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櫻樹詛咒 (3)
她們都還好,自己也略微放心。
“我睡了多久?”
玄洛支頤淺笑,“不多,不過一天一夜。然則算上我從他們手中把你奪過來的時間,恐怕就要久一些。”
阮酥一怔,“你做了什麽?!”
“沒什麽,不過是看到印墨寒那小子巴着你不放,有些不爽罷了。”
越是輕描淡寫,阮酥越是懷疑。不過轉念一想,印墨寒那樣的人又怎會輕易吃虧,于是決計不再提問,偏生玄洛見她沒有興趣,卻一反平常主動道。
“我要帶你回來養傷,印墨寒與你那母親大嫂都纏着不放,我又孤身一人一時難以應付,你那冷面丫鬟又不肯出手相助,無奈何只得對他們撒了點迷藥。現在只怕京中已到處傳言玄洛把阮家大小姐強行帶走,而印墨寒,你說他會不會氣得發瘋?”
說完,竟似心情好極。見那張鉛華不染的臉上浮出惡作劇得逞般的笑,直看得阮酥哭笑不得。
“把他們捉弄了一通,九卿大人竟這般開懷,若讓旁人知道……”
她搖搖頭,也對這個落差分外無奈。
手背濡濕的感覺讓阮酥猛地回神,卻見玄洛執起自己的手放在唇邊一碰,見阮酥看過來,傾世驚華的容顏滿是笑意。
“這些外人與我何關?我開懷卻是因為——”
他看着阮酥,一寸一寸地慢慢俯下身子。饒是知道他是……不全之身,阮酥心髒還是不由自主頓了一頓,雙臉一瞬燒了起來,正欲掙紮,玄洛卻已壓了下來……
在呼吸盡數被他吞噬的當口,阮酥模模糊糊只聽到一句。
“酥兒,你注定要與我長相厮守……”
一吻纏@綿,兩人喘息着分開,還好他并沒有多餘的逾越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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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阮酥便在玄洛處住了下來。
不得不說玄洛十分用心,再加上與生俱來的強勢霸道,趁阮酥虛弱,他就勢把換衣、上藥等都包攬了,親力親為。某次,阮酥打算沐浴,玄洛甚至打算陪同在側,若不是阮酥忍無可忍,恐怕連最後的隐私也難以保全……
如此也不知過了多久,日夜颠倒,阮酥多番嘗試抗拒無效後,也從一開始的無所适從變為麻木忍耐,到了最後,或許是因病中內心也如身體一般脆弱,竟對他産生了一種諸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複雜情緒……
這種感覺讓阮酥困惑。
她仔細思量,便把一切都歸結于與世隔絕的寂寞清冷。她覺得自己仿佛已經變成了一頭被玄洛圈養的獸,猶如溫水煮青蛙,漸漸蠶食完鬥志,從起初的別扭掙紮,變成了依賴眷念。
這種感覺不知是好還是壞。然則,不得不說,也是這段時日,讓阮酥全然放下了心事。縱觀前後兩世,除了無知無畏自認與印墨寒“兩情相悅”的厮守時光,阮酥從未這般快活過。
于是阮酥不再多想,堕落一般地享受這浮生偷得的閑暇舒适。
一場春雨一場愁,随着雨水漸多,天氣也漸漸暖了起來,阮酥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
她撐起一把傘,一個人在園中走動,靜靜欣賞雨中景致。院子極巧,花草樹木卻似無人修剪,然則搭配得十分巧妙,與其中亭臺樓榭相襯,便是一處一景,精致耐看。
玄洛帶她到的這個地方,顯然不在京中鬧市,空氣清新,樹木蔥郁,恐是某處山中小築,
京城大員富戶素喜置辦別院園子,不過一般都樂衷購在田地旁,正好方便管理名下農田,講究的是一個實用;而有少許卻恰恰相反,只在意那風雅情@趣,或是臨水、或是靠山,也不管是否挨村挨店,只要看中其中風味,便一拍腦門起屋建園,這般一意孤行,只顧一時之歡,比起前者真真不善經營。
玄洛這處,顯是這樣。然而印墨寒與自己卻斷不會這般,兩人都深切體會過銀錢無依的艱難,別說買屋建房這等大事,就是平素更多的也是講究一個實用主義,決然不敢這般鋪張浪費。
想到這裏阮酥不由微笑。
“在笑什麽,也說來聽聽。”
一聲慵懶的聲音從後傳來,只聽木屐聲由遠及近,阮酥回眸。
這相處多日,阮酥這才發現玄洛竟是個恣意灑脫之人,比起在皇城司的一絲不茍,在自己府中,他明顯随意散漫得多,平素便是見客也拖着木屐,有時候連衣襟也系得随意,根本不顧“春@光”外露。
“你的客人已經走了?”
