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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淮和周學謙同一天下山,沈清月覺着有些怪異,不過她也說不上來到底是如何怪異。
她一邊落子,一邊問沈世興道:“父親是如何跟顧先生碰上的?”
沈世興一邊看着棋盤,一邊皺眉思索黑子落在哪裏,他道:“我去的鋪子正好是隆昌商號下的店鋪,顧淮估摸着是去尋顧家人?我也不大清楚,正好遇上了,我聽聞他棋藝高超,還教授你四妹妹棋藝,便請他替我挑一挑棋具。”
原來是沈世興主動請顧淮挑選的棋具。
沈清月心裏的那點疑慮消散了,大概也只是巧合。
父女倆都快把棋盤下滿了,沈清月懶得再跟沈世興在棋局上浪費時間,最後三手了結了棋局,讓他贏了。
沈世興贏了沈清月很高興,他站起身笑呵呵地看着女兒,道:“月姐兒棋藝還是很好的,不過還需打磨,輸一次沒有什麽要緊,以後你常去書房找爹練習便是。”
沈清月淡淡一笑,道:“謝謝父親。”
沈世興樂呵呵地走了。
沈清月臉上笑容漸淡,丫鬟們進房說,廊下的鳳仙花開了,問她要不要摘下來。
沈清月的手素淨的一片,修長細軟,染上顏色肯定好看,她想周學謙應該會喜歡,便吩咐丫鬟去摘。
丫鬟們将鳳仙花摘了,搗成汁,等香氣淡了,加入別的香料,封存一部分在小瓷罐子裏。
幾個丫鬟年紀都不大,也是愛漂亮的小丫頭,她們迫不及待地先染了指甲,你看看我的,我看看你的,屋子裏笑聲一片,沈清月想等到周學謙回來了再染,只笑坐在羅漢床上,單手撐在窗框上,笑吟吟地看着她們。
這些丫頭陪她一起長大,尤其春葉,可以說是跟了她一輩子,也不知道上輩子她死之後,春葉這丫頭最後怎麽樣了。
她想,沈家人薄情,大抵也不會給春葉什麽好日子過,沈清月眉間抹上一絲傷感。
春葉朝沈清月看過來,忽看着她的手,坐在羅漢床上,道:“姑娘的手,真好看。”
沈清月笑而不語,道:“手好看有什麽用?”
春葉仰臉笑道:“怎麽沒用,奴婢聽說大爺寵愛一個通房丫頭就是因為她手好看,聽說大爺準備擡她做姨娘呢。”
沈清月搖頭一笑,沒有放在心上,因為手好看就喜歡一個人,這有點莫名其妙。
雁歸軒的人過了安逸舒服的一天,翌日早上,沈清月又跟沈世興一起出門,說想要出去挑幾本書。
沈世興正好只去衙門裏點個卯,父女兩個一起去了,還能一起回來。
沈清月還是在青石齋附近下了馬車,她到了青石齋,胡掌櫃的依舊迎她上二樓。
胡掌櫃和善地笑着道:“沒想到姑娘會來的這樣早,姑娘莫急,客人一會兒就到了,我替姑娘泡一壺茶。”
沈清月不急,不過胡掌櫃親自給她泡茶,未免太看重她了,她客氣道:“叫小二倒茶就好。”
胡掌櫃笑道:“姑娘幫我籠客,一壺茶算得了什麽?”
沈清月笑着點了點頭,胡掌櫃總是這樣客氣周到。
胡掌櫃下樓泡好茶,端着樹瘿壺和茶杯上來,擱在小桌上,請沈清月用茶。
樹瘿壺是江蘇宜興制壺師傅“供春”最出名的一種紫砂壺,據紫砂壺史記載,供春師傅原是小書童,後來跟金沙寺的和尚學習制壺之術,登峰造極之後,便有“供春之壺,勝于金玉”這樣的贊語。
沈清月記憶裏,沈家只有她大伯父好像用過這樣的紫砂壺,前一世也只在永恩伯府見過幾次。
胡掌櫃拿這樣的茶具招待她,未免太貴重了。
沈清月表情有一絲的複雜,胡掌櫃火眼金睛,似乎察覺出她的異樣,不動聲色地問:“姑娘也懂紫砂壺?”
她搖搖頭,道:“不懂,不過是見此壺造型有些奇異。”
胡掌櫃一笑,道:“紫砂壺的确不是很好看,是我用慣了這樣的茶具,姑娘要是不喜歡,以後便不用此壺招待姑娘。”
沈清月眉頭松開,原是胡掌櫃用慣的……此壺雖然貴重,胡掌櫃手中過了那麽多珍寶,收藏了幾件偏愛的也是正常,并非特地拿來招待她的。
她淺笑道:“無妨,我不挑剔茶具。”
胡掌櫃将茶杯放在沈清月跟前。
沈清月一路來,真有些渴了,她揭開茶蓋,濃香噴鼻,茶湯碧綠清澈,茶葉一芽一葉,有些蜷曲成螺,有些已經逐漸舒展,葉底嫩綠明亮。她細細聞了一下,還帶着淡淡的果香,不僅正宗,還是在果樹間生長的碧螺春茶。
毫不誇張地說,沈清月抛開前世經歷不談,這是她這輩子喝過最好的茶。
這青石齋不過一個古玩裝裱店子,怎麽會用這麽昂貴的茶葉招待客人,何況她又不是什麽貴客,難道說,請她幫忙的那管事媽媽的主家非常尊貴?
