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豐盈

第二日, 青漓早早的起身梳妝, 用過早飯後, 便帶着玉竹莺歌,一道乘馬車往宮裏頭去了。

董氏比她細心,囑咐青漓連幾位女官一起帶上——畢竟她們本就是宮裏頭出來的, 地界也熟, 或多或少能提點她幾句。

青漓自然是應了。

金陵原稱建康, 本是前朝都城,後本朝太祖亦建都于此, 卻覺建康二字不美,便更改為金陵,幾代下來, 除去精研此道的文人墨客, 尋常百姓之中,早已不知建康之名。

許是因着撫恤臣工早朝辛苦的緣故, 皇城與權貴府邸坐落之地相距不遠,青漓乘着馬車,不過兩盞茶的功夫, 便到了宮門口。

自有護衛上前去與守衛言說, 青漓坐在車內聞聽他們言談聲入耳, 卻忽的心中一動,想起另一處來。

細長的手指在車簾的一側挑開一道細縫,借着這半分空隙,她瞧了一眼這座皇城。

巍峨且雄偉, 莊嚴而肅穆,一眼望過去,有一種類似山的挺拔厚重。

無上的皇權使然,令人不由得生出幾分喘不上起來的壓迫感。

——這就是她将來要生活的地方啊。

青漓心裏頭有轉瞬的陰翳,随即又是一片清明坦蕩。

不管怎麽說,她也算是這裏的女主人,想那些有的沒的做什麽。

說的無恥一點,這裏是她的家,現在這裏頭有她的丈夫,未來這裏頭更會有他們的孩子,這般一想,再去看這裏,青漓便覺親切了許多。

仔細說起來,這也是她第一次進入這座宮城。

皇帝身邊沒有妻室妃妾,逢年過節便不需召見命婦,皇太後早逝,幾位太妃在皇帝那裏面子情分薄,自然也沒什麽資格作為後宮的主人辦宴,細細數來,近幾年來,除去每月太妃召見親眷的機會,便再沒有女眷進過這裏。

青漓家中同幾位太妃無甚關系,自然不在進宮之列的那幾家人裏頭,先帝在時她還小,董氏便是作為命婦進宮也不會帶她,更是無緣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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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女官幾人對此顯然是熟悉的很,等馬車拐過了內門,便過去候着青漓下車,道:“娘娘對于宮裏頭還不熟,本是應該說上一二的,可您的日子還長着,倒也不急,且還是先去陛下那裏吧,免得叫陛下等急了。”

青漓輕輕應了一聲,陸女官便颔首施禮,正示意一側的宮人帶路,領着青漓幾人往宣室殿去,卻見陳慶快步走過來,向青漓見禮道:“奴才請娘娘安。”

等青漓示意起身,陳慶才道:“您可算是來了,陛下一直念着,早早便打發奴才出來等了,本以為您會走東門,便去那一頭候着了,卻不想竟在此,難免來晚了,還望娘娘恕罪。”

本就算不得什麽大事,陳慶又是皇帝身邊的內侍總管,青漓自不會說什麽,随意将那一茬兒掀了過去,便叫陳慶帶路,引着往皇帝那邊去了。

之前,皇帝對小姑娘說這幾日事忙,委實并非敷衍之辭。

前線戰場局勢膠着,等閑抽不出身來,将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金陵這邊自然不會對于前線督軍作戰之事亂指揮,只是糧草辎重行軍路線以及河西的民夫征調,諸事都少不了勞心,是以皇帝這幾日忙的連寝殿都不曾回,晚間便在宣室殿內裏居室就近睡下。

青漓心知皇帝這幾日忙碌,可真的走到內殿去瞧見皇帝時,卻也也禁不住有些吃驚。

——不過一個月不見,他竟清減了好些,一眼望過去,連下巴都顯得有些尖了。

青漓有些心疼,蹙着眉過去摸他臉頰:“怎的瘦了這麽多,”她擰着長眉,問他:“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她初時那話中還帶着關切語氣,後頭雖也是如此,卻或多或少的摻了幾分責備意味,親近倒是親近,可對于皇帝的身份而言,卻也有些失敬。

陳慶早見過皇帝寵愛這位小皇後的情态,說是含在口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可沒有半分誇張,是以此刻見了也并不覺訝異。

倒是宣室殿其餘內侍,聞聽這位小皇後話裏頭這樣不客氣,心下暗暗吃了一驚,雖不敢直視帝後,餘光卻也或多或少的掃了過去,悄無聲息的注目于事态的發展。

——皇後雖也是這座皇城的主人,但握在手中的權柄,卻是取決于皇帝的,若是這位小皇後當真得皇帝珍愛,等到真的嫁進了宮裏頭,日子自然會好過的多。

皇帝時不時的同這位小皇後寫信這事兒,便是前朝臣子也有知曉的,更加不必說這些朝夕伺候在側的內侍們了,至于皇帝專門尋了時機出去與這位小皇後相會之事,就更加是心知肚明,是以雖不曾見過青漓,他們心底卻早早生了幾分好奇。

