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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聞音沒料到謝容宣會突然有此一問,一時間不由微微一怔。

謝容宣似乎也覺得自己的問題過于唐突,他歉然笑到:“我只是有些好奇,在我看來姑娘武學與修養皆在旁人之上,縱然是世上許多男子也不及于你,我想能夠讓姑娘也為之傾心的男子,定然并非尋常男子。”

聞音還沒聽人用這種方式誇過自己,而且這番話還是從這位比天底下任何女子都還要完美的謝容宣大少爺口中說出來的,這番話讓她的确有些意料不到。她眨了眨眼,沉默片刻才終于道:“若真說起來,我的确曾經遇上過這樣一個男子。”

謝容宣安靜看着聞音,打算聽聞音說起其中的故事。

聞音有幾分懷念地笑了起來,低頭道:“那個人是個天下人都知道的大英雄,相貌英俊,武功高強,智謀過人,最重要的是,他為這天下做過許多事,救過許多人,是個真正心懷天下的人物。與那些只知道躲在城中享樂的公子哥不同,與那些糾纏在市井裏為小事争吵打鬧的莽夫也不同,如今天下太平,四處繁華,也是他那樣的人用血汗換來的。”

謝容宣認真聽着聞音這番話,他從未離開過謝家那宅院太遠,許多事情自然也無法感同身受,但他卻能夠通過聞音的描述去想象一些事情,他低聲問道:“姑娘與那人相熟麽?”

“我曾經遠遠見過他幾次,不過他并不認識我。”

謝容宣聽得頗為好奇,随即小聲猜測道:“聞音姑娘喜歡他麽?”

“喜歡?”聞音喃喃将這兩字說了一遍,神色透着幾分困惑的思索着。

謝容宣柔聲笑到:“是啊,似這般男子,定有許多女子愛慕,若我真是女子,我定也會傾心于他。”

聞音想了想,卻是搖頭道:“不,不是喜歡,我雖然知道他但是與他并不相熟,怎麽會喜歡上他,我只是仰慕他,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成為像他那樣的人。”

兩人這番對話結束,幾乎是同時靜了下來。

總覺得——

有哪裏不對。

最後是謝容宣輕笑道:“聞音姑娘果真并非凡俗女子。”

聞音輕咳一聲,将這個話題抛到了一邊,随之又看向了眼前這滿桌酒菜道:“我這次帶你出來,除了要讓你看看這些人外,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嗯?”謝容宣不解。

“這酒樓這麽熱鬧,就是因為這裏有整個煙州城最好的酒。”聞音兀自低頭斟酒,待将酒斟滿一杯之後,方才擡手将其遞到謝容宣的面前道:“用我師父的話講,男子漢大丈夫,沒有不會喝酒的,你想學如何當個男人,不如試試跟我一起學學怎麽像男人一樣喝酒?”

聽得聞音這般開口,謝容宣有些猶豫的看着聞音遞過來的酒,卻沒有立即接下,只是搖頭道:“我可以喝麽?”

聞音微有些驚訝:“你沒喝過麽?”

謝容宣搖頭,很快解釋道:“爹說女子不得飲酒。”

“……”聞音險些忘了,若非真情實感将人當成女兒來養,謝容宣大概也不會長成現在這副性子。

她雖覺得有些驚訝,但又覺得自己似乎不應該驚訝。事實上此番聞音帶謝容宣來喝酒,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想讓謝容宣醉酒。

她曾經見過許多人,平日的時候彬彬有禮冷靜謙和,然而飲酒之後卻全然變成了另一種模樣,或是有的人克己保守,然而卻需要靠着喝酒才能夠發洩真我,找回一些自己原本的模樣。所以聞音在思考一番之後,覺得這個辦法十分可行。

她想要看看,謝容宣醉酒之後會是什麽模樣,她想看看真正的謝容宣,會是什麽樣子。

這些想法自然不能對謝容宣道來,她只是依舊舉着杯子,朝謝容宣笑到:“你現在的身份不同了,你是謝家少爺,不是謝家小姐,不必再在意這些規矩。”她這般說着,搖晃了一下手中杯子道:“況且這酒真的不錯,你當真不試試看麽?”

聞音這話不是說謊,這處酒樓的酒的确是聞音一直惦記的東西,而這也是她當初決定留在煙州城外的原因之一。

經過聞音這番勸誘,謝容宣似乎終于稍稍動了念頭,他自聞音的手中小心接過酒杯,低頭看着杯中的酒,又道:“可是我從來沒有喝過,真的可以麽?”

“美酒這種東西呢,喝過以後就能喜歡上了。”聞音看他終于接下杯盞,自己便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随即舉杯對謝容宣笑到:“我先喝。”

聞音說罷将那杯中之酒一飲而盡,謝容宣見聞音已經喝下,自然也不能讓對方獨飲他猶豫之下,終于還是學着聞音的動作,飲下了杯中之酒。

然後他忍受不了烈酒的嗆人味道,捂唇輕輕咳了起來,一張原本白皙的臉嗆得微微泛紅,竟多了幾分嬌妍之色。

聞音很快去扶住謝容宣,有意觀察着他的模樣,低聲道:“烈酒都是這樣,喝慣了就好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謝容宣咳聲好一會兒才止住,只是臉上那點淺淡的暈色卻始終未曾褪去,他本就生得清麗秀美,如今這般模樣更是惹人生憐,別說那些從前癡戀着謝容萱的公子少爺們,縱然是如今的聞音看了,也忍不住反省起自己誘他喝酒的罪過來。

只是酒都已經喝了,想要看謝容宣醉酒後是否能夠恢複男子的言行,也只有這樣的辦法。聞音半晌沒有得到謝容宣的回應,只得盯着對方的眸子小聲又問道:“謝公子?你怎麽樣了?”

