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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為什麽好端端的會從天而降一位關大将軍, 謝晤很快從謝容宣那處得到了解釋,謝晤聽得目瞪口呆,一面想着兒子這個對手也實在是太過強大, 一面心裏又忍不住暗喜道不愧是自己的兒子,看上的姑娘果然也是不一般的人物。
謝晤見謝容宣神情低落, 也想要開口勸慰一番, 然而謝容宣卻并未打算讓謝晤為此太過操心, 他淺笑着搖頭道是自己無事, 很快将謝晤送出了房間。
謝晤也不知道謝容宣獨自在房間裏面究竟在想些什麽, 心中難免擔憂,在房門外徘徊一圈之後, 到底還是長嘆一聲, 轉身離開了此地。
心道是讓謝容宣獨自靜靜也好, 這個兒子從來都是随遇而安的性子, 怕是連生氣都不會, 成天過得跟個不食煙火的神仙一樣,如今他好不容易有了些情緒,有了自己想要去争取的存在, 實際也算不得一件壞事。
看過許多人事, 謝晤也知道有些心結, 到底還是要自己來解。
謝晤心中的打算, 是等謝容宣自己安靜一天的時間,然而等到第二天一早謝晤來找謝容宣想要再替兒子出出主意,才發現謝容宣一早已經離開了。
楚家少爺楚雲徽終于談完一批貨物的買賣自外面回來, 謝容宣這一趟,便是去楚家見楚雲徽的。
·
謝容宣來到楚家的時候,被告知楚雲徽還在房間當中等待。楚雲徽與謝容宣兩人從小一起長大,謝容宣也知道那人的脾性,于是也沒有多問,只熟門熟路的來到楚雲徽的住處,推門走了進去。
屋中有幾分昏暗,一人正坐在桌前背對謝容宣搗弄着什麽,謝容宣見那背影,立即便将人給認了出來,進屋低聲喚道:“雲徽。”
“你來了?”熟悉的聲音傳來,屋中那人語帶笑意,回頭往謝容宣看來,模樣卻并非謝容宣所熟悉的模樣。
楚雲徽的臉上橫着一道巨大的傷疤,那傷疤從額頭處開始橫過鼻梁,最後落在右頰處,傷痕猙獰可怖,不過一眼便可看出當初受傷時情形有多慘烈。
謝容宣,看得面色泛白,不由一怔,當即問道:“你怎麽了?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那邊謝容宣心中關切,連忙上前,楚雲徽卻是眯着眼笑着,似乎對于這個傷口毫不在意,反而十分滿意欣賞着對方的反應。
“能夠得美人關心,我這道傷倒也算不得是白受了,是不是?”楚雲徽聳肩調侃道。
謝容宣腳步微頓,從楚雲徽這般模樣中看出了些許端倪。
楚雲徽也沒有要繼續隐瞞的意思,他笑了笑伸手在自己臉上摸索了片刻,也不知究竟是用了什麽手段,慢慢地竟然将那傷疤整個撕了下來。他就這般在謝容宣的面前表演了一番撕臉皮的絕技,随後恢複了原來謝容宣所熟悉的模樣,好笑的道:“怎麽樣,這東西是不是很有意思?”
“……”方才為了楚雲徽擔心無比的謝容宣一點也沒有覺得趣味。
楚雲徽挑眉又道:“這個是我從幾名外族人手裏弄來的東西,你知道易容術嗎,多半就是這個了。”他這般說着,又從身上掏出一個小小的藥瓶,放到了謝容宣手中道:“喏,就是這個,只要塗在臉上就能夠改變形貌,随便做個假傷疤出來也不是難事。”
謝容宣擡手接過,若有所思看着楚雲徽。
楚雲徽道:“這瓶送你,你這張臉要出門肯定不方便,将來搞不好有能夠用得上的時候。”
話是這般說,但謝容宣卻仍覺得楚雲徽似乎有所顧忌,謝容宣沒有拒絕楚雲徽的好意,将那瓷瓶收了起來,低頭道:“我極少出門,恐怕很難用上。”
“誰知道呢,以防萬一嘛。”楚雲徽将東西交到了謝容宣的手中,這才回身收拾起房間裏面自己剛才化裝所用到的那些工具,繼而又漫不經心的道:“這玩意兒挺有意思的不是?”
謝容宣看着他的動作,半晌終于輕聲問道:“你有心事?”
楚雲徽手中一個瓶子突地掉了下來,他連忙用另一只手去接,待穩穩地将其接住,這才松了一口氣回頭道:“心事?”
