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6)

地找了一圈,卻完全沒有半點蹤跡,不由有些着急,匆忙道別。

“奴婢告退,奴婢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跪拜間忽見她身上背着的布包中一物滑落,抱琴走了幾步似才反應過來,紅着臉忙不疊撿起就要離開,忽聽身後一聲清透男音。

“咦,怎麽是柄竹簫?難不成方才奏簫的便是你家小姐?”

抱琴垂眸轉身。

“正是我家小姐。”

“哦,原來如此。”他總算明白阮絮的打算了。

祁澈笑了笑,“沒想到阮家大小姐有此超然技藝竟還如此自謙。”

聽到那個人,祁念不由眸光閃了閃。

抱琴一聽,急了,“我家小姐是阮家二小姐。”

“哦,是本王弄錯了。你先下去吧。”

抱琴暗松了一口氣,迅速移到佛音閣外,阮絮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一見她出來忙問。

“怎麽樣?”

“果然多了一個公子,五皇子和沉音大師待他都很客氣,大概便是太子殿下。”

顧不上高興,阮絮催促。

“那交代你的事都說了嗎?”

Advertisement

“說了,奴婢故意在他們面前掉了簫,五皇子詢問時已經禀明是小姐您方才吹的。”

阮絮大喜。那時突然聽聞簫聲,阮酥不懂音律,這簫聲來自誰不言自明。她暗惱清平拔得頭籌,可轉瞬一想便打算向上次頂替阮酥一般,冒充自己是吹簫之人與太子會面,反正阮家已經重押了她,而清平不過一個寄人籬下的浮萍女子,後面的事情祖母和母親肯定會幫她打點得當。這樣想着便有了後面的一幕。

“做的很好,回頭喜歡什麽我賞給你!”

串通一氣?

晚間一家人聚起吃飯時,太子祁念與五皇子祁澈在寺中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

阮風亭原只打算小住個幾日便走,畢竟在寺裏什麽都不方便,他已經好幾日沒有親近女人了。最受寵的秋姨娘沒了之後,他也消沉幾日,不過比起女人,阮琦作為阮家唯一的繼承人,他也只能選擇諒解,但是……他也實在不像話,阮風亭第一次感到子息不昌的無奈。

“既然太子和五皇子都在寺中,你也去多走動走動,特別是太子,找機會也為你幾個妹妹多謀劃謀劃!”

說是幾個妹妹,但大概也就只是阮絮一人吧。

阮琦鄭重道了聲是。那日東窗事發,雖然父親保住了他,不過父子終是有了間隙,最近他也規矩了不少,不過想到以後阮家遲早都是他做主,不由又多了幾分放肆,左右一晃,便見朊絮身邊俏生生立着的丫頭,好像叫什麽抱琴來着?這丫頭小時候還寡黃幹瘦的,怎麽幾年不見就風韻不少?

再說抱琴今日幫阮絮立了功,阮絮便賞了她一只赤金的孔雀簪,她也迫不及待插在頭上顯擺,別說人靠衣冠,換下寒酸的珠花,竟把她襯得一份好顏色。似感到阮琦的目光,抱琴猛一擡頭,見那金玉一般的外表下的欲@念,不由吓了一跳,手中的淨手瓷碗也沒有拿穩,險些撒了阮絮一身。

“笨丫頭,還不下去!”

阮絮今日心情好,倒是沒有為難抱琴。不過兒子這分樣子卻落在了萬氏眼中,她暗罵了一聲小賤人,也琢磨着回府之後和阮風亭商量商量給兒子挑幾個通房。

說來也是阮風亭太過古板,說什麽進學無邪,要在其行了冠禮後才給阮琦娶妻納妾收通房,別家的公子在兒子這個年紀別說通房,連孩子都有了,她的兒子倒好,從小随侍都是男仆,若非老爺不懂變通,阮琦也不至于和秋姨娘那個賤人好上!

