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傷痛協奏曲:切膚之卷(二)

(二)

這是多少次了?寄北默默地想着,與郎亭在任務結束後肌膚相親已經成了習慣一樣的存在。

郎亭從來不會強迫寄北做些什麽,只要寄北真心說了“不要”的行為都會立刻停止。郎亭不是那種靠強迫別人、控制他人從而獲得支配感和優越感的人渣,稱不上溫柔,但對于跟自己溫存的人還是存有紳士風度和尊敬的。寄北有點明白這個人為什麽在美男雲集的“藍爵”如此受歡迎的原因了。

然而寄北很快就沒有餘地繼續思考這些事情了,光是應付身後郎亭的進攻已經讓他的思緒開始渙散了。

眼淚順着鼻梁流過另一只眼睛的眼眶,順着之前的淚痕在枕頭上暈染開,寄北緊緊咬住嘴唇,抑制住喉嚨中軟糯的嗚咽。

郎亭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寄北?”

不想被郎亭察覺到自己不争氣地哭了,寄北扭頭把臉埋進枕頭。

“寄北……”

擡手擦去眼角未能被枕頭即使吸走的眼淚,郎亭輕輕道歉。

“抱歉,是我玩得太過了,讓你覺得難受了。”

磁性的聲音在耳邊呢喃,郎亭輕吻在寄北的唇上,随後趁着哭泣而張口抽泣的間隙加深這個吻。

寄北漸漸回過神來,難以忍受的感覺終于結束了。

“诶?沒有煙味……”還是淚眼朦胧的寄北用郎亭從未聽過的軟糯聲音喃喃出聲。

“對呀,我可是為了能好好接吻,忍了整整兩天呢。”郎亭伸手挂了一下寄北的鼻子,道:“這回總不嫌棄我了吧?”

“多少還是會有苦味。”

Advertisement

“嗚哇,這樣都會被嫌棄嗎?”

寄北擡頭,在郎亭的嘴唇上輕輕啄了一下。

“沒有。”

郎亭笑了,給寄北淺嘗辄止的輕吻一個纏綿的回禮。

看着越來越狹小的吸煙區,霍德爾嘆着氣長長地吐出一個煙圈。

霍德爾探員最近開始覺得有些麻煩了。

盡管跟寄北的合作并沒有妨礙工作,但是喜歡一個人獨立辦公的霍德爾還是不喜歡這種有其他人參與任務的感覺,就像鞋裏進了一塊磨圓的沙粒,雖然不會劃傷腳,但還是硌着讓人覺得難受。無論跟怎麽說,莫桑那個混蛋就是硬要自己和寄北綁架銷售,威逼利誘都上了,莫桑就是不為所動,讓霍德爾無數次生出胖揍莫桑一頓的想法。

這倒也還好,最大的問題倒不是這個。而是“郎亭”與寄北的私下交流變得麻煩起來了。

煙燃燒到了盡頭,霍德爾熄滅煙頭,在走出吸煙室的一瞬間閉上眼睛,防止紅外感應自動除臭噴霧會跑進眼睛裏。

回到辦公廳,霍德爾立刻感受到了一道熟悉的目光。寄北擡頭看了一眼回來的霍德爾,視線停留了幾秒。

——就是這個。

自從上次自己精蟲上腦玩了過分的play,為了安撫床伴,在暧昧的氛圍和愧疚之下做了平常不會做的舉動之後。霍德爾明顯地感受到,自己與寄北純粹的床上關系有了變化。

寄北那明晃晃不加掩飾的眼神,還有自己最近變得躁動,也都是證明。

變得糟糕了,無論是工作還是工作相關的人。霍德爾與衆多伴侶一向界限分明,從來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模糊起來的界限讓霍德爾嗅到了危險的味道。兩個人工作上還有一層聯系,這簡直是麻煩中的麻煩。

自己會習慣并長時間都于跟同一個人溫存;還有不分場合無論是調查過程中還是在辦公室,都盯着一個人的胸口、腰肢和臀部,無法控制的想象透過衣服下的身體,自己都開始鄙視自己的這樣低級的流氓行為,讓霍德爾更加煩躁和抓狂。

