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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武林盟主季子京是個奇人。

十四歲出山, 不知出自何門何派, 開始四處闖蕩江湖,十六歲便已經名震天下,十七歲奪得武林大會比試第一, 二十三歲被衆人推選為武林盟主,雖不一定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武林盟主,卻也稱得上是傳奇人物。

而如今這位盟主已經三十有二, 掌管武林多年,也曾經做過許多事情, 江湖上雖然流傳的俠名不少,但若當真說起,聲名最大的還是這位當今盟主。

然而不論此人在江湖地位有多高, 在人們心目中有多厲害,聞音依然不願意與此人有太多接觸。

因為這個人是她的三師伯,她從小就認識此人,也比天下間許多人都要了解他。

這個人看似深明大義,實際上卻是個不折不扣的老狐貍。能夠找別人幫忙的事情, 絕不親自出手, 能夠坑人的時候, 絕對不會手軟,使喚起自己人來更是得心應手, 對于這樣的家夥,聞音自是能有多遠就躲多遠。

但奈何麻煩總是會自己找上門來,她雖然在煙州城裏躲了許多年, 卻還是被這位師伯找了上來。

如今那人已經到了客棧當中等候,聞音自然也不可能避而不見,只得随着阿哲一道回到了客棧。

聞音到的時候,這位武林盟主正坐在房中喝酒。

聽到腳步聲自屋外傳來,季子京頭也未擡,盯着杯中的酒,笑到:“阿音啊,真是好久不見了。”

季子京看起來十分年輕,清朗俊逸,也是最引人好感的劍眉星目。他身上的衣衫是最為普通的青衣,看來卻頗有脫塵絕俗之感。大概是跟着謝容宣相處久了,看人總喜歡先往衣着上面看,聞音一眼便覺出了季子京這身穿着有些眼熟,猶豫片刻之後,她終于忍不住低聲道:“茗秋閣?”

聽得這三個字,季子京終于擡眸往聞音看來,頗有些驚訝的失笑道:“你怎知我穿的是茗秋閣所制?”

季子京這身衣裳與謝容宣所着如出一轍,若非出自謝容宣之手,還真不知會是出自誰之手。當今武林盟主穿的是自己所設計的衣裳,要是讓謝容宣知道這件事情,不知會是何種神情,聞音想到此處,不禁覺得十分有趣。

沒聽見聞音回應,季子京兀自道:“自三年前羅城一戰後我們便沒再見過,阿音今日見了師伯,怎麽就一點高興也不見?”

聞音毫不留情道:“看見三師伯實在不是一件高興的事。”

季子京自然明白聞音這話是為何,于是很快啧啧搖頭道:“你在山上跟你師父學藝多年,下山卻一直窩在煙州城外的小屋裏,一身所學無處施展實在可惜,我這次讓你來幫忙,不正是讓你一展所學的好時候嗎?”

“師伯應該知道,我對此并無興趣。”聞音搖頭道。

季子京不動聲色将手中酒杯放于一旁,面上神色不見變化,口氣卻是比之方才認真了許多。

“阿音,你認為如今的世道,你真的能夠置身事外?”

聞音在季子京面前坐下,低聲道:“無為而為,不是師父說的話麽?”

季子京低笑一聲,随之望向聞音道:“不作為與不得為,卻是不是同一種無為。”

聞音抿唇不語,季子京随之又笑:“你不願走出這一步,那我幫你走,不也是一樣?”

“師伯。”聞音搖頭阻止了季子京繼續說下去,低聲道:“我在煙州過得很好。”

季子京動作稍頓,盯了聞音許久,終于慢吞吞道:“是嗎?”

聞音毫不猶豫的點頭。

季子京又笑了起來,這次卻是苦笑,他随之神情也終于再次松懈下來,擺手道:“知道了知道了,這次明舒山莊的事情多虧了你,反正不論如何,你什麽時候想通了,可以随時來武林盟找我,你要是不願想通,偶爾來看看我這個師伯也是可以的。”

季子京不再多言,聞音也終于松了一口氣,随之笑着應道:“是,師伯。”

·

明舒山莊的事情終于告一段落,聞音既不願再插足季子京那些事情,季子京便也沒有辦法再說服聞音留下,在鎮上呆了沒多久,等到将明舒山莊的善後做好之後,聞音就帶着阿哲離開此地回到了煙州。

阿哲雖然不情不願,但知曉聞音的性子,一路趕回煙州也不敢再多言。

而叫聞音沒有料到的是,幾乎是回來的第二天,謝家便如從前一般派人來要接聞音去謝家。

看着一大早就守在屋外的謝家人,聞音有些驚訝道:“你們怎麽知道我回來了?”

