杯沿輕輕地碰了一下她的,從此,各自天涯,那清脆的聲音撕裂了他美好的回憶。伴郎如同之前那樣想要抽走他手裏的酒杯,卻被他厲聲喝止,“我沒醉!這杯,我自己喝。誰也別攔着,否則我急了啊!”

新娘子嬌小可人的挺讨人喜歡,此刻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眼線都快花了。她見蘇衛堅持,自己也親自将敬的酒喝了。同桌的賓客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起了個哄,倒是将那萦繞着的尴尬巧妙地化解了。

酒席過後,葛俊将父母送回了家,再驅車往清河小區去。路上已沒有多少行人,空中還零星地飄着雪花。車子經過過江大橋時,他将車緩緩停靠路邊,熄了火。

“剛才在酒席上沒吃飽吧,給你帶點夜宵。”

他說罷,一個縱身跳下車子,往回跑去。來熙探出頭去,見他走近了橋邊人行道上的一個賣烤紅薯的小攤前。由于距離不遠,她能看到攤主是一對年紀頗大的老夫妻。葛俊說了句什麽,然後掏出了錢包将錢遞給了老爺爺。老爺爺在破舊的腰包裏翻了一會兒,顫顫巍巍地數着手裏的零錢,一張,兩張地攤平了遞給葛俊。而老奶奶則把所有的紅薯裝進了塑料袋,交給他的同時嘴裏還說了些話,她聽不太真切。

他邁着大步往車的方向走,那老爺爺推着烤桶離開,老奶奶攙着老伴兒的,慢慢地,既心酸又幸福。

“新鮮出爐的烤紅薯,要不要來一個?”

來熙痛快接過,“當然要。”她剝開烤得發黑的番薯皮,對着金黃毫不猶豫地咬了一口,嘴裏含糊着,“你跟他們說了什麽?”

葛俊直接将紅薯掰成兩截,在兩端一擠,皮肉分離,下一秒那紅薯已入腹。

來熙笑他,“你就跟那豬八戒吃人參果一個樣。”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我們出任務的時候一秒就能決定生死,早就習慣了,吃得快才是硬道理。這更深露重,他們這麽大年紀了還要擺攤,生活不易,能幫就幫。”

她将皮放進塑料袋裏,擦了擦嘴,道,“我以為你不吃這東西的。”

“這烤番薯确實不太健康,但偶爾吃一次也無妨。我們餓極了的時候連草都啃。只希望不再有那麽多的老人為生計奔波,能夠安享天年。”

來熙看向後視鏡,早已沒有了老夫妻的身影,只留下雪地裏幾行連綿的腳印。在世人看來,他們許是可憐的,但他們卻比大多世人擁有的還要多。他們是令人羨慕的,有什麽能比得過那相知相守了大半生的幸福?韶華退去,才會發現,不離不棄的陪伴是所有人夢裏命裏最想要的心靈歸屬。

“多吃點,我全部都買下來了,還有好幾個沒吃。”

來熙将塑料袋往後座一放,“沒事,來源還沒吃夜宵,給他留着。”

這是一則腹黑的姐姐“坑害”善良弟弟的悲慘故事……

☆、韓妍懷孕

葛俊進入了年前的忙碌模式,日常的巡邏布防已是疲憊不堪,出遠門的任務便少了些。來熙心疼他,加上幾乎整個警局都知道他倆的事,于是她也大大方方地出入警局宿舍,時不時為他送點東西過去。有時候待得晚了,來熙便住在宿舍裏,而葛俊便窩在沙發裏沉沉睡去。

顧教授将保溫桶從菜籃子裏拎了出來,放在桌上囑咐道,“小熙,來源,這是我剛炖的雞湯,是托人買的村子裏家養的雞,肉質可嫩了,趁熱吃趁熱吃。”

她對清河小區熟門熟路,自從知道來熙住這兒之後,只要有空便會送湯過來。來源周末在家,養得越發滋潤。

“阿姨,您下次煲了湯的話,我過去拿罷。您還特地拿過來,太難為情了。”

來熙承了她的好意,先為她盛了一碗放着涼。來源嘴饞,接過勺子便舀了一碗,嘴裏不住說道,“是是是,我姐姐周末可閑了。”

來熙不動聲色地踩了他一腳,來源怕說多錯多,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拿着碗就回房品嘗去了。

顧教授嘗了一口,“今天有些淡了。”

她吹着氣,“不妨事,少吃點鹽,對身體好。”

喝完了湯,來熙将剩下的盛在玻璃碗裏,等葛俊下班了好送過去,順便為顧教授洗了個蘋果。

“小熙,小俊從小到大就不是個多話的人,但是他決定好的事情,我們都是支持的。前兩天小衛似乎找過他,兩人敘了敘舊。不知他有否跟你提起?”

