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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音并未立即前往京城, 那武林盟的人帶着他們離開柳州之後, 卻是先到了另一個叫做風陽山莊的地方。

風陽山莊,便是武林盟的所在。

來到風陽山莊後,聞音立即找到了季子京。聞音進入堂中的時候, 季子京正在與幾名正道弟子交談, 商量的似乎也是關于關寄雪的事情。聞音神情沉重, 很快走進屋中, 那邊季子京聽到腳步之聲, 當即也回過頭來道:“阿音。”

看他神色,已是早知聞音會來。

不論怎麽說來, 聞音是讓季子京看着長大的,他了解她, 自然也知道面對這種關頭, 聞音永遠都不可能做到不聞不問。

看着季子京的神情,聞音很快想起了不久之前他來到自己住處說過的那番話。

他說,不管什麽時候只要她想清楚, 他便在武林盟等她。

季子京從那時起便一直在說這樣的話, 那時候聞音未想太多,如今想來,才發覺或許他早已經知道會有今日之事。

聞音微微蹙眉, 季子京見她神情也猜出了她的想法,于是解釋道:“此事的确早有端倪,但情況原本并不是不可控制,只是我們沒想到……”

沒想到原本打算悄然逃離這場紛争的關寄雪, 在緊要關頭卻又自己回到了風波之中。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在柳州城中救了一個人。

“他救了謝公子。”聞音神情複雜道。

“是。”季子京無奈搖頭,随之卻道,“他不可能見死不救,說起來,你們兩人倒的确很像。”

“但我與他卻不是一種人。”聞音這般說了一句,到底仍道:“到底要如何救人,你可有計劃?”

季子京無奈道:“有是有,不過……”

聞音若有所思等待着季子京的回應,季子京接着道:“你該知道,自兩年多前戰事結束之後,邊關便一直沒有平靜過,雖然看來安寧,但大邺與北邊金察國的小仗卻從來沒有停過,将軍早已推測,若大邺朝內出現混亂,北邊必然立即就會有所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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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音明白了他的意思,事實上她比誰都要了解關寄雪,也該知道以那人的性子,會做出什麽樣的決定。

果然,季子京又道:“他早已對手下衆人下令,縱使他被擒入獄,也不得有人出手相救。”

聞音聽到這裏,神情終于變了些許。

好在一切并未絕望,她自這番話中發覺了生機,她側目看向季子京道:“朝中衆人不得出手,所以……”

季子京與之對視,點頭鄭重道:“所以能夠出手相救的,只有我們。”

只有一直以來未受約束不必理會這許多顧慮的江湖中人。

只是江湖衆人又如何與整個朝政的力量相抗衡,不過只是蚍蜉撼樹而已。

但聞音沒有要放棄的打算,她聽聞季子京這話,當即點頭道:“那好,我們去京城。”

“你有計劃?”這話本是方才聞音詢問季子京的,如今卻被季子京給原封不動的還了回去。聞音看他一眼,點頭道:“不算計劃,但我知道我們應該做什麽。”

“朝廷想殺關将軍,但卻又猶豫不決,因為這天底下,還有一群家夥比任何人都盼着他死。”

季子京沉眸道:“金察國人。”

聞音點頭,又道:“我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管怎麽樣,先去京城。”

·

聞音一行日夜兼程,終于在兩天之後到達京城。

一路上衆人并未刻意隐藏行蹤,到達京城之後更是如此,照聞音所說,他們非但不需要隐藏身份,反而更要大張旗鼓,将該引出的人給引出來,如此才能更加省去一番力氣。

對此武林盟衆人多又不解,就連阿哲也日日擔驚,從來沒有想過他們一群打算來劫囚的人竟然能夠如此正大光明嚣張肆意。

然而季子京卻明白了聞音的意思,因為或許聞音來到京城的目的,本就不是要劫囚。

江湖中人單憑手中長劍想要撼動整個國之基本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聞音要做的,其實是另一件事情。

聞音的辦法十分奏效,也十分省事,在到達京城的第二天午後,大邺的軍隊便包圍了他們所住的整間酒樓。

自人群中為首走出來的,是一名須發皆白的文人老者,那人拄着木拐自人群簇擁中踏入酒樓,目光一眼便落在了聞音的身上。

場間寂然,江湖中許多人并不識得此人,卻能夠自那人一身的威嚴與他身後沉默肅然的随從身上看出端倪。

半晌的安靜之後,那人微微擡目,朝聞音眯眼笑到:“許久不見了,聞姑娘。”

衆人來之前,聞音本正兀自坐在角落喝酒,如今她卻不知已何時站了起來,朝着那老者含笑點頭道:“魏丞相。”

