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櫻樹詛咒 (5)
參考,知秋!”
知秋會意,忙從袖中抽出張疊好的單子,萬靈素氣結,卻不得不命金盞收下。
阮酥方才輕輕一笑,一字一句道。
“那麽,阿酥靜候佳音。”
萬靈素覺得她的笑容滿含諷刺,一眼也不想多看,強笑了一下。
“恕我還要去母親那裏請安,便不能陪你說話了。”
說罷,她扶住金盞的手,轉身便走,哪知阮酥的聲音涼涼地自身後傳來。
“阿酥既受了嫂嫂恩惠,便奉勸嫂嫂一句,大哥性子風@流,嫂嫂還需看緊些,別鬧得庶在嫡前,讓人笑話。”
萬靈素狠狠咬牙,只當沒有聽到,腳下的步子卻加快了。
已入夏時,院子裏繁花似錦,一片絢爛,相比之下,屋中的光景卻顯得如此頹敗,為了應付阮風亭查賬一事,萬氏将許多擺設都拿去變賣了,整個屋子冷清清的,萬靈素把方才遇上阮酥的事說罷,瞟了萬氏慘白的臉一眼,籌度着道。
“如今她已将話說絕,咱們若還不把那些東西吐出來,以阮酥的性子,真将那九千歲引到家中查案的事也不是做不出來,到時候,只怕公公和老夫人面前,姑姑便無半分轉圜的餘地了。”
萬氏捏着那張失物清單,從上到下匆匆瞥了一眼,見上頭除自己偷挪的五百兩黃金之外,竟然還多出許多翡翠白菜、赤金麒麟、珊瑚盆景之物,頓時氣得直哆嗦,連茶杯也捧不住,一連三個好字。
“好個得寸進尺的賤人!我何曾拿過她這些東西!她這是想趁火打劫啊!”
萬靈素接過清單一看,也變了臉色,阮酥所列之物,恰恰都是她的陪嫁中有的,她瞬間明白了阮酥的用意,原來不僅是萬氏,就連自己,都在她打擊報複的計劃之中,看來祁金玉的斷腿,或許只是殺雞儆猴。
萬靈素背脊發涼,但她到底沉着,咬牙勸道。
“橫豎落了把柄在她手上,這個啞巴虧不吃也得吃了,我知道姑姑如今手頭拮據,這些多出的東西,我自會準備,先應付過這次,再想辦法對付她。”
Advertisement
萬氏聞言,拿帕子抹了抹眼角,拍着萬靈素的手道。
“委屈你了靈素,琦兒那不争氣的,真是豬油蒙了心!放着這樣賢惠的媳婦不疼,偏偏要去外頭尋些香的臭的,若是在你之前有了身子,豈不麻煩?簡直和他爹一個模子!唉,說起來,那個曹蕩婦近日也不知發什麽癫,日日讨好老爺,勸他多納幾名姨娘,廣撒雨露,竟是瘋了不成!”
提起阮琦,萬靈素身子一僵,她突然想起阮酥最後那句“庶在嫡前”的嘲諷,一時默不作聲。
萬氏繼續愁苦道。
“曹賤人的提議,老爺倒是中意得很,聽說正準備在府中尋幾個年輕貌美的收房,唉,一個阮渝便夠了,這要是再添幾個小賤種,我們娘兒幾個的地位可怎麽保得住?”
