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 (10)
,翌日一早趙強的大舅葉遠山就登門了,葉氏忙請了大哥在堂上坐下,吩咐了倒水進來的翠莺去喚丁氏過來。
丁氏進堂後,翠莺就退了出來,讓他們長輩留堂上說話,見着前頭沒啥事,她就回了後邊院子,進到院子裏,見趙強正喂完雞,兩人一同回了屋。
“剛大舅過來了,這會正和娘還有二舅母坐堂上談事。”昨晚趙強已經把丁氏的事告訴了她,這次大舅登門,翠莺心裏也有些數。
翠莺說着話就脫鞋上了炕,将腳伸進了炕桌的棉布圍裏,并将妞妞抱進懷裏,也好讓她暖和些,這幾天,天氣很是陰沉壓抑,風也吹得急,估計着就快要下第一場雪了。
“也不知道二舅母會不會聽大舅的,只怕未必肯聽。”趙強想想丁氏的脾氣,又是盼了這麽多年,只怕什麽人都阻止不了吧。
趙強也盤腿坐上了炕,同翠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起話來,不時和妞妞玩一會,可妞妞卻不是很有勁頭,只一個勁地往翠莺懷裏鑽,這種情況到是很少,小妮子平日很愛玩的。
翠莺伸手摸了摸妞妞的臉和手,觸手冰涼,忙低頭問道:“妞妞,是不是冷啊?”
妞妞也不說話,只是朝着她的懷裏拱,趙強見況,就下了炕,道:“我去前頭拿些柴禾過來,咱們燒炕吧,這樣會暖和很多。”
這天越來越冷,每家都會趁早存多些柴禾,有錢些的人家還會存炭,以保冬日取暖用,翠莺他們為了省薪,這些日也只在晚上燒炕,白日裏還從來沒燒過炕,可今兒瞧着妞妞沒什麽精神,怕她凍出病來,趙強就提了出來。
翠莺點了點頭,趙強就出屋了,還沒到廚房,遠遠就見到葉遠山沉着臉走過,似乎沒瞧見趙強,一聲不吭徑直出了籬笆院。
趙強繞過了廚房,在堂屋外往裏瞧了一眼,見葉氏正在同丁氏說話,丁氏也一樣滿臉氣憤,看來同葉遠山談得不甚愉快。
這種局面,趙強也不便出現,就幹脆轉身回廚房去了,剛走到廚房棚外,院外匆匆進來個人,趙強剛好瞧見,忙喚道:“朱大娘,你咋有空過來。”
來人是村外山腳獵戶林大個的媳婦朱氏,平日裏同趙家并沒有往來,只是同丁氏到是有幾分交情,因此趙強見過幾面,算是認得這號人。
朱氏一個擡頭見到趙強,不覺臉上一僵,不過很快就掩飾了過去,笑着道:“哦,我找你舅母呢,她可在家。”
“舅母在堂上呢,要不要我去喚她過來。”趙強笑着回道。
朱氏卻連聲道:“不用,不用,我自個進去找她吧。”趙強見朱氏這麽說,也不勉強,朝着堂屋高聲喚了聲:“舅母,朱大娘來了。”
Advertisement
丁氏聽到喚聲從堂裏走了出來,臉色還沒怎麽緩過來,顯得不是很好,朱氏卻也不管,徑直走了過去,上去拉着丁氏就道:“大妹子,我有些事找你呢。”
雖然心裏不悅,可丁氏到沒遷怒他人,見朱氏如此說,盡管沒啥心思,卻也道了一句,“大姐可有要緊事,我今兒不太舒服,若不要緊的話,就下回再說吧。”
“大妹子,我就說幾句,待會就走。”朱氏說着話就一個勁扯她的手,丁氏眉頭一蹙,有些不悅道:“有啥話就說吧,別拉拉扯扯的。”
朱氏略有些尴尬地看了眼從堂上跟出來的葉氏,又扭頭看了趙強,湊到丁氏耳旁小聲道:“咱們還是回屋說吧,在這說不太方便。”
丁氏見她不肯直說,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也就随了她,一路被拉着進了自個的屋,葉氏只看了一眼,并沒覺得有什麽,就轉身回了東屋。
朱氏拉着丁氏進了屋,就見到炕上躺着個人,不由扭頭看了眼丁氏,丁氏恨聲道:“你別理她,我也不知道造了什麽孽,這輩子丈夫去得早,又得了這麽個不懂事的閨女。”