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大邺丞相,魏新。

魏新聽見聞音此話,也不知究竟是當真覺出了趣味,還是不過想随口笑上兩聲,他撫須大笑到:“上次我挽留姑娘,希望你能歸入我魏家門下,聞姑娘你卻道是只想閑雲野鶴不願踏足朝野,最終離開了京城。卻沒料到,如今不過短短兩年,姑娘你又回來了。”

“我回來,自然是有話要說,有事要做。”

“哦?”魏新目光悠然自酒樓衆人身上掃過,淡淡道:“我倒是十分好奇,聞姑娘想說什麽,做什麽。”這一句話,他說得極緩極輕,像是在等待着什麽。

聞音沒有廢話,眼前的形勢不容她廢話,她于是開口道:“關将軍不能死。”

這話出口,酒樓中又是一靜。

武林衆人來到此處,自然是為了護關寄雪性命,然而誰也沒有天真到認為只要在朝廷的面前說一句“關将軍不能死”,就讓關寄雪真的活下來。

所以他們覺得錯愕,而同時魏新與他所帶來的人,只覺得這話十分好笑。

然而魏新還沒有來得及笑出來,聞音突然便又開口道:“魏丞相,這兩年,你是否從來沒有去邊關看過?”

魏新一怔,不解聞音的一絲,眸色卻微微沉了下來。

聞音接着道:“據我猜測,不說邊關,魏丞相你事務繁忙,這兩年來恐怕連京城都沒踏出過一步吧?”

魏新臉色并不如何好看,冷冷看着聞音不知她究竟想要說些什麽。

聞音也冷下臉來:“京中衆人享受着安樂,但你們莫非真的以為天下就已經太平了?你們認為關寄雪成天閑得無事就琢磨着要怎麽跟你們這幫家夥做游戲了?你們可知道若非有他鎮守大邺,這天下早就已經再次大亂了?若非有他在那前面撐着,你們還有機會在這京城當中玩什麽勾心鬥角的把戲?你們這次抓他給他頭上所安的罪名究竟是什麽?關寄雪叛國?他若想判,大邺還會有今天?”

“我不知大邺之中是否有金察國內應,但若是有,我想很快關寄雪重傷被關入大牢的事情便會落入他們的耳中,不出一個月,他們必然會有動靜,魏丞相你只需派人仔細查探,便能夠得到消息。”

聞音語聲一頓,神情稍緩,這才道:“到那時候,魏丞相你再想想,關寄雪究竟能不能死。”

·

這一席話究竟有沒有用,事實上就連聞音也很難判斷,但這是他們如今唯一的辦法。

那日魏新回去之後,聞音衆人便在酒樓當中等待起來,一個月的時間變得漫長無比,在場衆人皆顯得壓抑無比,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個結果,一個關于關寄雪生死的結果。

還差三天到一個月之期的時候,魏新帶着人再次到了這處酒樓當中。

他的臉色很難看,面色沉得厲害,像是裹着一層無法消去的濃重陰影,他并無多言,負手來到聞音與季子京面前,沙啞着聲音道出了兩句話。

“關寄雪不能放。”他說。

聽聞這話,後方阿哲與武林盟衆人神情皆是一變,就連握劍的手也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

魏新像是沒有看到那些人的動靜,接着又說了第二句話,這句話是對聞音與季子京所說,他道:“陛下要見你們。”

這一句話既是危機,也是轉機。

衆人面面相觑,阿哲跟在聞音的身後,更是禁不住緊張起來,喃喃着問道:“他們要做什麽,師姐你……”

“不必擔心。”聞音笑了起來,似乎早已經料中了會有這樣的發展,或是說她這些天來,早已經将所有可能的結果都想過了一遍。此行前往皇宮,究竟會發生什麽,誰也無法預料,阿哲一張臉上血色盡褪,擔憂的看着聞音,就只差沒有哭出聲來,聞音卻毫無懼色,只搖頭道:“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去做。”

“師姐?”阿哲猶自心驚,只覺得聞音這番口氣,竟像是在交代一般。

聞音有些失笑的看着自己這個哭喪着臉的師弟,從懷中抽出一封信來,遞到了阿哲面前道:“幫我把這封信送到謝家,交給謝公子。那日我匆忙離開,都沒能夠好好道別,他必然十分擔心,你将這封信送去,也算是……”

她說到這裏,目光低垂,看着手中的信,看着自己指尖緊緊拽着信封,在紙上落下明顯的褶皺痕跡,終于無奈笑了起來。

“算了。”聞音收回手,輕輕閉目,改口又道,“信不用帶了,你去給我捎個話就好了。”

“就說,我可能暫時沒辦法再教他劍法了,等這裏的事情處理完了,他若還需要我,我再回去。”

聞音說到此處,一頓又顯出幾分落寞,喃喃道:“其他的,等我回去,再作解釋。”

只是這時候誰也沒料到,時間的阻隔會綿延這樣長的時間。

聞音這一等,便是整整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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