是時候結束了,無論是私人關系還是工作關系,在變得更加棘手之前趕緊結束吧。

霍德爾懷着這樣的心情,在雅爾維的催促聲中點擊了接受任務的圖标。

“真好啊,這樣有錢拿又悠閑的任務。”

好在這次的任務并不棘手,總算是讓霍德爾的壓力不再繼續積攢。

而讓霍德爾沒想到的是,膽子漸漸大起來的寄北,在這次的任務上與自己産生了激烈的沖突。

“不可能那麽簡單。”寄北對霍德爾提高了音調,顯然是情緒的波動變得激烈了起來:“那種名貴的阿富汗犬顯然不是土狗,但凡是個腦子機靈點的狗肉館老板都不會對這種狗下手,他一定是在自己家虐待、分解了之後才賣到狗肉館的。”

“不要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憤青的一腔熱血可以到此為止了。” 霍德爾本就無法壓抑有些煩躁的心情,不想在這個時候與寄北産生矛盾,更不想節外生枝:“我們接到的委托只是負責調查大款老總失蹤的狗子,現在我們查出來監控裏有這個社會青年牽走那只狗子的影像,狗肉館裏的DNA鑒定結果也匹配,得出任務結論是那條被社會青年牽走賣給了狗肉館,已經可以複命了。有什麽事情也不是我們這些錢拿得不如私家偵探多,還比私家偵探幹得多的苦逼該管的。”

“繼續無視這個人只會引發更多的悲劇。這個人絕對不只是虐貓虐狗那麽簡單。”

“那也不是你我管得了的,把這些情報交給警察讓他們查去,那幫人拿着納稅人的錢,就應該讓他們去做這些事。就算警察不管,老總知道了這個人的信息也不會放過他的。”

“那也要調查清楚這個人的罪行,交由法律……”

霍德爾不再理會寄北,不想惹得麻煩上身的他不耐煩地發動了汽車。

寄北解開了安全帶,在速度還沒起來的瞬間開門跳下車,關上了車門。但是因為慣性,寄北本來只是正常力度的關門變成了重力道的摔門。

霍德爾在被巨大的響聲吓了一跳之後,加大了油門一騎絕塵而去。留下了身上只剩下電量只剩下百分之十的移動工作端的寄北。

“雅爾維,轉達霍德爾探員,這次的任務報告請他自己獨立完成。”

寄北并沒有看霍德爾離去的方向,他轉身一邊利用移動工作端完成任務結束确認的手續,一邊掏出了私人手機。

“喂,鳴先,能不能讓阿佑接電話?我想請他幫我一個忙?”

霍德爾在距離回到AFPS總局還剩下三分之一路程之時将車拐到了臨時停車位上。

“雅爾維,跟蹤寄北探員移動工作端的位置。”

霍德爾煩躁地開始用食指敲擊方向盤。

“霍德爾探員,寄北探員的移動工作端電量過低已經關閉,請嘗試用其他方式聯系寄北探員。”

“少糊弄我,雅爾維,就算移動工作端沒電,定位跟蹤裝置也能發信。給我寄北的位置。”

“作為智能工作端,為了工作的靈活性我有百分之五的自主判斷說謊幾率。”

自知撬不開雅爾維的嘴巴,手上敲擊方向盤的動作驟然停止,霍德爾掏出手機。

只有均攤房費轉賬記錄的聊天界面隊形不再整齊,多出了第一條文字信息。

——定位發過來。

10分鐘後,霍德爾趕到了寄北所在的咖啡廳。

“你想怎麽做?”霍德爾開門見山:“這種陰暗的反社會人格就是路人也不會找這樣氣氛的人問路,也沒什麽朋友,好幾個月沒人找他說話都是常事。就最近一段時間總是有人主動搭話,對方都會起疑吧。對方的反偵察能力很強,你我就算是變裝,也算是跟對方打過照面,所以無論你以多麽合理的理由接近他,都容易打草驚蛇。”