一頓飯吃得也算相安無事,可就在上最後一道甜湯時,忽見馮媽媽急急過來,她朝衆人福了一副,便湊到梁太君耳邊一陣低語。阮酥見梁太君面上情緒變幻,大抵也猜到了許是和清平太子有關。

今日她先走一步,卻也暗暗留了個心眼,并未走遠查看清平的動靜,不過一瞬便聽到平沙落雁響起,而後清平以簫來和,大抵現在太子尋音而來,找到佳人了?不過……

阮酥目中瞬息萬變,當時察覺阮絮去而複返,見自己在那竟躲着不出來,大抵是擔心阮酥也如她一樣要去太子面前張顯怕被搶了風頭?

于是阮酥幹脆順階而下,打發知秋去前面截住清平,自己別過趕來的五皇子便去與其會面。畢竟清平不止一次說過要向她學習刺繡,擇日不如撞日,反正大家都閑着。

見阮絮臉上似有得色,難不成她已經得手了?

阮酥不動聲色地繼續侍奉着梁太君淨手,甫一遞上帕子,梁太君已經有些不耐。

“你們都出去吧,風亭、媳婦、琦兒、絮兒你們幾個留下陪我說說話。”

聞言,清平心中閃過不可思議,卻也沒有說什麽。

回到房中,清平越想越不對勁,打發自己的貼身丫鬟執硯去前面打探消息。

見自家郡主心神不寧,執墨給她倒了一杯茶。

“郡主,興許老夫人是因別的事召見他們,畢竟阮絮可是差點要被送回府禁足的!”

清平臉色卻沒有好轉。

“但是我總覺得哪裏不對,若真是事關太子,其他什麽再打緊也不可能……除非……”說道這裏,清平面色一瞬發白。

執墨也吓了一大跳。“不會的,郡主,就是給她們一萬個膽子,應該也不敢啊,太子是未來的儲君,這可是欺君之罪啊!”

可是真怕什麽來什麽,等執硯把打聽到的消息告知她們時,清平好一陣子沒有回過神來。良久,她才擠出一個虛浮的笑容含淚狠道。

“好啊,阮絮,你好大的膽子!!!”

執硯氣不過。

“郡主,她們怎麽能……這樣太不要臉了!要不咱們回淮陽王府,讓王爺給咱們做主!”

清平看着這兩個和自己一起長大的貼身丫鬟,好半天沒有說話。

她們是自己從淮陽王府中帶出的唯二之人,畢竟寄人籬下,也不好太過跋扈張揚。再者淮陽王府現在是叔父祁跡當家,若是他能給自己做主,她何苦還像浮萍一樣流落阮府,小心翼翼在梁太君面前讨生活。

“會不會是她們……串通一氣?”

執墨稍微沉穩一點,聯想到前後事變,不由做出這個猜測。

清平聞言一震,随即冷笑,她重重把瓷杯仍在地上。

“走,陪我去阮酥那走一趟!”

挑撥離間

阮酥廂房,她正有一下沒一下地繡着觀音畫像,這次阮府不敢大意,給她的繡料材質均是上品,經阮酥巧手一刺,座下蓮花寶座瓣瓣分明,上面的碎珠朝露好似活了一般,流光溢彩。

清平進屋時,見她這般,目中閃過一絲了然,胸中怒火燒得愈發熱烈。饒是如此,卻還是笑意妍妍地跨過了門檻。

“阿酥是在繡像?”

阮酥似乎這才發現她的動靜,把繡針依次固定好,才從繡架旁站起來。

“清平,你來了?可是白天的富貴吉祥瓶繡好了?”

白天被阮酥拉來探讨繡藝,清平心思卻完全不在這上面,心不在焉忙中出錯中便不由漏針,現在聽她提起這個眸光不由深邃,她嘆了一口氣。

“說起來阿酥這幅觀音像也是幫阿絮繡的啊……”

她欣賞着上面細密的針眼,精湛的繡藝,完全看不出半分敷衍之态,不由納罕。

“阿酥待妹妹也真盡心,我若是也有你這樣的姐姐就好了!”