“這……這你們家香兒?”朱氏立即顯出了尴尬。
丁氏也不想自個家閨女的醜态被人瞧了,就沒搭着茬,直接岔話道:“你有啥事,來,坐下來說。”
朱氏看了幾眼那隆起的涼被,猶豫了一會才在丁氏身邊坐下,并挪了挪板凳,更挨近丁氏身邊,幾乎是湊到她耳邊嘀咕起來,說到一半,還用手指了指蒙着被的葉香。
丁氏越聽臉越黑,聽完後火蹭蹭地往上拱,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咬牙道:“大個家的你瞧清楚沒,要是沒有的事可別胡說。”
“這種事我哪敢瞎說,這是我親眼瞧見的,錯不了。”朱氏也跟着站了起來,一副篤定的樣子。
這下可惹毛了丁氏,當下就沖到了炕邊,抄起擱在炕頭的掃炕笤帚,上去猛地掀了葉香的被子,手腳并用地爬上炕,擡手就是一頓狠抽。
葉香一時搞不清楚狀況,被丁氏狠狠地抽了幾下才反應過來,翻身坐起雙手扭住了丁氏的手,嘴裏嚷道:“娘,你幹嘛打我。”
“打的就是你,你居然敢這麽不要臉,想把葉家的臉丢盡,還是想氣死娘。”丁氏被葉香抓着手,還一個勁地掙紮想打她,嘴裏狠罵了起來,可聲量到是盡量壓低了。
“娘你說啥啊,怎麽亂罵人。”葉香被莫名其妙罵一通,只覺更加委屈,不覺拔高了聲音。
“你還敢喊,好,你喊,讓大夥都知道你的醜事,你老實跟我說,昨兒家裏跑出去後做了啥好事。”丁氏氣不過又罵了起來,不過喉嚨仍舊壓得很低,看來還是不想讓事情宣揚出去。
葉香被丁氏這麽一點,面色刷一下漲得通紅,頭一低再不敢回嘴,丁氏原先還有幾分不信,見葉香如此神情,就再沒懷疑,只覺腦子轟一聲響,差點氣暈過去。
呼呼吸了好幾口大氣,丁氏才算緩過點勁來,當下就用力甩開了葉香的手,對着她又是一頓好打,邊打邊罵,“我讓你丢人,我讓你丢人。”
葉香再不敢去抓丁氏,只能躲躲閃閃逃避抽打,丁氏一頓打過後,氣稍稍出了點,才算找回些理智,丢下手裏的笤帚,拉起葉香就往炕下拖,“走,這事不能善了,咱們去找強子要個說法。”
葉香一聽這話,慌了,拼命掙紮起來,嘴裏喊着:“娘,這不關表哥的事。”
52、農家媳婦
“你這話啥意思,一個巴掌還能拍響不成,事出了就知道縮起來,你個膿包,跟我走。”丁氏恨其軟弱,罵得更加起勁,手上使足勁将葉香往外拖。
“娘,你再這樣,我不如一頭撞死。”葉香拼命掙紮不肯出屋,急起來幹脆拿話威脅,丁氏聽了這話一愣怔,讓葉香趁機給甩脫了,她忙往後急退,直退到後背貼牆,離開了丁氏好大一段距離才停下來,戒備地盯着丁氏看。
“你……你,你想活活氣死我就對了。”丁氏叉腰指着葉香,氣得手抖,話音也顫了起來。
一旁的朱氏見娘倆僵持成這樣,也不敢再摻和下去,忙趁着沒人注意就溜了出去,也不耽擱,急急地就出籬笆院走了。
屋裏一時只剩下丁氏與葉香,丁氏見她死活不肯去,幹脆就不去管她,想自個去找趙強讨個說法,“你不去是吧,那我自個去。”撂下話就欲轉身出屋。
這下葉香急了,猛地竄上來抱住丁氏,嘴裏急切哀求道:“娘,我求求你了,都是我糊塗做了錯事,根本不幹表哥的事,這已經夠丢人了,娘要是再去表哥面前理論,女兒也沒臉活下去了,你是想置我于死地啊。”
葉香這番要死要活的,又滿嘴說是自己的錯,終還是讓丁氏歇了讨說法的念頭,抓住葉香抱在她腰上的手,狠拽到炕邊坐下,葉香這才慢慢松開手,一同坐了下來。
“你到是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咋回事?”雖說葉香滿嘴自認糊塗,丁氏也還是想知道內情,要真是有趙強一分的錯,她都不會輕饒,定要趙家給個說法不可。
葉香不覺詫異望向丁氏,脫口道:“朱大娘不是都跟你說了嗎?”
