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衆裏尋他千百度(5)
夜晚的攝政王府較白日而言,多了幾分無言的肅穆。
四位嬷嬷被顧霜留在了府中,知悉兩人回來,忙在屋前恭敬地候着。蕭徹和顧霜兩人有話要談,便略略說了幾句,嬷嬷們知情識趣,很快就一齊退下。
一進屋,蕭徹從背後抱着顧霜,将頭埋在她的發間,貪婪呼吸着她的氣息。然後一路往下,親了親她的脖子。
顧霜只覺脖子處一陣酥.癢,以為他在呵氣,忙笑着躲他:“我不要……你走開。”
蕭徹低低地笑,仍不停地親她。親了會兒似覺不夠,便将她的身子扳過來,對着她嬌嫩的唇就是一個深吻。
顧霜擔心他做出出格的事,忙用手推他,好不容易才得了一次喘息的機會:“孩,孩子。”
蕭徹明白她指的什麽,深吸一口氣,将她攬到懷裏,摸着她的頭發,慢慢平靜下來。顧霜念着正事,要從他懷裏出來,卻被他止住。
蕭徹的語氣似有些,恩,委屈?
“我已有三日未親近夫人了。”
顧霜不知道他什麽時候竟學會了撒嬌。撇撇嘴,恍若不屑,可嘴角卻忍不住地向上彎。
她也忍不住撒嬌:“但是我站着累。”
蕭徹回過神,忙将她抱起,順便還掂了掂,想起白日輕衣的話,有些不滿:“你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許是兩人初初和好,有幾分小別勝新婚的意趣在其中,顧霜一改往日的清淡,膩歪了不少。她就着他将她放下的姿勢,摟着蕭徹的脖子,讓他倒在自己身邊。
顧霜的語氣很認真:“我有乖乖吃飯的。”
溫香軟玉在懷,蕭徹咬了咬她的鼻尖,惹得她輕哼一聲,用手捶了捶他。
蕭徹低低一笑。
顧霜見鬧得差不多了,慢慢将身子坐起來,面對着他,神色正經:“娘親将顧府一半的暗衛交付給了我。”
蕭徹嘴角的笑意漸漸散去:“左相倒是看得起夫人。”
顧霜以為他的語氣很是別扭,眯了眯眼:“你答應過我不吵架的。”
蕭徹眼角抽了抽,擡手揉揉眉心,語氣有些無奈:“唉,……算了。不過,”正眼瞧着她,“事情還是要說清楚的。”
這自是當然。顧霜将前因後果和盤托出,順帶将已知的消息都告訴了他,誠意十足。
蕭徹未料到她已私下做了這樣多的事,神情難免一愣。又聽她講到前幾日與采漪見面,引出韓縢勢力一事,臉色便有些不好。
之前的事都是暗衛打理,她只需藏在幕後即可。但那日她卻是在以身犯險。顧霜亦看出他的想法,知道理虧,聲音便愈發地小了。但聲音雖低,仍舊将事情一一說了個清楚。心思百轉千回,默默想着蕭徹可能問出的問題。
本以為他會很尖銳,熟料卻很溫和。
“這樣說來,夫人已經知曉一切了?”
蕭徹的小心翼翼無意間提醒了顧霜,他曾向她隐瞞顧染失蹤一事。有了底氣,聲音漸漸大了起來,玉指戳着他的衣服:“我還想着,你要一直瞞我到何時!”
蕭徹咳嗽了一聲,趁勢将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裏。
“你懷有身孕,我擔心你驚怒之下,會有何損傷。”
顧霜正色:“我能明白你的擔憂。但是夫君,我不會永遠只有十六歲。幾個月以後,我還會成為母親。”見他挑眉,不正經地笑,忍不住又伸手去掐他,“我可是很認真的。你能不能好好聽我說話。”
蕭徹忙斂笑,作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顧霜便接着道:“夫君前幾日生氣,是源于對我的愛重。正因為明白這一點,所以盡管初始有些不高興,但在事後,譬如現在,仍能心平氣和地與夫君說話。”
蕭徹順着她輕柔平和的聲音,神情亦慢慢沉靜下來。
“夫君不願我涉險,我心底深處自然是喜悅的。但夫君身在高位,想必亦有許多身不由己,若有一日,我以擔憂為名,堅決不肯夫君行事,夫君又待如何?”頓了頓,眼中光芒漸盛,“想來結局應不會有何改動,只過程愈加坎坷,而夫君內心亦難擋煎熬。”輕輕嘆了一口氣,“我小時常讀許多話本,見許多有情人因些微瑣事而誤會叢生,終至一生陌路。局外人瞧着這些事不過爾爾,但于局中人,卻莫名生出自尊的枷鎖,迫得人不願開口。”
顧霜微仰着頭,瞧着面前這個她将依靠一生的男子,桃花眼燦爛如星。
“我既心悅夫君,自不會阻攔夫君的抱負,結局如何亦不在考量的範圍之內。只要是夫君想做的,又不違基本禮法,我定會支持。那麽,反之,夫君是否應該——”
話未說完,蕭徹的氣息已達眼前。他攬着她,神色異常嚴肅,可目光卻像剛剛回神,帶了幾絲迷茫:“你方才說什麽?”
顧霜奇怪:“只要是夫君想做的——”
“前面一句。”
“我不會阻攔夫君——”
“不,再前面。”
呀。顧霜反應過來,笑眯眯地看着他:“恩?想再聽一遍?”
蕭徹很是正人君子般地皺了皺眉:“方才風大,沒聽清。”
顧霜笑着看他睜眼說瞎話,從善如流:“風是有點大。”
兩人身居內室,門窗雖有縫隙,卻也不至于大風大浪。蕭徹意識到借口的蹩腳,臉頰閃過一抹可疑的紅色。但夫人既随他所言,那麽……咳嗽一聲:“所以?”
