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櫻樹詛咒 (14)
,行為不檢,此謂無德!酒後失德,亂宮闱,出事隐瞞不報,毫無擔當,此謂無恥!如此無德無恥之人,定當以死謝罪!否則從輕發落,引人效仿,終成禍患,長此以往必将家之不家,國将不國!而皇族公主乃至整個朝廷都會淪為百姓與他國的笑柄,請太後、皇上三思!”
阮酥聲音擲地有聲,話語尤若千金。雖說毫不偏倚,然則這不帶感情的論斷到底引人犯怵。諸人表情各一,簡直不能以一個“驚詫”籠統形容!沒想到阮酥竟然這般冷血無情,便是傳言中待印墨寒冷淡,卻也不至于致其死地啊?這對婚約纏身的男女,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連嘉靖帝也久久無法适應,唯有祁金玉目中帶淚,癫狂大笑。
“印墨寒啊印墨寒,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阮酥,你看,她想讓你死呢~~~~~~”
印墨寒緊咬雙唇,頭垂得更低,袖下雙拳越握越緊,眸中的希冀漸漸殒滅……
208 暗度陳倉?
頤德太後重重一咳。
“阮酥,這就是你的真心話?你一而再三抗旨拒婚,好不容易才與印墨寒訂婚,卻又句句絕情。若印尚書當真以死謝罪,你又有何打算?”
聽聞此言,阮酥被憤怒充盈的內心才稍稍找回一絲清明,她怔了一怔,半晌才啞聲對跪伏在地的印墨寒道。
“若是那般,印夫人我會幫你侍奉……”
這聲音中說不出的悵然與感傷,可偏生帶着難以描述的怪異,仿若印墨寒已經死期來臨,她誠心承諾,好讓他安心赴死。
祁金玉笑得越發誇張,看阮酥的眼神簡直像看一個怪物。她猛地抓住印墨寒的手,拼命搖他的手臂,尋求同盟一般企圖喚回他的理智。
“墨寒,你都聽到了嗎?這就是阮酥,你愛得死去活來,幾番拒絕我的女子!你擡起頭來看啊,快——”
語氣幸災樂禍,更夾雜着萬分迫切。可印墨寒卻如一座石化的雕像,任她如何推拒都紋絲不動。
“胡鬧!”
頤德太後終于看不下去,重拍扶手,從座上猛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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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印尚書與七公主錯事釀成,尚罪不至死!”
嘉靖帝眉頭緊皺。
“母後說的是,不過金玉宮中的人卻不能不罰!”
太後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顯然已經默認。嘉靖帝當即便命人把煙雨樓中人全部拿下,就連祁金玉身邊的幾個丫鬟也被當場拖走,丫鬟們驚駭異常,哭叫着喊公主救命,可祁金玉只是收斂笑意,一動不動,直等聽到把喬姑姑等幾人統統杖斃時,嬌美的容顏上才露出一絲駭然。
“父皇不要——”
嘉靖帝冷聲。
“不要?那你說應該怎麽辦?”
祁金玉張口結舌,身邊的陳妃已一把拉過她的手,阻止了她所有動作,灑淚膝行向前。
“太後、皇上,金玉當真不能為妾啊,若是這般,以後皇族的臉面往哪裏擱?”
既然印墨寒不死,那便抓緊機會保全女兒的名分,陳妃倒是懂得步步為營;再說她梨花帶雨,哭相霎是好看,在任何困境中都能恰如其分地展現自己的魅力,不得不說也是一種本事。然而此刻嘉靖帝已被祁金玉搞得焦頭爛額,完全沒有心情欣賞。被陳妃糾纏不過,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一般把皮球踢給阮酥。
“婚約是印、阮二府定的,印墨寒與阮酥兩個當事人也在這裏,若是朕強行做主,豈非要成為那以勢逼人的昏君?”
陳妃一愣,目光在一言不發的印墨寒身上劃過,猶豫了一秒,最終轉向阮酥,咬牙艱難道。
“阮大小姐,金玉與……印尚書至始至終都是陰錯陽差……本宮也是有苦難言;不過金玉到底是當朝公主,嫁人做妾始終不妥,就當本宮求你,只望将來能以平妻過門。你的大恩,陳瑤姝沒齒難忘!”
說完重重一伏,阮酥往側一讓,避開了她的大禮。
其實迎娶平妻什麽的,不過是嘉靖帝的一句話,就算退一步,也是印墨寒的父母做主,頂多告知阮府,斷沒有阮酥說話的份。不過陳妃如此做軟俯低,越是于理不合,越是讓人難以下臺,顯然是存了推波助瀾逼人就範的心思!