今日一見她,果然容色殊絕,不可直視,衆人心裏頭剛剛有了幾分底,便見她不曾行禮便直直的走到皇帝面前去,說的話又是直接,偏生皇帝卻并不生氣,就更加是驚駭。

——若是陛下這幾日心情好也就罷了,偏生前幾日戶部傳出了貪墨軍糧,克扣辎重的大案,陛下這幾日都煩躁的緊,連帶着發落了好幾個伺候的內侍,惹得一衆人戰戰兢兢不已,便是上前去奉茶也得小心翼翼,唯恐直接腳步聲太重,惹得皇帝煩心。

但是,再瞧一眼此刻不曾對這位小皇後的态度——他們心裏頭就開始糾結了——說好的心情煩悶呢,陛下,你怎麽能這樣明顯的差別對待!

小姑娘這話說的不客氣,皇帝卻并不生氣,內心只覺熨帖,甚為歡喜。

——要是換了別的時候,小姑娘在陌生環境裏見了他,必然是先羞答答的行禮,哪裏會什麽都不想,便直接過去問他是不是瘦了,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表面上是失禮,內裏……卻是關心則亂。

皇帝心裏頭軟的厲害,越瞧越覺得小姑娘得自己心意,叫他恨不能将她團成小團,每日裝着,片刻不離才好。

他心裏頭有千言萬語,嘴上卻不曾說什麽,正想着摟住小姑娘親親揉揉,目光卻微微凝住了。

正是夏日,天氣熱的厲害,青漓身上只穿了單薄的抹胸襦裙,水藍色的裙擺上簡單的繡了幾朵玉蘭,如雲的長發取用銀簪挽起,素簡的很。

尋常人這般裝扮,少不得減幾分姿色,偏生她相貌極美,如此一來,不僅不顯寡淡,反倒有天然去雕飾的清水芙蓉之美。

皇帝一低頭,便瞧見小姑娘脖頸與胸前的大片雪膚,明明內殿是放置有冰塊,手頭上便有涼茶,他卻覺仿佛是喘了一口熱氣般,心頭難以抑制的躁動起來。

頓了一下,皇帝才低下頭,道:“其實,朕這幾日,吃的也不少。”

他在青漓小手上重重親一下,這才在她耳邊道:“可是——朕心裏頭想你想的厲害,人便一日日憔悴了下去,你若再不來,便要清減的不成人形了。”

“沒正經,”青漓知他是想叫自己寬心,暖心之餘,卻也擡眼瞪他,啐道:“才說了幾句,便油嘴滑舌。”

皇帝久不見她,滿心的柔情都要溢出來了,即使是被人瞪了,也不覺生氣,大笑幾聲之後,便抱着她這一側坐下。

那是皇帝禦座,他自己在上頭還沒什麽,抱着自己坐上去算什麽事,青漓心中一驚,連忙推他肩,連聲道:“使不得使不得,快放我下去……衍郎!”

皇帝低頭親她耳垂,曲解着低聲道:“朕自己的女人,怎麽便抱不得?”

“不是,”青漓急着下去,也沒去細想,只順着他話裏頭的意思反駁:“衍郎別在這兒抱——換個地方,由着你抱。”

皇帝想要的便是她這句話,心滿意足的笑幾聲,便抱着她站起身,往裏間去了。

幾個內侍還侍立在一側,他也沒什麽心思理會,深知小姑娘怕羞的性子,便只吩咐道:“朕同皇後說說話,你們且退下。”

陳慶帶着那幾人應是,随即便一道走了出去,還不忘體貼的将門合上。

青漓初時還沉浸在久別重逢的歡喜與溫情中,等到人都走光了,裏間只剩自己與皇帝二人時,她便有些反應過來了,心下有些慌,卻也不敢在皇帝面前展現出來,只僞裝出底氣十足的看着皇帝,道:“——你不準亂來。”

“不亂來不亂來,”皇帝一點誠意都沒有的摟住小姑娘,順勢将她壓到了塌上,不待青漓反應過來,便低頭就含住了她唇。

唇齒纏綿間,青漓聽他斷斷續續道:“妙妙,朕甚是念你。”

似是心口被敲了一下,他這句絲毫不掩思念的話出口,青漓也不忍心再推,合上眼,由着他親吻自己唇。

正是夏日,衣衫單薄,二人又貼的緊,皇帝初時還不曾覺察出什麽,抱的久了,卻意識到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他忽的笑了笑,緩緩松開了懷裏那只氣喘籲籲的小貓兒,含笑道:“小姑娘,”

在她額上親一下,皇帝道:“想朕不想?”