“走了,真是讓人不省心。”
玄洛一嘆,拉着阮酥在檐邊坐下,仰頭一起看瓦片上的水珠滴落。
阮酥養傷的這段時日,玄洛幾乎是日夜相陪。阮酥只覺奇怪,他難道不管皇城司了?況且,嘉靖帝與頤德太後身邊他難不成也是想去就去,竟活得這般任性?
直到有一天撞上皓芳來訪,那日,玄洛對阮酥又是一番挑@逗厮纏,阮酥抗拒不過正暗自苦惱,還好皓芳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與阮酥的暗自竊喜相比,玄洛自然惱羞成怒,不過從此之後,他便接連兩日都沒有回來。
如此循環往複,阮酥身體漸漸好轉,逐漸在這府中走動,這才發現,他并非不理外事,只不過是另有安排,而有幾次,她還看到他在前面會見客人,阮酥不欲打擾,自然無聲回避。被玄洛發現,還嘲笑她膽小謹慎。
“今後你我還要相守一世,我的一切你也不用避諱。”
每每如此,阮酥卻只淡淡一笑,并不言語。
兩人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突然見雨幕中出現一道黑色的人影,玄洛瞬勢一躍,把阮酥穩穩地護在懷中,同時揮掌出招向來人擊去,然則下一秒卻又生生收回,一個不穩,抱着阮酥只往後退了好幾步。
來人身材高大,膚色黝黑,不失剛健威武。如銅鈴一般的雙目鎖住阮酥的臉,見玄洛不悅地用袖掩住,大笑。
“果真國色天香,不枉玄兄沖冠一怒為紅顏!”
玄洛不悅,“我竟不知顏公子什麽時候有了個私闖內宅的雅好?”
到底忌憚玄洛,來人對他與阮酥雙雙賠了個不是,玄洛的臉色這才稍霁。正想問清對方來意,卻突然發現阮酥竟沒有似往常一般主動回避,看着顏公子的臉神情中仿佛還多了一份怔然,不禁奇怪。
“酥兒,怎麽了?”
阮酥立時回過神來,恍惚笑道。
“只是忽感肩上疼痛,一時失态……不打擾兩位,阮酥告退。”
174 瓊琚郡主
不等玄洛發話,阮酥已經轉身向內院走去。
玄洛目送着她的背影,微微皺眉,本來顏公子來訪,他并不打算避諱阮酥,但她嗅覺敏銳,似乎看出這顏公子身份不同尋常,主動避退自是不想對他的事涉及太多,玄洛暗嘆,不由有幾分抱怨,這丫頭究竟是怎麽養成這種疑神疑鬼的毛病的?即便對他都不肯放下心防!
他并不知道,阮酥在背對二人以後,笑意霎時消失,只剩滿面震驚之色。
真是沒想到,竟會在中原見到這位前世的故人!