丁氏狠狠瞪了她一眼,道:“大個家的只說老遠看到你們在山腳那,兩人……兩人抱在一處,其他也并不知曉。”
原來如此,葉香到沒想到,才只這麽一會功夫,就讓人給瞧了去,還挑起了這麽大一場誤會。
葉香低頭思忖着,丁氏卻是沒耐性的,見她還不說,又火道:“你到是說啊,再不說我去問強子了。”
“不要,娘,我說。”葉香急忙阻止丁氏,低垂着頭,輕聲說道:“昨兒我氣不過跑了出去,也沒處去就一直往村外走,在田埂上走着走着到了山腳那處,接着就往山上去了,也不知道怎麽的,走累了就坐在樹下哭了起來,沒多久表哥就找來了。”
“讓你頂撞,要不是跟我鬧那一通,哪裏會出什麽事。”丁氏氣不過插話進來罵了幾句。
葉香也沒再頂丁氏的話,等罵歇下來,才又繼續道:“當時表哥就勸我別哭,讓我別同娘置氣,早些回去,可我當時心裏很難受,不知怎麽鬼迷了心竅,就……就……”說道這裏,葉香有些難以啓齒,頭愈加地低了下去,雙手緊緊絞在一起。
“你到是說清楚啊,急死人了。”丁氏一急,忙聲催促。
葉香無法,只能聲音很輕地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就抱住了表哥,求他……求他親我……”葉香說到最後,幾乎如蚊蠅之聲,低得幾不可聞,整張臉也燒得緋紅。
饒是如此,丁氏也還是聽了個清楚,只覺心被捶了一下,整個人幾乎跳了起來,怒道:“你……你……我這是做得什麽孽啊,居然會有你這麽蠢的閨女。”
丁氏氣得捶胸頓足,身旁的葉香一下子眼眶盈滿淚水,泫然欲泣,母女倆難受了好一會,丁氏才平息了一些怒意,又伸手拉住葉香道:“哭什麽哭,這會哭有啥用,不管怎樣,強子也已經占了你的便宜,怎麽都得給你個說法,不能讓你一個人吃這種虧。”
“娘,娘,不要啊,表哥他……”葉香掙紮着将最後一句話吐了出來,“表哥沒做任何事,他把我推開了。”
這一下丁氏啞住了,一屁股跌回了炕上,好半天才緩過勁來,扭頭看着低頭抹淚的葉香,怒氣攻心,手指連連戳她的額頭,“你這麽作踐自個,人家還瞧不上,真是丢臉丢到家了。”
本就喪氣傷心的葉香,被丁氏一頓話罵得更加戳到痛處,眼淚成串地掉落下來,丁氏這會也只能關起門來罵天罵地,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母女倆在房裏鬧了這麽一通,院子裏雖聽到些動靜,可也只當他們母女又起争執,正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葉氏、趙強他們也只能搖搖頭,并沒有摻和進去。
葉氏在東屋外躊躇了好一會,還是回了屋,沒有去丁氏房裏,趙強抱了柴禾去後邊屋裏,引火将炕燒熱起來,一家三口窩在炕上取暖,屋裏暖和後,妞妞精神就好了不少,又有了玩鬧的勁兒,翠莺這才放下心來。
