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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姐身邊那個知秋,那才真正是水靈靈的江南美女呢!皮膚又白又嫩,臉色和桃花一樣紅潤!”

“噢?”

江南美女與北方比起來,又各具風致,阮琦在南方游學時嘗過不少,那滋味回來後還一直念念不忘,他聽得心頭發癢,眼中漾出一絲笑意。

“果真?”

阮絮嗔道。

“誰騙你了,大哥不信,可以自己去看嘛!”

見阮琦燃起興趣,阮絮心中暗喜。

走着瞧!等她先整治了那個不知好歹的小奴婢,再來好轄制她阮酥!

攻心為上

再說知秋回到房中,伺候阮酥吃完燕窩,想想心內始終有些不安,便将在廚房裏打了抱琴的事對阮酥和盤托出。

她原以為阮酥會責怪她沖動,誰知阮酥聽完,放下勺子,笑道。

“打得好,正該當着衆人給她這個下馬威,若連個沒規矩的奴才都治不了,別人也不會忌憚我們。”

她想了想,又道。

“不過你今日既出了這個頭,以阮絮的性子絕咽不下這口氣,必會找機會治你。”

“大小姐……”

見知秋露出擔憂之色,阮酥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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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怕,既已知道她要出手,我們便先做好應對的準備,只是我在明敵在暗,尚且不知道她的招數前,你先不要離開這屋子半步,有什麽事,都讓別人去做。”

知秋方才點頭應下,珠簾掀起,冬桃徑自走了進來。

“大小姐,我想告假兩日。”

冬桃垂着眼,語氣不鹹不淡,那張平平無奇的臉上亦是不喜不悲,知秋看着就來氣,皺眉呵斥。

“誰讓你不通報就進來的?嘴裏我來我去的,難道進府時沒人教過你規矩?都多久了,怎麽還是這個樣子?”

冬桃既不分辨,也不認錯,就那樣挺直腰板站着,阮酥向知秋擺擺手,和顏悅色道。

“無妨,在我的屋子裏,可以不必講究這些,只要外頭不失體面就行了。冬桃,我記得你前幾日才告過假,可是家裏出了什麽事?若有什麽難處,你大可對我說,我在這個府裏雖然沒什麽勢力,但你既跟了我,我還是會替你想想辦法的。“

冬桃依舊垂着目光。

“多謝大小姐,并沒有什麽難處,是我母親又病了,我想回家照料她兩日。”

阮酥點點頭,轉頭吩咐知秋。

“去匣子裏拿五兩銀子給她。”

冬桃突然擡頭看了阮酥一眼,并不接知秋遞來的銀子。

“不必了,不是什麽大病……大小姐手頭也不寬裕。”

阮酥搖搖頭,從知秋手中拿過銀子硬塞給她。

“我再怎麽不寬裕,這點錢還是有的,若連這點賞賜都給不了屋裏人,你們也白跟着我這個主子了。去吧!好好照顧你娘,有什麽需要的,再來對我說。”

冬桃猶豫了一下,只得接了銀子,她沉默了片刻,對阮酥道謝出去了。

冬桃才邁出門,便聽見知秋不平的聲音。

“大小姐!這個冬桃,您何必這樣待她?先前二小姐要出手打她,你護在前頭,然清平郡主的丫頭對你出言不遜,她卻一動不動!養條狗還知道搖尾巴呢!她這麽木讷又不知禮數,依我說,不如和老夫人說說,将她賣出府去,挑個更好的來!”

冬桃擰眉,不由放慢腳步,阮酥溫和的聲音傳入她耳中。

“休要胡說,依我看,冬桃就很好,雖木讷些,但人品卻是靠得住的,她一不挑撥是非,二不邀寵獻媚,三又踏實肯幹,已經盡到本分,你又何必要求那麽多呢!只是她生性內向,不愛多言,她家裏的難處,還是你多留意些,能幫就幫吧……”

冬桃臉上的表情難得有些複雜,她在原地站了許久,方才離去。

知秋這才起身走出來,四下一看,回轉到屋中,禀報阮酥。

“她已經走了,想來方才我們的話,她都聽見了。”

阮酥含笑點頭。

知秋又道。

“小姐這般寬待她,但凡是個人都會感激涕零,這次,她一定會對小姐死心塌地的!”