“回聞音姑娘的話,少爺讓我們每天都來看一看。”謝家下人很快應道。

謝家公子只有一位,自然便是謝容宣,謝容宣比聞音要先離開,算算日子應該早在五天前就回來了,他回來之後竟然每天都派人來此處接她,這讓聞音也不禁一怔。

先前她還沒空去考慮這個問題,如今提起謝容宣,聞音才又想起來自己在明舒山莊時與謝容宣的那番經歷。

想到不久之前在鎮上分別,謝容宣離開時候那一瞬笑意,聞音又不禁又有些發愁。她的身份肯定已經被謝容宣給認了出來,當初在明舒山莊發生了這麽多事情,聞音也無法當做沒發生過,若謝容宣當真問起,究竟應該要如何回應,她也是毫無頭緒。且在聞音看來,她更希望自己在謝容宣心目中依然是從前的模樣,是個普普通通的山水閑人,而不是在明舒山莊裏那番模樣。

所以這會兒聽到謝家派人來接自己過去,聞音竟不知自己應該用何種面目去面對那人。

她遲疑片刻,幹脆道:“煩請轉告謝公子,今日我還有些事,就不過去了,等事情處理好了,我自會前往謝家。”

謝家的下人們聽了聞音這話,也并未多說,很快離開了此地。

聞音說自己有事,其實也并非是推托之詞,她的确還有要事要做。送走謝家衆人之後,聞音就回屋開始寫起了書信,書信是寫給她許久未曾見面的師父的,講的是明舒山莊的事情。将書信寫好之後,聞音便又叫來了阿哲,叫他将書信遞出,而等做完這一切之後,聞音才終于回到房中休息,順便開始煩惱接下來究竟要如何與謝容宣相處的事情。

聞音本以為對謝家下人們說了那些話之後,自己就能夠拖上幾日再去謝家,卻沒想到第二天,那群下人就又找上了門來,甚至來得比平時還要早了不少。

迎着聞音疑惑的目光,那群謝家下人連忙苦笑着解釋道:“這次不是少爺,是老爺讓我們來的。”

聽見謝家下人的話,聞音心中疑惑更甚:“謝老爺子?”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幾名下人對視片刻,無奈道:“我們也不知道,不過看老爺的神色十分着急,今日一早就催促我們趕緊來找聞音姑娘,想來此事應當十分要緊,還望聞音姑娘能随我們去見見老爺。”

是要去見謝晤,而不是謝容宣,聞音心中倒是沒了猶豫,很快就答應了下來,收拾好之後就随着衆人一道進了謝家。只是心中仍是不解,讓謝晤這般着急的事情,究竟會是什麽?

随着謝家一路穿過回廊來到了謝家老爺的書房之中,謝家老爺正坐在桌案前面心事重重的寫着什麽。

見聞音進來,謝晤連忙擡起頭來,“聞音姑娘來了,來快坐快坐。”

聞音自進屋後視線便始終落在謝晤的身上,想要從他神态中看出些端倪,然而将火急火燎的将聞音叫到這裏來之後,謝晤卻是突然間又沉默了下來,只是坐在桌前一聲接一聲的嘆氣,神态似愁苦,又似不那般愁苦。

這番表情實在是古怪之極,聞音察言觀色那麽多年也從來沒見這種反應,不禁心中疑惑更甚,謝晤沒有開口,聞音先忍不住問道:“謝老爺,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可有我能夠幫得上忙的地方?”

聽見聞音說出這番話,謝晤長長又嘆了一口氣,随即往聞音看來。

聞音突然覺得眼前的情形有那麽一點熟悉的感覺,随後她很快想了起來,當初陸家老爺帶着他的兒子陸枕奚來煙州的時候,謝晤大概也是這般反應。謝家老爺子此人有個習慣,便是越是着急的事情,越要慢慢的說,越是重要的事情,越要仔細斟酌才說出口來。

如今謝晤就是這番模樣,聞音想到這裏,便也不再催促,只從下人的手中接過了茶盞,等待着謝晤将此事說個明白。

片刻之後,謝晤終于再嘆一聲,開口道:“聞音姑娘,前陣子宣兒不在家中,想來你都知道。”

能夠讓謝晤這麽着急的事情,果然是與謝容宣有關的事情,聞音心中了然,随之點頭。

“宣兒是去了明舒山莊,陪雲徽參加一場宴會,誰知道那宴會出了些事,我也給吓得不輕,宣兒雖不曾告訴我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好歹還是有驚無險平安回來了。”

聽見謝晤這話,聞音便确定謝容宣并未将自己也在明舒山莊的事情告知謝老爺子了。

她沉默片刻,問道:“謝老爺擔心的事情,與明舒山莊有關?”

“有沒有關系我不知道,不過跟這趟回來之後,宣兒就有點不對勁。”謝晤緊蹙眉頭,神情緊張,指節敲打着桌面,壓低了聲音有幾分神秘的說出了自己的判斷:“聞音姑娘,我懷疑啊,宣兒在外面……怕是有喜歡的人了。”

聞音一口茶剛喝入口中,聽得謝晤這話,頓時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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