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要臉

這太子殿下的狠厲之名,早就在京中盛傳。如今被這雙帶着毒鈎的眼睛盯着,林靜娴感覺周身的血液都凝滞了一般,趕緊辯解道,“不是的不是的……臣女冤枉……我……沒有對姐姐說過這樣的話……”

林舒曼其實知道她是冤枉的,可又沒有十分冤枉。前世的林舒曼,就是被她的妹妹連夜撺掇,拼死不接聖旨而拒婚的。想來今生這番話雖然不是她說的,但她昨晚一定是去找靳霄了。

那靳霄雖然在上一世争儲失敗,但好歹也是權謀場上摸爬滾打這麽多年的。就算如今化身小浪蹄子,也不是你一個黃毛丫頭能玩得過的。

林舒曼也學會了避重就輕,眉毛一挑,“所以呢?你的意思是,本宮故意冤枉你了?”

林母從旁聽出“太子”殿下語氣之中的不悅,馬上道,“太子殿下,小女不是這個意思,都怪老身平日裏管教不嚴,她……多胡言亂語。老身日後一定會對她嚴加管教的。”

林舒曼嘴角泛起戲谑一笑,“日後?待本宮出了這林府大門,她就又開始胡作非為了,本宮怎麽知道你管教她了沒有。”

“昨日她在東宮之中喧嘩,本宮本就想懲戒一二。曼兒極力勸阻,本宮才饒她一次,”說到這,林舒曼低頭看向靳霄,“曼兒,我不是吩咐你轉告令尊,要罰這丫頭跪祠堂麽?怎麽她還能在這大放厥詞呢?”

靳霄輕輕拽着林舒曼的衣袖,眼波流轉,眉目含情,嬌嗔地央求道,“太子殿下,娴兒還小,不懂事,您別和她一般見識了好不好。您不是說,以後我說什麽,您都會答應的,那……您就別太苛責娴兒了好不好?”

林舒曼看着靳霄用她的身體做這般嬌憨造作狀,徹底服氣了,心底暗暗央求,大哥,這回我徹底服你了,求你了,正常點吧。

可臉上,依然一副古井無波的樣子,點點頭,“你呀,就是太善良,太傻了。”

說到這,林舒曼轉頭,看向林靜娴,“我既答應了曼兒,我自然不會太過為難你。但你好歹也是尚書府嫡女,這般沒有教養,恐怕也有損尚書府的名聲。這樣吧,你也不必去你們林家祠堂跪着了,你冒犯的是我,又不是你們林家的祖宗。從今日起,你每日去東宮前院跪三個時辰,跪上一個月,以示懲戒了。”

靳霄擡眼看向林舒曼,掩在他那帥氣冰冷的身體之中,竟也學會反擊了,很好,有進步。

他決定繼續考驗一番林舒曼的臨場應變能力,于是扶着額頭,嬌弱地問道,“太子今日來府裏,所為何事呢?”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擡頭看向了坐在床邊的“太子爺”,是啊,皇上的聖旨今日才到,大婚日子還沒定呢,他又是來了之後才知道小姐上吊的事的。

那他今天來林府,是幹嘛的?

林舒曼嘴角輕輕一勾,幸好她早有準備。從懷中掏出她從床縫之中摳出來的另外一只耳環,連帶着靳霄交給她的那只,一同遞給了床榻上的“林舒曼”。

“喏,”林舒曼溫柔地道,“昨天你把耳環落在本宮房中了,今日給你送來。”

她明顯能感覺出底下跪着的人下巴都快給地上砸個坑了,眼前的靳霄神色也一閃而過的遲疑,但轉瞬便恢複如常了。

哼,想難倒本小姐?林舒曼不由地心生幾分得意來。

林舒曼覺得鬧也鬧夠了,是時候辦正事了,于是廣袖一揮,對林府一衆人等道,“本宮有事與曼兒商量,你們退下吧。”

林母經歷這麽一番波折,早就在這屋裏待不住了,趕忙拽着仍舊不服不忿的林靜娴告退。一衆丫鬟婆子也趕忙跟着退了出去,臨走時還不忘了把門窗關嚴實了,仿佛關了門窗,就能和屋裏這羅剎閻王徹底隔絕開了一般。

見屋裏就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方才還溫柔娴靜的靳霄突然松了口氣,向後一仰,直愣愣地躺回到了床榻之上。

然後翹着二郎腿,笑道,“怎麽樣,本宮這演技,一流吧?”

林舒曼差點被他氣得個倒仰,嗔道,“左右那都不是你的身子,所以也一點不知道疼惜。再說了,我何時像你那般矯揉造作了,你……你這是既損傷我的身子,又敗壞我的名譽。”

靳霄眼眉一挑,“你這人怎麽不識好人心呢,我這麽大費周章的是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給你出氣?你怎麽來的這麽晚,我本來想讓你親眼看我撞牆的。”

林舒曼其實也知道,靳霄這般大鬧林府,其實就是想要給她出氣,多少還是有些感動的。可嘴上還是不服氣地道,“你要為我出氣,也得知道珍惜身子啊,你這磕破了額頭,若真落下疤痕,多不好看呀。”

說到這,林舒曼也覺得自己若再苛責,也顯得有些矯情了。畢竟按照眼前這架勢來看,着身子一時半會是換不回去了,甚至有可能,根本就換不回去了。人家舍出血肉來替她出氣,不能太不知足。

于是林舒曼上前,輕輕撫了撫靳霄脖子上的勒痕,不鹹不淡地問道,“你……疼不疼啊?”

