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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城的衙門永遠是破破爛爛的,朱漆剝落,黃銅釘黯淡,輪流任職的縣官很少去修補它們,新三年舊三年勉強用着,顯示着縣官的“清廉”。而三尺之外修建的宅院則極盡奢華之能事,飛檐畫棟,青漆琉璃瓦,無一處不精美。

在縣衙的外面,還有一處“奇景”,今日當值的大人必定穿着破破爛爛,在顯眼處打了補丁的官服,要麽就是刻意磨損,磨的線頭都能看見的衣衫,咋眼一看還以為是哪來的乞丐在開會。

但這些是堂堂正正的大豐朝七品縣官。

出了縣衙的門,再鑽進自家的宅院,立馬換上了绫羅綢緞,洗過一次就嫌顏色不夠鮮亮了,不肯再上身。

楊師爺就是這麽做的,他脫下官服,換了一件深紫色的外衫,跟後宅的夫人說了一聲朋友聚會,就出門了。

楊夫人生了一副很有福氣的長相,鵝蛋兒臉,皮膚白皙,怎麽看也是個清秀小佳人。她看着楊師爺走了,剛才還笑盈盈的臉色立馬沉了下來。

“小厮跟上沒有?”

“跟上了。”她的丫鬟回答。

“那就好,咱們今天就看看,這新姑爺到底想幹什麽。”楊夫人冷笑一聲。

前幾天,門房突然收到了一封信,指明了需要夫人簽收。門房雖然不解其意還是把信件收了。結果夫人拆開信件之後大發雷霆,知道這事的下人都戰戰兢兢。

偏偏夫人又收斂了怒氣,只吩咐了小厮,下次楊師爺再想出門,就悄悄的墜上去,看看楊師爺到底是去了哪裏“交際應酬”。

楊夫人的丫鬟看主人過了那陣怒氣,奉上了清火氣的菊花茶,然後緊緊貼着牆壁裝柱子。

不過一個時辰,她派出去的小厮氣喘籲籲的回來了,看着楊夫人在正堂等消息,只能硬着頭皮回報,“夫人,老爺去了青禾館。”

“青禾館?”

“是,是的。”小厮都覺得髒了嘴,“縣城裏最有名的青樓。”

“咱們老爺真是有品位啊,連出去嫖,都不肯降低水準,”楊夫人冷笑了一下,“多長時間了?”

“啊??”

“我是說他去青禾館,多長時間了?”

“這個,小的還沒來得及打聽,只是館外的茶攤說,是常客。”

“常客?說起來,還是我耽誤了老爺啊,要不是我嫁過來,老爺上個青樓何必偷偷摸摸呢?”楊夫人臉上全是諷刺的笑意。

她的丫頭連忙說,“夫人別生氣,不過是些下賤的妓子,當外室的資格都沒有,動搖不了夫人的地位,要是夫人想要出這口氣,我們打上門去。”

楊夫人揮揮手讓小厮先下去,對着貼身的丫頭才說,“打上門?他姓楊的不嫌丢臉,我還嫌丢臉呢!才新婚半年,他就出門去嫖,以後是不是還要一個接一個的小妾娶進門?”

“我任香玉怎麽說也是書香之家出來的姑娘,年華正好,嫁妝又多,難道還缺了夫婿?當日要不是他死纏亂打,又是賭咒又是發誓,我會選了他?”只要她放出話去,想要求娶的人能排起長隊!

“再說的難聽點,青樓姑娘她們的本職就是哄的男人為她們掏腰包花錢,我沒什麽好生氣的,跟我定下婚盟的是楊奉臨,是他需要遵守跟我的約定,要打也是打他!”楊夫人越說越生氣,腦子卻飛快的轉了起來,“我要讓他知道,離了我,他就什麽都不是!”

“附耳過來。”楊夫人對着丫頭說,然後她如此這般吩咐,丫頭心領神會,自去辦事不提。

當天晚上,走在小巷的楊師爺,嘴裏哼着小曲,心裏盤算着下次再來,就被人套了麻袋。

小巷偏僻,連個過往的行人都無,楊師爺被套了麻袋之後也只覺天昏地暗,拳頭如同雨點一點落下來。他拼命想要護住自己的頭臉,還是挨了不少的拳頭,楊師爺無緣無故挨打,先是高呼着,“你們知道我是誰嗎?”無人回應之後他又軟了下來,“放過我,你們要多少銀子都可以!”

奈何拳腳完全沒停下來的意思,又挨了好幾下,楊師爺才發現下黑手的人走了,他龇牙咧嘴的從麻袋裏出來,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這才慢慢挪着回家。

頂着一臉鼻青臉腫,楊師爺回家的時候,被關切的夫人詢問了。楊師爺張嘴想說自己被人打了,轉念一想追查下去自己在哪裏被打的就瞞不住了,只能含含糊糊,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交代發生了什麽。楊夫人心知肚明,也就不再追問。

青腫不是一天兩天能消的,第二天上衙門辦公的楊師爺,又迎來了新的一輪探問。面對同僚們看似關心實則嘲笑的眼神,他坐不住了,跑去跟知縣請假,知縣看了他的傷勢,爽快的答應,吩咐他先不要來當值,先回家休息。

楊師爺也不想當着同僚的面繼續丢臉,收拾了回家休息幾天。

等他休息了五天,想要再當值的時候,發現自己坐了冷板凳,知縣大人恍惚才發現其他的師爺也是很能幹的,有事情都吩咐他們去做。

開始楊師爺還沒回過味兒,覺得知縣是擔心他,後來才發現,手裏所有的工作都交付給了別人,他幹什麽?

楊師爺也是想要走走後宅的門路,精心的讨好了夫人,然後夫人去了縣衙的後院,偏偏哭着回來了,說是被叔父訓斥了一頓,後宅婦人相夫教子即可,哪裏能夠插手丈夫的公事!

楊師爺叫苦不疊,這些話都是他以前常常挂在嘴邊的,現在被原樣返了回來,找誰說理去?

他只好放下身段,花了銀子打點同僚和上官,想要重新獲得寵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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