到了晚飯上,丁氏和葉香還是照樣沒有出屋吃晚飯,葉氏也知道丁氏為葉遠山反對的事心裏不痛快,自己勸也勸了,到這會也只能讓丁氏自個想通了,因此并沒有再去規勸,由着她們母女避而不見。
丁氏對葉香罵也罵了、打也打了,再不争氣也終究是自個的閨女,因此翌日一大早就出了門,去林大個家找了朱氏,将那日的事解釋一通,當然是不會把葉香丢臉的舉動說出來,只是說葉香腳滑差點摔了,趙強扶了一把而已。
朱氏聽了忙道:“原來是這樣,怪我老婆子眼神不好,到是誤會了你家閨女。”
丁氏忙同朱氏打了一番哈哈,算是将這事給抹平了,免得傳出啥不好聽的流言。
朱氏家裏出來,丁氏稍稍松了口氣,葉香的事暫且壓了下來,可這銀子還沒着落,無奈只能往平日有些交情的人家跑,希望能借到多少算多少。
可丁氏幾天跑下來,卻是處處吃閉門羹,全都推說沒有銀子,一個子都沒有借到,真真一籌莫展。
在丁氏四處籌錢之際,天上落下了入冬的第一場雪,這日一早起來,風就刮得緊,呼呼地吹到臉上,猶如刀一般割着肌膚,刺骨寒冷。
翠莺已經将箱裏最厚實的棉襖子都拿了出來,給趙強、妞妞都換上,自個也穿了起來,從屋裏出來時,還是被寒風刺得臉上隐隐作痛。
手往袖籠裏縮了縮,翠莺頂着寒風出了院子,進到廚房裏洗米、洗菜、揉面,手指浸在冰冷水裏,被凍得僵硬,只能不時停下來靠近竈膛将手烘暖一些,再繼續燒粥、蒸饅頭、切菜、炒菜,做起早飯來。
趙強将妞妞包裹嚴實了,就抱了她到前邊來,看到翠莺在廚房裏忙活,這些天她的手指被冷水凍得已經紅腫起來,趙強怕她手指頭凍傷,能幫她做得幾乎都幫她做了,就想讓她少碰水,這會見她又浸在冷水,忙走了進去,道:“我都讓你少碰水了,你咋不聽。”
翠莺擡頭看向趙強,手裏也沒停下來,嘴裏回道:“該做的事還是得做,沒事的,這幾晚你都給我捂手、搓手,已經好了不少,沒前幾天那麽疼了。”
“好一些的話就得更加小心着點才是,你不要做了,我把妞妞帶去我娘屋裏,待會就過來做。”趙強一再吩咐了,才轉身出了廚房,将妞妞帶去了東屋。
翠莺抿嘴笑了笑,知道趙強緊張她,心裏是開心,可手裏卻沒停下來,反正這都已經做得差不多了,将炒好的青菜裝進碗裏,回身掀開蒸籠,見屜上的饅頭個個飽滿松軟,都熟了,粥早已經滾了裝進陶罐裏,早飯都做停當,沒啥要趙強做的了,就解了圍裙,往東屋走去,想喚葉氏和趙強出來吃早飯。正到東屋門前,準備進去喚他們,裏面卻傳來了葉氏的呵斥聲:“你跟我老實說,到底有沒有對香兒做出混賬事。”
翠莺呆住了,腳步一下子剎住,愣愣聽着趙強的聲音傳來,“娘,你咋這麽看我,我怎麽會那麽糊塗,這是絕對沒有的事。”
落音落下,屋裏一片寂靜,翠莺心裏不知是啥滋味,就算是只言片語,女人的直覺也能讓她猜出一二,腦子不知怎麽,一下子想到了那日廚房外的情形,就在挑豆子那會,趙強分明神情異樣,好像有話同她說,最後卻沒說出口,他難以啓齒的就是這件事嗎?