“所以只能用非正常手段。”寄北很平靜地回答霍德爾:“因為這不是AFPS的任務範圍,所以我不會使用局裏的設備。當然,沒有證據警方也不會回應咱們這種非國家直屬部門的協助請求。所以我找了我的朋友。”

叮鈴鈴,踏着店門口的風鈴聲,一個上班族打扮的男子拿着紙箱走向了寄北。

“我的全勤。”男子把箱子放在桌上,雖然言語像是在埋怨寄北在工作日打擾自己,但臉上完全看不出任何不情願的情緒。

“獎金我發。”寄北笑着簡短地為面前的兩個人互相介紹:“鳴先,霍德爾探員;霍德爾探員,陸鳴先。”

“您好。”

陸鳴先與霍德爾禮貌地握了個手。

“所以你想怎麽辦?”霍德爾想知道确切的計劃。

寄北雙手交疊在胸前,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阿佑。”

紙箱裏應聲冒出了一只小小的醜陋的蝙蝠頭,蝙蝠好像知道不應該在咖啡店裏暴露自己一樣,并沒有飛出來,而是收起翅膀的薄膜,通過消瘦而纖長的四肢,像一只蜘蛛一樣迅速爬到了寄北的肩上。

“好久不見,阿佑,最近怎麽樣?鳴先沒欺負你吧?”

蝙蝠好像能聽懂寄北的話一樣,先是輕輕地叫了一聲然後搖了搖頭。

“如你所見,阿佑是一只身體機能優良的吸血蝙蝠,我打算派遣阿佑将針孔攝像頭放在嫌疑人的窗外,這樣就能夠拍攝到屋內的樣子。”

霍德爾對于這種天馬行空的計劃完全不信任,他搖搖頭道:“窗外?先不說蝙蝠的智商夠不夠完成那種複雜的任務,你确定窗外真的能拍攝到任何有用的視頻片段嗎?他會在透過窗口就能看到的地方,堂而皇之地幹這種虐貓虐狗的事情嗎。”

寄北反駁道:“确實,正常來講是這樣,但就像你說過的一樣,嫌疑人是反社會人格,他的犯罪行為對于他而言就是一場表演,他反倒更希望人看到,窗口更像是那個人的舞臺。”

“我覺得你們高估了群衆對這種事情的态度。”一直沒說話的陸鳴先開了口:“首先這種大家往來匆匆的小區,鄰裏之間都不認識人員流動特別多,到底是游戲不好玩、還是電腦不好看,很少有人會閑着沒事盯着別人家的窗戶看。”

霍德爾沒想到寄北的朋友竟然思路清晰得很。而且這張臉似乎在哪裏見到過。

“其次,吃瓜群衆就算是看到了現行也不會當回事。現在這樣的事情一點都不少,只是人都麻木了而已。就算看到、報了警,也就口頭教育一下,就放回來了。警方要是沒注意保護報警人的信息,就等着這種變态回來打擊報複吧。這種得不償失的事情,人家是不會做的。如果是剛開始幹這種勾當,還會害怕會藏起來隐蔽一點,但如果是慣犯就不會這麽在意了。”

霍德爾點點頭認可了鳴先的說法,緊接着看向了寄北肩頭看起來十分醜陋可怕的蝙蝠。

“但是你們确定這個小東西能完成任務嗎?”

寄北溫柔地摸了摸蝙蝠毛絨絨的身體,對蝙蝠說起了日語。

“そこの悪い奴ね,あゆのこと全然信じていないよ。でもこれぐらいあゆは楽勝でしよ。(那邊的壞人完全不相信阿佑的能力,但是這麽點小事阿佑肯定能輕松辦到吧。)”

“你說誰是壞人呢?”霍德爾看着寄北道:“我好歹也是個正經探員,區區日語還是聽得懂的。”

寄北有意忽略了這個問題:“你就盡管放心吧,阿佑沒問題的。”

鳴先把阿佑從寄北肩膀上拿下裝回箱子,将箱子推到桌子底下防止店員發現。

霍德爾并沒有更多探聽這只明顯有些奇怪的蝙蝠的事情,認真地開始思考下一步的行動。

“這座樓的設計圖雅爾維已經幫忙弄到了。”霍德爾沉吟片刻拿出了手機和移動工作端開始了分析:“就算飛到窗戶上,也不能保證他一定就在某一個窗戶前表演吧?這間屋子的戶型比較小,一共有三個窗口,分別在客廳、卧室和衛生間。”

“衛生間有窗戶?”