靳霄臉上泛起一絲壞笑,然而在這張桃花面之上,兩個小酒窩配着一對小虎牙,絲毫不顯得陰鸷,反而很是俏皮,問道,“怎麽着,心疼我了?”

林舒曼趕忙矢口否認,“呸!我那時心疼我自己的身子!”

可話雖這麽說,還是回身找到了藥匣子中的金瘡藥,輕柔地給靳霄上起藥來。靳霄大喇喇地往床上一躺,樂得享受着林舒曼的溫柔,嘴中還不閑着,矯情而扭捏地道,“太子殿下,您可真是……太貼心了。”

林舒曼再也顧不得其他了,氣鼓鼓地用力戳了一戳他脖子上的勒痕,疼得這位素來以冷血冷性著稱的太子爺龇牙咧嘴。他趕忙往後一躲,道,“你怎麽還下黑手啊,告訴你,這可是你自己的身子!”

林舒曼心想,呸,老娘不要了!

還沒等林舒曼還嘴,靳霄又開始碎嘴起來,“淨說我了,說說你吧,我這玉樹臨風的魁梧身姿給了你,用着……可還順手?”

林舒曼聽到這話,登時一滞,眼神躲閃地看向門外的方向,含糊地回答道,“有什麽順手不順手的,既來之則安之呗。”

聰慧如靳霄,怎麽能看不出林舒曼的異樣,湊上前來追問道,“怎麽,我就問一句,你還臉紅了呢?”

林舒曼本不想多言,可畢竟确實第一次成為男兒身,她又不好開口問別人,只能硬着頭皮對靳霄說道,“其他……都還正常,只是早上……那個……你平時都是怎麽解決的?”

靳霄一愣,他先是沒聽明白。待明白過來時,他怎麽也想不到這問題會是從林舒曼這麽個姑娘家口中問出來。

于是第一次,逼仄的房間之中,兩個人的尴尬狹路相逢了。兩個人全都紅着臉,兩廂無言,半晌,誰也沒說話。

最後,還是林舒曼打破了沉默,她道,“我還去上朝了,見到了你父王。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這般生疏?上一世你最終會被廢,是不是不僅僅是那場事故的原因,而是……積怨已深?”

靳霄聽了這番話,眼神又恢複了往日的冰冷疏離,方才還通紅的臉色一下子慘白起來,冷冷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林舒曼趕忙回應,“我當然要知道了,他是你父皇,現在也就是我父皇,我當然得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才好應對下一步怎麽辦啊。”

天地良心,林舒曼這話的意思指的是他們二人身體已經互換。可靳霄卻又扯開一抹笑意,戲谑地問道,“喲?這話說的,太親密了些吧。雖然已經賜婚了,但咱們還沒成親呢,這麽着急叫父皇,不好吧。”

林舒曼真想掐死眼前這個碎嘴子,她指着靳霄正欲開口說些什麽,卻見原本大喇喇坐在床上的靳霄突然神色一變,猛然間伸手拽住了林舒曼的衣領,順勢向下一拉。

林舒曼猝不及防,重心不穩,傾身摔了下去,直愣愣地撲在了靳霄的身上,兩人的唇嚴絲合縫地親在了一起。

就在林舒曼還是腦子中一片空白,實在沒想明白方才發生了什麽的時候,卻見靳霄猛然間推開了她,然後神色慌張地起身,跪在了床榻之上。低眉順眼地道,“爹……孩兒……知錯了。”

林舒曼感覺有如五雷轟頂,她趕忙回頭看去,只見林擎英站在裏屋門口,一只腳已經踏了進來,另一只腳還在門外。神色比靳霄表現得還要驚慌,仿佛窺得了什麽不可告人的驚天秘密一般。

林舒曼內心已經開始崩潰了,她多想現在就沖出去仰天長嘯啊。眼前人,正是她思念多年,卻未能得見的父親。如今重生,她期盼已久的重逢場面,本該是感人又溫馨的,竟然被靳霄這個瘋子,給弄得如此尴尬!

靳霄!老娘要殺了你!

可腹诽歸腹诽,林舒曼還是得保持着冷靜,畢竟此時此刻的她,還是“太子爺”的身份。她站起身,輕輕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領,然後禮貌地笑道,“林尚書,許久不見。”

林擎英此刻內心十分焦灼,他親眼所見自己的女兒向太子爺索吻,兩個人就這麽滾在了一起。如此之事,豈是一個将門嫡女所作所為?可轉念一想眼前人畢竟已有婚約,二人若真能有此好感情,倒也是一樁美事。

想到這,林擎英只能幹巴巴一笑,拱手道,“給太子殿下請安。若沒有別的事兒,老臣就告退了。”

待房門再次關上,林舒曼也顧不得眼前的女兒身是不是自己的身體了,一把拽住那雙纖纖玉手,道,“靳霄,你非要讓我日後沒法做人是吧,你非要把我的臉面都丢盡了是吧?”

靳霄不以為然,“也別這麽說,畢竟換不換得回來還是回事呢。”

林靜娴咬着牙,點了點頭,“好。”

說罷,一只手有力地鉗制住靳霄的雙手,另一只手猛地将他束在腰間的帶子解開了。

靳霄此時此刻毫無還手餘地,心裏也有些慌了,往後躲着問道,“你……想幹什麽?”

林舒曼咬着後槽牙,用那帶子将靳霄的雙手緊緊地困住了,随後也不管他的掙紮,像提一只小雞崽一般地将他甩到了肩膀上。

冷冷道,“你不要臉了,那我也不要臉了!”

然後一踹門,把她抗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靳霄:嘤嘤嘤,你欺負我身嬌體軟。

林舒曼:你還欺負我太要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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