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玲珑骰子安紅豆(9)
輕衣走出房間時,葉木不知何時已站在了那裏,面帶微笑地看着她。
“沈醫女方才到了,随王爺去了書房,想來很快就會到王妃處尋你了。”
雖暫時不能根治輕衣的病症,可沈昙還是每隔幾日便會來王府請脈,以期能有不同的發現。
只不過往常她來了便會徑直來找她,今日怎麽先去了書房?輕衣心中存惑,面上依舊帶笑:“麻煩木姑姑親自跑一趟。”
“我恰好順路,你實在不必與我如此生分。”瞧輕衣并不排斥,走上前來挽着她的手,“我也要回摘星閣,不如就一道吧。”
輕衣自然應下。兩人一邊走一邊聊些有的沒的,倒是發現彼此性情十分相投。
“若是木姑姑不說,我如何都看不出姑姑已廿二歲了。”
葉木一哂:“你這是在誇我年輕?”說着認真打量了一下輕衣,笑道,“如此說來,你不是和我相反?明明不過是個剛及笄的孩子,有時瞧着卻比王妃還要老成。”
輕衣好笑地看着她:“你竟以為王妃老成?”
葉木知曉輕衣與王妃關系親近,可親近到如此言語,卻是她未料到的,不動聲色地繼續笑着:“王妃如何就不老成了?我瞧着就很好。管理起中饋來真是利落幹淨,就算是訓練了多年的貴女也未必有她的能耐。”
輕衣感慨一笑:“王妃或許就腦子好使了,她學東西比普通人要快上許多。”
聽她這般評價顧霜,葉木來了興致:“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腦子好使不就是頂好的事情嗎?”
輕衣吐了吐舌頭,有了些少女的模樣:“你不知道,王妃有時天真得很。”可說完這句便未再繼續解釋。
葉木知趣地不再深挖,笑着聊起了別的。
“對了,方才你對我說,那亭子是紫檀香木做的,可我适才去逛了逛,并未聞見什麽香味呀。”
輕衣面露疑惑:“我也想了許久。或許是人為地将香氣遮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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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住?”
“就是用其它植物的香氣掩蓋,或者是中和形成新的氣味,甚至是沒有氣味。”
葉木“哦”了一聲,然後不解地望着她:“既無香氣,那木頭上也刷了一層漆,你是如何得知那就是紫檀香木的呢?”
輕衣面色一僵,含混道:“興許是吧。其實我也不大确定——不過是憑着雜書上寫的內容亂猜的罷了。”
葉木看出她的躲閃,試着問她別的問題:“我偶爾會聽見你哼一首我從未聽過的小調,是有誰曾教過你的嗎?”
輕衣面色恢複自然,搖搖頭:“我也不知。好像生來就會唱了。”想了想,又說,“我曾在左相面前哼唱過,她說這是邊疆小鎮的曲調。想是因為我小時,曾有一位來自那裏的乳母……或許她曾哼歌哄我入睡,我便就此記下了。”
兩人閑聊間,已回到了摘星閣。見閣內侍女呈兩列站立,知曉顧霜已是起了,連忙将步速提快。
進到內廳時顧霜正與沈昙相談甚歡。
“奴婢參見王妃。”
顧霜停下談話,讓兩人起來,本欲等沈昙診完脈後邀她一起用膳,可秦昇卻滿臉都是笑地走了進來。
“王妃,王爺得知您起了,便派奴才來請王妃前去用膳。”
顧霜看了一眼沈昙,以為有些不妥:“我就在摘星閣用些就好,不必這麽麻煩了。”
秦昇連忙又行了一個禮:“若王妃不去的話,估計王爺只吃上幾口就又回書房了。”
顧霜有些驚奇地看着他:“王爺用膳一向是這般的麽?”可在她印象之中,倒并非這樣。
秦昇猜出她所想,将頭垂下,掩蓋抽搐的嘴角。
所以王爺和您一起吃那就是不一樣呀!這速度都慢了好幾倍,味道好歹是嘗到了。
顧霜心思一轉,很快明白其中關竅,頗有些哭笑不得,思量片刻,轉身朝着沈昙微微一笑,示意對她的感謝,便帶着葉木和秦昇一道走了。
顧霜吃了一口菜,愣了愣。
蕭徹心中得意,面上卻是無甚變化:“怎麽不吃了?”
顧霜将飯菜咽下,看着蕭徹,語氣驚訝:“府中的廚子怎麽換了?”
蕭徹朝秦昇投去一撇。秦昇會意,走上前恭敬道:“回王妃,府中原來的廚子以為自己才疏學淺,便辭任前往南國學藝了。”
顧霜下意識地往嘴裏送了一塊肉,邊嚼邊想,該不會是被她的菜打擊到了吧?其實那個廚子的做飯水平還是不錯的。
蕭徹看着她呆呆愣愣的模樣,不由自主就露出了笑容:“如今夫人以為王府的菜能得幾分?”
顧霜脫口而出:“八分吧。”
蕭徹拿着筷子的手一僵,笑容凝滞片刻,然後面無表情地瞧着一旁的秦昇。
秦昇只覺自己後背冷汗直流,哎喲喂,他已盡力找了一個南國的廚子,如今好歹從五六分到了八分,王爺怎麽還不滿意呀!難道一定要和夫人的娘家比嗎?可是這能比嗎?比了有意義嗎?