萬靈素眯起眼眸,慢慢地道。
“前些日子,我與姑姑屋裏那個管家娘子閑聊,聽說了一個法子,倒可一勞永逸,姑姑且近前,我與你細說……”
夜風清涼,阮酥坐在廊下避暑,阿樂趴在她膝頭,阮酥便用特制的檀木小梳替它梳毛,她雖然身為女兒,奈何心腸冷硬,對于弱小的生命也生不出多少憐愛,玄洛卻恰恰相反,明明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修羅,卻偏偏喜歡這些軟綿綿的小動物,這阿樂也不過是他自己喜歡,就固執地認為她應該也喜歡,強行塞給她養的。
兩人逐漸熟絡起來後,玄洛每次來,都要把阿樂抱在懷中,揉一揉腦袋,捏一捏肉墊,看得阮酥大跌眼鏡,暗諷他的行為和那七歲孩童沒有區別,玄洛也不惱,只是放下狗,一笑了之。
或許是看多了玄洛逗弄阿樂的模樣,不知怎的,阿樂再次爬上她膝蓋,用那濕漉漉的小舌頭舔着她的手指時,阮酥竟也不覺得反感了。
阮酥嘆了口氣,擡頭去看月亮。
算起來,玄洛已離京七天了,不知此時他身在何方,是否在做那等刀口舔血的勾當?
“小姐,二夫人到了。”
經知秋提醒,阮酥這才回過神來,她有些吃驚地發現自己一整個晚上,腦中竟什麽陰謀詭計都沒有想,而是……一直在想玄洛。
她低頭蹙眉,再擡起頭時,臉上的疑惑已經一掃而光,換上自信篤定的微笑。
“二夫人,你來尋我,可是事情已經辦得差不多了?”
已經被擡做二房的曹氏,仗着兒子,如今享受着萬氏曾經擁有的一切,眉眼間多了一分矜貴,但在見到阮酥時,她依舊是畢恭畢敬的。
“是的,正如小姐所料,老爺早就有了再納新妾的心思,如今我又天天提,老爺正好順水推舟地應了,人選我都是按小姐所說薦的,一個是夫人屋裏的月季,一個是小姐你屋裏的彩繡。只是……”
她面上浮現一絲不安,萬氏倒臺,她現在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任誰也不想在此時弄幾個小妖精到丈夫身邊,阮風亭又不是個長情的人,曹氏雖有兒子,難保不會被這些年輕姨娘壓下風頭。可是出于對阮酥的敬畏,她又不敢違背她的意願。
阮酥怎麽會不明白她的心思,淡淡一笑。
“自古色衰而愛弛,這個道理,二夫人不會不懂吧?如果我沒記錯,你已入府三年,若不是生了渝兒,父親只怕早像對待其他兩個姨娘一樣,将你抛之腦後了,你想坐上夫人這個位置,就要懂得取舍,千萬……別赴了萬氏的後塵。”
曹氏渾身一個激靈,連連點頭。
“小姐說得是,我也不奢望能永遠霸占老爺的寵愛,只是擔心将來新姨娘誕下子嗣,渝兒就……”
“放心,不會有那麽一天的。”
阮酥的笑容裏泛着陣陣寒光。
萬氏以為,只有她能收買人心的話,那便大錯特錯了,估計她到死都不會發現,曾經對她忠心耿耿的管家娘子,也會在她落魄之後被銀錢收買,她故意讓萬靈素聽到的法子,全在阮酥的計劃之中。
月季,彩繡這兩個丫頭,既然膽敢勾結在一起,替萬氏偷盜她阮酥的黃金,那麽她便送她們一程,讓她們如願以償的得享榮華富貴。
阮酥眯起眸子,一下又一下地撫過阿樂的背脊,她還有許多強大的敵人蟄伏在外,已經沒有精力耗費在內宅争鬥之中,不如速戰速決,趁此一舉解決了後顧之憂。
180 斷子絕孫
四月初十,阮風亭便把月季、彩繡兩個丫頭收了房,或是為了體恤曹姨娘、周姨娘等府中老資歷,月季、彩繡只給了通房的名分,可是為了不讓新人傷懷,阮風亭還放下話來,若是她們誰懷了身孕,便擡為姨娘。一時間,不關連月季、彩繡等伺候得越發賣力,便是曹姨娘、周姨娘,甚至是夫人萬氏都變着法子讨好自己。
一為子嗣綿延,雞犬升天,改頭換面;二恐被新人比将下去,慘遭冷遇,身份尴尬。
阮風亭任由她們明争暗鬥,坐享其成。這段日子,他過得惬意至極,每日都精神抖擻,簡直重新在後宅內府中找到了男人的尊嚴。
于是他對曹姨娘更加上了心,這個嬌滴滴的美人,非但不似萬氏那般善妒狹隘,還主動為其分憂,簡直是解語花中的翹楚。如此除了在兩個新通房房中走動較為頻繁之外,得空也經常去曹姨娘屋裏與她溫存一二,同時看看幼子阮渝。
這一日,阮風亭照例在曹姨娘屋中用了飯,正閑坐逗弄小兒子,忽然覺得腹中大痛,手一松懷中的阮渝已從他臂彎中滑下,摔在地上哇哇大哭。
幸好新奶娘眼疾手快,這才沒讓阮渝摔到頭。曹姨娘聞聲一看,當即吓得花容失色。只見阮風亭額上大滴大滴的汗珠順延而下,一張胖臉煞白入紙,将将被美人們滋潤過的氣色也在頃刻間消散得幹幹淨淨。
“老爺,您怎麽了?”