謝容宣停下咳聲,怔了片刻才擡起頭來,他看着聞音,搖頭低聲道:“我沒事,只是第一次喝酒,有些不習慣。”

聞音觀察着謝容宣神情,果然見對方眸光清澈,除了雙頰微紅不見有絲毫醉意。

看來謝容宣雖然沒喝過酒,但卻不是個一杯就倒的人,聞音知道自己低估了對方的酒量,于是又道:“沒關系,頭一次喝酒都這樣。”她這般說着,重又坐回桌旁,又斟了一壺遞給了謝容宣。

果然第二次飲下杯中的酒,謝容宣便已經不再嗆咳,兩人就這般在此地對飲起來,聞音懷着要将謝容宣灌醉的目的,不停的替他斟酒,只盼着看謝容宣醉倒的那一刻。

聞音灌了整整一壺酒。

謝容宣八風不動,除了面色微紅,神色依然清明無比。

聞音灌了整整一壇酒,謝容宣還是毫無動靜,甚至眸子更加清亮起來。

最後在喝了整整三壇子酒以後,聞音敗下了陣來。

她不得不承認謝容宣在別的方面不像個男人,但在喝酒方面卻是個不出世的奇才。

看來想要将謝容宣灌醉這條路是行不通了,最後聞音扶着微有些暈眩的腦袋站起身來,終于垂頭喪氣的妥協道:“算了,我們回去吧。”

兩人也到了這時候站起身來,才發覺外面的天色已經不怎麽早了,漫天的夕霞正在往地面收攏,白晝逐漸轉為黑夜,夜風也在街頭上彌散開來,沁下微微的涼意。

聞音看了一眼天色,随之道:“我送你回去。”她這般說着,然而擡步往前,身子卻是不由得微微一晃。

喝了太多酒,果真有些勉強了。

聞音心下後悔,早知道謝家大少爺是個千杯不醉的家夥,她就不該想出這麽個主意來,她無奈的在桌前又重新坐下,道:“等我……先緩一下再走。”

誰知那邊謝容宣看着聞音這番神色,卻是忽而開口道:“聞音姑娘,我送你回去吧。”

聞音還從來沒受過人這般照顧,正打算開口拒絕,卻突然面色微變,有些不敢相信的回頭往謝容宣看去道:“你剛才說什麽?”

謝容宣關切地看着聞音,又道:“我送姑娘回去。”

聞音實在是未曾料到,應當是怎麽都料想不到,謝容宣會說出這麽一句話來。謝容宣可是比普通女人還要女人的家夥,那家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活脫脫一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不讓旁人送他回去就已經不錯了,如今竟會做出這樣男子漢大丈夫的事情,主動開口要送自己回去,當真是讓聞音覺得驚訝不已。

然而聞音還沒驚訝完,謝容宣便有些神色為難的解釋道:“姑娘現在這樣肯定沒辦法送我回去,我也不敢獨自回去,只得去聞音姑娘家中借住一晚,不知姑娘可否答應。”

聞音:“……”

她果然是想得太多了。

不論如何,謝容宣說得有幾分道理,她自然也不敢讓這位養在深閨裏的大少爺獨自回去,于是點頭答應道:“那先去我的住處,我讓阿哲将消息告訴謝老爺,謝家也好派人來接你。”

兩人這般說着,謝容宣便扶着聞音一道離開了酒樓,聞音其實也并未醉得有多厲害,神智依然清醒,很快帶着謝容宣到了雁州城外自己的住處中。而阿哲原本如往常一般等聞音回來,待見得謝容宣後,不禁當即眼睛發直起來,連忙朝聞音擠眉弄眼小聲問道:“師姐!這個大美人是誰?!”

聞音沉着臉道出了謝容宣的名字,阿哲一聽當即怔了過去,看了半晌仍是沒能判斷出對方的性別來,依然是滿臉不敢相信的神情。

聞音也不再管他,只叫他趕緊跑腿去通知謝家派人來接人,這才自己去洗臉又喝了些醒酒湯,這才終于完全恢複過來。

待辦好這一切後,聞音才又回到房中,往內裏那間小屋看去。

送聞音回來以後,謝容宣便在那處屋中靜坐了下來,等待着謝家帶人前來。

只是如今這屋中實在是太過安靜了,聞音不知謝容宣究竟在做什麽,好奇之下緩步走進了房中,這才見到謝容宣正靠坐在床邊一側,似是已經入睡。

在外整天,又喝了許多酒,謝容宣應是早有些疲累了,所以才會這樣靠着就睡了過去。謝容宣眉目本就如畫般秀致,如今閉着雙眸,更添靜美,遠遠看着便像是一副不甚真實的畫。

聞音看着他的睡顏,心中不禁覺得有些歉疚。她答應要幫謝老爺子的忙,讓謝容宣恢複男子模樣,然而一番忙碌下來卻是毫無起色,她到底還是有些着急了,所以才嘗試了這樣的方式,希望能有所成效,然而這對于謝容宣來說,到底還是有些勉強了。

這般想着,聞音放輕腳步來到謝容宣身旁,自一側拿起一件薄衣披在了他的身上。

這番動靜極小,然而不知為何卻驚動了沉睡中的謝容宣,他動了動身子,眼睫微顫,在聞音的注視下睜開了眼睛。

聞音本不願将他驚醒,見此情形,便打算要說些什麽,然而還未開口,她便頓住了動作。

因為她對上了謝容宣的眸子。

謝容宣的神色與平日竟顯得有些許不同。

聞音驚訝一瞬後才反應過來,随即雙眸便是一凜,難道說謝容宣其實并非千杯不醉,只是到了這會兒……才顯露出醉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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