寄北驚嘆着和霍德爾同時擡頭看向對方。

霍德爾的身體前傾,顯然也是對這一點興致滿滿:“就算再怎麽反社會,也是要規避風險的。況且血液清理起來并不是很方便,衛生間顯然是一個最佳場所呢。”

敲定了行動的細節後,三人一蝙蝠開始行動。

為了避免同時出現令人起疑,大家并沒有聚在一起。寄北先在監控攝像頭的死角放飛阿佑,随後沿着死角混入小區內小廣場的人群中隐蔽,随時接應阿佑。霍德爾和陸鳴先在車上,觀看監視器的畫面,給寄北和阿佑下達下一步指令。

“阿佑,先去客廳的窗戶,就像普通的鳥一樣飛過去,不要停留。”

阿佑的耳朵裏塞了一只遠程收信耳機,身前放置好安裝有搭扣的針孔攝像頭,他按照寄北的指示輕輕飛過了窗戶。

“霍德爾探員,可以看到嗎?”

“等一等這個畫面有些奇怪。”霍德爾抓住監視器,顯然有點迷惑:“再讓阿佑飛幾個來回看看。”

“收到。”

“等等,我知道了。”霍德爾砸了一下嘴:“啧,這小子還是有反偵察能力的,客廳的那扇窗戶是單面透視鏡!”

“單面透視鏡?”陸鳴先皺起了眉頭。

“就是雙向鏡,監獄和寫字樓常用的那種,從外面看不到裏面,但可以從裏面看到外面。”

寄北沒有辦法,握緊了手機:“阿佑,繞到廁所和卧室那邊看看,如果還是單面玻璃就回來吧。”

陸鳴先看了一眼窗外的天,驟然放大了瞳孔。

“清……寄北,注意時間,太陽不知道還有多久就要落了。”

寄北聽到陸鳴先的聲音警覺地擡頭。

“大約還有一個小時日落,阿佑抓緊時間。”

所有的窗戶都是緊閉的,就在大家準備收兵之時,阿佑并沒有聽從指示回來,而是鑽進了開着窗戶的飛了進去。

“阿佑快回來!”寄北急忙用日語大喊。

但是監視屏上的畫面竟然還是室內,搖晃之下,阿佑透過已經不再驅動的葉扇鑽進了這間老舊建築的通風管道,畫面只剩下一片黑暗。

“阿佑,不用追了,你快回來。”寄北切換了日語模式急忙道:“距離日落已經沒多久了。”

陸鳴先情急之下沖着話筒怒吼:“早川步!你給我回來!”

畫面突然出現光亮,緊接着霍德爾面前的監視器是一片血紅。

男子正專心致志地虐待眼前的小貓,男人瘋狂的神情和小貓滿含眼淚鮮血淋漓的樣子,在監視器裏看得一清二楚。

阿佑小心地倒吊在百葉窗的附近,将針孔攝像頭放再窗盒中。

就在這時,霍德爾發現了一團可疑的黑色,操作監視器放大了鏡頭的一角。

“那是頭發!我就說一只小貓的血液不可能這麽多。”霍德爾倒吸一口涼氣:“果然,這混蛋已經開始對人下手了。陸鳴先,打電話報警。”

就在這時,阿佑身上本就不适合蝙蝠佩戴的人類的耳機,因為倒挂的動作掉落了。

“啪嗒。”

耳機掉落的聲音與貓咪的慘叫一同響起,嫌疑人擡頭看向了聲響的源頭。

見此,阿佑立刻飛向棚頂的通風口。

而此時的寄北仍然試圖聯絡阿佑。

“阿佑,你聽得見嗎?太陽快要落了!”