顏公子?只怕該叫他完顏承浩才對!這位行事相當低調的北魏德親王,乃是皇帝完顏承烈的堂弟,卻在完顏承烈登基的第三年,起兵謀反,誰也沒有料到他在北魏朝廷中培植了如此龐大的勢力,以至于一擊而中,改朝換代竟在頃刻之間,而那時候,剛好印墨寒帶着阮酥出使北魏,受到波及差點命喪荒野。
這位即将在兩年後篡位的北魏皇帝,怎麽會出現在玄洛的府邸中,并且二人之間如此熟絡?完顏承烈是嘉靖帝嫁到北魏的妹妹榮慶公主所生,他統治下的北魏朝廷,可謂是和中原關系最好的一屆,如果玄洛真是忠于嘉靖帝的,又怎會私下接觸他的政敵完顏承浩?或者說,完顏承浩在北魏的所作所為,和玄洛也許脫不了幹系?
阮酥不願細想。
如果真是如此,那麽可以肯定的是,玄洛并不如他自己所說的那般忠于嘉靖帝,察覺到這一點,阮酥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就算是死過一次,本該看淡一切的自己,在面對印墨寒的時候,尚且不能控制情緒,玄洛卻能壓下滅門之恨,日日夜夜侍奉在仇人身邊,讓其放松對他的警惕,甚至對他深信不疑,這種能忍常人之不能忍的人,讓人敬佩的同時,也非常可怕,而他所謂的平衡,根本是制衡,他并不想讓嘉靖帝任何一個兒子勢力過分壯大,定是為了将來除掉他們的時候容易一些!
而除掉他們之後呢……自古宦官執政的例子不在少數,可是無論多麽位高權重,大多都是隐藏幕後操控傀儡,還從來沒有任何一人,敢以不全之身坐上那把龍椅,如果玄洛的思路也是如此,那麽他準備扶持的,究竟會是……
阮酥猛地記起在登州王府時,玄洛對祁瀚意外的容忍,甚至破例為他奏琴一事,心下一沉。
如果自己的猜測沒錯,那麽前世玄洛是失敗了吧!因為最後登上皇位的,是印墨寒扶持的祁澈,等太後百年故去,失去了嘉靖帝和頤德太後庇護的玄洛,不知在自己死後,究竟是怎樣的結局?
一定不會太好,新帝登基,最忌權臣,印墨寒也必然會建議祁澈清君側,廢除皇城司這樣的特務機構,無論如何,玄洛的存在都是不被容許的。
想到那絕世無雙的人,最終也許會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阮酥心口莫名地痛起來,雖然她明白,成王敗寇,追名逐利終究會為自己的野心付出代價,但鐵石心腸如她,竟然無法阻止自己為玄洛擔憂。
阮酥很清楚自己這一世的人生計劃,只是在手刃仇人之後,遠離紛擾平靜度日,但她已經開始猶豫,是否在複仇的同時,順便助玄洛一臂之力。
一向目标明确從未動搖的阮酥,此時竟陷入了無比的糾結當中,一直到金烏西沉,玉兔東升,丫鬟寶弦進來替她換藥,阮酥才回過神來,見玄洛沒有出現,她不由問道。
“今天師兄不過來?”
明明府中有個叫寶弦的丫鬟,但每次替阮酥換藥,玄洛非要以寶弦手藝不精為由,堅持親力親為,若是阮酥死拽着衣服不讓他掀,他便一臉嚴肅地挑眉道。
“師妹莫非忘了,除去官銜,為兄的另一重身份卻是大夫,替人治病的時候,為兄通常心懷坦蕩,卻不知酥兒想到哪裏去了?”
一句話堵得阮酥無法反駁只能就範,并且還得努力說服自己,坦蕩的玄洛在她肩頭摸來摸去,絕對只是在查看傷情,而不是在揩油。
寶弦擡眉看了阮酥一眼,目光中暗含着一絲莫名的笑意,阮酥頓覺不自在,借着低頭解衣襟,掩去面上紅暈。
“哦,是我忘了,今日有貴客在,師兄必然是要作陪的,只好有勞寶弦姑娘了。”
寶弦一笑,對阮酥欠了欠身,上前替她揭下層層包裹的紗布。
“其實顏公子傍晚便已離開,大人本來準備過來陪小姐用晚膳的,只是走到半路,卻接到太後傳召,不得不進宮一趟,換過藥小姐就先就寝吧!不必等大人了。”
這理所當然的語氣,倒像已經把她當做是玄洛的夫人一般,阮酥面上有些挂不住,卻不好發作,只得含糊地應了一聲。
栖鳳宮,沉香袅袅,頤德太後半閉着眼,卧在湘妃榻上,金絲繡鳳的裙擺撩到膝蓋,玄洛将她小腿上最後一根銀針拔掉,放入楠木盒中,方才直起身,微微一笑。
“好了,太後現在感覺如何?”
