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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建橋梁的地點在經天關東邊百裏外的湖鎮,湖鎮并沒有湖, 不過臨着清陽河, 是個有着不錯風景的地方。

清陽河自鎮外流過, 水流湍急洶湧,咆哮不止,頗有威勢, 與當初煙州城外楊柳青青低眉善目的清陽河全然不同。

風沙與怒河成就了湖鎮別樣的景色,聞音在随着謝容宣來的路上,才知道這個地方, 其實就是他從前身受重傷被那位書院先生帶來醫治的地方, 而後來他也在鎮上受了不少照顧,在這裏住了一段時日。

直到幾個月之前, 他才從此地出發去往敬州, 沒料到敬州恰逢出事,才有了後來的事情。

到達鎮上之後,聞音随着謝容宣一道去了他這兩年來的住處。

謝容宣所住的地方在湖鎮算是一處僻靜的角落, 環境倒是不錯, 然而與他從前所住的謝家宅院相比, 這裏恐怕連寒酸都算不上。

謝容宣對此似乎早已經習慣,先是将聞音帶去了僅有的一間客房休息, 接着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換了身幹淨衣裳。

等走出房間來的時候,謝容宣已經換了一身素色的衣裳,不過看了一眼,聞音便不禁笑了起來。看起來謝容宣對于居住之處什麽都能夠習慣, 但大概唯有衣着一事,是怎麽都不能将就的。縱然是在這種地方,謝容宣依然穿着十分講究的衣裳,看衣料雖不怎麽名貴,卻也依然有別于旁人。

謝容宣自然不知道聞音臉上的笑意是為何,聞音眨了眨眼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很快出了房間與她帶來的衆人交代起了事情,并且派阿哲先一步去往了将要開工造橋的地方布置人手。

聞音這次來到湖鎮也将阿哲帶了過來,要保護謝容宣的安危,她還帶了不少其餘武林高手,皆安排在附近,然而因為謝容宣的住處太小,衆人也無法住下,所以平日裏住在此處貼身保護謝容宣的,只有聞音一人。

·

到達湖鎮的第二天後,造橋的事情正式開始進行,謝容宣開始去往河邊與衆人商讨諸多事宜。

然而讓他不明所以的是,他自起身走出房門之後,便沒有見到本該在院中休息的聞音。

想着聞音應是去忙別的事了,幾名工人來催促謝容宣趕去河邊,謝容宣便沒有再等聞音,自己先過去了。

“材料都是事先準備好的,将軍早就有了重新建橋的打算,所以一早就派我們弄好了材料,如今都在倉庫裏邊兒放着呢。”聽見謝容宣發問,工頭連忙笑着應到。

“這樣再好不過。”謝容宣随之應下,低聲又道:“能帶我去看看那些材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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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頭愣了一下,沒有應聲。

謝容宣目中透出不解,低聲又道:“可以嗎?”

他說完這話,也才注意到那工頭正盯着不遠的某處,眼神有些直愣愣的也不知道究竟看見了什麽。謝容宣随着他的視線扭頭望去,這才發覺他身後的一處牆頭上不知何時正站着一人。

那人抱着劍悄然無聲地立在高高的牆頭之上,也不知究竟是何時上去,又是如何上去的,但看模樣,應是早已經到了許久了。

謝容宣驟然見到聞音,亦是微微一怔,旋即便開心的笑了起來,仰頭看着牆頭上的聞音道:“聞音姑娘,你什麽時候到的?”

聞音回應着謝容宣的笑意,很快應道:“我一直都在。”

旁邊工頭仰得脖子有些酸痛,忍不住苦笑着道:“這位姑娘下來說話?”

聞音沒有要下來的意思,搖頭道:“不必了,我要保護謝公子安全,遠遠跟着就好。”

她執意如此,謝容宣自然也沒能夠再相勸。

而接下來,謝容宣才終于明白聞音那句“我一直都在”究竟是什麽意思。

前往倉庫的路程中,聞音很快便失去了蹤影,她這日頗有些神出鬼沒的意思,謝容宣尋她不到,只得與那工頭繼續往前,行不多時便到了倉庫處,謝容宣開始檢查那些木板材質,并且與身後的人商量造橋中的事宜。

然而沒有說上幾句,謝容宣便又頓下了話音。

因為他看見了聞音的身影,她正靠牆守在倉庫的外面,似乎在聽着倉庫內衆人的談話,又似乎什麽也沒有認真聽。

旁人不知謝容宣究竟為何突然停下話頭,連忙開口詢問,謝容宣笑着道了句“無事”,這才接着與衆人商量。等說完了話再擡眸望去,才發覺那倉庫門口站着的身影早已經消失了蹤跡。

謝容宣帶着衆人自其中走出來的時候,才發覺聞音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倉庫外的樹上,正專心的盯着他這處。

謝容宣一眼看見了聞音,當即眨眼對樹上的人笑了起來。

聞音不知為何有了一種要與謝容宣捉迷藏的意思,身形微動間又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眼前樹影輕晃。