翠莺只覺心裏一片涼嗖嗖的,屋裏的話音又起來了,“既然沒有的事,為何外面會有這種傳言,你可千萬不能瞞騙娘。”
正所謂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原本心裏還不停勸誡自己要相信趙強,這會翠莺的信心一下子跌落谷底,還未等趙強說話,她就沖了進去,屋裏正說話的葉氏和趙強委實一怔,尤其是趙強,見翠莺臉色陰沉,雙眼直盯着他,顯然是聽到了這番話,心裏大急,正待開口解釋,翠莺卻先開了口,“這事是真的嗎?”
“媳婦,你聽我說,這些都不是真的,不知道是誰亂傳出來的,我真的沒對表妹做過任何逾矩的事,真的,你要相信我。”趙強急聲分辯。
翠莺這會心如亂麻,想相信他,可在大宅裏待了這麽多年,這種事瞧得太多了,男人的劣根性她很清楚,那種種的龌龊事又讓她信心全無。
不知道該怎麽做的翠莺,唯有避開了,當天她就抱着妞妞去了方氏那邊,趙強怎麽挽留解釋都無用,唯有眼睜睜看着媳婦離去。
就在翠莺走的那晚,天空碎碎地飄下雪來。
53、農家媳婦
雪花簌簌地飄了一夜,這一晚好幾人都輾轉難眠,到了第二日天剛蒙蒙亮,趙強就起炕了,穿戴洗漱後出屋,迎面刺骨的寒風灌了他兩袖,直凍得打了個寒顫。
院子裏積了厚厚的一層落雪,天空還未完全放晴,雪勢到是收了不少,只在寒風中夾雜了一些碎雪冰棱。
天氣很不好,可趙強還是從茅草屋取了蓑衣、鬥笠,穿戴上之後就出了家門,往出村的路走去。
趙強昨晚一個人冷清地躺在炕上,心裏從來沒感覺如此空落落過,一晚上都沒怎麽合眼,直盼着天亮就趕緊趕去鎮上,一路冒着雪埋頭急行,心裏頭不斷反複琢磨如何挽回媳婦。
同樣在這個下雪的清晨趕出門的還有丁氏,因為流言蜚語也傳到了她耳朵裏,丁氏昨兒傍晚再次借銀子無功而返,路過村裏林祥家門外時,被林祥媳婦給叫住了,硬是在她耳邊碎碎念叨了一通,聽了那些話,一下把丁氏給氣懵住。
等丁氏一緩過勁來,就漲紅着臉趕去了林大個家,夾着怒氣沖進大個家門,狠狠扯着朱氏鬧了個天翻地覆,丁氏向來是個中高手,吵鬧起來那是沒多少人能招架的,朱氏被她連罵帶拽,攪得個七葷八素。
林大個塊頭雖大,卻是個老實木讷的,丁氏這番撒潑打鬧他也沒轍,只能盡量勸說阻攔,直到丁氏鬧夠沒氣,才罵罵咧咧地走了。
回到家裏,丁氏逐漸冷靜下來,心裏開始忐忑起來,晚上躺在炕上,也是一宿沒合眼,到第二日一早就出了門。
趙強趕到鎮上時,雪又開始漫天席卷而來,大片的雪花砸在已經濕漉的鬥笠、蓑衣上。一路快步讓趙強有些氣急,呼呼地呵出大口的白氣,到了陳府後巷的院子前,他停下來歇了會,平息一些喘氣後,才進了方氏所在的院子。
進到院子後,見到裏面的人家全關門閉戶的,天井處鋪就厚厚雪層,趙強嘎吱嘎吱踩着雪地,走到了方氏門外檐下,沉住氣先将蓑衣、鬥笠脫了,這才伸手叩門。
站在門外的趙強聽不到屋內的動靜,敲了好半天,屋內好似悄無聲息,不覺皺起了眉頭,難道自個的猜想錯了,翠莺沒到方氏這裏來?按理說她再沒其他親戚了。
正當趙強愁眉不展時,門吱一聲開了,方氏沉着臉站在門後。
趙強忙往屋裏張望,卻沒見到翠莺和妞妞的身影,心裏一急,問道:“幹娘,翠莺和妞妞有沒有來你這。”