看在他難得可愛的份上,顧霜抿嘴一笑:“我說我心悅夫君。”
很好。蕭徹以為圓滿了。但他面色卻嚴肅得緊,心中默念這是美人計,美人計。不能被誤導到別的方向去了。
然後許是為了應景,腦海裏忽然浮出一張面孔。
許久未聽見他的聲音。顧霜不由擡頭,疑惑地望着他。只見他眸光星動,神情略有些古怪,不知在想些什麽。
她正欲出聲提醒,卻見他突然盯着她:“那南國副使可有何問題?”
顧霜覺得奇怪,莫名其妙間如何便牽扯到了他,順口便問:“夫君是說子斐嗎?”神情有些疑惑,按理他應當無甚問題呀。
蕭徹看着她,關注點顯然不在于此,一字一句咬得很重:“子、斐?”
顧霜以為他早将謝洺查了個遍,熟料他竟不知他的字,愈發疑惑,但仍是解釋道:“子斐是謝公子的字。”
她的情緒和心思都寫在臉上,蕭徹黑着臉:“……我知道。”
顧霜睜着眼睛:“那你問我做什麽?”
老子能說是擔心你紅杏出牆嗎?說出來還不得被打死。何況他知道她不會。忍住煩躁的情緒,盡量輕描淡寫:“恩,你小時候去他家偷過栗子糕?”
顧霜先是一愣,然後了然,最後便是不好意思。明明在謝洺面前可以淡笑着應答,在蕭徹這裏,卻有些難掩的扭捏。她小時候可不知道,将來有一日,自己的夫君會知曉那些貪玩糊塗的糗事。
但這害羞,落在蕭徹眼裏,便成了別的模樣。他眯了眯眼,語氣已有些不善:“在想什麽?”
顧霜聽出他的不滿,想了想自己的往事,以為不該惹他生氣才是。擡眼看他:“我在想你為什麽——”選了個稍微寡淡的詞,“不高興?”
蕭徹的态度雖已軟化,但兩人還未達成最終的共識。顧霜不願平衡再被打破,言語動作不由自主便帶了一分小心。
蕭徹難得看出來了。見她小嘴微抿,黛眉輕蹙,桃花眼撲閃不定,雙手無意識地在小腹上輕撫,竟有些可憐巴巴的模樣。
積攢的火氣一下洩去,除了認命還是認命。
她既如此反應,想來是從未有過這個念頭。是他小人之心了。吐出一口氣,将她攬到懷裏,想了想,說出的話卻幹幹的:“我沒有不高興。”
顧霜在他胸前蹭了蹭,語氣有些遲疑:“是因為,謝洺嗎?”思來想去,只有這個理由了。
蕭徹不意她的直言,身體一僵。這讓顧霜更是篤定了:“你不喜歡他。”眼珠轉了轉,恍然大悟般地咧嘴一笑,“啊,你吃醋了。”
蕭徹并不否認。話已至此,他不介意順勢說的再明白些。坦然地看着她:“我不喜歡你對着他笑。”
顧霜捂住嘴,樂不可支:“我不是對很多人笑麽?”
他被她眼中的促狹逗得惱怒:“反正他不行!”
顧霜笑得更歡,眸中閃過一絲異光:“那我可以對着太後娘娘笑嗎?”
蕭徹怔住,只見顧霜唇邊的笑容不斷擴大:“夫君你怎麽不說話了。”
想到她手下的暗衛,蕭徹一時啞然。顧霜也不再催他,可那笑盈盈的目光中卻已暗藏了旁的情緒。
蕭徹想到什麽,挑眉道:“夫人這是——吃醋了?”
夫妻之間的事,大抵如東風壓倒西風般,彼此互相平衡。
顧霜嬌哼一聲,欲板着小臉,但卻很快破功,唇角止不住地上揚。索性直白道:“我們互相吃醋,夫君以為有趣嗎?”
眼前佳人難得古靈精怪,蕭徹眸色一暗,不由分說便是一個深吻,堵上她後續的調侃。
霸道強勢卻又纏綿溫婉。顧霜輕輕一笑,主動攬着他的脖子,煽風點火。
……
喘息聲漸停,蕭徹撫着她的小腹,在她耳邊低低道:“我小時常和她玩在一處,後來長大了,她又成為了太子妃,我自是要避嫌的……府中有你一個就夠了,我哪裏有閑工夫搭理旁人。”
顧霜回之一笑:“我小時常和晚晚去外府戲玩,偶然見碰見了謝公子。也曾一道游玩過,但次數卻是屈指可數的。”歪着頭看他,“長大後,亦是開始避嫌,交集實在是了了。”
蕭徹咬了咬她的俏鼻:“但是他喜歡你。”那種眼神。
顧霜一哂,她還真沒發現,可是不能拂了他的意,含糊道:“或許吧。”見蕭徹眯眼,眉梢一挑,“難道太後娘娘就讨厭夫君了嗎?”
蕭徹眼角舒展,欲将此事揭過,卻聽顧霜笑道:“夫君既與我将這些舊事挖出,想來也算是,恩,坦誠相待了?”
蕭徹點頭。
顧霜輕輕撫着他的下巴:“我信夫君,夫君可信我?”
蕭徹眸光微動,杏眼如星河湧動,波光詭谲,似深深的思量。他知曉這是一語雙關的回答。
屋內靜默良久。顧霜不願催他,恍若那是一種逼迫——将他的喜歡,作為某種籌碼。她似是無聊般低頭把玩着腰間的流蘇,以掩蓋內心的忐忑不安。
……
終于,他将下颌放在她的發頂,故意地、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仿佛無盡的悠長:“為夫真是,越來越沒主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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