來熙咯噔一下,搖頭,“沒有,這幾天任務重,我沒敢打擾他。”

葛母一笑,“所以說,我們葛家能有你這樣通情達理的媳婦,真是天大的福氣。小衛從小生活的環境便比別人要好,性子便更像個沒長大的孩童一般。那天他們聊到很晚,小衛喝醉了。我無意探究你的過去,我只想告訴你,不管別人怎麽想,我和小俊爸爸都有判斷。經過幾天的相處,我們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我們的兒子,也相信你。”

“阿姨……謝謝你們。”

哪怕親密的家人和朋友之間都會出現嫌隙,葛父葛母能夠無條件相信她,這是最為珍貴之處。

顧教授将蘋果皮削好切成一塊塊的放入盤中,優雅地遞給來熙,“小俊有意在年後請你的父親回來一趟。我和他爸爸是這樣打算的,你的父親有一家子人要照顧,來來回回恐怕不方便。我們有些假期,倒是可以計劃一下去S縣看看他,跟他談談你們的婚事。再者說,由我們親自上門,更顯誠意。畢竟你是來家的掌上明珠,也即将成為我們葛家的寶貝,不能怠慢了。”

她這一番話說得誠懇,有理有據,來熙無法反駁,恭敬禮貌地回答,“好的,聽憑叔叔阿姨的安排,我會跟爸爸說的。”

來熙給葛俊送雞湯過去的時候,他正巧洗完澡出來。雞湯是熱完了拿過去的,她趁熱舀了一碗出來,囑咐着他喝完。他神色如常,帶着些許的疲憊,眼底有些發青,胡子也長出來了。她撫着堅硬的胡茬,沙沙的觸感按摩着指腹,“聽說蘇衛找過你?”

“嗯。”

“就這樣?”

他将碗放到一邊,側頭看她,“嗯。”

既然他無心言語,她便也不問了罷。畢竟那天玄關處他說的話還在耳邊回蕩,她也覺得自己的擔心有些多餘了。

“對了,阿姨說過了年要和叔叔去一趟S縣,我還沒問過爸爸呢。要不現在問問?”

葛俊往床上一躺,兩條大長腿橫跨了整張床,中間留了點位置,示意來熙坐過去。她一坐下便被他抱在懷裏,“打吧。”

她撥通了來喜的電話,絮絮叨叨地說了葛家的情況。葛俊斜靠着靠背,雙手夾在她的腰間,就這麽睡了過去。來熙挂了電話,怕吵醒他便悉悉索索地想要爬起身,卻被他反手一壓直接翻倒在床上。

“你裝睡騙我!”

他無辜,“剛才真的睡着了。不過我淺眠,警惕性高,你一動我就醒了。”

來熙哪聽得他解釋,作勢要翻起身來,省得他找機會耍無賴。可人高馬大手長腳長的他把她壓得死死的, “別動了,讓我抱着睡會兒,真的困了。”

她仰天長嘆,除了服從還有別的選擇嗎?沒有!所以她只能乖乖地躺在他懷裏,漸漸合上眼睛。

在電話裏和來喜敲定了提親的日程和事宜,一連幾天來熙的心情如冬日暖陽一般,連加班都加得心甘情願。年關将至,韓嘉榮和柏翼都游走在各個酒會當中。今年最後一項工作便是她手頭的翻譯資料,韓氏明年第一項合作計劃。她必須在晚上八點前趕出來,否則就誤了韓嘉榮的飛機。

辦公室裏的同事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剩下她孤零零地敲着鍵盤。冬天的夜來得猝不及防,明明還能看見外面的落日,可就泡杯茶的工夫,她連餘晖的尾巴都沒有抓到,站在窗邊便只有滿目的昏暗。

正想着點什麽外賣,手機在桌上閃着熒藍色的光。熟悉的旋律讓她不用看來電提示就知道是誰的電話。

“柏哥哥,你今天沒應酬?”