意識到了聞音一直護在自己身側,卻不知究竟身在何處,謝容宣禁不住的開始留意起四周來,于是在重新去往河邊建造橋梁處的一路上,謝容宣又自街頭尋到了幾次聞音的蹤影。她有時候出現在衆人的身後,就這麽抱着劍悄無聲息的跟着他們往前走,有時候則在周圍的牆頭上,他們沿着街道的石板路往前,聞音便踏着四周的青瓦緊跟着他們的腳步。有一次他看見聞音在路邊的茶鋪坐着,還有一次她甚至在街邊攤上買了一根糖葫蘆舉在手裏。

反正聞音就這麽神出鬼沒的一路跟在謝容宣的身旁,而謝容宣每一次自人群中找到聞音的身影,總也會顯得心情大好,臉上總帶着柔和笑意。

兩個人就這麽捉迷藏似地玩了一整天,謝容宣也終于結束了這一天的事情,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不過剛回到住處,謝容宣便遇上了正迎面趕來的阿哲。

阿哲先是打量了謝容宣一遍,旋即又扭頭往四周看去,有些愁眉苦臉的問道:“謝公子,我師姐沒有跟你在一起嗎?”

“在的。”謝容宣點頭。

阿哲愣了一瞬問道:“在哪?”

謝容宣仔細想了片刻,做出了判斷道:“應是在樹上。”

阿哲于是趕緊往院中唯一的那棵槐樹看去,卻沒在樹上看見半個人影。

就在他遲疑着打算再次開口相問時,聞音自旁邊的牆壁暗角處走了出來道,挑眉道:“錯了,我在這裏。”

謝容宣搖頭惋惜似地笑道:“好像又猜錯了。”聽口氣,卻是一點也沒有惋惜的樣子,反倒是有幾分樂在其中。

“……”阿哲不知道為什麽才一天的功夫這兩個人就玩出了新花樣,他不解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自然是保護謝公子安全。”聞音淡淡說了一句,這才走了過來。

阿哲終于恍然明白過來,然後撓頭無奈對謝容宣小聲道:“我師姐她從小除了釣魚就這個愛好了,別人都想當大俠千裏之外取人首級,就她不喜歡殺人,反倒想萬軍之中護人周全。小時候師父要她帶我下山置辦幾件衣服,就因為說了一句要保護好師弟,她就把我看守得連小解都沒機會去了……”

謝容宣專心聽阿哲說着兩人小時候的事情,聞音忍到這時候終于也忍不過去了,開口打斷阿哲的話道:“金察國想盡辦法要阻止謝公子入關,便是不想讓這座橋被修好,如今謝公子雖已經到了湖鎮,但你以為他們會輕易收手?”

阿哲面色微變,沒有立即回應,只是分明已經明白了聞音的意思。

聞音颔首緩聲道:“金将軍讓我來保護謝公子自然有其緣由,若我沒有料錯,敵人就在暗處,謝公子随時可能有危險。”

這話讓阿哲原本放下來的心又重新吊了起來,然而聞音又道:“敵在暗我在明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倒不如我們一同在暗,他們若要出現,我們必然有辦法将他們解決。”

“你是想引他們出來?”阿哲問道。

聞音點頭道:“這是最好的辦法,讓他們出來,總比我們自己去尋時刻擔心來得好。”

阿哲還沒回應,謝容宣便先問道:“所以聞音姑娘接下來還要像今天這樣藏匿起來嗎?”

聞音再次點頭,保證道:“謝公子放心,這些天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不會有任何人能傷你,除非我死。”

聞音說話總有一種斬釘截鐵不容質疑的意味,從前如此,今日也是如此,而這樣一句話聽在謝容宣的耳中,卻又有了一層不一樣的意味。緋色不經意的浮上臉頰,謝容宣怔了片刻,這才小聲又道:“我是不怕,我只是覺得聞音姑娘太過辛苦。”

沒有料到自己關心着那人的安危,那人記挂着的卻是自己究竟累不累,聞音怔了一瞬,繼而終于沒有繃住這強行面無表情了一天的神情,笑了起來。

·

第二天依舊是這般樣子,謝容宣一早便沒能見到聞音,卻十分确定聞音就在身側不遠處。

河邊的人很快便來接謝容宣,這回來與昨日又非同一人,謝容宣收拾好東西便随着那人離開。從謝容宣住處到河邊有兩條路,一邊是鬧市,一邊是幽靜的小巷。

若在平日,喜靜的謝容宣自是會選擇深幽巷道,然而謝容宣卻還記得,聞音昨天自鬧市中經過的時候,特地去找那街上小販買了一串糖葫蘆,他還記得聞音當時臉上笑意很是好看。

想到這裏,謝容宣停步對帶着自己往巷子中走的那人笑到:“我們從大街走吧。”

那人背對着謝容宣停下腳步,神情微不可見的有了變化,片刻後他才回過頭來,面上堆着笑朝謝容宣搖頭道:“謝公子,從巷中穿過去會更快,河邊催得急呢。”

謝容宣聽得這話忽而往那人看去,他眸光清亮明澈,也不知是作何打算。那人欲言又止,還要相勸,謝容宣卻已經溫然笑了起來,颔首應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 依然沒能準時……QAQ明天我一定準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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