她算是明白了,阮酥會幫阮絮,要麽就是為了讨好阮絮為自己将來謀得一席之地;或者就是因自己也為她人作嫁衣裳的不甘,拉她下水!

無論何種,她都不會原諒!

阮酥沒料到她竟這樣直白,愣了一愣,佯作不解般。

“清平,你似乎不痛快?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裝,還給我裝!”

執硯率先沉不住氣,呵道。

“我家郡主今日和太子殿下琴簫合奏,後面你突然攔住郡主說什麽探讨繡藝,現在奏簫之人變成了阮絮,你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奴婢如此放肆,當真是沒法沒天了!而清平顯然也不阻止,顯然打算放縱不管了。

知秋不甘示弱,“主子間說話,哪有你插嘴的地方!冬桃,給我打!”

見冬桃磨磨蹭蹭半天沒有動作,知秋怒氣更甚。

“小姐養着你這時候就要你出力,怎麽,還反了天了?!”

阮酥淡淡掃過一眼表情淡然的冬桃,心內不由有了計較。

這冬桃在前世便是個神秘人物,雖然得知她有一身好武藝,不過來自己身邊一月有餘,卻不見她有什麽動作,就算吩咐她辦事,也是不顯山露水,完全的平常姿态……難不成是哪裏弄錯了?雖然形貌一樣,但是人卻已經不是前世那個人?

阮酥暗自思量。“知秋,你們先出去吧,在門外守着,我和郡主有話要說。”

見對方都率先服了軟,清平也不想鬧得太難看,微一示意執硯執墨也出了屋子。她定了定神,低眉垂眸間已是落下淚來。

“阿酥,對不起是我失态了。”

她攢動雙肩,“老祖宗飯後留了老爺夫人幾個說話,我才知道……”

她淚眼婆娑,看到阮酥神色似有松動,這才繼續試探道。

“其實我什麽也不争的,但是為什麽……偏偏……”

是啊,她什麽都不争,所以前世傻缺如她才相信清平真如自己所言是那看破紅塵、淡薄名利的超脫之人。殊不知,這祁清平只是投其所好、對症下藥,擅于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罷了。

“難道阿絮騙太子說那簫是她吹的?”

清平沒有正面回答,哭得越發可憐。

“難道因為我父母俱不在了,就要被人如此欺負嗎?”她頓了頓,看向繡架上那副觀音。

“阿酥,難道你也甘心自己的心血就被那人白白占用了嗎?”

阮酥渾身一顫,目光掙紮。

“可,可是我有什麽辦法?”

清平見她懦弱的樣子,目中閃過一絲鄙夷,卻依舊目光可憐循循善誘道。

“阿酥,你知道吹簫人是誰的。阿絮她年紀小不懂事,老祖宗公正嚴明,待我也一向慈愛,萬一東窗事發,阮家臉面何在?你身為阮家嫡女,到時候老夫人怪罪你知情不報,你可想過她會怎麽責罰?”

祁清平就是這樣,表面上處處深明大義,句句為別人着想,實則是為了自己不擇手段。

清平連哄帶吓,果見朊酥面上閃過猶豫顏色,她決定再加上一把火。

“我知道你為難,但是……”

清平就此打住,有些驚疑地張大嘴巴。

“……難不成有人授意你這樣做的?”

呵,是要逼她出面幫她作證啊?!她如果不說,就是坐實了有人授意她這樣做?

“這,這怎麽可能?!”

阮酥反駁,“只是……清平你待我親厚,我都知道,只是……”

“只是什麽?”

“只是,我在家中身份微妙,說出來到底人微言輕,不然也不會……”阮酥無意識地看向繡架,目光幽怨。

清平如夢初醒,是啊,她怎麽忘了,就算阮酥出聲指正,到底沒有分量,肯定不會是萬氏對手,別到時候引得梁太君警惕,一下也棄了自己……

“……那怎麽辦?”