柏翼跟醫生道別,嘴角咧得過分,“小熙,有個好消息。”

他常年浸淫在生意場上,早練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領。聽着飛揚的聲調,一張明朗的笑臉栩栩如生地浮現在來熙的想象裏,“什麽好消息讓你這麽開心?”

她聽見噠噠噠的腳步聲,似乎他是快步走在二樓的走廊上,聲音空曠,“妍妍今天不舒服,我推掉了應酬回來。見她有氣無力的,我讓張阿姨叫了醫生過來。這一查倒好,妍妍懷孕了!”

“真的嗎?!哇,太棒了,真是雙喜臨門!”

柏翼開了門,對上韓妍柔情似水的眸子,嘴角蕩着笑意,“雙喜?還有什麽喜事發生了?”

來熙一時嘴快竟脫口而出,而他又是敏銳的人,自然是逃不過他的耳朵。反正都是好事,她也不想藏着掖着,便将葛父葛母的安排和盤托出。

柏翼的笑容漸漸發僵,他轉身背對着韓妍,擔心敏感的她會察覺到自己內心最深處細微的情感起伏。過了會兒,戀愛中的少女結束了她自言自語般的陳述,他才似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恭喜你小熙,有情人終成眷屬。作為你的娘家人,我自會陪着你們一起到S縣,可不能給你丢人。”

“謝謝柏哥哥。”

韓妍從他的話裏聽出了端倪,碰了碰他的手肘,輕聲問道,“是小熙和葛隊的婚事嗎?”

柏翼笑得牽強,點了點頭。韓妍沉浸在懷孕的欣喜中,并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妥,眉眼彎彎,笑得像月光一般柔美。

韓妍一整天都昏昏欲睡,晚飯都沒吃。此刻臉色蒼白,雖笑着,卻是病态的嬌弱。柏翼想起了什麽,便說道,“小熙,你也知道的,這時候通常都是我最忙的時候。妍妍剛懷孕,沒有我陪在身邊怕是會有些孤單。我聽說韓氏放假早,你有時間的話,能不能來陪陪她?”

來熙把柏翼當大哥,韓妍自然是最親的嫂嫂。結婚那天韓妍失落的模樣令她耿耿于懷,好不容易迎來了小寶貝,她即将要當姑姑了,豈有拒絕的道理?于是兩天後,韓氏正式放假,她便白天到雲溪山莊陪韓妍聊天或去醫院做檢查,晚上再回到清河小區“伺候”葛某人。

過了半個月便是除夕,來熙應邀在葛家吃了年夜飯。柏翼推掉了所有的應酬陪韓妍回韓家。生活回到了平整的軌道上,過去的一切随風而逝。海上又明月,星空璀璨。來熙裹着葛俊新買的大棉襖,把自己都縮了進去,只露出兩只眼睛。葛俊将她送回雲溪山莊陪着韓妍,她站在雲溪山莊那兩株梅花旁,花瓣絢麗迎風傲骨,活成這般模樣,想必是令人驕傲的。她許下心願,由漫天的星和盛放的梅作證,願所有事情都順遂,生活不再有波瀾。

大年初六,韓妍約了私人診所的檢查。來熙之前已去過幾趟,對各項檢查流程爛熟于心,只是覺着奇怪,一般人不都個把月才查一次嗎?而自從她到雲溪山莊後,短短的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她已經是第四次陪韓妍過來檢查了。難道是胎兒情況不好?可她也沒聽醫生說起過,各項指标都是正常。不過韓妍每次動作都小心翼翼的,可能是太過緊張了吧,畢竟第一胎嘛,總是要多小心些。

“妍妍姐姐,你在這兒等等,我去拿報告。”