見狀,屋中霎時亂成一團。她忙讓人把阮風亭扶上床榻,并去外面請大夫,自己則親自去梁太君處禀報。
梁太君正和萬氏在一起,聞言也不敢耽誤,杵着龍頭拐杖便疾步過來,一看兒子那口吐白沫,雙眼翻白的慘樣,險些站不穩。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只怕是中了毒了。”張大夫沉聲。
萬氏一聽那還得了,當即厲聲怒罵。
“好你個曹姨娘,老爺待你不薄,你竟然是這般黑心爛肝,要殘害他的性命!來人,還不把這個賤蹄子押去柴房!”
“老夫人,婢妾是冤枉的啊……”
曹姨娘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今日老爺與我吃的都是一般無二,若是下毒,怎會我便安然無恙?”見母親這般,阮渝哭得越發厲害了,曹姨娘心中一刺,慌慌朝兒子看了一眼,這才發現飯桌上的飯菜還未撤下,忙道。
“桌上的飯食還未撤下,可請大夫查驗,婢妾是清白的!”
聞言,萬氏給了張大夫一個眼色,他正要上前,卻被伺候曹姨娘的兩個婆子攔住。
“還不快滾開!”
萬氏震怒,然而那兩個婆子還是一動不動。卻見曹姨娘膝行到梁太君腳邊,“老爺這般,不知太醫何時能到?”
梁太君一聽當即也明了曹姨娘信不過張大夫,她淡淡地在兒媳與貴妾兩人臉上轉了一圈,比起曹姨娘的滿面淚痕,萬氏目中雖也有凄色,然而更多的卻還是隐隐的得意。
她心下一寒,拍案冷聲。
“來人,再去前面催催,張大夫,你先幫老爺控制住病情,若有差池,拿你是問!老婆子雖是女流之輩,然而處置府中一個小小醫師還是做得了主的!”
過了半個時辰,太醫才被阮風亭身邊的劉長随請回了府。不知是不是梁太君授意,這一次請的卻是個生面孔,不是慣常阮家來往的那幾位,也非玄洛偶然舉薦來幫阮酥瞧病的那些。
這太醫姓包,不過而立。他掀了掀阮風亭的眼皮,一番望聞問切後。
“阮相這番确實是中毒了,不好還好處置得當,已無大礙。”
聽罷,萬氏眉目中閃過一絲狠戾。好你個曹姨娘,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行,看我不一次讓你永無翻身之地。
只眼風一掃,她旁邊的謝媽媽便上去,當下就是幾個嘴巴,只打得曹姨娘髻歪發亂,唇角流血,偏生她還不服軟,只拼命對梁太君磕頭。”
“老夫人,婢妾是冤枉的啊……飯,飯食還沒有卸下,可以請包太醫一探究竟……”
梁太君還未作答,萬氏已經唇角生寒悠悠笑道。
“狡詐的賤人,查下去也是鐵證如山,老夫人您看?”