沈清月心下生疑,卻眼眸半垂,呷了一口碧螺春,對那管事媽媽好奇起來。
喝過茶,胡掌櫃同沈清月随口聊了兩句,他年紀比她父親還大,氣質也不像普通商人那般奸猾,而是帶着淡淡的書卷氣息,問的也都是得體适宜的問題,既容易回答,又不探問她的家事,非常有分寸。
沈清月笑着應對。
沒坐多久,店小二就在樓下喊說客人來了。
掌櫃的下去迎客,沈清月跟着起身,他拱手道:“姑娘請坐,請姑娘幫忙,怎好勞動姑娘。”
沈清月點一點頭,坐下了。
掌櫃的下去與客人說了兩句話,便領着客人上樓來。
沈清月起身準備同那媽媽見禮,她剛剛站起來,便看到樓梯上的婦人越走越近,婦人梳着圓髻,頭上簪着碧綠的玉簪,慢慢又露出了額頭、鼻子,然後就是全臉。沈清月瞪大了眼睛,訝異地張開嘴巴——來人竟是羅媽媽!
怎麽會是羅媽媽!她不是在繡房管事麽,怎麽會成了別人家的管事媽媽!
前世兩人一別便是天人永隔,時隔幾月再見,已是來世,沈清月恍恍惚惚之間,想起了羅媽媽陪伴在她身邊的日日夜夜。
沈清月頓時眼眶濕潤,心如擂鼓,恨不得拉着羅媽媽的手問個清楚,可羅媽媽和藹而又陌生的眼神,疑窦叢生的事件,令她立刻清醒過來。
她微微一笑,先福了福身子,忍下哽咽,輕聲道:“媽媽安好。”
羅媽媽穿着體面,綢緞褙子,下着長褲,頭發一絲不亂,圓臉大眼,非常可親,她手裏拿着一幅畫卷,連忙扶起沈清月,道:“姑娘客氣,姑娘請坐。”
胡掌櫃邀二人坐下,又親自斟茶。
羅媽媽報了姓氏,說明來意,攤開畫卷,皺着眉似乎焦急地問:“姑娘看看,這花可否能做出來?”
沈清月低頭看去,工筆畫非常細致,花朵設色豔麗,有點兒眼熟,她往署名之處看去,竟是道山真人之作!
難怪這樣逼真。
羅媽媽軟聲問她:“姑娘可有把握做出來?”
沈清月點一點頭,擡眸笑道:“有。”
羅媽媽大喜,當下道:“多謝姑娘!”她與胡掌櫃對視一眼,随後又看着沈清月和軟地笑道:“也不知是不是唐突了姑娘,其實我本想去府上請姑娘一試,不過這只是我私心裏想孝敬主家,以我之名,怕是不便登府,所以才私下求了姑娘。”
沈清月嬌面含笑,道:“羅媽媽客氣,不過舉手之勞。”
羅媽媽又問:“請問姑娘幾日能做好?”
沈清月反問她:“冒昧問一句,羅媽媽主家是幾日後就要離京了嗎?”
羅媽媽道:“也就五日後了,所以怕是要勞累姑娘了。”
沈清月許諾道:“三日之內,我便将通草花送來。”
羅媽媽眸光明亮,笑着謝她。
沈清月拿了畫,便帶着丫鬟先走一步,正好沈世興點完卯回來,到了街頭,父女二人的馬車一道往沈家去。
回了雁歸軒,沈清月就一直在想羅媽媽的事,到了夜裏,晚風生,吹皺一池水,她不大睡得着,點着蠟燭坐在羅漢床上,和春葉兩人打絡子。
春葉打的很入神,沈清月卻在出神,實在是太蹊跷了,她身邊正好沒了管事媽媽,于是羅媽媽的主家就要調離京城,又通過胡掌櫃請她幫忙。
那麽是不是下一步,她若跟羅媽媽有了往來,便順理成章地請了羅媽媽進府替她管事?
前一世沈清月尚不覺得,可這一世回想起來,兩次和羅媽媽相遇,都是羅媽媽有求于她,她自然對羅媽媽放松警惕,漸漸有了往來,彼此信任,羅媽媽就名正言順地成了她的人。
沈清月不太喜歡這種感覺,即便羅媽媽一直對她很好,可這種捉摸不透的茫然感,讓她有些擔憂和恐懼。
也不知道羅媽媽所謂的“主家”到底是哪一家,羅媽媽又為什麽要幫她?胡掌櫃為何要幫羅媽媽?是羅媽媽求胡掌櫃幫忙,還是胡掌櫃跟羅媽媽,根本就是一起的。
這些事絲毫沒有頭緒,沈清月僅憑目前的線索,根本探查不出來。不過周學謙好像和胡掌櫃也認識,她不如找機會上山去問問他,胡掌櫃到底是什麽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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