阮酥笑了笑,不置可否。

沒有那麽簡單!冬桃這丫頭,如果真如前世那般身懷絕技,她的來路一定非常複雜,她每個月都要告假數次去看望的那個母親,很有可能也只是個幌子,要收服她,可不是靠一點小恩小惠便能達成的。

值得欣慰的是,雖不知冬桃是何方神聖,但前世梁太君遇難時,是她出手相救,可見此人還是很重恩義的,自己無條件地待她好,總歸沒錯的。

暗中動作

兩日之後,冬桃果然回來了,阮酥把她叫到身邊,關心地問了些她母親的病情,家裏的狀況等,她都毫無破綻地一一回答了,阮酥便不再多言,遣她下去休息,冬桃應下,剛走至門口,卻又突然停住腳步。

阮酥沒有擡頭,依舊專心致志地繡着那幅觀音繡像。

冬桃看了她半晌,還是忍不住開口道。

“大小姐,我回來的路上,看到二小姐屋裏的稚兒進了怡香院……”

阮酥嘴角浮出一絲笑意,擡起頭時,卻又全數變成了詫異。

“怡香院?你說的……可是……勾欄?”

冬桃默默點頭。

“她出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個瓷瓶。“

說到此處,冬桃便止住了,大小姐很聰明,她言盡于此,她應該能夠聞弦歌而知雅意。

阮酥若有所思的皺起眉頭,半晌,對冬桃輕柔地一笑。

“我知道了,多謝你,冬桃。”

冬桃沒有回應,欠了欠身出去了。

目送着她的背影,阮酥心情很好,看來,自己和知秋故意說給她聽的那些話,已經慢慢奏效了,她果然沒有看錯人,這個冬桃,确實是個重情義的女子,如能收到自己麾下,必将如虎添翼。

但是她不着急,寶劍尚要慢慢磨,她有的是時間。

自從聽了阮酥吩咐,知秋果然再沒出過院門,要送東西回話,都遣別的丫頭去,她倒輕松了不少,每日除了伺候阮酥起居外,便是給院子裏的花樹修剪一下枝葉。

這日,她看院子裏的桃花開得好,便打算剪幾枝去插瓶,正在擺弄,竟感覺有道視線在注視着自己,她本能地回頭,竟看到阮琦一身家常綢衣,風度翩翩地搖着扇子站在廊上,兩只眼睛黏在她身上,笑得頗有深意。

知秋直覺背脊一涼,老大不自在地福了福身。

“見過大少爺。”

見她繃着一張臉,阮琦也未曾收斂目光,依舊笑吟吟地望着她。

“哦,大妹妹在家嗎?”

“回大少爺話,大小姐正在午睡,也該醒了,奴婢這就去通傳。”

“不必了!”

阮琦清了清嗓子。

“既然在午睡,就讓她睡吧!我只是順道過來看看她。”

說罷,他又上下将知秋打量了一遍,方才搖扇離開。

知秋心裏莫名其妙,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她悶悶地抱着桃花枝走回卧室,阮酥已經醒來,正坐在床上,軒窗半開,她的視線方才從窗外移開。

“大小姐醒了?方才大少爺來看小姐,卻也不進屋,就在走廊上站了片刻便走了,真是奇怪。”

知秋一面插花,一面喃喃。

“我都看見了,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他并不是來看我,知秋,他是為你而來的。”

知秋修剪花枝的手一抖,愣愣地轉過身子。

“小姐的意思是……”

阮酥言簡意赅地道。

“他在打你的主意。”

知秋手上的剪刀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三步兩步撲到床前,幾乎白了臉。

“小姐救我,大少爺他!他!”