蕭徹哪有心思想那麽多,他只是覺得,他好不容易知道他家夫人對吃感興趣,媽的竟然連個十分都弄不到!太丢人了!原本還想着能得到什麽獎勵,結果媽的只有八分!八分!
顧霜此時一心專心佳肴,難得沒有意識到氣氛的變化。秦昇便只得努力地盯着顧霜,希望她能注意到現在的境況,說幾句好話,拯救他于王爺的眼神之中。
可惜顧霜許久未嘗到地道的南國佳肴,專心得狠了,絲毫沒注意到秦昇的暗示。反倒是蕭徹,見秦昇辦事不力還敢盯着他夫人,眸中冷光乍現。
秦昇抖了抖。天啊,王爺平日裏在朝政上喜怒不定就算了,如今連在內宅裏都是這樣,讓他要如何在攝政王府生存?
一直旁觀的葉木瞧着秦昇與王爺兩人的“交流”,忍不住地想笑。可見秦昇的模樣實在可憐,想了想,對顧霜道:“奴婢見王妃很喜歡今日的菜肴,不知王妃是否想見見府中新來的廚子?”
顧霜從菜肴裏擡頭,因為回神,很快就感受到了氣氛的古怪,又見秦昇讨好地看着她,一瞬間便明白了什麽。
她的王爺,竟然會有這麽小孩子的心思。心裏這麽想着,臉上也帶出些笑來,成功轉移了蕭徹的注意力。
“這廚子做的菜很好吃,讓我想起了在南國的日子……不過這見面就不必了。”思索了一會兒,又問,“不知這廚子的月例較之前的那位是高了還是持平?”
“多了十兩銀子。”
不知想起什麽,顧霜的臉紅了紅:“哦,十兩呀。”這下不用想都知道是他派人去請的了,怎麽什麽時候都十兩十兩的加
一邊腹诽一邊朝蕭徹投去目光,卻見他一副我是不是做得很好,快誇我快誇我的模樣,連忙斂目忍笑,平靜語氣淡淡開口:“王爺可知,普通人家一年用多少銀子?”
蕭徹愣了愣,似是沒想到事情往別的方向發展,不過仍舊回道:“約莫一兩吧。”
顧霜笑着點點頭:“既是如此,那王府裏廚子一月便有十一兩銀子,是否太過了些?”
見蕭徹支支吾吾的模樣,繼續道,“妾知曉王爺是為了妾,可若每次都加上十兩,恐怕有所不妥。畢竟連母後都勤儉如此,着人讓把萬壽節與中秋節一并過了。妾擔心,以後若是管不好王府,王爺與母後便會心生不喜,妾又該如何自處呢?”
顧霜作出小媳婦的模樣,桃花眼帶着柔柔的水光,加上此刻故作軟糯的語氣,好像蕭徹以後真的會欺負她一樣。
蕭徹一聽她自稱妾就有些頭大,又見她這副模樣,更是無法招架。立刻明白他昨晚終究還是鬧得狠了,讓夫人有些不爽快,忙出聲道:“夫人說得極是。況這種後宅之事本就應夫人一人做主。”
顧霜仍舊笑着:“可王爺當初既已許下十一兩,我如今怎可輕易更改呢?那豈不是駁了夫君的面子?”
蕭徹被她那一聲“夫君”喚得心思飄飄,其他的自然也就不重要了,恩,不重要了。唔,總歸她去管就好了。總之他以後不再,咳咳,不再每次加銀子就是了。
“總歸是夫人管着,夫人想如何便如何。”
顧霜得了準信,滿意地一笑,然後挑了一塊排骨放到蕭徹碗裏:“夫君快多吃些吧。”
蕭徹立刻捧起碗,大口大口吃起來,一邊吃還一邊帶笑地看着她,明明被教訓了,卻是極開心的模樣。
一旁的秦昇瞧了,嘴角眼角忍不住一起抽搐。
王爺自從遇上王妃就沒硬氣過。這才多久呀,就已經展現了要被吃得死死的趨勢。
葉木見王妃三言兩語就再次徹底地确立了管理後宅的地位,對其欣賞又上了一個臺階。
可見兩人琴瑟和諧的模樣,眼中又忽然生出一抹擔憂。
唉,但願這樣這樣的日子能長久一些才好。
慈寧宮。
蕭琉恭敬地朝韓悠行禮:“兒臣給母後請安。”
韓悠淡淡一笑:“起來吧。陛下最近辛苦了。”
蕭琉禮節性地笑着:“兒臣身為鳳新國的皇帝,辛苦些本就是應當的。”
韓悠打量着自己的手,嘴角牽起若有若無的笑意:“陛下說的極是。對了,本宮聽說,百花宴那日,陛下私下召見了攝政王妃?”
蕭琉眸光微動:“兒臣一直無緣得見攝政王妃,那日恰好聽說她進宮,便提前召見了。”
韓悠将目光從手上移到面前那張稚嫩的小臉上,瞳孔微縮。
真是一張像極了蕭律的臉。眉毛、眼睛、鼻子無一處不像,連帶着呼吸都是一樣的。
她臉上的笑容又大了幾分:“你們本來就該相見,早晚并無甚大礙。只是我兒身為皇帝,行事前還是三思才好。”
蕭琉笑道:“母後怎麽和皇叔說得一樣?”
韓悠一愣,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他說得什麽,睫毛微低,語氣不明:“我們都是你的長輩,自是希望你能好好長大。”
蕭琉聞言,不疾不徐地再次行了一個禮,眉眼低垂:“兒臣謝母後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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