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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邦說是炖了大骨湯還真不是忽悠人的,加上他們帶回去的柴火,足足在瓦罐裏熬煮了一下午,直熬到湯色濃白,骨頭都快煮化了,滋味鮮美極了。
葉邦發現碗櫥裏還只有幾個大小不一的碗,只能拿出來将就着用。他盛好了一碗湯,周萍萍撒上細細的蔥花,白色稱着綠色分外的好看。
在村裏難得吃到葷腥,就算上骨頭湯也很難得,這個炖起來費柴,也就是現在葉邦受了傷才能吃到。
陳安默默的吞着口水,在他家有好吃的先輪到他爹,然後是他的小弟,接着是他後娘,他是排在最後那個。
他已經很久沒有吃到這樣的菜色。
看着吃的正香的兩人,陳安悄悄的低下頭,把臉完全埋在碗裏。
不然他怕他一擡頭,就把事情全說出來。
吃了一頓心不在焉的飯,陳安早早的告辭了,葉邦則幫忙燒水,想要給周萍萍說說怎麽處理菜幹。
兩個人一個說一個做,倒也頗有趣味。
陳安在葉邦家的門口站了一會兒,懷裏的東西沉甸甸的。
有那吃完了飯正在遛彎的人看見了招呼他,“安子,吃飯沒?”
“吃了吃了。”陳安悶着回答。
那人瞟了一眼葉家的院子,“也就你跟施大娘那兒子能夠玩到一塊兒去了,施大娘嫌棄我們是泥腿子,從來不讓她兒子出門跟其他小孩兒玩。”
陳安心裏吶喊着,不是這樣子的!明明不是這樣!他認識的葉邦,因為從小體弱多病,只能留着屋裏休息,他也被村裏的小孩子排斥,他和葉邦才玩到一塊兒了。
陳安還記得當時,他被村裏的孩子叫着沒娘的孩子,年幼的他氣得躲在牆角哭了一下午,誰知道突然眼前有小孩子細聲細氣的說,你別哭了啊。
是不是餓了,我請你吃糖。
陳安擡起頭,眼前是個生的瘦瘦弱弱的小孩子,他從來沒在村裏見過這個模樣的孩子。
兩個孩子就這麽結成了同盟。
陳安想起了往事,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懷裏摸了摸那個荷包,他顧不上喋喋不休跟他說話的那人,自顧自走了。
他去了村外的小溪邊,現在夜色漆黑,已經沒人洗衣服了,借着微弱的光線,他把荷包掏了出來。
綠色的麻布料子,做的粗糙,但是縫線很牢固,來回縫了三圈,在荷包的右下角,用綠色的線,縫了個葉子的形狀。
這荷包裏的一角沾了一點暗紅色。曾經裏邊有三兩銀子,帶五十個銅板。
三個銅板就夠買一個雞蛋了,不得不說三兩銀子應該夠三口之家用上很久。
但是這錢,在青禾館裏,不過是三杯茶水的錢,要是點了點心,就只能去兩次。
現在這裏邊只有五十個銅板了。
陳安心裏天人交戰,一邊是從小認識的好友,一邊是顧影自憐,清冷出塵的翠荷姑娘,孰輕孰重,他真是分不出來。
他知道施大娘在縣城裏很能賺錢,賺到的錢應該都給了葉邦這個獨子,不然葉邦不會身上帶着這麽多錢。
他又從懷裏拿出一塊手帕,上面繡的荷花嬌豔欲滴,撲鼻而來的脂粉香在鼻端萦繞。他動搖的心情就堅定起來。
反正葉邦,葉邦肯定不差這點錢的,就當時借的!借的!他不斷安慰自己,以後他一定十倍奉還!
葉邦跟周萍萍在廚房一直鼓搗着雜面饅頭,果然,用熱水泡過,又清洗了三遍的菜幹,做起來好吃多了。
但是葉邦等了兩天,也沒有等到想要等來的人。
葉邦也不失望,或者說他早有心理準備。
趁着天氣好,周萍萍幫手,把傷口的紗布拆了下來,葉邦突然問,“萍萍,要去縣城大概需要多久?”
“走路需要兩個時辰,要是搭着村裏的牛車的話,需要半個多時辰。”周萍萍一邊快手快腳的換上新的紗布,一邊回答。
“我覺得我這傷口好的差不多了,該去城裏找大夫看看。”
周萍萍遲疑一下,“去縣城?縣城的大夫,很貴的。”她打聽過,上次隔壁村的狗子家摔斷了腿,擔心以後瘸了送到縣城的醫館,結果花了五兩銀子呢。
五兩銀子,就是許多家庭一整年的收入。
“沒事,我娘給我留了銀子,夠用了。”
“也對。”這傷着腦袋可大可小,後遺症可比斷腿可怕多了。
“萍萍,那你等下幫我問問村裏的周大爺明天趕牛車去縣城不,要是去,我們就搭個順風車。”周大爺家有老黃牛,平時也靠趕車貼補兩個家用。
周萍萍答應了。
葉邦起身,去了他住的屋子,在靠近床邊的石板下踩了又踩,聽着聲音不對,于是拿着小刀把石板撬了起來,下方靜靜的躺着一個巴掌大的罐子。罐子黑沉沉的,裏邊裝不了多少東西。
但是等葉邦把罐子提了起來,才發現另有乾坤。
罐子下面,有一錠金閃閃的東西,還有五六塊閃着銀光的東西。
借着燭光,葉邦把那些東西都拿了出來,居然是一錠金子和六錠銀子!葉邦開始回憶他之前惡補的古代常識,把銀子翻過來看,下面沒有鋼印。
有鋼印的都是官銀,代表着是成色十足的真金白銀,沒有鋼印的,就是民間自己做模,融的金銀,這些金銀多半成色不好。但是這裏的金銀,有十兩金子,六十兩銀子,折合下來大概是一百六十兩!