梁太君的視線在屋中人身上一一過了一遍。事發後,阮酥及萬靈素都趕了過來,就連尚在兵部的阮琦也匆匆告假回了家,更別說那新擡入的房的月季和彩繡。
聽到隔壁房間阮渝此起彼伏的啼哭聲,梁太君微一沉吟。
“曹姨娘,你确定你沒有下毒?”
曹姨娘磕得頭都要破了,她擡起腫脹得有些變形的臉,強壓住哭腔。
“婢妾對天發誓,如說謊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美人含淚故作堅強的樣子,別說男人,便是女人都要打動了。
阮酥上前一步。“祖母,事有蹊跷,不如就請包太醫……”
梁太君卻沒有聽她的話,上次阮渝之事,好巧不巧阮酥便帶着太醫來了,雖然救了阮渝一命,然而凡事反常必有妖。萬氏是個不省心的,然而她這個大孫女就會是那良善無辜之人?
見包太醫開好方子,梁太君親自把他送出了門,卻只字不提驗毒一事。衆人正覺奇怪,不想不到盞茶功夫,梁太君身邊的馮媽媽便領了一個年過半百的人進來。那人對衆人略施一禮,便拿着銀針熟練地對滿桌子飯食查驗起來。
“啓禀老夫人,這些飯菜完全無恙。”
“什麽?”
萬氏完全不相信。“那老爺好端端怎麽會突然中毒?”她突然想起一個可能。
“會不會是這個賤人……給老爺吃了什麽,已經被她藏起來了?”
如此三番兩次被栽贓陷害,便是兔子也會咬人了。
曹姨娘憤恨地從地上站起,也不顧尊卑,便與萬氏相辨。
“婢妾待老爺之心天地可鑒,再說,渝兒還這麽小,若是老爺有個三長兩短,于我又有什麽好處;倒是夫人,到時候阮家落在大少爺手裏,還不任由你呼風喚雨?”
說到了她的心處,萬氏臉色一白,“好你個下作的小娼@婦,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說完便朝曹姨娘撲将過去,然而到底抵不過曹姨娘年輕,她雖然生的嬌弱,然則發了狠也不會手軟。等萬靈素、阮酥并其他姨娘通房把二人拉開時,兩人皆是不同程度地挂了彩,看樣子萬氏似乎還更重一些。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成何體統!還有一品相府的樣子嗎?!!!老婆子的臉面都要被你們丢光了!”
梁太君一看這番鬧劇簡直氣得倒仰,把龍頭拐杖拄得震響!還是阮酥提醒,這才稍稍回過神。
“你們兩個都給我呆着不準動,花爺讓您看笑話,如今還請您幫忙徹查一下這毒的根源到底在哪。”
那個名叫花爺的正是馮媽媽請來的人,他朝梁太君施了一禮,道。
“方才老夫看阮相氣血翻騰,從脈象來看,似乎是吃了很多大補之物。不知是否方便拿方子,或是藥渣讓老夫查驗查驗?”
“還不快去。”
不多時,衆人便把方子呈上來,其中通房彩繡的丫鬟還戰戰兢兢地端上了一蠱藥。花爺一看卻都是助氣大補的,說白了就是為了行房的壯@陽之物。
這也怪不了她們,有了阮風亭的承諾,府中的女人可是缪足了勁争寵。然而俗話說只有累倒的牛,沒有犁壞的地,為了個人利益,加之阮風亭也不反對,這補藥之風便越演越烈,漸漸失了章法。
花爺一一仔細查看,突然從中抽出兩張。
“敢問這兩張是哪位夫人的?”