她自言自語,完全不帶任何期望,不想阮酥卻目光清亮。

“其實,這件事應該還有別人知道。”

聽聞阮酥與自己會面前還曾路遇五皇子和白蕊,清平眼前一亮,心裏當即有了打算。

而聽到太子和阮絮琴簫合奏的消息時,白蕊簡直氣得吐血。

這個不要臉的賤人,果然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也不知道以前和自己相交時有沒有背地裏占過她什麽便宜!

甘做嫁衣?

清平走後,知秋忍不住道。

“真是看不出來,郡主平日舉止那般恬淡,本以為她是個與世無争的人,沒想到原來也會介意二小姐搶了她的彩頭……”

阮酥抿了口茶,茶水的清苦在舌尖漫開,她的眼眸冷光清轉。

“與世無争?真正與世無争的人,會去與太子琴簫合奏?只是不到時候罷了,這次,她恐怕也沉不住氣了。”

“那我們……”

阮酥一擡手,制止了知秋接下來的話。

“我們什麽也不必做,靜觀其變即可,我相信,再過幾日,清平會讓我看一場好戲的。”

沒錯,她已經提點了清平,以她表面柔弱,實則睚眦必報的個性,必然不會讓阮絮如此逍遙,至于她會去找祁澈還是白蕊,都無所謂,反正一丘之貉,沒有這件事,他們都終将走到一起。

當下,她要先借祁清平之手對付了阮絮,再慢慢撕開她僞善的面孔。

住進無為寺的第三日,阮、白兩家的小姐都收到了來自太子祁念的一份賞賜。

前來送賞的袁公公走之前,別有深意地道。

“昨日太子曾至寺中玩賞,無意間聽到各位小姐操琴,感念于小姐們琴藝卓絕,故賜下幾樣樂器,還望小姐們繼續勤加練習。”

那一份份寫着名字的精美禮盒都放在案上,阮酥和清平都是四尺來長一尺多寬,而阮絮的,卻與她們不同,只有一尺長幾寸寬。

看出區別,人人心中都已猜到幾分,偏偏阮絮是個沉不住的性子,急急忙忙開了盒子,果見盒中靜靜躺着一只上品的碧玉簫,霎時心花怒放,拿起玉簫轉身就開始邀功。

“老夫人、父親、母親快看,太子送我的碧玉簫,乃是出自妙音閣的珍品,可見格外用心呢!”

萬氏見女兒得到了太子注意,面上不由也露出喜色,向着梁太君和阮風亭道。

“無為寺倒沒有白來,看來這次太子已對絮兒留了心,加之繡像的事,太後又歡喜得不得了,咱們家絮兒的風頭,當下白蕊自是趕不上的了,女兒争氣,老爺在朝中也是面上有光了!”

萬氏的話,正好說到阮風亭心坎裏去了,他心情大好,看阮絮也越發憐愛。

“我的女兒,自然要比白展的強得多。”

梁太君雖然歡喜,但阮絮這些殊榮是怎麽得來的,她心中敞亮,可惜這阮絮不知低調,當着阮酥和清平還這樣張狂,她咳嗽一聲。

“你們也莫太過樂觀了,這些都是小事,絮兒最終能否得到貴人青睐,還看今後怎樣經營。”

她這樣說,一是敲打阮絮不要過分得意,二來也是變相告訴清平和阮酥,她們的付出,對整個大局的影響并不算什麽,阮絮要上位,關鍵還是要靠阮家。

阮酥怎麽會不懂梁太君的意思,更讓她作嘔的是,阮氏夫妻明知不論繡像還是琴簫和鳴,阮絮都是冒名頂替,竟然還大張旗鼓地說阮絮争氣,真是恬不知恥。

她心裏雖做如是想,面上卻依舊抱持着真誠的微笑,仿佛阮絮得此殊榮,她也跟着沾光一般。

一旁的清平卻笑不出來,那柄玉簫,以及太子的矚目,本該都是她的才對,可她眼下寄人籬下,卻不得不眼睜睜看着阮絮李代桃僵,她豈有不恨的?她努力克制着不顯露出來,但袖中的手卻已死握成拳,瞥過微微含笑的阮酥,她心中更氣恨了,為什麽同是被阮家利用的踏腳石,她卻好似甘之如饴,毫不在乎?