“母妃,你幹嘛求她……”
見狀,祁金玉也面色動容,失聲痛哭。她爬過去,打算扶起陳妃,可惜她卻異常固執。
“阮大小姐不答應,本宮就不起身。”
阮酥嘆息一聲,話語悠悠。
“陳妃說的是,七公主與印墨寒已經木已成舟……”
衆人豎起耳朵,還以為事情出現了轉機,然而卻聽那道不急不緩的聲線陡然一轉:
“不過木已成舟後面還有一句瞞?天?過?海?——”
祁金玉渾身大震,睜大眼睛死盯着阮酥。
“阮酥,你什麽意思?”
“臣女師從辨機公子,少時曾聽師傅講過東籬國稀事,只道夫侍間彼此争寵,便會設計讓妻主服下一種叫紅丸的藥,以诓騙妻主有了自己的孩子。服了那藥……”
話還沒說完,祁金玉已猛地朝阮酥撲将過來,目光狠戾狀若野獸,似乎恨不得要在她身上咬一口才罷休!幸而被左右的宮女嬷嬷壓制住,這才沒讓這一幕上演。
這番變故,自然又是驚得衆人一陣抽氣,而嘉靖帝如何見過乖巧伶俐的女兒這般撒潑癫狂,氣得幾欲背過氣!怕她再鬧,讓人堵住她的嘴,再用繩索捆住四肢。祁金玉拼命掙紮,到底寡不敵衆,折騰了半天還是被捆在椅上,帶着一臉恨意默默流淚。
阮酥無視她的瘋态。
“服了那藥,女子便會顯露孕态,大多會維系半月;可若是處子服用,症狀則會延長,短至一月,長則半年。”
殿內半晌沒有聲響,唯恐事态有變,陳妃憤然開口。
“完全是一派胡言,本宮活了這麽大歲數,從未聽過那勞什子東西!阮酥,你這是欺君!”
饒嫔冷笑。
“是不是真的自有太後與皇上明斷,陳妃姐姐還是好好關心一下自己吧。”
“夠了!”
嘉靖帝呵斥,“梁太醫,阮酥說的你可聽過?”
“這……”
梁太醫擦汗,“古往今來,奇藥衆多,能讓女子假孕的藥也有……不過若是辨機公子所言,只怕是真的……”
一句話說得模棱兩可,但已讓頤德太後與嘉靖帝相信了大半。
“來人,帶七公主下去驗身!把随駕的太醫全部傳來,對了,還有玄洛——”
看着女兒被人二張帶走,陳妃哀默心死,頹然倒地,好在梁太醫就在旁邊,等她悠然醒轉,當頭便聽到嘉靖帝怒聲大罵。
“好個孽女,滿嘴胡言!實在太不像話了!朕再也不想看到她,即日起便讓她禁足煙雨樓,直等北魏使者一起離京。”
陳妃眼睛一閉,幾乎又要暈倒。
“皇上……”
嘉靖帝也懶得理她,只走到阮酥面前,目光深不可測。
“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阮酥,你這是為了救印墨寒的命吧?”
懷疑她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阮酥哭笑不得;可下一秒,發現周圍人也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額上青筋不由跳了跳。
——她是真的想要他的命呢!!!
而“紅丸”一事卻是自己信口拈來,無非借了便宜師傅“辨機”的名頭挂名上市,只存心想羞辱祁金玉一番,哪知道誤打誤撞間竟柳暗花明?
“皇上誤會了。阮酥只不過認為七公主身為公主,在太後、皇上、皇後膝下長大,與其他幾位公主一樣,皆是注重禮教,講究名聲,斷不會做出那等有損國風、折辱門第的事,如今真相大白,也算皆大歡喜,恭喜聖上——”
嘉靖帝被噎得說不出半個字,偏生又拿捏不到阮酥的錯處,他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走向一直跪地的印墨寒。
“雖說印尚書是冤枉的,然而到底私闖後宮德行有虧。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罰俸一年,自己去皇城司領三十大板吧。”
衆人哪裏看不出當今聖上是因心情不爽拿印墨寒出氣,不過如今這般狀況,誰也不好開口求情,況且頤德太後也不吭聲,一個二個都選擇了沉默。
“臣領旨謝恩。”
印墨寒重重一伏,直到眼前明黃色的靴子再看不見,這才從地上起身。跪了太久,差點踉跄跌倒。
“酥兒……”
急急叫住擦肩欲走的女子,印墨寒今日第一次擡起臉正視眼前神色淡漠的人兒,唇角不知何時已浮出一絲笑,由衷道。
“謝謝。”
“你謝錯人了。要謝,便謝這冷眼的上天吧!”