謝容宣颔首認真道:“你似乎有事隐瞞。”
楚雲徽似乎覺得有些好笑,但是笑了一聲卻又止住了笑意,旋即搖頭道:“算不得什麽心事,不過最近柳州出了點事,原本今年應當告知謝家讓你們暫時不要過來的,不過那會兒我人在外面也沒來得及将這消息傳過來,現在你們來都來了,我也回來了,應該不會出什麽大事,你不用過問交給我來處理就好。”
這話讓謝容宣确定了自己的猜測,而楚雲徽雖這樣說,謝容宣卻并沒有當真什麽都不過問的打算,他低聲又道:“究竟是何事?”
這話說得很輕,語氣是楚雲徽所熟悉的屬于謝容宣的語氣,輕柔而溫和,然而這短短的幾個字,卻是叫楚雲徽禁不住回過頭來,神色也随之變得怪異幾分。
“你……在問我?”楚雲徽神色猶自猶疑,似乎還不确定謝容宣這話所說的對象。
謝容宣再次點頭,耐心等待着楚雲徽的回應。
楚雲徽禁不住後退半步,這動作讓他的小腿撞上了身後的凳子,木凳被碰得發出了輕微聲響,他便幹脆坐了下去,随即神色變得像是頭一次見到謝容宣那般,好奇着道:“你原來從不過問這個,眼裏面只有你那些花花草草衣裳紋飾,什麽時候開始竟然關心起這種事情了?”
謝容宣被楚雲徽說得眸光微動,他低垂眼眸,頓了片刻才又道:“不方便說嗎?”
“哪有什麽方便不方便的。”楚雲徽已經從剛才的震驚裏面回過了神來,他上下打量着謝容宣,卻定眼前的謝容宣是真正的謝容宣之後,這才笑到:“其實應該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是有人在這附近發現了一些行蹤可疑的人,我們到現在也沒查出那群人究竟是什麽身份,又是為何而來,總歸應該小心一些才是。”
“所以你才送了易容藥給我?”謝容宣問道。
楚雲徽沒有否認,不過很快笑到:“不過我倒是覺得有點奇怪。”
謝容宣不解看着楚雲徽,以為他要說些關于那群行蹤不明的人別的什麽線索,誰知他卻是煞有介事道:“因為那群人再怎麽怪,也怪不過謝公子你呀。”
正如同楚雲徽方才所說,素來待在謝家裏面當個千金大小姐的謝容宣,竟然也有主動要理會這些事情的時候,實在是讓人覺得十分可疑。
然而楚雲徽也不是非要問到底的性子,他不過将此事随口一提,接着便改口道:“應該不會有什麽大事,不過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說完這事,兩人又接着交談起來,楚雲徽每次離開家門總會接觸上許多有趣的人物,而謝容宣從未獨自離開過家門遠行,所以知道的關于外面的事情大多也都是楚雲徽講的,兩人又是一番敘舊與談天說地,直至天色漸沉,謝容宣才終于提出要先回去,楚雲徽這才吩咐下人送謝容宣回謝家宅院之中。
楚家在城北,而謝家宅院卻是在城南的近郊,從楚家回去便是要穿過整座柳州城,楚家有馬車相送,自是不用花費太多時間,謝容宣獨自坐在馬車當中,馬車駛過街巷,總會迎來旁人不少注視,而車簾随風而動時而掀起一角,也總會迎來路人的連聲驚嘆。
然而謝容宣對此卻是毫無所覺,他怔怔看着馬車車窗,透過車簾時而亮起的一道縫隙看着外面的街道景致,心神卻似乎早已經脫離軀殼去往了別處。
他想起來今日自己匆忙離開宅院,卻還沒能夠替聞音準備糕點相送,也不知對方是否會有些不習慣。
不知他昨日裏送過去的盒子,阿哲是不是已經交到了謝容宣的手上,謝容宣看見盒中的東西後又會是什麽反應。
他又想起聞音自來到柳州之後總往外面跑,整個柳州街巷她應是都逛了一遍,那麽現在他所經過的地方,她應該也已經來過了。
不知她當時在這街上看到了什麽,又做了些什麽。
馬車搖晃着往前而行,卻不知是前方的路陡然改變還是為何,整個馬車驟然搖晃起來,随之猛地一震!