方氏還是臉色不善,冷聲道:“怎麽反到我這尋翠莺,她可是你媳婦,自己不看好,還到我這要人。”趙強被這話一嗆,聲音哽在了喉嚨裏,不過,這話雖不好聽,他卻是稍稍松了口氣,方氏不會無緣無故對他冷言冷語,一定是翠莺在她跟前訴了苦,才會如此,也就是說,自個媳婦真的在屋裏。
“幹娘,你要怎麽罵我都行,能不能讓我見見翠莺。”趙強穩了穩情緒,壓低姿态求着方氏。
方氏瞅着他看了好一會,終還是轉身走了進去,趙強忙緊跟着方氏身後跨進屋去。
堂屋裏還是冷清清的,并不見翠莺和妞妞,方氏進去後,就在桌邊的圈椅中坐了下來,直盯着趙強看,這種節骨眼上,沒有方氏的許可,趙強也不敢自己坐下,只能站着等方氏的訓示。
“有啥要對翠莺講的,先同我老婆子說說看,讓我先聽個理。”方氏瞅了趙強一會,照舊板着臉冷聲說話。
趙強這會也看出來,翠莺是自個不願見他,就讓方氏來擋上一攔,今兒要想見到媳婦,非得過方氏這關不可了。
沉下氣來,趙強思忖了一會才開口道:“幹娘,翠莺心裏不是滋味我知道,她要生氣不願見我,我也沒轍,有些話我也只能同幹娘說了。”
方氏将手放在膝上,聽着趙強說話,趙強嘆了口氣,慢慢說來,“翠莺應該同幹娘說過,兩年前我第一眼見到她,心裏就喜歡上了,不過,有些事,我卻一次沒同她說過。”
這話讓方氏稍愣了一下,這事翠莺還真沒同她咬過耳朵,她全不知情,這會聽他直接說來,原先心裏的氣憤到平息了些,繼續耐着性子聽他說下去。
“那個時候她還在守喪,沒辦法去提親,我就每日悄悄去瞧她,那會我娘提了好幾次讓我早些成親,可我全找借口拖着,硬是想了她兩年,知道她除了孝就上門去提親,卻被拒了兩次,到第三次才算将她娶回家,你都不知道,我心裏有多開心。”趙強絮絮說着話,想起那段時候,兩人完全沒有接觸,就這樣他都挨了下來,真覺得不可思議。
方氏聽到這,頗有些動容,眼不覺往屋子內間瞟去,毫不意外瞧見了一角裙擺,從門後隐隐露了出來,心裏不覺一笑,這小兩口是借她說話呢,正所謂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雖說心裏有氣,也不想小兩口就這麽掰了,于是就隐而不露,繼續聽趙強說話。
趙強一口氣說到這,算是把心裏的話都吐露了出來,抹了把臉,讓情緒鎮定下來,再開口道:“幹娘,我從小看表妹長大,這都在同個院子好多年了,真要是有啥的話,早就出事了,我也不會二十五才成親不是。”
“這話可不好說,好多爺們家裏妻妾成群,照樣在外拈花惹草,我瞧着就沒幾個男的不貪圖美色。”這些話方氏到不中聽了,出口頂了幾句。
聽方氏這麽一說,趙強情緒有些不穩起來,眉頭都擰在了一起,激動道:“我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讓你和翠莺相信,只要是能讓你們相信,能消了氣,怎麽打我,罵完都可以,我……我給你跪下還不成嘛。”話說着,趙強就咚一聲雙膝跪了下來。
這一出到讓方氏吓了一跳,眼皮不由跳了幾下,連忙看向翠莺那邊,只見她整個人都邁了出來,眼見就要跑上來,忙站了起來,趁着趙強低頭之際,拼命擺手止住翠莺。