頤德太後這才睜開眼,向随侍一旁的祁金珠笑道。
“果然不痛了,宮裏這麽些太醫,竟沒有一個比得玄洛!”
祁金珠也笑道。
“九卿大人這醫術卻是無人能出其右的,每次太後您老人家風濕一犯,都離不開他。”
說着,她替頤德太後放下裙子,扶她慢慢坐起來,又從宮女手中接過參湯,用銀匙舀起,親自吹涼送到頤德太後唇邊。
玄洛心系阮酥,欠身告退。
“夜深了,既然太後無恙,玄洛便先行……”
頤德太後才喝了一口參湯,聽見他要走,立馬推開碗,看着玄洛面露不悅。
“怎麽?這就想跑?你真以為我叫你來就單是為了針灸?”
玄洛面色一沉,只得道。
“玄洛願聆聽太後教誨。”
頤德太後哼了一聲,語帶斥責。
“聽說那日在無為寺,你不顧阮家阻攔,擅自把他家女兒帶走藏進自己府裏了?阮風亭都跑到皇帝面前哭訴去了!他再庸碌,也是堂堂左丞相,那是他家小姐,又不是丫頭!你想怎樣就怎樣!還有王法嗎?”
玄洛滿不在意地笑笑。
“阮丞相也太小題大做了,等傷養好了,我自然會還給他們的。”
“什麽小題大做!阮家幾次上門要人你都視若無睹!阮風亭不想把女兒嫁給你,你就打算明搶是嗎?你這行徑和強盜有什麽分別!我看你根本是仗着我和皇帝作威作福慣了!連分寸都沒有了!”
玄洛垂目。
“豈敢,玄洛知錯了,明日就到阮府提親,一定不會逾越行事。”
頤德太後氣結,看他半晌冷笑一聲。
“玄洛,你和我裝傻是嗎?那日哀家說的話,你全當耳旁風?哀家便再告訴你一次,你這婚事,即便阮風亭同意哀家也絕不同意!”
玄洛皺眉,低聲問。
“為什麽?”
頤德太後哼了一聲,無比鄙夷地道。
“阮家內宅歪風邪氣太盛!養出來的女兒哀家瞧不上!這個阮酥尤其作妖!短壽多災的白子身份暫且不提,你看看她那些行事!撞柱抗婚!揭榜參政!哪一點像個安分守己的閨秀?現在竟然還公然豢養男寵,搞不好便是德元第二!”
提起阮酥這些豐功偉績,玄洛竟然還有些回味,不由彎起嘴角。
“這樣很好,我不需要她安分守己,再說玄洛本就身份尴尬,配她名聲狼藉,正是天生一對。”
見他這樣油鹽不進,頤德太後氣得無計可施,情急之下一掌拍在案上。
“玄洛!你莫非忘了與哀家的約定嗎?除非欽州之事辦妥,否則哀家絕不會給你和阮酥賜婚,如今欽州敗局已定,你難道想抵賴?”
玄洛終于不說話了。
印墨寒難纏,即便嘉靖帝下旨他也死活不屈服,玄洛便只好向太後請婚,哪知太後不喜阮酥,竟開出頗為棘手的條件刁難他,幸而欽州那件事雖然難辦,但也不是毫無出路,玄洛一尋到對策,便快馬加程趕過去,原本勝券在握,若不是半路收到皓芳信鴿,得知阮酥出事,又怎會前功盡棄……
真是天意弄人!