有些話,以她的身份,還不敢說出口,大少爺生性好色,偏偏老爺又最忌諱兒子不務正業沉溺女色,所以對阮琦看得一向很嚴,從前他曾和丫頭私通,事情暴露後,他全把責任推給那丫鬟,只說自己是受了勾引,萬夫人于是将那丫鬟毒打一頓,配給了個糟老頭子……

知秋很明白,以阮琦的為人,他只想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事後他不僅不會負責,還會想辦法擺脫麻煩。

如果被他得逞,自己将會是怎樣一個下場……

“放心。”

阮酥柔軟的眼簾下,一雙眼睛卻如利刃幫鋒利。

“他既然敢想,我就敢讓他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

放線釣魚

阮琦出了阮酥的院子,徑直往花園裏走來,阮絮已經笑眯眯地在那裏等他了。

“怎麽樣?大哥,妹妹可有騙你?”

阮琦唇邊泛起一絲回味笑容。

“這個知秋果然靈秀動人,真是可惜,若不是……我倒真想和大妹妹開口要了她過來。”

嘉靖皇帝的愛女七公主,眼見也到了可以婚嫁的年紀,這個驸馬的位置,多少王孫公子眼紅,阮家自然也不例外。

皇家擇婿,家世人材雖是首選,但對品行也十分看中,皇帝自然希望女兒嫁的夫婿能對她一生忠誠,何況七公主性情高傲善妒,更不是個容人的,阮風亭不管兒子在外如何,姨娘和通房丫頭卻一個都不許他收,正是這個道理。

阮琦怎麽會不明白父親的用心,他雖好色,但始終是志在朝野的公子,豈會為了女色斷送自身前程?

所以知秋這塊肥肉,他看在眼裏,卻苦于無法下口,甚是感嘆。

“大哥又何須把她要過來呢?”

阮絮嬌媚一笑,拉了拉阮琦的袖子,壓低聲音在他耳畔說了些什麽,阮琦微微皺眉。

“這不妥,萬一她叫嚷出來……只怕不好。”

阮絮雙目陰森,咬牙哼道。

“大哥放心,那屋子黑燈瞎火,她怎會知道是你?即便嚷,她也不知道該攀咬誰去!到時候毀了自身清白,母親定會随意把她發配出去給人,不在這府中,大哥你就更方便下手了!”

阮琦看着妹妹,有些猶豫,他畢竟還有些憐香惜玉的心腸,這樣做等于毀了那個小美人一輩子,但想起知秋楚楚動人的模樣,他心中又按耐不住,一咬牙答應下來。

“既然如此,你可要安排得妥善些!絕不可放人過來!”

大不了到時候多給她些錢養在外頭,哪天膩了,丢開手便是。

阮絮雙眼寒光湛湛。

“大哥放心!我保證讓你嘗了鮮,又絕了後患!”

若是知秋嚷出來,她也早安排好了後手,後院裏倒夜香的老曹頭,便是她的歸宿,她若不願意,一根繩子吊死那就更好不過了!

吃過晚飯,知秋正在給阮酥熨春天的衣裙,梁太君房裏的鋤荷卻來了。

當初在梁太君屋裏當差時,這鋤荷就和她關系不錯,得空便時常會來找她閑聊,因此知秋也沒多想,兩個女孩開開心心聊了一陣,鋤荷突然從身後拿出一個小包袱。

“其實我來找姐姐,是想求姐姐幫我辦件事。我兄嫂上京來做買賣虧了本,我想把私房錢送出去周濟,我已經和我嫂子說好,今晚酉時三刻到西角門上來取,可方才老夫人吩咐我一會跟她去佛堂誦經,只怕是過不去了,想來想去,只有姐姐是信得過的人,特地來求姐姐幫我這個忙。”

知秋想了片刻,接過那個小包袱。

“你放心,我會幫你辦妥。”

鋤荷面上露出喜色,匆匆告辭走了,她前腳剛離開,阮酥和冬桃便從裏屋出來了。

阮酥的眼睛很亮,笑意中也有一絲迎敵的興奮。

“到底還是來了……”

知秋卻顯得有幾分猶豫難過。

“小姐,鋤荷真的被二小姐買通了嗎?她從前和我一向親如姐妹,怎麽會忍心這樣害我?是不是弄錯了?”