韓妍身子骨弱,害喜反應嚴重,所以有些營養不良,走路都頗為費勁。來熙怕她走來走去的萬一有個好歹,便讓她坐在報告室外頭等着。每次的報告都差不多,如果情況嚴重,在檢查的時候醫生就會提出複查。來熙取了報告,聽着聽過好幾遍的醫囑,心想着再多來幾趟,自己估計也能把這些話給背下來了。

走出報告室,倒是沒看見韓妍。許是她過瘦的緣故,顯懷得早。孕婦總是想着上洗手間,以前也有過幾次找不着她人,結果卻發現她去衛生間了。來熙站在空曠的衛生間裏喊着,“妍妍姐姐,你在嗎?我取好報告了。”

等了會兒,安靜的空間裏沒有任何聲響。她眨了眨眼睛,難道不在這裏?那也許是買東西去了,她沒多想便準備去便利超市找找。剛轉身,幾聲微不可聞的嗚咽聲傳來。她的心揪了起來,難不成是韓妍摔倒了暈了過去?

當她推開第三扇門的時候,眼前的情景讓她呼吸停滞。韓妍的手腳都被繩子捆在一起,嘴巴被黑膠布粘了起來,淚水打濕了眼眶,滿臉驚恐地看着她。待反應過來,她才想起要把手腳松綁。可剛伸出手去,她的後腦受到強烈的撞擊,眼前一黑,倒在韓妍面前。在閉上眼之前,韓妍的淚水決堤,神色絕望。

☆、身陷險境

簡陋破舊的面包車在崎岖不平的村道上行進,搖搖晃晃的像是随時會側翻倒下。來熙在一搖一晃中醒來,她躺在後座上,四周漆黑一片。不知身處何地,也不知時間幾何,更不知打暈她的人是誰,她直覺自己被綁架了。而韓妍懷着孩子,不知只是做餌引她來還是也被一起綁了來,她焦急地搜尋韓妍的蹤跡。

來熙掙紮着想要坐起身,手腳慌亂間似是摸到了一個人。她側到一邊發現身後确實躺了人,看身段應該是女孩子。這時車窗外昏黃的路燈灑了進來,映照在臉上。來熙看清韓妍的臉,可她睡得很熟,也不知道是不是暈過去了。

來熙的腦子裏亂成漿糊,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注意到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上的身形應是屬于男人,看塊頭很是健碩,當面硬碰硬她們兩個弱女子必定吃虧,況且韓妍還懷了孕。她躲在後側的陰影裏,發現随身的包就落在腳邊。她不動聲色地在包裏摸索着,可就是沒找着手機。想來也是,哪個綁匪會傻到把手機放在背包裏,還把背包丢在她們身邊?

來熙頹喪地靠在角落裏,心情焦躁到極點,腦子又渾了起來。突然電光火石間,一個念頭一閃而過,她繼續在背包裏摸索。熟悉的觸感透過指間傳來,她欣慰得熱淚盈眶,老天爺還是給了她們倆一線生機的。她穿着臃腫的棉服,袖口有松緊帶,于是她努力将東西收入袖子。既然手機被收了,她們肯定也被搜了身,綁匪應該沒想到她會在這時醒過來又把東西藏在自己身上。

坐在副駕駛的綁匪時不時朝她倆看過來,來熙只能躲在陰影裏裝暈。窗戶是貼了防曬膜的,加上外頭黑暗,她并不能看得真切,只能透過一條兩指左右寬的縫隙觀察車外的景色,方便逃脫時找方向。他們走的是山路,目能所及之處都是一片片樹林,層層疊疊的樹葉将月光剪成碎片。幸虧道路不好走,車子開得并不快,來熙努力地想要記下每個看到的比較特殊的标識。

約莫過了個把小時,面包車停了下來。綁匪拉起手剎,沉悶的聲音讓來熙心驚膽戰。她緊緊閉上雙眼,卻被一股蠻力拽下了車,拖着她在地上拖行。

大約過了幾分鐘,來熙的厚褲子也被地上的亂石劃破,綁匪将韓妍和來熙扔在廢棄倉庫的地上,她們柔弱的身軀撞擊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渾身的酸疼讓沉睡中的韓妍醒了過來。來熙也佯裝剛剛醒來的模樣,緊緊地靠在瑟瑟發抖的韓妍身邊。

一個面相較兇的男人惡狠狠地指着她們,“你們兩個給我乖乖地待在這裏,聽到沒有!敢逃的話打斷你們的腿!”

