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意外的流産

他迅速在左邊的人群中找到了穆潔，正對上她平靜深邃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的熱鬧。

即使是做好事被人誤會無處解說時，被兩個女人毆打無人相助時，他也沒有覺得失望委屈，現在只是遇上相交不多的人冷眼旁觀，卻忽然覺得心裏有些冷。

那眼中的冰涼冷，真是的就像看一件東西一條狗一樣簡單啊。

等站穩了些，他苦笑着請張易放開手，道：“多謝小姐了，只是別弄髒了小姐。”接着踉踉跄跄蹲下，去撿被客人踩得滿是泥的滿地零錢。

這是他昨晚上收拾出來的，雖然錢不多，但湊在一起至少能讓他解決明早的早餐。把錢拿出去的時候，他也想過自己明天怕是要餓着肚子去工作了，但還是這樣做了。

孤兒院的秦叔叔還在的時候，就教導自己，人在這世間走，永遠不知道未來會遇到什麽樣的人，什麽樣的事，但只要從最初的時候開始，遵從着自己的本心一直走下去，縱然結果并不美好，也不會有後悔和遺憾。

哪想到才剛彎下身子，便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腹部的疼痛不減反增，下身似乎有溫熱的東西慢慢流了出來。

蘇烨搖晃着想穩住身體，終于還是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穆潔看張易她們插手了，便知道男人不會有大礙，但看着男人狼狽的樣子，依舊輕輕皺起了眉頭，臉上的神情更是比平時冷上幾分。

但要說多在乎，卻也算不上，只是自己的食物被弄髒之後輕微的不渝罷了。

她擡起腳，準備回到原來的座位上坐着，等張易處理好那邊的事大家再一起回公司。只是轉身的一瞬間，鼻尖卻嗅到空氣裏濃郁的血腥味。

是熟悉的味道。

尖牙又長出來了。

她餓了。

張易下意識伸手想接住倒下來的人，還未感受到重量，忽覺身旁一陣風刮過，轉眼間男人已經被穆潔安安穩穩抱在懷裏，竟無人看得清穆潔的動作。

穆潔咽了咽口水，盡力控制着将牙齒收進去，待收縮到衆人大概看不出異樣的程度，才側着臉對呆立的張易說道：“快打120。”目光緊盯着蘇烨的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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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才發現男人的褲子上已經有一大塊被鮮血沾染，正處在十分敏感的地方。

再待細看，卻剛好被穆潔擋住了視線，她穩穩抱着男人站在角落裏，周身氣質冷淡孤傲，露在衆人面前的半邊眉眼，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淩冽。

城市裏的交通一向讓人不敢恭維，即使急趕慢趕，120到的時候也已經過了近十五分鐘。

這中間蘇烨一直被穆潔抱在懷裏，維持着一個動作似乎感覺不到疲憊，最開始有人想上前幫忙，穆潔一個眼神便将衆人都吓退了，只見那眼睛竟已隐隐泛紅。

這該是多麽情根深種（大霧），才會擔心成這樣啊！

慕雅恬等人也被穆潔的樣子給哄住了，且不說這男人明顯就是家境不好出來打工的，面容又是這般難入人眼，哪裏配得上穆姐的天生貴氣，就是男人被狠打的時候也沒見穆姐站出來啊，怎麽現在就是這幅表情？

衆人搞不清楚穆潔的意思，但也不敢上去捋虎須，愣是呆呆看着他們兩個站了十五分鐘，等救護車來了想要上去幫忙，眼前一花，人家已經坐在車上捋，眼前再一花，車子噴着尾氣開走了。

車上，給蘇烨檢查的是一個年輕的女醫生，開始檢查的時候還顧及着男女大防，才看了兩眼，就對着穆潔怒目而視：“你是怎麽做人妻主的，就算是不喜歡也不要糟蹋別人家男孩子啊！身體長期營養不良，勞累過度，你知道男子懷孕時有多虛弱麽？！現在連孩子都保不住了！”

穆潔呆呆看着床上的男子，面上依舊冷淡，心裏卻絲毫不平靜。她倒是沒有考慮孩子是誰的的問題，也沒有想到在這樣一個社會未婚先孕是多嚴重的問題（對象還是她買來的丈夫），只是覺得親眼看到一個男人懷孕，心靈受到了震撼。

還有，懷孕時父子的血液是相通的吧，她喝過的兩杯血液裏，是不是也有未成人形小寶寶的血液？她似乎，幾天前的晚上還把這個孕婦，哦不，孕夫摔了個狗啃泥？那孩子流産是不是也有她的原因？

聯想得越多，穆潔的愧疚就越多一點，她雖然冷淡，但并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只是不想對不相關的人和事傾注過多的關注罷了。但屬于她的責任，她一點都不會推卸。

既然這個男人的流産跟她似乎有點關系，那就只能把這件事攬在身上了。

真是，麻煩啊。

穆潔舉着一張死人臉一邊看醫生做簡單的處理一邊聽醫生唠叨了一路，包括各種流産後的注意事項保養方法，穆潔沒心思去記，這男人又不是她什麽人，這些事情哪裏是需要她管的。

到醫院後，蘇烨就被迅速推到急救室了，穆潔坐在急救室外，看着紅色的燈，心裏平靜不起一絲波瀾，她突然想起身上沒帶錢，待會兒護士來催的時候該尴尬了，慢慢走到前臺借了電話，思索了一下還是撥通了靠着關系打聽到的尹重的電話號碼：“喂，我是穆潔，我想預支半年的補貼……”

……

手術後蘇烨轉入了普通病房，穆潔提着一戶熱水進去的時候他醒着，平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呆呆看着天花板，臉色和唇色蒼白得快和被子一個顏色了。

穆潔能體諒他失去孩子的心情，只以為他是打擊過大不想理人，倒了一杯子熱水放在床頭櫃上，便安靜坐在旁邊的凳子上拿出書。

從知道眼前的男人懷孕開始，穆潔就強迫自己改變了伴随自己幾十年的人生觀。前的她雖然知道這是一個女尊男卑的社會，但其實生活和前世相比并沒有改變多少，依舊習慣性地照着自己的觀念看待這個世界，直到受到這件事的沖擊。

她努力将眼前的男人看做一個嬌弱的女人，無依無靠生活艱苦，又剛剛失去了自己深愛的孩子。

這樣代入下果然再理解那些醫生護士說的話，果然就不覺得詭異了。

因為責任，她至少要照顧到男人出院，這幾天幹脆向公司請了假，拿了書打算在病房裏自學，剛好男人也不想理她，要不然一激動開口就罵，她就該後悔自己多管閑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