阮酥嫣然。

“知秋,你別忘了,鋤荷之前便和你說過,她哥哥好賭,這些年欠下不少的債,你以為靠她那點私房錢,能抵得了多少?就算她真的和你情同姐妹,逼至無路可走之時,也不得不昧着良心出賣姐妹了,你莫非真以為這世上之人,個個都是肝膽相照的君子?可惜啊,只怕是忘恩負義,以怨報德的小人更多!”

阮酥的話,是說給知秋聽,也是在說給自己聽,這輩子,她誰都不會相信,別說親密無間的朋友,就連生死相許的愛侶,都可以在利益面前棄你如敝履,這世上,只有自己不會背叛自己。

她的語氣裏,有一絲哀痛和嘆息,被旁邊的冬桃捕捉到了,她神色微動,卻沒有說話。

出手相助

入夜,酉時三刻,阮琦裹了黑色的披風,撇下小厮,悄無聲息進了西角門。

西角門上有一間小屋,專供婆子們值夜用的,那門此時虛掩着,裏頭空無一人。

阮琦看四下無人,便側身閃了進去,屋子雖然簡陋,但卻重新收拾了一番,床鋪都換上了簇新的被褥,桌上,還放着一支圓潤的白瓷瓶。

阮琦伸手拔掉了紅布瓶塞,頓時一股奇異的香氣便溢滿了屋子,他深吸一口氣,笑意中盡是蕩漾。

這是勾欄裏的姐兒們助興的媚香,他已是聞慣了,尚能自持,知秋那未經人事的小丫頭若是聞了,別說反抗,只怕當場便會意亂情迷任他擺布。

幽長的巷道裏傳來腳步聲,阮琦探頭看了看,果見淡淡月光下,一道窈窕身影向這邊走來,不由心中一蕩,吹滅了桌上燭火,閃身躲在門後。

人影走到門前,略頓了頓,還是伸手推開了門,輕移蓮步走了進來。

媚香的作用下,阮琦早已按奈不住,張開雙臂就撲向那柔弱的身軀。

他卻沒有料到,這一撲,近在眼前的溫香軟玉沒有入懷,反而靈巧地閃身繞到他身後,随後阮琦只覺背上一痛,摔倒在地。

好個烈性野馬!看本公子一會怎麽好好折騰你!

他心裏狠狠地想着,剛要翻身爬起,不妨臉上猛地挨了一記耳光,力氣之大,直打得他眼冒金星神魂出竅,還未及反應,頭頂拳頭便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阮琦大驚,急忙出手反抗,可惜對方實在厲害,他壓根近不了她的身。

阮琦也是學過些騎射的,這種身手顯然是個有功夫在身的,他心叫不好,來人不是知秋!自己定是着了道了,正在心內思量對策,只聽咔嚓一聲,他的右膝蓋竟生生遭對方踢脫臼了。

阮琦不禁慘叫出聲,又連忙咬牙忍住。

雖然阮絮已經将這條巷道清了場,但萬一引了人來,丢臉的是他。

“大小姐也是多事,丢了玉佩,明日再查就罷了,這大半夜的,還害得我們出來巡夜。”

“張姐姐,那是老夫人送的,你看她哭得那般傷心,似乎格外珍惜,老夫人自然動容了,話說回來,大小姐現在不同往時了,我們還是打疊精神應對才好,把她白天走過的地方都找一遍吧。”

巷道外,婆子們說話的聲音由遠及近,阮琦正不知所措,毆打他的人卻突然停了手,閃身出門,一溜煙消失在夜色中。

看見一道人影從角門閃出,幾個婆子都驚叫起來,立刻帶着小厮們跑了過來,阮琦心道不好,想要逃跑,奈何膝蓋脫臼,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亮光從眼前晃過,幾盞明晃晃的燈籠照亮了視線,那些婆子小厮們望着鼻青臉腫,形容狼狽的阮琦,皆是驚訝得合不攏嘴。

“大、大少爺?”