衆人上前一看,彩繡與月季有些茫然地承認,兩人同時擡為通房,落難時倒有幾分惺惺相惜。
“是我們的,難道有什麽問題嗎?這方子都是找張大夫開的。”
“沒有問題。”言罷,兩人才松了一口氣,卻見花爺以指去嘗彩繡屋中端出的藥,又看向月季。
“你今日可有熬藥?若是沒有,找點以前的藥渣給我看看也行。”
言及于此,所有人都隐約察覺了問題所在。見梁太君與萬氏寒刀一般的眼神,月季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老夫人、夫人明鑒,奴婢絕無加害老爺之心,今日因為已經提前得知老爺要去彩繡房裏,我便沒有熬藥,然而以前的藥渣,都讓人埋在花壇裏做花肥……”
她話音剛落,馮媽媽已經領着一幹人去翻檢,然則确是兩手空空。
期間,花爺對梁太君微一颌首,只道進一步說話,兩人饒到內室不過半柱香時間,各自出來時,梁太君臉色已然恢複平常。
“老身得知花爺能瞧出未足月的嬰兒,你們伺候風亭也有一段日子了,如此擇日不如撞日,便請花爺替你們查看查看。”
幾人一聽神色各異,特別是兩位新納的通房,都露出一臉期待。一一把脈過後,花爺拱手向梁太君道喜。
“恭喜老夫人,府上這位看脈象卻是珠滾玉盤,顯是滑脈無疑。”
當事人月季喜不自禁,“真,真的?”
花爺只是笑,而彩繡和其餘幾個姨娘紛紛露出羨慕的神色,唯獨萬氏竟是有些震驚,艱難道。
“兒媳活了這麽多歲數,竟是第一次聽說這個法子,真這麽靈驗?”
花爺也不解釋,只向梁太君告辭,梁太君親自把他送到二門口。
“讓花爺看笑話了,替我向淮陽王妃問好。”
原來這竟是淮陽王府中請出的人,梁太君不信任府中每一個人,居然也不怕在別府面前露醜了嗎?不過也好,她倒是要看看這一群人如何收場。
阮酥于是不失時機道。
“饒了一圈,卻也沒有查出父親的病因,這位淮陽王府的人怕是也不妥當。”
萬氏難得的與阮酥站在同一戰線。
“是啊,依我看,咱們還是再請醫看看月季的身子,別鬧出烏龍,月季那般皮薄,豈不羞死了?”
梁太君卻忽然道。
“花爺方才告訴我,彩繡的藥渣與藥方卻是文不對題,其中一味藥,正好與曹姨娘飯間的一道菜相克,這才引發中毒。”
原來如此……衆人恍然大悟,然而下一秒卻又紛紛回過味來。
藥渣和藥方文不對題?這是說——
卻見梁太君一杵龍頭拐杖,厲聲喝道。
“來人,還不把萬堇如拿下,由我親自審問發落,誰也不許求情!”
阮琦夫婦都被這個變故震住了,就連萬氏也是不可置信。
“兒媳不知犯了什麽錯,竟讓老夫人如此生氣……”
“你還有臉說!”
梁太君向來慈愛的臉上已然浮上猙獰,一看之下,竟有些駭然!
“那我就讓你死也死得明白,府中的藥都出自張大夫之手,而他又是你的人……”
就在這時馮媽媽從後面走出。
“老夫人,張春生已經全部招供了!”
“好,好,好!”梁太君連說了三個好,見阮琦夫婦又要勸,本來還有心讓她在小輩面前留一絲顏面,一瞬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你讓張春生那個狗奴才明裏給風亭進補,實則卻分別在彩繡和月季的藥中放了不同的狠藥,兩相連續服用,不消幾日便會斷了人的生育能力!萬堇如,你竟這般蛇蠍心腸,阮府哪裏對不起你,你竟要斷了我滿門香火,讓風亭斷子絕孫!”
這話說得太重了,阮琦夫婦也不敢吭聲,萬氏臉色劇變,踉跄了一步,幹脆死馬當活馬醫艱難争辯。
“兒媳冤枉,這藥自老爺把月季與彩繡收房,便一直服用,若真絕育,那月季怎會被診出滑脈?”
“實話告訴你們吧,月季并沒有身孕。”
衆人大驚,卻見梁太君滿臉戾氣,她擡起龍頭拐杖,恨不得給萬氏一棍子。
“來人,還不把這個下作的賤人給我拿下!”