霍德爾看着監視器中嫌疑人走向了耳機,急忙道:“寄北,阿佑的耳機掉了,不要出聲。”

嫌疑人起身撿起血污中的耳機向天花板上看去,就在視線與通風口接觸的前一秒,阿佑飛了出去。

緊張的陸鳴先看到監視器的畫面裏嫌疑人扔下耳機繼續回頭虐待貓咪,并沒有發現阿佑的樣子,不知為何竟然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看樣子阿佑應該已經安全逃脫了,攝像頭不回收也沒問題。寄北去約定地點接應阿佑。”

“收到。”

廣場上的寄北立刻悄無聲息地消失在監控攝像頭的範圍之內,走進了監控的死角,等待與阿佑的彙合。

然而此時正要飛回約定地點的阿佑,在低空飛行之時被一只對他而言體積巨大的足球撞了個正着。阿佑的右前肢骨骼被巨大的沖擊力撞碎,立刻失去了飛行能力。阿佑發出小而尖銳的叫聲,翻滾着落在了地面上。

“球好像砸着什麽東西了。”一群小男孩追着自己的足球跑過來。

“這他媽什麽玩意兒這麽醜?”有些膽大的孩子直接拎起了阿佑。

“靠!是只蝙蝠。”

此言一出,一群男孩七嘴八舌炸開了鍋。

“哎呀我去。讓我看看!”

“我也要看看,我還沒見過蝙蝠呢?”

“給我看看!”

其中身高最高也最胖的男孩起身,故意扯着阿佑的一條後肢,舉得老高,不讓一群男孩子中最瘦小的男孩夠到。

“嘿!接着。”

肥頭大耳的小頭目将阿佑扔給了另一邊的男孩,男孩會意伸手接住,将阿佑緊緊捏在手中。

“哥哥給我看一下!”瘦小的男孩向握着阿佑的男孩跌跌撞撞地跑去。

接住阿佑的男孩将手中已經吐着血的蝙蝠,扔給了另外一個男孩。

然而那個一個從頭到腳高級貨男孩并沒有去接,而是任由阿佑摔在地上。

“髒,誰知道有多少細菌。”

男孩一腳将阿佑踢走,還皺了皺眉頭,嫌棄自己的鞋子被弄髒了。

太陽眼見着就要在地平線上消失,天空的顏色已經快要暗淡下來了,街道上的車流也漸漸多了起來。

然而寄北和阿佑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陸鳴先此時已經是心急如焚:“寄北,早川回來了嗎?”

“沒有,我們約定好在這裏彙合,但是阿佑一直沒有出現。”

霍德爾也皺起了眉頭,因為現在攝像頭留在了嫌疑人家中,監視器只能獲取嫌疑人的罪行,但無法獲得阿佑視角的錄像借此判斷阿佑的狀态。

“繼續等待,寄北。”霍德爾以他的經驗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下達了指令:“原地待命。”

“可是……”

“原地待命。輕舉妄動與前來會合的阿佑錯開怎麽辦?”

“但是……”寄北想要說什麽,卻又說不出什麽來。

“如果沒有必要的理由,在原地等着。”

沉默片刻,寄北深吸一口氣,道:“霍德爾探員,我理解您的判斷,如果是通常狀況,您的判斷無疑是正确的。但是阿佑的情況很特殊,容我不能認同您的指令。”

寄北邁開步子,也顧不得攝像頭會留下自己的影像,向着小區內的廣場方向跑去。

“阿佑!”

廣場舞的廉價音響震耳欲聾,寄北的呼喊淹沒在劣質的重低音鼓點中。更進一步把人逼入絕望的深淵的,是眼見着就要落下的太陽。

終于,寄北看到了圍着蹲着裏一圈外一圈的男孩。

“要不別這樣了……它好像很難受。”

“你滾開!”

“好惡心,靠,都流出來了,這是腸子嗎?”

寄北用盡他全身的力氣大吼:“你們給我放開!”

那是寄北奔跑的最高速度,他沖到那群孩子之間,拍走了那個刮開阿佑肚子的美工刀。

陸鳴先已經無法忍耐了,他拉開車門正要去尋找阿佑和寄北之時,寄北的掌心,捧着血淋漓的阿佑飛奔而來,那雙白色的手套已經被鮮血染成了暗紅色。

寄北拉着愣住的陸鳴先上車,合上了車門。霍德爾立刻放下監視器,發動了汽車。

“去醫院!”