窈窕的人影飛檐走壁,在夜色中左閃右躲,避開衆人視線,無聲落入阮酥的院子,她一面脫掉身上的衣裳,一面往屋中走來。

卧房內,阮酥已經在等着她了。

“冬桃,你、你沒事吧?”

冬桃拂了拂身上的灰塵。

“沒事,事情已經辦妥,我自小做慣粗活,力氣很大,何況他在明我在暗,吃不了虧。”

阮酥注視着她,目中閃着不可置信的光芒,但她并沒有說什麽,默默地接受了這個解釋,既然她想要隐瞞,那麽她就不去點破,一直等到她願意自報家門的那天。

“冬桃……這太危險了,你也是個女孩子家,原本不該讓你替知秋去冒這個險,其實,我們不去赴約便成了,你實在不必……”

冬桃輕飄飄打斷。

随時恭候

“大小姐,像大少爺這種人,不給他些教訓,他是不會長記性的,這次忍了,必然還有下次,何況,沒有把握,我是不會去的,您不必愧疚。”

阮酥點頭,微微一笑。

她根本沒有擔心過,她一開始就已經決定這麽做了。

冬桃其人,看似無情,其實最講情義,看似冷漠,卻又嫉惡如仇,她已經掌握了她的性格,知道她是不會放任阮琦兄妹如此算計知秋,果然,當冬桃得知阮琦兄妹計劃的時候,不必她說,便自己站出來要替知秋前去赴約了。

這次的事,不僅給阮琦兄妹響亮的一記耳光,還讓冬桃一只腳踏進了自己的陣營,真是一箭雙雕。

偏在此時,被阮酥派去打探消息的知秋回來了,她一眼看見冬桃,內心頓時又敬又怕,她沒有想到,這平平無奇的小丫頭,竟然這麽能耐,把個高大的大少爺打成了那個樣子。

“大小姐,事情已經鬧到老爺老夫人跟前去了,大少爺一口咬定府上出了飛賊,只說自己是遇上飛賊,為了擒拿他才受的傷。老夫人和夫人心疼得直掉淚,老爺也是氣得不行,現在正從外院調人進來抓賊呢!他們誰能想到會是……”

說到這裏,她住了口,臉上卻掩飾不住的興奮之情。

大小姐真是機智過人,不僅解救了自己,還讓大少爺吃了這個啞巴虧,那桌子上查出媚香的事,下人都議論紛紛,老爺會不去聯想?

阮酥暗笑,飛賊?這個阮琦,真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也是,這麽丢臉的真相,他哪裏好意思說出來呢?為了保持風度和形象,也只好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大小姐,那玉佩的事……”

阮酥打了個哈欠,露出迷離淺笑。

“這個時候,還有誰會關心那個玉佩呢?過幾天你去回老夫人,就說是掉在草地裏,已經找到了。”

春光柔媚,暖暖地透過紗帳,灑在被褥上,阮酥難得睡得舒服,卻被窗外一聲氣怒的叫罵打擾了她的好眠。

“知秋呢?讓那小賤人滾出來!”

是阮琦的聲音。

阮酥勾了勾唇,坐起身子,知秋過來伺候她穿衣,神色裏還是有些懼怕。

“不用害怕,随我出去看看。”

阮酥穿戴整齊,走出卧房時,阮琦已經不顧阻攔闖了進來,他雖然已經換上了幹淨的衣袍,但臉上的青腫還沒有消退,好好一個翩翩公子,此時看起來格外滑稽。

阮酥佯作詫異地望着他,一臉的擔心關懷。

“是哪裏來的飛賊,竟把大哥傷得這樣重?實在是喪心病狂!不知可抓住了沒有?”