玄洛暗嘆一聲。
願賭服輸,本沒有什麽好抵賴,但是要他就這樣放棄阮酥,那是絕無可能的,他柔聲對頤德太後道。
“太後,阿酥是個特別的女子,我娘若還在世,一定會很喜歡她。”
提起寧黛,頤德太後目光黯然,她頓了頓,傷感地道。
“玄洛,你怎麽就不明白哀家的苦心,正是為了讓你娘瞑目,哀家才想給你找個好姑娘,阮酥她配不上你,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見玄洛不語,頤德太後以為他的态度有所松動,趁熱打鐵道。
“承思王的女兒瓊琚郡主你可聽過?去年承思王帶家眷上京探親,那姑娘哀家見過,不愧是高嶺第一明珠,生得好個相貌,真真是光彩奪目……”
聽到王瓊琚的名字,祁金珠心裏咯噔一下,瞥見玄洛眉頭越皺越深,她便站出來笑道。
“太後,光顧着說話便忘了時辰,哪想這都醜時了,您老人家也該歇了,這些事,一時半刻也說不完,不如改日再談也罷!”
頤德太後并不糊塗,祁金珠和王瓊琚關系甚好,情同姐妹,祁金珠自然不願意自己的閨中密友嫁給玄洛,今日孫女在場,有些事她也不好明說,便放了玄洛一馬。
“罷了,你下去吧!記住哀家今天的話,盡早打消娶阮酥的念頭。”
玄洛默然不答,只是單膝跪地,拱了拱手。
“玄洛告退。”
(更新晚了,實在抱歉,鞠躬。謝謝大家的等待~~)
175 以身作餌
阮酥清晨醒來,又是寶弦進來服侍,一天一夜不見玄洛,阮酥心中竟有些不安,難道昨夜進宮出了什麽事?她明明擔心玄洛,卻又不願對寶弦發問,哪知寶弦轉了轉眼珠,竟主動道。
“大人昨夜回來得頗晚,這會只怕還沒起來,小姐不用擔心。”
阮酥一口粥幾乎沒噎在喉間,這個寶弦,與寶笙截然不同,古靈精怪,看似口無遮攔,卻每每能點到阮酥七寸,她還真有些應接不暇。
阮酥哦了一聲,寶弦又道。
“對了,大人昨夜還從宮中帶回一位美人,也不知是不是太後的賞賜,唉,這府中全是小厮,自從寶笙走後,我也很是寂寞,這下可好了。”
阮酥涼涼一笑。
激将法!莫非真以為她會有什麽反應嗎?她假裝沒有聽見,繼續低頭淡然地喝着銀耳粥,玄洛的身份,賞賜再多美人也消受不了,只怕是太後看他府裏沒有丫鬟,賜給他打典衣食的吧?也不知……是怎生模樣?
盡管表現得不甚在意,阮酥還是控制不住各種聯想,直到視線裏出現一張狐貍般笑意促狹的面容。
“酥兒吃醋了?”
玄洛悄無聲息地出現,把阮酥吓了一跳,手中的碗不由一斜,粥湯濺出,幸而玄洛眼疾手快地穩住她的手,一晃之間,竟将濺出的湯水全數接回碗中,一滴也沒有灑到她手上。
寶弦十分狗腿地拍手道。
“大人好身手!”
聒噪!
見阮酥面色難堪,玄洛便含笑對寶弦使了個眼色。
“去吧!這裏暫時沒你的事了。”
寶弦了然地點頭,一臉意味不明的笑意,臨走時還替二人仔細将門掩好。
見玄洛的掌心還包裹着自己的手,阮酥面上一燙,冷冷地道。
“師兄可以放手了。”
玄洛這才依依不舍地放開。
“我才一夜沒有回來,你就連粥都喝灑了,叫我怎麽放心得下。”
阮酥無視他的調侃,正色道。
“聽說知秋和寶笙傷都好得差不多了,麻煩師兄把她們還給我,身邊沒有慣用的人,諸事不便。”
玄洛表示不解。
“有我照顧,還有什麽不便?知秋太過沒用,而寶笙此次護主不利,我不打算讓她繼續跟着你,不如把寶弦給你吧!”