181 畏罪自殺
這梁太君,從小在公侯世家長大,長姐為先帝太子時的太子妃,而妹妹又是前淮陽王府王妃,雖然兩位都已故去,然則,耳濡目染的成長環境,注定了她并非碌碌無為的庸才。
之前之所以選擇嫁入阮家,家父也是看中了阮風亭父親的才智和發展空間,認為其定有一番作為。果真,父親的眼光是毒辣的,雖然當初幾個姐妹中數她嫁得最遜色,可是如今幾十年過去,大姐未能登上後位便香消玉殒,都沒有留下一兒半女;而小妹雖生下清平之父祁琮繼承了爵位,可惜身體不好,到手的封號拱手讓人不說,還讓唯一的女兒也有家難歸,好在現在清平已然出頭;而自己——
梁太君閉眼,阮風亭的父親性子沉穩,雖然出身普通,最後卻官位亨通,生的長子阮風亭更是青出于藍,讓阮家走上了巅峰。回顧這大半生,梁太君是滿意的,只可惜——
她嘆了一口氣。
房門被推開,馮媽媽提着一個燈籠走進來,些些才讓滿室的黑暗硬生生拉出一道光亮。
“二小姐。”
聽到這個昔日的稱呼,梁太君滿是皺紋的臉上閃過恍惚,她複又看了下周遭的環境,這才自嘲般笑了一笑。
“芸娘,時間竟過得這般快。”
這芸娘便是馮媽媽的閨名,她把燈籠挂在軒窗邊上,也不點燈。侍候了二小姐一輩子,她對她的習慣自然是了然于心,每每二小姐心緒不佳的時候,便喜歡獨享黑暗。
“父親曾說我圓滑不如大姐,容忍不及小妹,凡事都略知一二,卻又都不精通,這些侯府大家我完全應付不來,現在看來,他老人家說的是對的,連大姐、小妹都未能在這看不見的戰場上有所斬獲,換成我恐怕也一樣無功而返。”
黑暗中,馮媽媽安靜聆聽,只見梁太君又道。
“我們姐妹十幾歲的時候,父親曾請一位雲游的高人幫我們看相。這麽多年了,我還記得自己當初的斷語,卻是‘一生難勞自把持’,看着風亭日漸步入峥嵘,原以為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不想他父親竟又去了,現在……
馮媽媽寬慰。
“小姐也是為了老爺好,母子連心,他必然能理解您的一番苦心。”
梁太君又嘆了一聲,半晌才疲憊開口。
“但願如此吧……”
曹姨娘廂房,被強灌了幾蠱藥,傍晚阮風亭醒來過一次,然而沒有多久便又陷入昏睡。曹姨娘衣不解帶在旁照顧,聽到丫鬟蓓兒來報阮酥來了,忙出門迎接。
“父親可還好?”
曹姨娘點了點頭,未消腫的臉上有淚光閃過。
“我竟不知這……竟會這樣重……”
當初就是遵從了阮酥的交代,做了那幾道菜讓阮風亭服用,并且在被萬氏責難的時候,還配合着演了那樣一場戲,生生挨了幾個巴掌。聽出她聲音中的悔意,阮酥冷笑。
“姨娘可是心疼父親?可若非這般,如何能換得今後的一勞永逸?”
曹姨娘茫然擡眼,只聽阮酥繼續。
“姨娘想想,父親病中,大哥與大嫂可曾來探視?還有周姨娘、月季、彩繡她們又跑哪裏去了?”
曹姨娘微張着嘴,老實道。
“老夫人不準任何人為萬氏求情,大少爺他們想必去尋幫手了;周姨娘身子不好,操累不得,倒是我讓她先回去休息的;至于月季與彩繡,便是老夫人讓人看押起來了,大小姐當初不也在場?”