看着她那張無辜又驚怕的臉,阮琦牙齒都要咬碎了,他壓住胸間怒火起伏,狠狠地擠出幾個字。

“大妹妹好手段!我竟然沒發現,你是個蟄伏的毒蠍子。”

阮酥臉上的神情更無辜了,還帶着一點震驚與委屈。

“大哥這是什麽意思?莫非酥兒做了什麽惹大哥不快了嗎?”

阮琦眼中幾欲噴火。

“究竟是怎麽回事,你自己心裏清楚!”

阮酥笑了,笑容狡猾中略帶一絲鄙夷,她往椅子上慢慢坐下,懶洋洋地道。

“雖然酥兒不知大哥因何惱怒,但大哥生氣,必然是酥兒之過,酥兒原本應該親自給大哥賠罪的,怎奈近日舊疾又犯,體力不支,知秋,你替我向大哥賠個不是吧!”

“是!”

知秋飛快應下,福身,語氣滿是輕快諷刺。

“大少爺消消氣。”

阮琦抽搐着嘴角。

“你!”

他一雙怒目,幾乎要把這主仆兩人拆吃入腹,可卻又無法發洩,終是狠狠一摔袖子。

“阮酥,你給我等着!”

阮酥冷冷一笑。

“随時恭候。”

替兒讨債

阮琦在後府鬧出的腌臜事,縱是萬氏着人隐瞞,最終還是傳到了阮風亭的耳裏。聯想到兒子一貫毛病,雖未細查,但阮風亭已猜到大概,當即氣得重拍桌子。

“實在太不像話了!讓他趕緊收拾行李,給我滾回柳州去!”

萬氏面色難看,雖對阮風亭腹诽不已,卻也不敢争辯,賠笑道。

“老爺息怒,琦兒随五皇子一塊進學,現在五皇子還未離京,就讓他獨自先行,這傳出去難免遭人诟病,”

“遭人诟病?他被人诟病的行為還不少嗎?”

聽阮風亭怒聲,萬氏再也忍不下去,垂淚道、

“還不是你,哪家的公子在他這個歲數連個屋裏人都沒有的,若是房裏有個知冷知熱的,琦兒定然也會收心治學。”

“糊塗啊,真是糊塗。你現在縱他一時,以後可是害了他一世啊!”

萬氏如何不知道阮風亭的打算,可是更深知阮琦的德行,若是死性不改,将來就是有幸尙了七公主,指不定還鬧出什麽妖事呢。畢竟公主金枝玉葉,還是嘉靖帝最疼惜的愛女,性子又是跋扈異常,這樣的兒媳別說阮琦,就是她自己也拿捏不了。都說娶妻娶賢,這門親事她是一萬分不看好的!

萬氏揮了揮手,錢媽媽和阮風亭的常随都退出屋外,再次确定四下無人,這才靠到阮風亭耳邊低語道。

“老爺,妾知道你是為了咱們兒子好,不過,妾身為他母親,卻也無時無刻為他打算啊!”

見阮風亭面色似緩,萬氏這才繼續。

“琦兒那性子,妾也恨他不争氣,可若有朝一日真成了驸馬,萬一他又……這七公主妾也聽說在閨閣中便是個容不下人的,到時候別開罪了皇家……”

其實自阮琦和秋姨娘事發,阮風亭也動搖過,現在聽萬氏也這樣說,不由重嘆了一口氣。

“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既然他不是這塊料,那便算了,免得給阮家惹禍!!!等他傷好,你幫他留意看着,找個懂事的便收到房裏吧!”

萬氏聽他松口,內心欣喜,正要福身出去,卻聽阮風亭又道。

“這幾天讓他好好收收心,就什麽地方也別去了,等我得空便檢查他功課!”