見趙強跪下,翠莺心猛地一跳,到這會啥氣都沒有了,只是焦急又心疼,忙想沖上來扶他起來,卻是被方氏的手勢給拉住了腳步,頗有些不解地看着方氏,見她一個勁打眼色,這才緩緩地退回內間去。
方氏見翠莺回去了,這才開了口,“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就暫且信你一回,不過想接翠莺回去,你得答應我個條件。”
“啥條件,幹娘你盡管說,只要我辦得到的一定盡全力。”趙強一聽方氏有些松口了,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忙表明自己的心意。
方氏突地雙眼瞪大,眼神頗有些淩厲,語氣堅決道:“我幹閨女不能平白受這種委屈,你要是同表妹沒有不明不白的關系,就給我徹底分個清楚,你們倆再不能同一處住着,我是不會讓翠莺再委屈求全的。”
方氏這話說得擲地有聲,趙強卻是呆住了,這不就是說要讓丁氏與葉香搬出趙家,這真的不是他能做主的事,得問過娘才行。
趙強一時沉默了,方氏哼了一聲,狠狠撂下一句,“這點都辦不到的話,其他就免談了。”
方氏強硬的态度讓趙強有些急了,膝行了幾步上去,忙聲道:“幹娘,舅母是我長輩,她們母女不是我說讓搬走就能搬走的,而且舅舅對咱們家有大恩,這事真得難辦,能不能……”
“你到說說,咱們翠莺到你家享了啥福,連間屋子都還得自己出銀子起,你就這麽讓她忍着熬着,啥事都沒為她出頭,這會出了這種事,你還什麽都不做,翠莺憑啥要跟你回去受苦。”方氏上來一頓搶白,說得趙強啞口無言,只能幹着急。
在內間的翠莺聽着方氏咄咄逼人的話語,心裏有些焦急了,再待不住,快步走了出去,“幹娘,你不要逼他。”
翠莺一直跑到趙強身邊,伸手就去扶他,方氏見翠莺如此,知道她是心軟了,不忍心讓趙強為難,可她這個黑臉既然扮了,就得扮到底,當即就呵斥道:“給我回屋去,這事由我來做主。”
方氏一呵,翠莺也呆住了,扭頭看過去,見她一臉肅穆,散發着不容抗拒的威嚴,伸出去扶趙強的手慢慢縮了回去,哀求地看了方氏好一會,見她始終不松口,無奈只能慢慢退了開去,站在他們身後,遠遠看着,再不敢開口。
氣氛一時變得緊繃,方氏還是咄咄逼人地盯着趙強,居高臨下給他壓迫感,只是沉默着等待他的回應。
趙強嗫嚅了起來,好一會才低聲道:“幹娘……這事我……我真的做不了主,要不讓我們回去同娘商量一下,行不?”
“行,不過,不是你們,是你一個人,這事沒辦妥之前,翠莺和妞妞就在我這待着,你放心,我絕不會虧待她們的,你就一心一意辦這事吧。”方氏話語冷清,卻有股不容反駁的氣勢,趙強有些洩氣,知道方氏今天是不會讓步了。
扭頭直直看向翠莺,與他目光碰觸到一起時,翠莺心裏也不好受,可她完全明白方氏的用意,這都是為了她好,她總不能就這麽駁了方氏,只能雙眸一垂,避過了趙強哀求地目光,扭頭跑回內間去了。
這一趟算是出師不利,趙強不但沒接回媳婦,還得了件重任,從方氏那邊出來後,就一路垂頭喪氣地回了林家村。
作者有話要說:好不容易啊,刷了幾個小時終于發出來了!