斷弦之琴

“清平,大姐姐,你們的賞賜是什麽呢?怎麽不打開看看?”

阮絮其人向來得志便張狂,此時她早就忘了之前梁太君的訓斥,忍不住翹起尾巴來。

清平見她那幅小人得志的模樣,胸中怒火熊熊燃燒,但礙于阮家人,只能咬牙忍住,揭開盒子看了看,盡可能平靜地道。

“不過是一張古筝罷了,雖然同樣出自妙音閣,但材質做工,自然是不能和你那柄碧玉簫相比的了。”

阮絮此時別提心裏多麽暢快,清平出生高貴,容貌絕色,學識才情樣樣在她之上,又是梁太君的娘家人,得她些偏心,這些阮絮都是打心底妒忌的,但那又如何,她才是阮家的嫡親女兒,試問阮家又怎會撇過她,幫一個外姓女子上位呢?

思及此處,阮絮突然記起阮家另一個女兒來,她走到阮酥面前,假笑道。

“大姐姐的又是什麽?也是一張古筝麽?”

阮絮這種沒有頭腦的得瑟,阮酥當然是不會在乎的,任由她揭開禮盒。

不料阮絮盯着盒內物品,又摸又看,突然驚叫一聲。

“怎麽會是一張斷弦琴啊?”

阮酥微愣,随即看向那琴盒,裏頭靜靜躺着的古筝與清平的一般無異,唯一的區別是,這張琴上的弦,被人刻意剪斷了。

聽見是斷琴,衆人忙都湊上來看,阮絮嘴角慢慢勾起嘲笑。

“哎呀!太子怎麽會送姐姐一張斷弦琴呢?這也太不吉利了!”

阮酥也很奇怪,太子祁念為人謙和有禮,他即便無意于自己,也不太可能送這樣一個羞辱人的禮物前來才對。

萬氏怎會放過這個機會,一臉擔憂地看着阮酥道。

“女兒啊!你快好好想想,是不是有什麽地方得罪了太子?太子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身份,我們家若惹他不快!将來新君臨位,你父親在朝中日子也不會好過。”

不得不說,萬氏就是比她的女兒厲害得多,深知阮風亭最在乎什麽,她這不失時機的髒水真是潑得好。

阮風亭果然皺起眉頭,厲聲責問她。

“這是怎麽回事?我在朝中絞盡腦汁巴結太子,你倒作妖把他開罪了,你若是今日不說清楚,就別想回去!”

阮酥只覺寒意撲面,這就是她的親生父親,正常的父親,在這個時候,都會為女兒感到委屈憂慮,而阮風亭呢?他對自己根本沒有感情,一如當年,他對她的母親一樣。

面對阮風亭的怒喝,阮酥不急不氣,依舊保持着良好的風度,慢聲道。

“父親多慮了,試想酥兒長居深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與太子從無交集,即便昨日在佛音閣,也是早早便離去了,更不曾與太子謀面,哪裏有機會去開罪他呢?退一萬步講,就算是酥兒之過,父親您在朝堂上一向是最支持太子的,太子對您的信任也不同他人,又怎會與酥兒計較?這斷弦應該并非出自太子之意,恐怕只是有人針對女兒的一個小小惡作劇罷了……”

她的一席話,倒讓阮風亭冷靜了下來,阮酥所說不無道理,別說阮酥和太子不可能有什麽瓜葛,就算有,看在他的面子上,以太子的風度也不會表露,那麽便是有人在琴上動了手腳了。

如果按照這個思路去想的話……

“可是,太子的賞賜,必然是差人仔細檢查過才送來的,并沒有別人碰過……”