青漓被他按在塌上一通狠親,頗有些有氣無力的嬌美,瞪他一眼,嘴上卻終究還是乖乖道:“想的。”

“朕也想你,”皇帝貼近青漓耳邊,別有深意道:“許是天熱的緣故,有時候,想你想的,許久都睡不着。”

青漓見皇帝面上笑意,便知那不是什麽好話,她又經歷過風氣開放的現代,隐隐約約也能猜到他是為什麽睡不着,心裏頭羞得厲害,只伸手在他肩上打了一下:“你讨厭!”

“好好好,朕讨厭,”皇帝捉住她那只小手,定定的瞧了青漓許久,直到盯得她面紅耳赤,才湊過去,低聲道:“小冤家,朕怎麽覺得……”

他輕輕咳一聲,手掌卻借着衣衫遮掩,在她雪脯上極輕的按了一下:“……似乎豐盈不少?”

青漓同皇帝結識這般久,最親近的事便是那夜竹樓夜宿那一遭,雖如此,卻也是被遮住眼睛,由着皇帝自己胡來的,除此之外,二人頂多也就是親親抱抱,此刻驟然聽皇帝說起這個,竟有些不曾反應過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如夢初醒一般,從面頰到耳根,齊齊紅了個透徹。

“壞人!”青漓用力去推他,可皇帝力氣大,豈是她一個小女子能推開的,許久的無用功之後,她恨不能将頭埋到床榻裏頭去,氣悶道:“我好心好意來看你,你卻只知道欺負我!”

“朕哪裏舍得欺負你,”皇帝低頭瞧她,頓了頓,又低聲道:“豐盈與否,你自己難道還察覺不出?”

廢話,那是青漓自己的身子,她怎麽可能察覺不出!

前些日子,夜間沐浴時青漓便發現了,與之前相比,自己的胸脯确實豐盈許多,她本以為是錯覺,偷偷去穿之前的衣衫,卻覺胸部的确有些緊了。

青漓心裏頭羞,還有點對于自己成長的歡喜,其中又摻雜了幾分淺淺的擔憂,也沒跟別人說,只悄悄同董氏提了一嘴。

董氏初時有些驚,随即又掩唇笑了,青漓羞得面紅,只氣鼓鼓的看着母親,一言不發。

“無需擔憂,”董氏笑完了,又安慰道:“妙妙年紀漸長,倒也不奇怪,再者,幾位女官為你配備的湯藥,皆是女子養身所用,阿娘找人看過,不會有問題的,眼下這般也只是功用之一,亦屬尋常。”

阿娘給了答複,青漓也不好再問什麽,只悶悶的回自己院子去了,嘴上沉默,心裏頭卻窘迫的很。

——這要是自然發育的也就算了,可是現下卻是因為一直喝藥調理的緣故,雖然知道那藥是為了溫身養體,對自己身子有益,胸脯漸豐也只是順道為之,可是想着藥方是宮裏頭得來的,她心裏頭便有些別扭。

好像這是專門為了叫皇帝舒服,才……

她正臉紅的關頭,卻聽皇帝道:“如何,朕沒弄錯吧?”

青漓斜他一眼,沒好氣道:“要你管!”

“朕好聲好氣同你說話,”皇帝也不曾脫靴,摟着她在塌上翻一個身,二人便一齊到了裏頭去,他壓在青漓身上,緩緩道:“你倒好,竟敢對朕這樣兇。”

“兇都兇了,”青漓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氣鼓鼓的道:“你待如何?!”

“不如何,”皇帝漫不經心的答了一句,似笑非笑的瞧她一眼,在她耳邊道:“——朕只管去瞧瞧,妙妙究竟能多‘胸’。”

他一露出這幅神情,青漓本能便覺不妙:“衍郎——你別!”

她說的太晚了。

這話出口的時候,皇帝已低下頭,微熱的唇貼上了抹胸襦裙系帶上頭的那片雪白,輕輕的吻了上去,帶着無言的柔情蜜意。

甚至于,在溫柔缱绻的親吻之後,還不忘拿舌尖勾了一下。

青漓心跳的幾乎能飛出來,卻又拿他無可奈何,只惱的拿腳踢他,卻被皇帝伸臂,輕輕松松的捉住了腳踝,登時更無奈了。

“不長記性,”他笑吟吟的瞧着面色緋紅,嬌妍不可方物的小姑娘,在她耳邊道:“上一回朕是怎麽收拾你的,忘了?”

“壞人!”青漓捂臉:“以後再不要進宮看你了!”

“進了朕的地盤,居然還想着出去?”皇帝笑微微的瞧着她,雪白的牙齒閃動着刺目的光,他慢條斯理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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