54、農家媳婦
趙強回到家時,已經過了午後,飄飛的落雪漸止,天空卻依舊灰沉,他進了籬笆院就徑直去了東屋,将蓑衣、鬥笠解下,拎着推進屋去。
“娘。”趙強走進去喚了一聲,轉身合上門,将蓑衣、鬥笠擱在牆角,擡頭見到葉氏正坐在炕上,針線笸籮放在一旁,手上正捏着趙福的一條棉褲,這小子最近長個快,去年剛做的棉褲就短了好大一截,得在兩個褲腳各接上一段,才能再穿上身。
葉氏聽到喚聲,停下手裏的針線,擡頭看來,見只趙強一人,就問道:“咋,你媳婦不肯回來?”
“嗯,也不是,是……”趙強在一旁的板凳坐下,低着頭搓手,嘴裏頗有些支支吾吾,一時不知如何開口提丁氏她們的事。
葉氏見他這樣,略有些心急,擱下棉褲、針線,催促道:“什麽是又不是的,你到是快說,咋了?”
趙強知道,到這時候了,再難開口也得開口,于是略微委婉地說道:“娘,是這樣的,翠莺本想跟我回來,可你也知道,她幹娘就她一個親人,老人家心疼閨女,說是翠莺這會再和香兒碰面,大家會很尴尬,所以就說……就說能不能讓舅母、香兒她們先離開一陣子,免了大家碰面的機會。”話一說完,趙強就看着葉氏,想看看她會有什麽反應。
葉氏雖是鄉下婦人,可也不是啥都不懂的,趙強這番話,不擺明了要讓丁氏、葉香她們從此搬出趙家,她不由急道:“這怎麽行,你舅母在這邊無依無靠,你讓她們搬去哪啊,而且孤兒寡母的,又要怎麽過活。”
趙強也知道這事很讓人為難,就算撇開恩情這一層,丁氏她們怎麽說也是親戚,就這麽趕她們母女倆出去,的确有些不厚道,可方氏那邊這麽堅決,他也實在想不出其他法子,只能狠狠心了。
“娘,二舅沒去的時候,不是有間老屋子嘛,舅母和香兒回去應該也能住吧。”趙強一路上已經想好了這個問題,雖說丁氏她們兩人是沒什麽依靠,可住處到是不成問題的。
葉氏皺眉道:“老屋子在她們搬過來第二年就賣掉了,這會她們已經無處可去。”
“賣掉了?舅母那會不是口口聲聲說不打算長住,背地裏居然賣了屋子,這不是說一套做一套嘛。”趙強可還記得丁氏當年說的話,哪裏知道居然不聲不響把屋子給賣了,不明擺着準備後半輩子都賴在趙家了嘛。
“這事是林嬸子悄悄告訴我的,可千萬不要露出去,你舅母并不曉得我已經知道,她們母女也不容易,咱們就睜只眼閉只眼,能幫的盡量幫一把,像這種讓她們搬出去的話,往後再不要提。”葉氏連忙吩咐他。
“可是,娘……”這事趙強不得不提,只能再次張嘴欲說,卻被葉氏打斷道:“我說了不要再提,你咋不聽娘的話。”
葉氏堵了趙強的話,他很是郁悶,只覺夾在中間,兩面不是人,不由嘆了口氣,道:“娘,我老實說了吧,今兒我去翠莺幹娘那,她老人家說了,要是我還和香兒一處住着,她就不讓翠莺回來了。”
這話讓葉氏很是詫異,眉頭一下子擰了起來,“這是啥道理,你難道沒解釋清楚,你和香兒之間根本一點事都沒,清白得很。”
“我解釋了,可幹娘說爺們沒有不好美色的,她不放心,所以,所以就提了這件事,還說辦不到就別想接翠莺回來。”趙強如今再瞞不住,只能一五一十将事情始末都講了出來。
“你們小兩口的事,她幹娘插什麽手,這也太刁難人了。”葉氏聽了明顯不悅,臉色沉了下來。
趙強就是怕葉氏和方氏之間會因這事不睦,一開始才沒有提及,這會真捅破了,果然葉氏不那麽高興,他連忙安慰道:“娘,翠莺幹娘也沒惡意,她只是擔心自個的閨女,娘你別往心裏去。”
葉氏見趙強一臉焦急,知道這事他夾在中間最是難做,終不忍心兒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