車內的謝容宣與他貼身帶着的兩名下人皆未料到這番變故,謝容宣身形頓時前傾,好在他這段時間跟随着聞音練劍,雖然沒能夠練出個什麽名堂,但身體反應好歹比從前快了一些,在馬車震顫的同時,他已經一把撐着車壁,堪堪穩住了身形。
馬車一震之下并未停止,而是突然之間飛快往前方沖去,兩名下人被這番動靜吓得抱成了一團,謝容宣也勉強支撐着身子,朝着外面的車夫道:“發生了什麽事?”
如今馬車行得太快,謝容宣的聲音低弱,随着馬車前行的風聲頓時便被沖散。好在車夫似乎早已經料到車內的謝容宣會詢問什麽,于是一把掀開車簾道:“少爺!事情不妙,有人跟着我們!我們必須趕緊回去!”
情況緊急,車夫沒能多言,幾乎是立即便又回身繼續趕車,駕着馬車拐過一處拐角往另一側沖去。而謝容宣也是立即回身掀開車窗簾子往後望去,果然見後方跟着幾輛馬車,那些馬車車身漆黑,相交謝家這馬車顯得十分高大,車夫趕車不停穿過街巷,然而後方的馬車卻絲毫沒有被甩掉的意思,依然緊緊跟在後方。那幾輛馬車來歷神秘,好似憑空出現,卻猶如幽魂般緊随在後,叫人半點不得擺脫。
謝容宣神情複雜,不及再有動作,後方兩名下人已經驚聲叫了出來:“少爺小心!”
風聲嘯耳,銀亮箭矢自後方驟然穿出,堪堪擦過謝容宣頰邊,瞬時消失于前方!
謝容宣望着那羽箭消失的方向,擡手撫過臉頰處方才那箭矢擦過的地方,惘然的神色終于有了些許改變,方才一直四散在外的心思終于也徹底收了回來。
後面的那些人,是要殺他。
這個念頭使他心中頓時清明起來,他扶着車窗自那已經被掀開的車簾往外看去,只見得四周精致不斷改變,馬車幾乎是用在原本熱鬧的街巷上狂奔着,而街上行人眼見馬車瘋跑,皆紛紛驚惶後退,風聲與淩亂的呼聲四下彌散,謝容宣面色微白,緊扣着車窗窗沿,心中一瞬卻有無數念頭閃過。
那群人究竟是誰?他們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他們為什麽要殺他?他們怎麽敢在這種地方動手?
一連串的疑問毫無頭緒,但謝容宣唯一所能夠确定的,是他們必然有備而來,此番想要逃脫,恐怕沒那麽簡單。
但不論如何,一定還有什麽辦法。
謝容宣蹙眉不語,漸漸地卻已經讓自己平靜了下來,前方車夫再次拐過一處狹窄的路口,整個馬車因為這番動作而晃蕩着發出危險的“咯吱”聲響,謝容宣還未來得及想出一個結果,便被迫打斷了思緒。
因為就在那處拐角前方,馬車即将行過的路口那頭,正蹲着一個小孩。
小孩專注的玩着地上的石子兒,似乎全然未曾注意到狂奔而來的馬車。
以如今馬車的速度,若這般前行下去,那孩童必然難以躲開,馬蹄與車輪必然會将那柔弱的孩童身軀踏碎撕裂!
風聲呼嘯,難絕身後森嚴殺意,然而面對那身後緊追不舍的馬車,謝容宣見到這番情形不待多想,幾乎是立即便出聲喚道:“停下!”
車夫神色猶豫,眼見此情此景,卻是難以立即做下決斷。
馬車轱辘被拖着不斷往前,那專注玩樂的孩童終于在這時候注意到了馬車傳來的動靜,然而此時馬車已至眼前!再難停下!
謝容宣緊咬下唇,推開下人扶持蒼白着臉往前方望去,心中擔憂不已。
然而便在此時,亂塵之中一道身影不知自何處突現,翩然落于馬背之上,他一手執缰,不見用力,前方拉車之馬卻随之長嘶一聲,頓揚雙蹄,在一片沙塵翻滾之中,倏然止住去勢!整個馬車便在那孩童身前堪堪停住!
場間一片沉寂,車夫脫力的看着前面從天而降的男子,似乎是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謝容宣扶着車壁,也在看着那人。
他坐在馬背之上,身形如松,回頭的時候陽光便将他的輪廓也細致地勾勒了出來,他的眼睛極黑極亮,他揚眉輕笑,笑意卻不顯輕挑,只道出一筆不經意的灑脫肆意。
這一瞬,謝容宣毫無緣由的想到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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