說話的是清平,她一雙疑惑的美眸,輕輕從阮絮身上掃過,又趕緊移開,不着痕跡地提醒衆人,阮絮就是唯一碰過這張琴的人。

絕弦求己

阮絮是什麽脾氣,阮風亭是再了解不過了,他聽說前日因為阮酥,阮絮差點遭梁太君家法處置,故意毀琴報複這種事,也像是她做得出來的事。

他瞪着阮絮,卻遲遲沒有開口。

畢竟兩個女兒的在他心中的分量天差地別,阮絮這樣跋扈他雖不高興,但他也不想因為一個白子而責怪愛女。

阮酥此時像是被清平一句話點醒了一般,十分驚訝,痛心疾首地對阮絮道。

“絮兒,你就算和姐姐開玩笑,也不該拿太子賞賜之物亂來啊?太子乃儲君,他賜下的東西,代表的是皇家恩寵與威嚴,你故意損壞,若讓太子知道,可不是鬧着玩的!”

阮風亭臉色微變,他內心袒護阮絮,本來打算不了了之,但阮酥說得話卻讓他無法這麽處理了,他确實不餘餘力地支持太子沒錯,但這并不代表他可以輕慢太子。

“絮兒!你怎麽這樣沒有分寸!你們姐妹鬥氣,要摔打什麽我不管,但這是什麽東西,豈容你胡作非為!”

阮絮還沒反應過來,沒想到就被父親認定了她是那毀琴的兇手,心中又是冤枉又是氣怒,指着阮酥大罵。

“阮酥你這賤人少含血噴人!我剛才開盒子的時候,手上又沒有剪刀,怎麽剪斷你的琴弦,明明就是一張斷琴!你還想賴給我!”

清平見阮絮氣急敗壞的樣子,心裏爽快不少,不失時機地舔了把柴。

“絮兒莫要動怒,你手上的金镯子雕花繁複,或許只是你不小心勾斷了琴弦……”

她的話看似是替阮絮開脫,但其實便是提醒衆人,沒有剪刀,她一樣可以弄斷琴弦。

“夠了!”

梁太君重重一杵龍頭拐杖,厲聲責罵阮絮。

“我前日才教訓過你!這才兩日你就忘了,你看看自己滿嘴裏說的是些什麽!就這個德行,還妄想獲得太子的垂青嗎?”

阮絮這才察覺自己的失态,但她無理時尚且跋扈,何況這次真是被冤枉的,哪裏忍得住,一時還想辯解。

“祖母!我……”

“你住嘴!馮媽媽,把她關起來,我們離開無為寺之前,不準她出門半步!”

“是。”

馮媽媽得了令,恭敬地走到阮絮面前。

“小姐,請吧!”

阮絮驚呆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明明剛才她還滿身榮光。

萬氏見阮絮被罰,心中已明白了幾分,她正想替女兒說話,梁太君卻突然目光犀利地看向她,吓得她住了口。

“這幾天,你親自守着絮兒抄寫《女德》,讓她好好搞清楚,什麽叫清閑貞靜,行己有恥!還有,酥兒這張琴,悄悄送出去找匠人修好,絕不能讓外人知道!”

阮家這場鬧劇,不出院門,卻不代表沒有被隔牆的耳朵聽到。屋檐之上,羅虎悄然轉身,幾番翻縱,躍過層層院牆,來至沉音閣,祁念正在悠然弄琴,見了他,點點頭,露出幾分好奇之色。

“如何?”

羅虎跪地作禮後,起身附在祁念耳邊一陣低語。

語畢,祁念不由失笑。

他倒是無意讓那張斷弦琴攪得阮家不得安寧,原本,他只是單純地想看看阮酥見到這禮物時的反應,沒想到她不僅沒讓他失望,還借題發揮出這許多下文來,真可謂意外之喜。

手指離開琴弦,祁念似笑非笑。

“其它的便罷了,不知道她可領會得到,我送她這琴的真正含義呢?”

