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纏綿

沈酌的小公寓裏，到處都是熟悉的東西。

周執看了幾眼，有自己送他的，有他放在這兒沒拿回去的。屬于沈酌的味道中摻着一小股自己的味道。

“這件球衣，你老落在我家，還有這個。”沈酌沖某個角落裏堆着的幾件T恤和球鞋努努嘴，“等下記得拿走。”

周執盯着那堆東西看了很久，他已經五年沒有碰過球了。最後一次來沈酌家也是為了找他打球，走的時候匆忙，就忘了拿衣服鞋子。那雙自己原先寶貝的不行的限量球鞋也再也沒有出現過，像眼前這個人一樣。

看着他，周執有種失而複得的感覺，卻又有種下一秒這一切都會被粉碎掉的感覺。他害怕自己一睜眼又是周身纏繞着的管子和滴滴作響的儀器，自己又成為三十多歲快死掉的自己。沈酌和周圍的這些消失殆盡，成為了一個癌症患者絕望中自我安慰的夢。

黃昏下昏沉的客廳裏，微風吹拂着簾子不時遮住小燈發出的暖黃的光，忽明忽暗的，像放電影一樣。沈酌在他眼前也随着燈光的明暗若隐若現。這樣的色調引導他進入那個秋天，他似乎又聽見腳步踏在落葉上發出的沙響，清脆，令人心碎。

沈酌在一旁看着他，醒來後就有些異樣的周執越發地古怪了，此時的他略顯呆滞，卻又無比悲傷。沈酌想，他需要時間。

周執驅趕着腦子裏秋天的幻象，窗外的風越吹越大，吹起了幻象裏火紅的落葉，吹起了他心中的塵埃，迷迷蒙蒙的，讓他看不清眼前的路。周執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想抽煙。

客廳仿佛在播放這個年代痛徹心扉的樂章，世界變得老電影一樣閃着雪花，飄忽不定。

他沉默卻聒噪，他平靜卻沖動。

簾子終于堅定地覆蓋住了燈光，随着那抹孤島一般的燈光暗下，他們的世界也徹底暗下。

沈酌看見周執的身影漸漸變大，模糊不清地慢慢靠近，他聽見周執的呼吸聲裏擠滿了焦慮與不安，像暴雨天海浪拍打沙灘，又嘩嘩縮了回去，氣勢洶洶又猶豫不定，昏暗中周執微張的嘴，喉嚨裏隐約的嘶啞，雙瞳反射着點點黯淡的光，裏頭盡是渴望與迷茫，起伏胸膛是将要爆發的火山，流淌着滾燙的岩漿。他看着這具熟悉的軀體，這縷遙遠的靈魂。

他想探索這樣的靈魂裏究竟藏了什麽樣的寶藏，于是他也摸索着，移動着，與那爆發前的沉默大山越靠越近。

直到彼此呼吸相撞，唇齒相接，他們都沉默着。

火山即将爆發。

周執抵住沈酌後腦，撫摸着他柔軟的頭發，仔細地開拓着齒間熟悉的疆土，滋生欲望的溫床。沈酌迎合着，周執的唇是如此幹燥，像一片葉的标本，歷經光陰的沉澱，褪去了森林的氣息，染上了紙的沉寂。周執輕松地突破了關卡，舌的纏綿逐字訴說着無聲的情話。沈酌發現他連吻都變了，以往的他蠻不講理、橫沖直撞，可這次他卻如此小心翼翼，謹慎地游走着，溫柔地品嘗着。

鼻息在彼此臉上綻放，沈酌将雙手搭在他的肩上，慢慢往後繞，勾住了脖子，更加大膽地在周執的口腔內任性地撒野。周執見他半睜的眼裏旖旎着霧氣，仿佛下一秒就要溢在空氣裏。忽然想起了每一次同他的纏綿，褪去了驕傲外殼的他總是如此攝人心魄。

突破了襯衫的屏障，他的手慢慢撫上沈酌的背，下陷的槽是埋葬他理智的墳墓，結實勻稱的軀體在無數個夜晚出現在他的夢裏。

周執将熾熱的氣息吐在他的耳旁，熱流讓周執的耳廓變得通紅。

“我……”周執艱難地吐出這個字，嗓子眼像是被沙子堵住，可這尚未被煙草占領的喉嚨本不應如此，可說出來哪怕一個字都像沾染了尼古丁多年，滄桑無比。

沈酌後腦一麻，奇異的電流由耳朵爬滿全身。

“來吧。”他低頭在周執裸露的脖頸上輕啃一口，笑着說。

周執無論如何都把持不住了，托住沈酌的大腿抱起，一把摁在了牆上。

……

完事後，沈酌通紅的臉配上仿佛受了什麽奇恥大辱的表情讓周執覺得好笑。他擡起手用大拇指輕輕掃過沈酌有些紅腫的嘴，道:

“別委屈了，下次換你來。”

沈酌極其不屑，翻了個白眼，憤怒地哼了一聲。

周執頓了頓，奸詐地笑道:

“下次你坐上來。”

“……我日你大爺。”沈酌破口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