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山雨欲來風滿樓(11)

九華山下的小鎮白日裏雖是車水馬龍,喧嚣吵鬧,可到了夜間卻是安靜非常。

霓裳從小生在歌舞坊裏,恰與這樣的情境相反。糜亂的夜色就是所有人的光亮,然後就是無休止的哄笑,挑弄,極盡人世之歡愛。

她曾以為一生也就那樣了。可卻遇見了韓曠。他替她贖身,擇她伴于身側。那時的她聽說過他,身邊美人無數,三日一改,半月一換。

她不知他怎麽會看上她。但她一向是個善于把握機會的女人,亦是個聰明的女子,知曉他們這樣的關系,不過你情我願,你買我賣,單純而實際。

她本不該生出旁的心思,可她卻喜歡上了他,一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男人。她一度以為他也是喜歡她的,但或許,半年的陪伴不過只是他微末的一段風流,只是一種陌生的習慣。

舞姬和恩客,除了欲望,她本就不該再奢求別的東西。

韓曠深夜回來時,見房間漆黑,意外覺得少了什麽。

他忽然記起,在蠡縣的日子,他有時回得晚了,總能從屋外看見橘紅色的燭光。

今夜霓裳并不在此處,她前幾日便搬到了後院的廂房。韓曠笑了笑,不過女孩子的賭氣,倒也能堅持得這般長久。

其實習武之人,夜裏點燈與否并不重要。他就着月色躺在了床上,想合眼先睡上一覺,可思緒卻一波一波地向他湧來。

尤其是年少的事情。那些人的一舉一動,此刻都眉目鮮活地浮現在他的腦海裏。然後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他的夢魇。

霓裳迷糊之間,似是聞到了一股冷梅的香味。

她一下睜眼,對上了韓曠幽深的眼神。她不知他今夜為何突然到了這裏,可她瞧着他的神色卻是很不好。盡管他并非外露情感之人。

韓曠不由她拒絕地開始扒掉她的衣服。她不過下意識地掙了掙,便被他甚是粗魯地反剪了雙手。

她覺得今夜的他很是直接,像是在宣洩什麽情緒。可他卻意外地一直注視着她的眼睛,甚在她被他盯得心生寒意之時,仍舊要固執地将她的臉扳正,讓她直直對上他的雙眼。

漸漸地,她似乎也沒了知覺,一切就像是本能。他們已經習慣了彼此的身體。

Advertisement

荒唐過後,韓曠很快入睡。霓裳卻未看他,只是默默地看着頭頂的承塵,目光淡漠。

果如葉木所說,顧霜在日跌時分收到了娘親的拜帖。

不過卻是蕭徹親自帶給她的。

顧霜看着蕭徹手裏的帖子,眨眨眼,再眨眨眼,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咦”了一句:“娘親竟然直接給夫君了?”

蕭徹看着她傻乎乎的樣子,嘴唇一勾:“左相早便将拜帖寫好了。”

所謂拜帖,本就是禮節上的往來。娘親這般,與不給拜帖直接說一聲也差不多了。唔,還真是随意。

蕭徹見她将拜帖接過,亦笑道:“左相這般,倒是很随性。”注意着夫人的神色,裝作不經意的模樣,“對了,不知左相是否對誰都是這個樣子?”

顧霜小聲嘟囔了一句:“娘親說到底就是嫌麻煩而已。”以往她就常見她這個樣子,不過大都是些親近的府第,若是聶府,那有時則連拜帖也不用的。

這樣一想,似也明白了娘親的态度。

蕭徹耳力極佳,無意間聽清了她的嘟囔,頗有些哭笑不得。又見她想着什麽,但半晌都未開口,有些意外,朝她走了幾步。

“夫人。”

聽見蕭徹的聲音,顧霜方才回神,看他好像在等她的回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呃,夫君方才說什麽來着?”

蕭徹将她拉到身邊,捏捏她的臉,故作威脅之态:“行啊你,連為夫的話都敢不聽了。”

顧霜很是委屈:“我方才有在認真聽的。”見蕭徹挑眉看她,聲音不自覺低了許多,“就是,就是不小心忘記了。”

蕭徹不再逗她,神色變得正經起來,微微側身,向葉木詢問:“夫人這幾日都是這般嗎?”