如祁念所想,眼下的阮酥,正望着那把斷弦琴,心中升起一絲奇異的感慨。

伯牙絕弦,意在知己。

太子與她素未謀面,不該有這樣的暗示,可是這琴……卻明顯是故意為之,太子不會做多餘的事,難道,他暗地裏已經留意了自己?

阮酥眉頭緊鎖。

究竟是知己,還是宿敵,眼下,還很難說。

撕破臉皮

早春漸近,柳梢抽出淺綠,桃枝染上新紅,天氣一日比一日暖和起來,而正是這冷暖交替時節,阮酥卻犯了咳嗽症,自無為寺禮佛歸來,就斷斷續續沒有停過。

大夫看過後,說她是風噪傷肺,痰熱郁結,最好每日以冰糖燕窩調養,阮酥這輩子十分愛惜自己的身體,便單獨拿了錢命知秋吩咐廚房去炖。

這日,眼見阮酥午睡将醒,知秋于是去取燕窩,廚房的周嫂子見她來了,指着竈上文火炖着的瓷盅笑道。

“姑娘等等,再過上一盞茶的時間就好。”

知秋于是點頭守在竈邊,偏此時抱琴也進來了。

“周嫂,二小姐想吃冰糖燕窩,你抓緊炖一碗!”

周嫂子答應着,正擦手去取燕窩,抱琴卻注意到了知秋,見其守着的竈火上的一碗燕窩,她眼睛滴溜溜一轉,叫住周嫂。

“這不是有現成的嗎?你取下來我給小姐送去!”

周嫂忙陪笑道。

“抱琴姑娘,這一碗是大小姐屋裏要的,你再稍等片刻,我這就給二小姐炖上,燕窩本就綿軟,用不了多久就成了。“

抱琴雙手抱肩,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冷笑。

“什麽誰的?難道這燕窩還有名字嗎?我不管,二小姐現等着要,你把這碗給我,再炖別人的!”

周嫂為難地看向面無表情的知秋,心中有了盤算,大小姐親娘已經死了,沒有依仗,二小姐卻是夫人生的,深得丞相偏愛,這種時候,傻子都知道該怎麽權衡。

她只好搓着手對知秋笑道。

“姑娘,要不這一碗先讓抱琴端去,我再另炖一碗給大小姐?”

知秋服侍梁太君許久,慣見這些拜高踩低的小人,若是她真跟了個軟弱可欺的主子,此時她自然不忍也得忍,可她知道阮酥不是,她于是向周嫂冷冷一笑。

“周嫂子,你糊塗了?凡事有個先來後到,憑什麽我先來的,要讓她先取?退一萬步講,誰家主子都不是姨娘養的,一樣的尊貴,按長幼順序,她們也要排在我們後頭!”

抱琴本就是故意要打壓知秋,沒想到她一點眼色沒有,還敢說她家小姐要排在那喪氣鬼的後頭,她登時氣得半死,叫道。

“真是笑掉我的大牙!憑你們屋裏那個病秧子,也配和我們二小姐平起平坐?我勸她早些認清自己是什麽身份!少在這裏搶東西丢人現眼!”

她話未說完,面頰上便火辣辣地挨了一記耳光,抱琴捂着臉,簡直不能置信。

知秋收回手,正色道。

“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出言侮辱大小姐,也虧你是二小姐房裏的,要是在我們老夫人房裏,這樣沒規矩不着四六的狗奴才,早就被打死了!”

抱琴哪裏忍得下這口氣,掀起袖子就要撲上來和知秋扭打,卻被周嫂攔腰抱住。

“抱琴姑娘!不可啊!不可啊!你萬萬不能跟長輩身邊的人動手啊!”