寄北小心地将阿佑放在車座上。

“雅爾維,給我導航到最近的寵物醫院。”霍德爾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下麻煩可大了。

“不、不能去醫院。”看到這樣的場景,陸鳴先顯然有些吓傻了,但他還是努力冷靜了下來:“去醫院也沒用,先回我家,導航一下這個地址。”

“對不起,阿佑,對不起。”寄北無比的自責:“要是我沒有讓你趟這趟渾水就好了。”

接下來透過後視鏡看到車裏的一幕,徹底颠覆了霍德爾的世界觀,讓他差點追尾上前面的小車。

已經看不出蝙蝠模樣的阿佑身體慢慢變大,褪去絨毛變成了一個渾身是傷的瘦削男子,四肢全都是骨折關節扭曲的樣子,右臂的小臂骨斷面戳破了皮膚,裸露在外。

寄北用霍德爾從未聽過的溫柔聲音,用日語告訴男子張開嘴。寄北拿出小刀,隔開了自己手腕的靜脈。蜿蜒的血液順着手腕下落,流進男子的口中。在血液與男子舌尖接觸的那一刻,男子竟然驅動了他破爛不堪的身體,附在寄北的手腕上吮吸鮮血。

突出體外的右臂骨收回,皮膚漸漸愈合,像是壞掉的人偶一樣轉向不同方向的四肢開始扭動着回歸原本的狀态。有一些滴落在座椅上的男子的血液竟然朝着男子一點點地飛回去,修複了男子的身體。但是被美工刀剖開的腹部并沒有那麽快的愈合。

可男子卻推開了寄北的手,無力地癱倒在了車座上。

那男子虛弱地用日語輕聲說:“せいかのせいじあなくて、僕の悪いだ。(不是‘せいか’的錯,是我不好)”

而寄北手上的傷痕竟然像是沒有存在過一樣消失了。

男子并沒有衣物,寄北立刻脫下身上的外衣,輕輕罩在了男子身上。

“這是阿佑?”霍德爾挑了挑眉,盡管眼前的一切實在是讓人無法接受,但他還是以最快的速度理清了思緒。

“哈哈,沒錯。”阿佑輕輕地向着擠出來一個微笑,用有些斷斷續續的日本口音開口:“霍德爾探員……對吧,我是、早川步,はやかわ あゆむ(Hayakawa ayumu),あゆ(阿佑)是、清啊不、寄北稱呼我的昵稱。”

寄北輕輕将步的身體扶正。

“拿到證據了嗎?”步問。

“已經報警了,視頻我也傳到警局了。現在我該說說你的問題了,早川。”陸鳴先皺着眉頭道:“不要擺出拿一副求表揚的表情啊傻子!你看看你又受那麽重的傷。”

“抱歉。”步像是做錯事情的孩子。

“鳴先你冷靜。”寄北護着步道:“是我不好,讓阿佑暴露在這種危險之下,你真要挑個人□□沖我來,兇阿佑做什麽。阿佑畢竟是立了大功。不過阿佑,真是抱歉,以後不會把你卷進這麽危險的事情了。我明天去趟屠宰場給你多弄點補一補,還疼嗎?”

步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是……寄北的錯,是我、沒聽話,非要進去,結果攝像頭和耳機都弄丢了,對不……”

“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你沒事就好。”寄北趕緊安慰道。

“我不會有事的,我又死不了。”

霍德爾在前面聽着聳了聳肩,今天使用的設備都不是局裏分配的,剛剛過了三個月試用期才剛拿到正經工資工作沒多久,那些報廢的人民幣對于寄北而言并不是件小事。

陸鳴先深吸了一口氣,只得雙手抱在胸前,看向了窗外。

步實在是太累了,他在車上睡着了,或者說更像是昏過去了。或許是身上所有的能量都被用于修複傷口了,他的身體在慢慢地縮小,肌肉全部萎縮、皮膚松松垮垮地貼在骨頭上,現在的步看起來更像是套着一層皮的一架骷髅。