當初把寶笙安排在阮酥身邊時,彼此還懷有一分試探,因此寶笙對阮酥的不服從玄洛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現在情況完全不一樣了,寶笙若不能以命保護阮酥,他便不能放心。
見玄洛并不是開玩笑,阮酥面色一變,寶笙對玄洛有些想法她當然知道,但這次遇險,她并沒有趁機見死不救,反而不予餘力的保護自己,而且正因為寶笙的那些想法,阮酥做的某些事,她反而會選擇瞞着玄洛,若是換了和玄洛一唱一和的寶弦,只怕連她穿什麽顏色的肚兜,玄洛都能馬上知道,想想就很可怕。
阮酥立刻拒絕。
“師兄這位婢女性格過于活潑,我駕馭不住,還是寶笙更對我的胃口,況且彼此已經磨合得很好,這次的事更和她毫無關系,請師兄不要遷怒。”
知道她的性子,玄洛也不再勉強。
“不想要便算了,過兩日我會把那兩個丫頭接到這裏陪你,阮府那邊你不必放在心上,至于印墨寒,聽說他母親病倒了,只怕是暫時沒精力糾纏你,你且安心住着……”
阮酥心髒咯噔一下,整個人都不由緊張起來。
“印夫人病了?怎會如此?上次無為寺遇見她不是還好好的?”
玄洛不甚在意地道。
“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病發突然,印墨寒請了許多大夫都沒有效果……”
阮酥心情沉重,印夫人蔣氏前世是她視為母親的人,無論如何,印墨寒的所作所為,和她沒有半分關系,這世上能讓她挂心的人極少,蔣氏便是其中一個。
蔣氏心髒一直不太好,受不得刺激,因此她和印墨寒對她總是報喜不報憂,記憶中,蔣氏發病最嚴重的一次,乃是兩人在北魏遇險,消息傳到京都,蔣氏聞之直直栽倒,若非她和印墨寒及時趕回,只怕就要命喪黃泉。
這輩子蔣氏挂心的,無非就是印墨寒而已,恐怕是印墨寒為救自己涉險的事被她知道,驚吓過度,才發了病,也不知情況如何了。
阮酥心亂如麻,幾乎毫無猶豫脫口對玄洛道。
“我要去印府探病。”
玄洛的笑意凝固在臉上,不悅地道。
“印墨寒的母親怎樣,和你有什麽幹系?又不是你未來的婆婆,你緊張什麽?”
話中一股濃濃酸意,讓阮酥十分無奈,情急之中只得哄他道。
“印夫人長得像我過世的母親,我一見她便覺十分投緣。”
玄洛冷笑一聲。
“撒謊,你母親離世時你尚在襁褓之中,我看你是和印墨寒十分投緣吧?”
看來此人對自己的底細清楚得很,沒那麽好糊弄,阮酥一時無計可施,此前自己一直被玄洛溫存和美色麻痹,故而這段養傷時光過得還算惬意,一旦她想要有所行動時,才發現自己如同玄洛的籠中鳥,這種失控的感覺真是不好!
阮酥怒道。
“難道你想軟禁我嗎?”
玄洛答得厚顏無恥。
“不是軟禁,是保護。”
阮酥不再說話了,在玄洛的地盤上和他硬碰硬對自己沒有好處,她也明白玄洛對她的好不是假的,但前世的教訓告訴她,命運必須掌握在自己手中,她總會想辦法跳出玄洛的掌心,找回往常的節奏她才能安心。
見阮酥似乎真的生氣了,玄洛也不想把氣氛弄僵,似乎想到什麽,他拉起阮酥的手起身。
“對了,昨夜我從宮中帶了個人回來,酥兒可想見一見?”