葉木仔細回憶道:“王妃近來的反應……确不如從前。”見王爺面色不豫,稍稍遲疑了些,“可并不如今日這般。”

蕭徹想起顧霜近來總是睡得很晚,摸摸她猶帶不解的小臉:“夫人是想着左相将至,所以……”語氣末梢微微上揚。

顧霜在他說話時打開了請帖,瞧見了熟悉的字體,莫名安心許多。

只不在意地笑笑:“夫君不必擔心,過幾日就好了。”碰見了高興的事情,她總會犯傻幾日。不過想想,還是再寬慰一下他,便擡頭朝他甜甜一笑,“夫君以後會習慣的。”

這話雖有幾分沒頭沒腦,蕭徹卻是一下懂了。看着她的笑容,心中一動,忍不住趁又她不備,偷親了一口。

葉木自是準備識趣地退下,可離開前見蕭徹投來了淡淡的一撇,心神一肅。

王爺這是在責怪她服侍不力了。

可自從府中出了奸細,她便一直提着心,不敢有所疏漏……夫人行為有異,當不是外因導致的才是。思忖片刻,還是再核查一次更為穩妥。

洗漱後躺在床上,顧霜想着明日便能與娘親見面,忍不住抱着被子滾了滾。

滾了會兒,覺得有些傻氣,一下用被子将自己的頭蓋住,小聲笑了起來。本以為笑笑便不會再這樣興奮,熟料卻是上了瘾般,心情愈發地好了。

于是将頭又伸出來,只裹着身子,又在床上折騰起來。

蕭徹在淨房裏聽見了外面的動靜,想起夫人今天的呆愣,難免擔心。匆匆了事,便走了出來。

熟料卻看見她正玩得歡快。

忽然就想起初見她的時候,她也在這張床上滾過,之後倒是沒有再做這樣的事情了。他偶爾想起時還以為有些可惜……他甚還想過哄着她再滾滾,可她平日就已很好。

未料到今日竟能有幸再看見,也不擔心了,就那麽安靜地立在不遠處注視着她,耳邊還傳來她的自言自語。雖不甚清晰,但連蒙帶猜,還是能明白一些。

“唔,要怎麽在娘親面前誇誇夫君呢?”

“看娘親的态度,應當是滿意的吧……”

“不知道夫君的禮備得如何了,一會兒該不該問問他呢?……唔,要是沒備好怎麽辦呢?”

蕭徹一笑。原來是在想着這件事。她那小腦袋裏想的事情倒是多。只不過,讨好泰山這樣的事情,交給他就好了。她只需要照顧好自己,把自己養得胖些才好。

顧霜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停止了碎碎念。

室內一下變得安靜。連淨房裏的水聲也聽不見。

顧霜一愣,想起了她的新婚之夜。她乖巧地将頭慢慢縮進被子裏,然後努力朝內側拱了拱,面向內壁側躺着,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蕭徹自是将她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擔心她把自己悶着,忍住笑,如常地将衣服脫下,挂在木施上。又将屋內的燈滅了,方才若無其事地上床,輕輕扯了扯她的被子。

“夫人?”

自他們成婚後,床上向來都只有一床被子。起先她月事來的時候,為了不擾着他,還特特去拿過另一床。

可醒來時那床被子早不知去了何處。

顧霜把自己裹得緊緊的,害羞得不打算理他。可轉念想着業已入秋,他一直晾在外面恐會着涼,便将被子從身後扯了扯,遞給了他一個角。

今夜月光甚好。蕭徹見她還是不欲将頭伸出來,便就着她伸過來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懷裏。

他環過她的腰,将遮住她臉的被子拉開,然後憑着感覺找到她小巧的鼻尖,輕輕捏了捏,引來她不滿的嘟囔。

他這才低低笑出聲來,顯得很是愉悅。

顧霜年歲雖小,可卻并不常做甚幼稚的舉動。一旦做了,多半是遇見了無措或是高興的事情,如同初見與現在。

身為攝政王妃,大氣端莊雖不能少,可他更喜歡現在的她。她本就還是一個孩子,無須老成得像他一樣。

環着她腰的手輕輕動了動,背後傳來蕭徹滿意的聲音:“夫人總算長了些肉。”