車裏沒有一點聲音,氣氛也有些奇妙的緊張。

霍德爾一下子接受了那麽多信息量,雖說表面看起來還算冷靜,但也是後背出了一身汗。寄北有些愧疚地看着像是漏氣的氣球一樣癟下去的步,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可以躺得舒服一些。陸鳴先也是不知道在生什麽悶氣,扭過頭去好像并不願意理會寄北一樣。

除了失去意識的步,其他人看起來都各有心事。

霍德爾深吸了一口氣,打破了這個沉默的局面。

“那個,阿佑是什麽生物?”

寄北帶着詢問的目光看向陸鳴先,陸鳴先嘆了一口氣還是回答了霍德爾。

“半吊子的吸血鬼。”

“吸血鬼?”這個答案印證了之前種種情形,霍德爾打開轉向燈,問道:“半吊子是指他不是完全的吸血鬼嗎?”

“對,所以才說日落不行,太陽不見的時候看起來像個人,但是一照陽光就慫了,是不是醜死人的小蝙蝠?”

陸鳴先伸手揉了揉躺在寄北懷裏的步的頭。

“讓他靠着我吧,你也累了。”陸鳴先拉過步的身體,讓步倒在自己肩上。

霍爾德吹了一聲口哨,笑而不語,他開始明白為何陸鳴先會生悶氣了。

“不用擔心,他命硬着呢,死不了。”陸鳴先看着步幹癟下去的臉嘆了一口氣:“吸血鬼是不會死的,那些故事裏奇奇怪怪的東西他一概不怕。”

寄北看着阿佑說道:“是啊,也不怕大蒜、十字架什麽的,聖水也就是一些化學溶劑。我們阿佑很堅強的。”

“看看他吃餃子少不了蒜汁的樣子就知道那些亂起八糟的辟邪物一點都不管用。”

很快,一行人到達了陸鳴先的家,陸鳴先抱着之前裝着步的紙箱去公寓樓開門,寄北在後面準備将步搬下車。

“せいか(seika)。”

寄北猛地停住身子,下意識地向霍德爾的方向看去。他習慣性地對真實的姓名做出了反應。

“陸鳴先着急的時候說漏了一半,阿佑用日語的時候也沒有多想。”霍德爾放下車窗,将半個身子探到車子外道:“好多名字都可以在日語都可以念做‘せいか’對吧,你是哪個呢?清,是清華、嗯……清果、清河還有……清、清夏。”

霍德爾仔細地觀察着寄北的反應,那一瞬間的努力壓抑的極其隐秘的微表情告訴了霍德爾答案。

“是清河對吧?”

寄北并沒有回應霍德爾,抱着步下了車。

“今天給你添麻煩了,抱歉,還有謝謝。我還要跟他們解釋說明很多東西,請你路上小心。”

“嗯,那我就去藍爵好好釋放一下。本來不是什麽大事,但這麽一鬧果然有些壓力呢。”

寄北的表情沒有出現任何變化。

“再見。”

“再見,清河。”

不知道為什麽,當告知寄北自己要去藍爵的時候,沒能從對方臉上看到任何的變化,讓霍德爾有些失落。

“難道是因為自己的微表情判斷疏于練習退步了嗎?”

霍德爾搖搖頭,不再探究自己為何會在任務結束後心情還如此低沉,五光十色的藍爵世界在等着他。

藍禮香軟的身體讓霍德爾有些迷醉,兩個人盡情享受歡愉。但在霍德爾的思緒回歸之時,藍禮的表現卻有些冷淡。

“郎亭很有分寸這一點很受大家歡迎呢,但是。”藍禮穿上衣物,居高臨下地對霍德爾說:“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提及別人的名字可是極大的侮辱呢。”

“我……叫了別人的名字?”

“你自己沒察覺到嗎?”藍禮魅惑的一笑:“寄北,你的小跟班對吧。”

霍德爾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怎麽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郎亭,半個月之內請你不要在藍爵露臉。”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春節快樂。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