阮酥沒好氣地道。
“太後賜給你的那位美人?”
話一出口,她馬上覺得不妥,臉刷一下紅起來。
玄洛愣了愣,想起寶弦的話,不由失笑,一本正經地道。
“對啊!便是那個美人,酥兒不想見見嗎?”
“沒興趣。”
“見見吧!你會喜歡她的。”
說罷,不由分說地拉着阮酥出了廂房,順着鵝卵石小路往前頭客院走去。芭蕉樹下,依稀看到一名紅裳女子的側影,還真是帶了美人回來!阮酥微覺不自在,卻也不願玄洛察覺她的內心波動,跟着玄洛上了白石臺階,那女子轉過身來,阮酥卻是一愣。
所謂美人,竟然是饒嫔身邊的紅藥?雖然見面次數不多,但權貴身邊的心腹,對大局尤為重要,阮酥自是不會忘記的,疑惑間,紅藥已經快步行來,畢恭畢敬地對二人行禮。
“紅藥見過大小姐。”
昨夜玄洛剛從栖鳳宮出來,紅藥便在柳月橋邊等着他了,玄洛知道阮酥此次獲救,和饒嫔的情報脫不了幹系,也就是說,饒嫔在祁金玉身邊必有內應,出于這一點,阮酥也會再次和饒嫔合作,他正擔心她不甘被圈在府中,不如給她找些事做轉移注意力。
玄洛于是笑道。
“為兄還有些公事要辦,你們自便。”
玄洛一走,阮酥頓時覺得自在了許多,她對紅藥做了個請的手勢,二人便順着游廊邊走邊聊。
“阮酥此次死裏逃生,多得義母和六殿下相助,這個恩情阮酥銘記在心,改日必然相報。”
紅藥微笑。
“擇日不如撞日,奴婢便是為此而來的。”
阮酥內心冷冷一笑,饒嫔倒是不吃虧,這麽快就來讨要利息了?紅藥也知道阮酥是個難纏的人物,饒嫔可是在她身上碰過釘子的,大意不得,連忙改口道。
“其實娘娘出手相救,還是看在與小姐的母女情分上,并不貪圖小姐的回報……想必小姐已經聽說印夫人病倒一事,娘娘昨日得到消息,七公主為了博得印大人好感,有意前往探病,當然,一個未出閣的公主,出宮探望年輕臣子的母親,于理不合,有失皇家體面,所以她會喬裝低調出行……”
她頓了頓,揣測着阮酥的臉色道。
“當然,我此來只是給小姐提個醒,至于如何處理,但憑小姐的意願,小姐若想趁機行事,娘娘可以相助,小姐若不打算出手,娘娘亦不會幹涉。”
阮酥雙眉一挑,果然心動。
印墨寒舍身救人的消息傳到宮中,祁金玉想必是急了,居然連禮數也不顧地要去印家,可見她是對印墨寒的執着了!很好!平日她藏在深宮之中,有嘉靖帝和陳妃庇護,自己鞭長莫及,處處處于被動,這可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既然祁金玉不打算給她阮酥活路,她便先下手為強,這一次,倒是和饒嫔厲害一致,說不上是誰利用誰了。
打定主意,阮酥一笑。
“勞煩紅藥姐姐轉告義母,我會在後日前去探望印夫人,請義母想辦法讓七公主得知這個消息……”
阮酥曾在民間見過農人用自己的身體釣蟒,便是将腿伸進蛇洞,趁蟒蛇吞咽小腿行動遲緩時,合力将它拖出洞穴一斬兩斷,雖然危險,卻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她便也以自己做餌,來引祁金玉這條蟒蛇出洞!
還有,如果是出于對付祁金玉的目的,玄洛應該會答應她探望印母,出于私心,她也一定要這麽做!