見他笑容瞬間僵硬,阮酥仰頭一笑,聲音凄厲。
“印墨寒,我說過,我們的關系只有‘敵人’二字!若要再加一句,你我的結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好好留着你這條命,游戲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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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得嘉靖帝旨,祁金玉煙雨樓中的奴婢無一幸免,全部獲罪!多數杖斃,少數的幾個也淪為軍妓,流放邊塞軍營。而随她一同來的夏宮的,便在當夜被打死。饒是彼此宮殿隔得遙遠,阮酥耳畔仿佛還是被哭喊、求饒、詛咒聲包圍……
她抱住自己的膝蓋,沉入水底,任頭頂和整個身體都被溫熱的水流慢慢覆蓋……
眼耳口鼻被熱氣包裹,阮酥眼睛泛酸,漸漸有些不分明,時間好似回到前世……
那時候她被印墨寒從鴻胪寺中接回相府蓄發,彼時祁金玉連落兩胎,經常來尋她的不痛快,或是帶着印墨寒,故意到她眼前展現夫妻恩愛……
每每如此阮酥只是不動聲色地拿起佛經。佛門一年,她早已心死,本來或許青燈古佛麻木此生,偏生卻又再入紅塵,內心恨意逐漸滋長。不過那時,她內心到底是矛盾的,雖說有恨,更多的卻是怔然,剩下的便是沒完沒了的猜測與後悔。別說複仇,便是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現在想來,她都看不起當年的自己,難怪會遭遇背叛,這般蠢笨無争,連咒罵也顯得單薄無力,不欺負你欺負誰?
“你在幹嘛?!!!”
一只手飛速穿過腋下,纏上她光@裸的身軀,蠻橫地把阮酥從浴桶中用力拎出來。
玄洛咬牙切齒,聲音發飄,內裏有掩飾不住的驚詫,還有揮之不去的沉痛與怒意。
“印墨寒不是已經沒有事了嗎?你為何還這般作踐自己?!!!”
209 養虎為患
玄洛的突然出現,讓阮酥大驚失色,不及多想,第一個反應便是雙手護胸往水裏沉去,奈何玄洛卻不容她躲藏,直接彎腰往水中一撈,将光@溜溜的阮酥抱出了浴桶,帶起一串晶瑩水花。
不着寸@縷的身體如同從蟬蛻中脫@出,在玄洛的眼皮子底下一覽無餘,阮酥羞憤欲死,但又不敢掙紮,只怕動靜大了驚動門外陪侍的宮女,她只得迅速在玄洛懷中将自己縮成一個球,咬牙切齒地道。
“你要幹什麽?太後就住在前院,由不得你這樣胡來!”
見她虛張聲勢,竟還擡出太後來吓唬自己,玄洛不由嗤笑卻很快收斂神色,他垂頭在她耳邊輕聲道。
“你也會怕?”
語畢大步流星将她抱進卧室,走到床榻邊時,阮酥竟似得了救命稻草一般,狼狽地從他懷中滾出來,她迅速地拉住被子要遮住自己,卻被玄洛伸手從背後死死抱住,他低頭咬住她的脖頸……目光晦暗莫測。
阮酥渾身一抖,剛欲張口說些什麽,玄洛突然将她翻過來壓在身下,不由分說封住她的唇,将她呼之欲出的尖叫全數吞沒。
與平日的溫柔似水不同,疾風暴雨般的吻讓阮酥幾乎窒息,他的手正緊緊貼在她光裸的肌膚上,一種案板上待宰羔羊的屈辱感油然而生,阮酥憤恨交加,牙齒一閉,對着與自己纏鬥在一起的舌狠狠咬下,玄洛反應倒快,及時拉開了兩人的距離,阮酥這一口只咬破了他的嘴唇,他皺眉,拇指抹過唇上的鮮血,瞬間染上嫣紅的雙唇倒平添了幾分豔色,顯得他整個人氣質妖異淩厲起來。
掙脫玄洛的锢制,阮酥飛快拉過被子裹住自己,縮到角落裏大口喘息,她像一頭被侵@犯的野獸般,怒目圓睜地看着他。
“玄洛,你我楚河漢界,泾渭分明,我阮酥還沒到你可以為所欲為的地步!”