她雖未應話,可他知道她并未睡着。

“夫人在顧府時,想必過得很開心。”看她的反應,該是和左相很親近。

顧霜見他并未提自己的傻事,羞澀漸漸消去,開始慢慢回着他的話。

“其實娘親很忙。尤其是剛升任左相的那兩年,恰逢南國的多事之秋。她常常才從澇災的豐州回來,未及吃上一頓飯,又要趕往私鹽猖獗的潮州。那段時間,我一年都未必能見她幾次。”

蕭徹聞着她的發香:“恩,然後呢?夫人就一直乖乖待在家裏嗎?”

顧霜下意識将臉向蕭徹處側了側,笑道:“怎麽可能?我常穿着男裝出門閑逛,聽聽評說,嘗些小菜,知曉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夫人一個人去嗎?”

“當然不是。還有晚晚,就是聶相家的小女兒,我們從小就玩在一起。”

“左相倒是心寬,敢放着你到處亂跑。”

顧霜聽出他的調侃:“起先我也是這般想的。後來有一次被人偷了錢財,才知娘親原來早在我身邊放了暗衛。”

蕭徹一猜也是,又聽夫人道:“夫君應當知曉他們的存在吧。出嫁前娘親曾與我提過,若是夫君主動問起,據實以告就好。可夫君之前都未問過。”

蕭徹突然就有些心虛與愧疚。他似乎确實沒有做到自己所說的坦誠以待。下意識又将她往身前帶了帶,熟料夫人忽然轉過身來,睜着眼睛與他四目相對。

他一笑,雖不知她能否看得清楚:“我自是知道的。左相很疼你。”那些暗衛他聽秦昇說過,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顧霜也是一笑,卻回到之前的話題:“可長大後我就不常到街上去了,就算去也只能着女裝,扮不成公子了。”

蕭徹了然,擁着她:“那夫人會覺得無趣嗎?”

顧霜搖搖頭:“那時候娘親便鮮少到外地任職了。常常帶着我出席許多宴席,見識一些旁的事。”

蕭徹聽着她的呼吸,忽然心思一動:“夫人可曾遇見過什麽,恩,喜歡的人?”

這個問題并不隐晦,甚至可謂直白。可顧霜仍想了一會兒才明白,且未能明白到點子上:“除了晚晚,我偶爾也和崔尚書家的姑娘們游玩。”

蕭徹一滞,不由失笑,只得說得再明白些:“只和姑娘們?”

顧霜不明所以地點頭:“除了姑娘,自是沒有旁人了。”

雖說顧府家風開明,可于男女一事上,仍舊恪守着傳統。況且顧家到了娘親那一輩,子嗣不知怎得都不甚興旺。她連表哥表弟都未見着幾個。

蕭徹摸着夫人的頭發,滿意地唔了一聲。就着月色尋到了她的唇,輕輕一啄:“這些我都知道了。夫人放心吧,泰山會喜歡我的。”

顧霜雖心知他瞧見了自己的胡鬧,但以為兩人聊了這麽多,他當已忘記了,是以此刻被他說出來時,臉頰忍不住微微發燙。

索性以攻為守:“夫君哪裏來的自信?”

蕭徹笑笑:“泰山既然這麽疼愛夫人,那麽夫人喜歡的,我想泰山也會喜歡。”

顧霜一愣。她忽然想起當初面見母後時,他也說了相似的話。

在心上人面前,知道對方恰好也心悅自己,連穿衣吃飯這樣平淡的事情都能變得理直氣壯起來。

她又想起,蕭徹好似從未直接表達過他的喜歡。明明并不是什麽委婉的書生才子,可每次說着情話時,都像在彈一支曲子,念一首詩。

她回抱着他,回應了他的自信:“恩。娘親一定會很喜歡夫君。”

蕭徹低低笑出聲來。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