176 出雙入對
事情果然如阮酥所想,玄洛聽了她的打算之後,先是皺着眉沒有發話,但在阮酥邀請他一同前往後,卻立刻點頭同意了。
畢竟出雙入對這種事,一定能氣到印墨寒,以玄洛的性格,簡直何樂而不為,阮酥有些無奈,九卿大人似乎十分熱衷于這種毫無意義的惡作劇。
阮酥不動聲色地道。
“你還得把知秋和寶笙還給我,畢竟七公主也不是傻子,若我狀況有異,她是不會上鈎的。”
玄洛心情很好,便一并應允了,他撩起阮酥一束垂發放在鼻尖輕嗅,挑眉笑得妩媚。
“酥兒,世間男子都愛善良單純的女子,可為何我偏偏就喜歡你睚眦必報的樣子?”
可能是你有病吧!阮酥腹诽,抽出那绺被他把玩的頭發,模糊地笑笑。
“人之初,性本善,你又怎知我阮酥沒有善良單純過?我也不是自己想變成今天這樣的,一切,不過是形勢所迫……”
玄洛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她若有所思。
三日後,阮酥果然與玄洛一道前往印府,寶笙随侍身邊,或許因為之前的芥蒂,印墨寒竟沒有出來迎接,只命管家将兩人引入。
進入蔣氏的卧室後,阮酥才知道并不是印墨寒失禮,而是蔣氏實在病得不輕,口中還喃喃念叨着胡話,印墨寒不得不陪在她身邊,緊緊握着她的手不斷安慰,根本就走不開。
見二人一道進來,印墨寒神色有些黯然,卻還是起身相迎,印墨寒神色憔悴,顯然很為母親擔憂,大約是勾起了對寧夫人懷念,玄洛竟沒有落井下石,異常地陷入沉默。
阮酥見到拔步床上躺着的婦人,心都揪到了一起,她盡量壓下激動的情緒,走到蔣氏床邊坐下,伸出略略顫抖的手,替蔣氏将額前細碎的白發撫到腦後,轉頭問。
“給夫人服過清心丸了嗎?”
印墨寒微愣,不由看了阮酥一眼,蔣氏有心疾,自他當了官後便四處走訪名醫,專程配了這一劑清心丸,但阮酥怎麽會知道?
阮酥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說漏了嘴,連忙改口。
“我家祖母也有心疾,一直服用漁陽名醫羅大夫配的清心丸,頗有效果,不知印大人可聽說過?”
印墨寒這才放下疑惑,溫聲道。
“正巧我母親也服用羅大夫所配的清心丸,只是平日都還管用,這次卻收效甚微。”
看着蔣氏面色蒼白氣若游絲的模樣,阮酥心如刀絞,她擡頭看向一旁的玄洛,語氣裏已經帶上幾分哀求。
“師兄醫術高明,不知能不能想想辦法?”
不僅是玄洛,印墨寒也意外了,阮酥這種性情冷漠的女子,加之對自己又憎惡,為什麽能為了母親低眉順眼地懇求玄洛,難道是因為上次自己救了她,所以……
玄洛輕輕蹙眉,印墨寒的家事,他并不關心,但看在阮酥的份上,他還是撩袍在印母床邊坐下,兩根修長手指搭上印母脈搏,又翻開她的眼皮查看了一番,問過印墨寒印母的飲食後,方了然一笑道。
“還好今日是我來了,否則印夫人的病,別的大夫卻還真治不了……”
聽他的語氣似乎有轉機,印墨寒為了母親也不得不放下之前的嫌隙,拱手道。
“九卿大人若有良方,還請指點一二,印某感激不盡!”
玄洛似笑非笑。
“只是感激不盡?印大人難道沒有什麽實質性的答謝麽?”
印墨寒沉下臉,玄洛要的答謝,多半和阮酥有關,他難道想以母親的性命來要挾自己放棄阮酥?這種事玄洛完全做得出來!
“師兄,救人要緊,俏皮話可以少說兩句!”
阮酥臉上罩了一層寒霜,見她不高興,玄洛咳嗽一聲,正色道。
“印夫人的心疾,服用清心丸本是極好,但清心丸裏有紅棗,與印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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