剛才知秋擡出梁太君,這讓周嫂一下子醒悟過來,知秋雖然現在跟了阮酥,但卻是老夫人送給她的人,她們這種講究孝道的人家,對長輩的屋裏人,小輩主子都要禮讓三分,莫說是她們的丫鬟了,何況,抱琴剛才的言語确實不當,從前夫人當家可以睜只眼閉只眼,可如今老夫人坐鎮,誰有理就不一定了。

知秋看着抱琴氣急敗壞的樣子,發出一聲嗤笑,徑自端了燕窩悠悠離去。

抱琴跟着阮絮,在府上一向作威作福慣了,這次不僅挨了巴掌,還在下人們面前顏面盡失,她心裏如何咽得下這口氣,馬上便哭訴到阮絮身邊去了。

阮絮在無為寺吃了阮酥的啞巴虧,又抄了十幾遍的女戒,一肚子悶火正無處發洩,聽見阮酥的丫鬟竟然打了自己的丫鬟,更如掀翻了火盆子,整個人幾乎燒起來。

她搶過抱琴手中燕窩,狠狠砸在地上,尖聲道。

“這個小賤人!自從祖母來了,就處處冒頭和我作對起來,好啊!如今連她身邊的狗都敢這麽嚣張了!”

借刀殺人

恰逢阮琦從南苑回來,順道來看妹妹,才進門就見她摔碗摔茶,不由奇怪。

“怎麽?誰給我的寶貝妹妹受氣了?自有大哥替你教訓!”

阮絮見是最疼愛自己的大哥來了,心中更有底氣,梁太君縱然偏袒阮酥,但是在阮家唯一的寶貝兒子阮琦面前,她阮酥算得了什麽?她争不過,難道不能讓大哥去出頭嗎?

阮絮一分委屈裝出十分,嚷嚷着向阮琦哭訴起來,阮琦聽着聽着,眉頭慢慢皺成了一個川字。

記得他離去的時候,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大妹妹,還是個任人宰割的軟弱貨色,怎麽如今倒變得這樣厲害了?

雖然他對那個喪氣的白子一向只是冷漠,不聞不問,但她竟敢讓他的親妹子吃這些悶虧,阮琦很是不快,他心中盤算着,要給阮酥一些顏色看看,卻到底是見多識廣的公子哥,不像阮絮這麽沖動沒有頭腦,他于是淺淺一笑。

“好了,大妹妹雖是白子,但也是主子,你的丫頭當着衆人那般說她,被知秋捏了把柄,嚷到老夫人面前去,卻是讨不了好的,這件事先揭過不提,我們再從長計議。”

原以為哥哥會馬上替她前去讨還公道的阮絮,如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那小賤蹄子打了我的人,難道就這樣算了嗎?”

“大少爺可要為奴婢做主啊!”

抱琴看着阮絮臉色,也賣力地嗚咽起來,她本就生得有幾分姿色,這麽一哭,倒真有些梨花帶雨的風韻,阮琦擡頭,記憶與那日在無為寺時重疊,不禁有些心笙蕩漾,他擡手十分憐惜地撫過抱琴微紅的臉頰,柔聲道。

“好個可人的小美人……可打疼你了?”

見阮琦眼神不對,抱琴心中一抖,随即又歡喜起來,看這光景,大少爺似乎對自己有幾分意思,如果将來能給他做姨娘,自己就是半個主子,得享榮華富貴,自然好過在這個喜怒無常的小姐身邊受罪。

然而這個念頭,在被阮絮狠狠一瞪之後,便吓得煙消雲散了。

阮絮豈會不知道自己大哥的心思,連秋姨娘那比他還大上十歲的,阮琦都要去沾惹,何況嫩生生的抱琴?本來只不過是個下人,他要是喜歡,送給他又何妨,可是阮風亭平日最在乎兒子的作風,到現在連姨娘都沒給大哥納上一個,若是大哥收了抱琴,父親難說會認為是她教唆丫鬟勾引大哥,必會覺得她品行有虧。

然而也正是阮琦的好色也給了她些許靈感,她笑得別有深意。

“抱琴算什麽?大哥是沒見過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