韓妍已然沒了理智,只知道哭。來熙保持難得的清醒,乖巧地點頭。

那男人沖她們放了狠話,便對身後的同伴交代着,“看着她們倆。還好這破車堅持到這裏才開不動了,我先去修,你盯緊她們。等我們到了縣城,再想辦法打電話給柏翼,讓他送錢過來。”

來熙聽到柏翼的名字,心裏一來一回的有了計較。留下來看守他們的綁匪顯得很緊張,他看上去很不安,在原地來回踱步。來熙猜測他們定是和柏翼有着金錢方面的瓜葛,而且是第一次作案,計劃不詳手法生疏,否則也不會用這種簡易的塑料繩綁住她們倆的雙手雙腳。顯然剛才離開的大漢故作鎮定,他料想韓妍有着身孕,她們倆人又都是女人,因此放松了戒心,此刻指不定是借着修車的名義到外頭透透氣。

她嗚嗚嗚的叫着,示意綁匪撕掉她嘴上的膠帶。禁锢一去除,準備好了的說辭脫口而出。

“你放心,我們不吵。咱們來做個交易,怎樣?”

來熙顧不上腦門上滴下的汗模糊了雙眼,繼續說服道,“我不清楚你們和柏總之間有什麽過節,但終究是為了錢對吧。我身邊這位是柏總的愛人,也是他最在乎的人。她現在懷着孕,如果有什麽三長兩短,你們不但拿不到錢,他還會無所不用其極地折磨你們。我們可以配合你們,但拿到錢之後必須讓我們安全離開。你想想看,帶着我們兩個女的也是個累贅不是?”

那人本就心緒不定,聽來熙這麽一說,心理防線早已潰堤,面上的猶豫神色越來越凝重。說服人這種事必須一步到位,否則下次不一定會有這麽好的機會。于是來熙趁熱打鐵,“我們的要求很簡單,就是活命。你們要的錢,對于柏總而已就是九牛一毛,只要我們平安,他也犯不着跟你們計較。你看,妍妍姐姐已經疼得受不了了,醫生開了安胎藥在我的背包裏。你看能不能幫我們拿過來?”

韓妍不知是真的虛弱不堪還是配合她演戲,嘴唇早已澀澀發白,嘴裏哼哼着,眼睛也睜不開了,只能靠來熙的支撐勉強坐在地上。那人還在猶豫,來熙心裏一急便吼出了聲,“趕緊的呀,她快不行了!萬一發生了什麽事,你們就不是綁架了,那是謀殺!”

綁匪害怕得跌坐在地上,慌忙地連滾帶爬地跑出倉庫為她們取藥。來熙将袖子裏的折疊梳取出,那是她幾個月前新買的。這梳子除了可以梳發,最特殊的是它的另一邊藏着刀片,是用來修劉海的。因為她的梳子是多排的按摩梳,完美地将另一面收在梳齒之中,男人一向不太在意女人用的東西,再加上兩人緊張,所以以為這梳子沒有用處,便仍留在包裏沒有拿出。

說來也巧,梳子的刀片是前一天來熙剛換上的,鋒利無比。她熟練地拆下刀片,輕而易舉地割斷了束縛着雙手的繩子。

除掉腳上的繩子時,她見韓妍情況不好,低聲喚着,“妍妍姐姐,你醒醒。我們可以逃了,你一定要堅持下去,為了柏哥哥,為了你肚子裏的孩子,聽到了嗎?!”

韓妍在迷迷糊糊中應了一聲,緩緩張開了雙眼,在來熙的攙扶下來到倉庫的矮牆邊。這倉庫雖已廢棄,但第一層靠樹林那面的大多數窗戶卻是完好無缺地封着的。這可能也是綁匪選擇這裏來關押她們的原因之一,畢竟這樣有保障得多。

來熙争分奪秒地确認是否有窗戶可以推開,所幸最中間和最左邊有兩扇窗戶可以開,倒也可能是綁匪為了給室內換氣特地開啓,現在也無從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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