這些錢,要葉邦本人來說,連請人吃頓飯都不夠,但對于大豐朝的葉邦來說,就是要賺上十年二十年才能拿到的錢!
生怕再發現點秘密,葉邦把黑罐子裏的東西也打開,裏邊就放着施大娘臨走交給他的五兩散碎銀子,一塊塊不規則的形狀,這才是出身農家能攢下的錢。
真是,麻煩啊。
顯然施大娘是不知道的,不然不會出門還要給孩子留銀子。葉邦摸索着把錢原樣放了回去,把那散碎的銀子拿了出來,掂量了一下,放進了新的荷包裏。
一摸到荷包,他又想起了丢了的舊荷包,陳安明顯知道什麽又不想說的樣子,他也不指望了,還是借着進縣城的機會自己查明。
自己的仇,還是要自己報啊。
第二天天色未亮雞還沒叫,周大爺就駕着牛車等在門口,葉邦也不耽誤,抓着昨天做的饅頭,給周大爺塞了兩個,又塞了兩個給周萍萍。
周大爺鞭子一揮,老黃牛哞了一聲,邁開蹄子慢吞吞的開始走。
畢竟是真-老黃牛,速度不快,一路上還偶爾停一下,搖搖晃晃,大半個時辰才走到縣城的門口。
周大爺要是東市買些米面糧油,約好了在午後,城門口回合。
而大夫一般都在西市。
周萍萍自個在門口等着,而大夫拆開紗布,有細細診脈,詢問了葉邦有沒有頭暈眼花的症狀,這才說,“傷口愈合的不錯,現在看起來是沒有大礙的。”
“那大夫,還需不需要吃藥?”
“傷口都好了,還吃什麽藥?不過回家去,吃點好的。”大夫一看就知道病人家境貧寒,幹脆吃點實際的。
葉邦謝過了大夫,又付了診金,就商量着回去,然後突然一拍腦門,“哎呀,家裏的鹽和油是不是快要沒了?”
周萍萍遲疑一下,“面粉也快沒了。”
葉邦歉意的說,“萍萍,我走不動了,能麻煩你自個東市買這些東西麽?”
“那我走了,你怎麽辦?”
“我就在街角這裏等你,哪裏都不去。”葉邦随手指了指。
“那好,你等我啊,我很快的。”周萍萍想想本來是兩人份的糧食,都怪她吃的太多了,所以才這麽快就沒了,這些東西當然應該她去買。
等周萍萍的身影轉過了街角,葉邦立刻穿過了街道,只需要繞過兩條街,立馬就到了他這次的目的地,他當時遇襲的小巷子。
巷子裏大白天也是黑乎乎的,但是這是近路,只要繞過小巷,馬上就到了青禾館。
青禾館,聽名字倒是風雅的很,但是在縣城裏的人都知道,那是一座妓館。
不僅是妓館,還是清倌館,白天的時候,會有姑娘在館裏表演詩詞歌舞,晚上的時候就成了銷金窟,也是極樂天堂,只要有銀子,想要玩什麽都可以。
但是這兒同樣消費極高,點上一杯茶水就需要一兩銀子。
這樣高的收費,不是誰都花的起錢的,所以,兩邊就全是便宜的茶水攤子,能夠隐隐約約的聽到館裏的聲音。
陳安前段時間癡迷于此,帶着葉邦來過好幾次,點上一杯茶水,一坐就是一天。
要說陳安癡迷的原因?慕少艾而已。
葉邦選了今天到縣城來,也不是沒有原因的,今天是初五,他記得陳安就是逢五逢十的時候到縣城來。
選了個上次坐過的位置,葉邦也點了茶水,擡頭觀察,終于确定了他的目标。
他眯着眼睛,悄悄的問小二,“現在坐在窗口唱歌的是哪個姑娘啊?雖然聽不懂唱的什麽,可唱的真好!”
小二上下打量一番,嗤笑道,“一看你就是剛進城的!土包子!這是青禾館裏剛剛坐館的翠荷姑娘,唱的曲子是現在最流行的,叫,叫什麽來着?”
“清平調!”隔壁有人插話。
“對對對,就是這個名字!”
葉邦笑眯眯的點頭,“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但是就是唱的好啊!”
“那是那是,翠荷姑娘剛剛坐館,現在名氣還不大,以後肯定紅成頭牌!”
小二見有人搭話,也不耐煩跟葉邦多說。
葉邦兩三口喝完了茶沫子,臨走之前深深的望了一眼窗邊的姑娘,恰巧姑娘往樓下一看,兩人對視一眼,翠荷移開了視線。
葉邦深深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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