“楚河漢界,泾渭分明?”
玄洛不明所以地笑了笑,他抓住她裸露在外的腳踝,輕易地将她拽了出來,阮酥以為他又要欲行不軌,提高聲音道。
“你再放肆,我便真喚人進來了!”
可惜這種威脅對玄洛來說不痛不癢,他隔着被子将她圈住,惡狠狠道。
“那你便喚吧!反正遲早也是我的人,我正好可以學祁金玉逼婚,你說這般光景,印墨寒可有什麽辦法沒有?”
聰明人總是一點就透,聯系他方才闖進來時說的那番話,阮酥恍然明白過來,必定是因為自己破壞了祁金玉和印墨寒的姻緣,玄洛誤會了些什麽……
“莫非你也和別人一樣,以為我這麽做是為了印墨寒?”
玄洛将她一縷濕發別至耳後,在她珍珠般白皙圓潤的耳垂上落下一吻,聲音幽怨。
“難道不是嗎?”
阮酥自臉頰到脖頸瞬間泛紅,她狠狠別過腦袋,嗤笑道。
“你明知道,祁金玉和印墨寒成婚,會導致陳家和祁澈的結盟,那不是我想要看到的局面,僅此而已!別人就罷了,我以為以師兄的才智,能夠理解我的用意。”
玄洛扳過她的臉,眸光動了動。
“是嗎?可我怎麽聽說,今日祁金玉自稱有孕時,你可是憤怒得很啊!”
玄洛那雙清暝美麗的眼,似乎能夠看穿人心最深處,阮酥不敢直視,她移開目光冷笑道。
“随你怎樣想,只不過祁金玉不去北魏,二公主便逃不過遠嫁的命運,師兄若非要扯上別的,我也沒有辦法……還有,我現在要更衣,請師兄自重。”
雖說也會拈酸吃醋,但玄洛到底是個沉得住氣的人,他深谙阮酥是只能順毛摸的脾性,倒也不想把氣氛搞得太僵,橫豎就算她心裏真的有印墨寒,他也有辦法拆散他們。
玄洛一笑,好脾氣地站起來後退一步,阮酥連忙伸手将床邊的衣裙撈過去,順便扯下繡帳,遮住大片春@光。
玄洛便站在床邊看着,宮燈透亮,繡着海棠花的素綢絲帳上,映着阮酥曲線玲珑的倩影,讓他微微有些心猿意馬。
“你很喜歡二公主?”
帳外的人突然轉移話題,這讓阮酥不由一怔,不過也成功地将劍拔弩張的氣氛緩和下來。阮酥穿好中衣,想想還是把外裳也一并穿上,她系着裙帶,垂眸道。
“她是我的朋友,我不會對她坐視不理。”
玄洛十分陌生地打量着她的側影,不由失笑。
“心如蛇蠍的小豹子,竟也會無法坐視不理的朋友,好新鮮!”
阮酥沒有笑,前世的她,糊塗了一輩子,直至臨死才看清人情冷暖,這一世即便心腸冷硬,那也只是針對加害過她的仇人,而那些惺惺相惜的朋友,她定會竭力保護。
“師兄,是否在你的計劃裏,除掉二公主是遲早的事?”
玄洛收住笑,靜靜地望着她。
雖然祁金珠是頤德太後的人,但這并不意味着她會和玄洛同仇敵忾,這個骨子裏保守正直的女子,她既不像別人那般鄙夷玄洛的內侍身份,但卻極不贊同玄洛的行事手段,他做得過分的時候,祁金珠即便拂逆太後,也會大膽進言,而且她的話頗有分量,有時候頤德太後也會聽取一二,對玄洛來說十分礙事。
所以在玄洛的概念裏,讓她遠嫁北魏已經是給她最好的結局,可是阮酥偏偏破壞了他的打算。
盡管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見他不答,阮酥便知道一切已等同于默認了,她嘆了口氣,扣好最後一個扣子,這才掀開帳子。
“其實,要二公主遠離京城不再對你造成幹擾,并不是只有遠嫁這個法子……”
她擡眸對玄洛笑道。
“師兄可記得,二公主曾有一名指腹為婚的未婚夫。”
洗淨鉛華的面龐收起鋒利,多了一絲溫婉,玄洛忍不住在床邊坐下,扯過一塊綢巾,輕柔地替阮酥擦拭濕漉漉的頭發,柔聲道。
“你是說翰林院段侍郎家那位已故的嫡公子?”