阮府東頭,萬氏由錢媽媽扶着,還沒有走到院門口便聽裏面一陣噼裏啪啦瓷器碎聲。萬氏腳步一滞,錢媽媽已經上前探視。

“都幹什麽呢!”

阮琦的書童成鴿一見萬氏,忙跑出來見禮。

“是大少爺……打從大小姐處回來便這樣了。”

提到阮酥,萬氏神情一凜。聽聞這邊動靜,阮琦也消停下來,卻也不起身過來,只等錢媽媽掀起門簾,這才氣呼呼從座上起來,喚了聲“母親”。

“你這是怎麽回事?”

也不看滿地的瓷片,萬氏走到兒子跟前,瞧着那清朗俊秀的容顏腫脹如豬頭,心疼道。

“我就說我的兒子不是那沒分寸的人,說,是不是那小賤人搞的鬼?”

阮琦有些心虛,可一想到阮酥那嚣張冷漠的臉,胸中一股火便蹿了上來。他向來不把這個所謂的大妹妹放在心上,雖然都姓阮,于他而言卻不過是一條随意處置的狗罷了。現在這條狗不但不對主子搖尾乞憐,還騎到他頭上了,那還得了!

“是,都是她,明明是她房裏的知秋約了我,可到後面卻讓我平白挨了一頓打!娘,兒子肯定入了她們的圈套了!”

見兒子這有些無賴的摸樣,萬氏心中了然,唾了一口。

“你還好意思說?!連兔子都不吃窩邊草的,你居然還向府裏的丫頭動手,若真是人家勾着你,你之前怎麽不把她供出來?”

阮琦幹笑了一聲。

“這不想着她原先是老夫人身邊的人嘛……”

“好了。”萬氏懶得和兒子計較這些事。“不管怎樣,這個虧咱們不能白白受了,娘會為你打算!這些日子你哪兒都別去了,好好讀書,你爹會親自檢查你的功課。”

阮琦一張俊臉立馬垮了下來。

他還和五皇子約好了去郊外騎馬呢,春@光好美人嬌,不知許久不見的京城貴女們又是何番摸樣?不對,還有十五的燈會,宮中的帖子不是幾日前便到府了……

但涉及阮風亭,卻也不敢多說什麽,畢竟秋姨娘這事,他們父子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說過話。

“……爹還在生氣啊?”

“你知道就好!”萬氏冷笑,又不忍愛子落寞,語氣變軟。

“你爹已經松了口,等過些日子娘就給你收個屋裏人。”

阮琦驚訝擡頭,這……不讓他求娶公主了?說真的,京中世家公子衆多,故他對公主并沒有多少執念,然現在突然聽到阮風亭放棄了他,不知怎的,竟開始生了逆反心情。

“這個無需母親操心,兒子思量着還是專心治學求取功名要緊。”

不動聲色

十五當日,阮府一家便盛裝赴宮參加燈會。

往年宮中也舉辦燈會,然卻沒有邀請臣下共同賞玩,今年突然變幻,具體原因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和上次的入宮觐見太後不同,這一次,京中一百八十大戶都在受邀之列,加上皇親國戚足有二三百戶之多,其中三分之一的人家更是把家中未嫁身份得當的适齡女兒裝扮一新領了來。大家心裏也都敞亮,太子正妃希望渺茫,可是還有側妃、良娣、良媛、承徽、昭訓、奉儀等若幹嫔位,就算最後未能如願,讓自家姑娘在各貴人眼前多露面總是好的。

這人一多規矩便也多了,阮風亭雖然位列左相,可家中女眷卻無一人有诰命加封,男女分席落坐後,這位置便凸顯出高下來。

阮絮擡眼便瞧見白蕊一家近在皇族下首,心頭不忿,再仔細看時,那着玄色太子品服的祁念似乎正朝白蕊微笑,見那小賤人含羞帶怯地垂下眸子,阮絮嫉恨異常,只不得撲上去給她幾個大耳刮子。