阮酥看她一副榆木無法通竅的模樣,笑了一笑。
“總之,姨娘的麻煩少了一大半,便是一件好事。”
曹姨娘越發茫然,然而想到阮風亭已然無法生育,微一悵然後總算臉上浮出些許喜色。
“還謝大小姐的謀劃。”
“謝我什麽,這也是你的造化,好生教養渝兒,于你于他都大有好處。”
回去的路上,見知秋唇邊若無似有的帶着一絲笑意,阮酥奇道。
“什麽事竟這樣高興,也說來讓我聽聽。”
知秋唱了一聲諾。
“恭喜小姐,萬氏這次只怕……”
她收指揮掌,做了個揮刀的動作。
饒是心中已經有數,阮酥還是反問。
“何以見得?”
知秋再次确定了一遍四下無人,壓低聲音。
“連曹姨娘都知道大少爺夫婦會去找幫手求情,老夫人怎會不知?況且這一次她還請了淮陽王府的人來查毒,讓外人插手,自然是動了見證之心,但凡還有點羞恥之心,恐怕也沒臉活在這個世上了。”
這話說得委婉,便是萬氏不自我了斷,梁太君若還想維持阮府的繁盛,便堅決不會容下萬堇如,而讓自己的兒子斷子絕孫,如只是一個小小的休棄豈非太便宜她了?!
見知秋進步頗多,阮酥含笑。
“左右都是明天的事,咱們坐等天亮便好。”
果如衆人的猜測,天還未亮,阮琦夫婦便帶着萬靈素的父母與其兄萬闕山來了。
萬堇如的父親虎贲将軍,一是阮琦的外祖父,同時也是其妻的親祖父,然而兩人方回府說清來意,老将軍便重重拍桌,表示萬堇如自作孽不可活,并發下話來,阖府上下誰也不準管這件事,丢不起那個人!然而萬靈素不堪阮琦相逼,回頭苦求父母,兩人不忍女兒遭罪,掙紮了一夜這才答應去阮府看看。
萬闕山雖然生性暴虐,卻也看不慣父母唯小妹是從的樣子,索性祖父那邊也違抗了,幹脆陪着父母、妹妹走一遭吧。
到底是自己人做錯了事,萬家人來到阮府的時候,行事也不敢太嚣張放縱,恭恭敬敬地請丫鬟去向梁太君通傳,規規矩矩地坐等着。可時辰确實太早,直等了一炷香的時間,才見小丫鬟去而複返。
“老夫人還未起身,馮媽媽請奴婢轉告少爺,請将軍與将軍夫人、少将軍稍作歇息。”
“什麽?!”
阮琦雙目赤紅,退而求其次,“那母親呢?我要見母親!”
丫鬟為難。
“夫人被老夫人關押禁足……恐怕……”
這個當然他們也知道,不知怎的,阮琦心中突突直跳,雖然對梁太君尚有幾分畏懼,但現在卻非常想見萬氏一面;而萬将軍夫婦也左右無事,見女婿這般擔憂,便也打算先去見見這位庶妹,好歹彼此先通通氣,一會與梁太君交涉也有說法。
于是一行人不顧丫鬟、婆子阻攔便到了關押萬堇如的小院。這是一處堆放雜物的廢棄雜院,似感受到人聲,幾只老鼠倏地一下從前面掠過,直驚地萬靈素失聲尖叫。
見阮琦皺眉,萬靈素忙閉緊了嘴巴。
看小妹這般害怕,妹夫卻不管不顧,萬闕山第一個忍不住。
“阮琦,你也不扶一扶靈素?”
生怕阮琦生氣,萬靈素忙道。
“大哥,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別添亂!”
天,他關心她,反而被說成添亂?
萬闕山氣不過,負氣道。
“我累了,不去了!”
萬将軍夫婦也暗自生悶氣,若非看在女兒的面上,自己怎會公然違抗父親虎贲将軍的命令,到阮府自找麻煩?
于是幾人也決定不去了,阮琦自然察覺到他們的變化,狠狠朝萬靈素瞪了一眼,當然也不敢再說什麽把他們氣走,恭敬地施了一禮。
“那請靈素先帶岳父、岳母、大哥去小院休息,我一會便回來。”
“也好。”
将軍夫人黃氏冷着一張臉打發走女婿,也不管阮琦是否聽到,萬闕山冷聲道。
“小妹,你平常在家裏那般厲害。便是爹與我都讓你三分,怎麽一嫁人便這般慫?”