阮酥點頭,“據聞他還有一位一母同胞的弟弟。”
“你不會打算讓他與二公主……”玄洛失笑。
“如果我沒記錯,他與其父一般,性格清貴高絕,又無心功名,自從段學士過世,他便賦閑在家養花弄草,如今也不知在哪裏漂泊……即便想讓祁金玉遠離是非,這亂點鴛鴦卻也不似師妹的風格啊?”
聽玄洛語氣裏的嘲諷,阮酥便知道他看不上這樣的人。其實英雄所見略同,阮酥一向對消極避世的男人沒有好感,所以當太後質問祁金珠是否還挂念着段家小郎時,阮酥也很震驚,突然想起前世金珠過世後,這位久不露面的小公子卻突然出現在皇陵,自請為嘉靖帝守墓。旁人包括祁澈在內,都只以為是碌碌無為的小公子頭腦發熱溜須拍馬的愚蠢手段,聯系前後,阮酥卻隐隐猜出些什麽:金珠幼時曾跟段侍郎念書,更與段家嫡公子訂了親,而未婚夫夭折後,婚事卻久久沒有動靜,而那位段家小郎也不曾婚許,難不成……兩人之間曾有什麽,只是礙于禮教身份,從而注定遺憾收場?
說到底,也是陰錯陽差,只是當事人少了一分叛逆與勇氣罷了,阮酥微笑。
“如果将來我能促成這樁婚事,還請師兄手下留情,放二公主平安離去如何?”
別說段小郎如今不知雲游何處,就算能夠找到人,他現在也不過是區區一介庶民,怎麽夠格迎娶高高在上的公主,這個人性子裏一股文人呆氣,深恨朝堂腐臭,想說服這種倔驢步入仕途也絕無可能,玄洛随口笑道。
“若有那麽一天,我自然樂見其成,又怎會為難于她?”
阮酥松了口氣,難得俏皮地對他一笑。
“如此,我們便一言為定!”
等印墨寒受完刑,被人從夏宮中送回印府時,已然夜深。
印母蔣氏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率奴仆打着燈籠開門一看,當即便眼前的景象驚住!她身體晃了晃,幸而背後伸來一雙手把她穩穩扶住,這才沒有跌倒。
“兒啊,你這是怎麽了……”
終究是抵不過慈母心,印夫人當即便掉下淚來。印墨寒聽到母親哭泣,急急起身,正欲開口,最終卻只換來了一陣劇烈的咳嗽。白天因為嘉靖帝的遷怒,他背上平白挨了三十大板,嘉靖帝事後也有些後悔,當即命太醫一并觀刑,好替他診治。明裏暗裏已有了放水的意思,然而皇城司的人卻故意忽略聖意,這板子打在身上,表面上沒有什麽外傷,可是其中利害只有當事人自己才知道。
看當家主母已亂了陣腳,方還扶着印夫人的婢女微微屈膝,小聲道。
“夫人,您帶公子下去休息,這裏先交給我。”
印夫人一愣,這才發現扶着自己的人正是客居在府的知秋姑娘。知道她是因對兒子存了不能有的心思,被阮酥趕走,蔣氏對她一直很冷淡。畢竟再怎麽說,阮酥也是印府未過門的兒媳,是阖府未來的女主人,她可不想親手埋下禍端,讓婆媳關系不睦。
可是如今印墨寒重傷,蔣氏心系兒子,一時也分@身乏術。她思索了幾秒,最終疲憊點頭。
“那……有勞姑娘了。”
知秋斂衽一禮。“夫人言重,這是我應該做的。”
到底是梁太君身邊出來的人,又經阮酥親手打磨,加之有心讨好賣弄,知秋行事落落大方,頗為得體。把護送印墨寒回府的人一一送走後,她先去了一趟小廚房,打發走看藥的小厮,等藥湯沸開,又麻利地過濾掉藥渣,倒入小盅,這才疾步向印墨寒的卧房走去。
彼時印墨寒已陷入昏睡,蔣氏坐在床側替他打着扇子,面上淚痕已然幹涸。見知秋進來,終是不忍吵醒兒子,起身道。
“墨寒剛剛睡下,先讓他好生休息一會吧。”
知秋心中一滞,知她心疼兒子,然而聯系前後幾日,只怕更多的還是防着自己,不想讓她與印墨寒過多接觸!她出生下層,自小便仰人鼻息小心過活,早就練就一顆敏感伶俐的玲珑心竅,只是在阮酥身邊的兩年忘了身份,這才得意忘形自食其果……
于是乖巧地放下藥盅,輕聲道。
“夫人借一步說話。”
蔣氏見她目光篤定,心下一疑,看了印墨寒一眼,終是與知秋一起出去。不得不說,抛開身份的尴尬,知秋卻是極能幹的,蔣氏聽她一一禀明打賞諸人的細節,暗自贊嘆,這氣勢比尋常府邸出來的小姐還強上幾分。注意到她的變化,知秋猶疑開口。
“其實……我剛剛也得知了公子受傷的原因……”
蔣氏果然震驚,她還打算等印墨寒醒來後細問,不想知秋竟超前一步,果然是大家出來的丫鬟,不動聲色間手段通天,如此更是刮目相看,眼神中已帶了幾分迫切。
知秋沉吟一秒,把方才打聽來的一五一十說來,倒是毫無偏頗,然而等她說完,這才發現蔣氏目光發直,神色怔然,簡直像丢了魂一般!