萬氏如何沒有發現女兒失态,微不可察地拉了拉她的衣袖,阮絮這才收回視線,擠了個端莊特體的笑。

而清平因郡主身份,位置本因在前端,但她為了顧及梁太君的臉面,便也和阮家人坐在一處,眼見堂妹祁清悅朝她走來,她盈盈起身,已不失禮先行招呼。

“已是許久沒有見到姐姐,姐姐和我們一起去坐好不好。”

十三歲的請悅郡主一臉稚氣,親熱地拉起清平的袖子,端的是姐妹情深。清平卻在心中冷笑,她遙遙往淮陽王府的席位看去,嬸娘淮陽王妃曾氏正和別家的女眷說笑,似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可清平卻知定是她打發了堂妹前來。

怎麽,在府中處處壓制我,出了外面也想插上一手嗎?

這樣想着,卻溫言道。

“姐姐也想過去,只是……”

她擡眸看向梁太君,卻聽梁太君淡道。

“你和你嬸娘她們也許久沒有見面了,過去打個招呼吧。”

打招呼可長可短,這言下之意便是讓她随意了。清平松了口氣,和請悅親親熱熱地下去了。

“郡主就是好性子,對誰都是和和氣氣的,姐妹幾個也喜歡她。若是能被宮中貴人看上,以後入府定也是個招人喜歡的。”

萬氏語氣真摯,可落在其他幾人耳中又是另一番滋味。

梁太君雖然有意為清平謀前程,但前提也是阮家女兒先獲青睐。阮家目前拔萃的僅阮絮一人,和清平一比簡直雲泥之別,更何況阮絮還有冒名頂替的前科。她沉吟片刻,便招呼萬氏。

“說起來親戚之間也要多走動,你親自去拜見淮陽王妃,就說開春後邀清平姐妹幾個到阮府做客。”

萬氏忙笑着答應,卻不忘捎上女兒阮絮。

梁太君生怕阮酥落寞,補充道。

“酥兒你別多想,那邊人多,若是讓人提起你白子身份,惹貴人不高興,卻不是好事。來,陪祖母說說話。”

說完,親自從桌上拿了個果子遞給她,“這是南方新出的水果,京城還沒上市,宮中就有了。”

阮酥好笑,當她是小孩子好糊弄嗎?梁太君故意讓萬氏拜見淮陽王妃曾氏,表面存在巴結之意,實際上卻是存心讓清平留在淮陽王府坐席,畢竟有新王妃曾氏在,定然不會給她出頭的機會!而借着這個由頭又可以順便去皇族那邊探探風,領着阮絮招搖一圈,可謂一石二鳥。

果然不到盞茶功夫,萬氏與阮絮皆是一臉喜色的回來,才落座,萬氏已是迫不及待道。

“母親,絮兒才情已是傳遍宮裏了,方才淮陽王妃還把這丫頭誇了一番呢,說皇後娘娘興許後面會單獨召見!”

梁太君聞言亦是大喜,萬氏尋機道。

“清平郡主和王妃也是許久未見了,王妃做主便留她下來,說宴散再把人送來。”

見梁太君無甚反應,萬氏又繞開了話頭。

衆人正說着話,忽聽一聲尖利的嗓音響起:

“皇上駕到——”

公主金玉

只見嘉靖帝攜皇後穆氏和一個美豔的宮妃走來,衆人跪地行了跪拜之禮後,才在皇帝的“平身”聲中回到座位。

在一片歌舞聲中宮宴也拉開了序幕,宮女們魚貫而出,有秩序地在各桌邊侍候着,整個大廳歡聲笑語,氣氛和緩而歡快。

阮酥這才佯作欣賞舞姿偷偷往皇族位置看去。

穆皇後位列嘉靖帝左側,旁邊依次是太子和其他皇子,後面還零散地坐着幾個宮妃;而與諸位坐在後排的妃嫔不同,先前随嘉靖帝一同來的美豔女子卻坐在皇帝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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