萬靈素有苦說不出,只和母親黃氏緊緊靠在一起。
女婿的性子黃氏如何不了解,若不是拗不過愛女的堅持,他們也舍不得讓萬靈素下嫁給這種薄幸之人,然而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
“好了,你少說幾句,非要讓你妹子過得不好才高興嗎?”
幾人才走幾步,忽然聽到身後一聲哀嚎響徹天空,而後隐隐傳來阮琦的怒吼。
幾人對望一眼,紛紛轉身,這才跨入小院,便見看守萬氏的幾個婆子鼻青臉腫地倒在地上,其中一個捂着臉正要跨出門檻向梁太君報信,不想卻被一個高壯的男子一把提起。
“發生了什麽事?”
那婆子被萬闕山的兇蠻樣子吓得渾身哆嗦,雙腳亂晃,抖着聲好不容易才凝出幾個字。
“夫,夫人自裁了……”
當第一縷陽光照進阮府時,阖府上下已換上了白幡,穿上的孝衣。
靈堂前,阮琦與萬靈素跪在地上。阮絮由羅欽陪着,方跨入門檻,便哭得不成人樣。
“哥,你告訴我,母親怎麽突然沒了,我不信,我不信——”
見妹妹這般肝腸寸斷,阮琦恨得扭曲的臉上也滑下了一行淚。
“她們說母親是畏罪自殺了,然而——絮兒,你可信哥哥,我不相信母親會是做出這等事的人!”
阮絮呆呆地看着阮琦,這張被仇恨渲染的臉上,已然沒有一向的輕@浮浪蕩,從來游戲人間的纨绔子,似乎在這一瞬間全然變了,這番變化讓她有些駭然。
“我,我不知道……”
阮絮搖頭。
阮琦握緊她的肩膀,“你想不想為母親報仇?”
“當然想!”
阮絮全然沒有猶豫,她擡起淚眼模糊的雙眼,聲音陡然狠戾。
“哥,快告訴我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到底是誰……我一定要他血債血償!”
182桃木辟邪
是誰?阮琦目光晦暗莫測,給阮風亭絕育用的原本是萬無一失的法子,如果不是吃了相克的食物,怎會東窗事發?
想到這裏,他恍然大悟,狠狠咬牙。
“曹姨娘那個賤人!”
阮絮也目光含恨。
“什麽?曹姨娘?就憑她?”
萬靈素一張平平無奇的臉上,表情很是淡漠,她手中白錢滑入火盆,燃起一片火花。
“曹姨娘既沒有這個膽,也沒有這個能耐,她不過是幫人跑腿而已,真正幕後指使的人,只怕是阮酥。”
從事情敗露那一刻開始,萬靈素就越想越不對,給阮風亭絕育這個法子,是她向萬氏建議的,本想如果有效,将來也在阮琦身上如法炮制,所以這件事,僅僅是她和萬氏、大夫張春生三人知道而已,連彩繡、月季兩人都被蒙在鼓裏,但憑阮酥怎樣本事,也不可能未蔔先知,除非一開始,她們就已經掉入了阮酥的圈套。
現在想來,管家娘子的主意和阮酥在園子裏刺激她的那番話,恐怕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而彩繡和月季兩人,串通偷了阮酥的東西,曹姨娘卻偏偏建議老爺将她們擡做姨娘,如今事敗,兩人也被一同清算。
好個一箭三雕。
萬靈素不由背脊發涼,若不是自己一直隐在暗處,凡事都由萬氏出面,這次恐怕也要着了阮酥的道。
她低聲向阮琦兄妹說出自己的想法,兄妹兩人聽着,臉色越來越難看,阮絮死死絞着手中帕子,阮琦的拳頭也捏得咯咯作響,也正是這時
同類推薦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