知秋大吃一驚。
“夫人,夫人。”
蔣氏這才似回過神來,說話間聲音已帶了一絲顫。
“你說……阮酥是真的想取我兒的性命?”
原來是因為這個……知秋松了一口氣。因阮酥的關系,蔣氏待自己一向疏遠而客套;如今涉及舊主,知秋內心動搖,掙紮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
“大小姐以前便……與公子有些不對,或許……之間是存在什麽誤會吧……”
210 颠覆無常
月涼如水,清風送爽,印墨寒趴在床榻上翻閱典籍,聽見屋外下人行禮的聲音,印墨寒不由擡起頭來,見是祁澈掀簾進來,他眸中的光亮又迅速黯淡下去,他合上書,撐着床沿坐起,祁澈三步并作兩步趕上前扶住他,又體貼地拿來軟枕墊在他背後,這才開玩笑道。
“見是我,墨寒怎麽如此失望?莫非你以為那個始作俑者會來探望你不成?”
祁澈指的是誰,印墨寒自然心知肚明,他看了祁澈一眼,淡淡地道。
“下官不知殿下何意?始作俑者現在不是已經來探望我了麽?”
煙雨樓一事,一開始便是祁金玉和祁澈一手算計,因為他遲遲不肯答應聯姻的事,祁澈才出此下策,其實那一日,印墨寒也并非百口莫辯,只是一旦要自證清白,便會把祁澈牽扯進來,他選擇沉默,便是犧牲自己維護了祁澈,如今他一提點,祁澈不由面上一讪,有些愧疚地道。
“這件事确實是我做得不妥了,讓墨寒受苦,本殿下心中也極為過意不去,只是墨寒,你以為阮酥出手真的是為了替你解圍嗎?依我看,她根本是想置你于死地,我知道你喜歡她,若這是一樁好姻緣,那我也樂意成全你們,可這麽久以來,你待她掏心掏肺,就算是塊石頭,也該捂化了,而她呢?卻依舊視你如仇寇,一逮到機會便會對你亮出獠牙,你這般聰明的人,何至于如此糊塗?”
印墨寒兩道眉毛緊緊蹙着。
“殿下此來,自然不是要同我讨論這個吧?”
祁澈也不是那麽不知趣的人,既然他選擇逃避,那他便不會哪壺不開提哪壺,他收起笑意。
“暗人來報,不知為何,一向中立的穆清言似乎有意傾向太子,據說是因為太子幫他找到了一個極其重要的人,墨寒,你知道,如今七妹妹之事大局已定,我們已失去陳家,而承德王雖然站在你我這邊,但實力到底不如承恩王,這樣下去可十分不妙。”
印墨寒靜靜聽着,已經猜到承恩王的突然表态應該和阮酥脫不了幹系,她作為送親使,又如此聰明,對穆清言的底子必然摸得很透,若是對症下藥,給太子一些提點……
印墨寒擰眉,雖然不想面對,但既然雙方立場相悖,如阮酥所說,她對于他,已經是一個不可小觑的敵人,只是在這不見刀光的戰場上,她對他能做到無情無義,他卻始終對她狠不下心來……
“殿下還沒有失去陳家,七公主遠嫁之後,陳妃娘娘在後宮便是孤身一人,她失了聖寵,又沒了倚靠,怎會與殿下翻臉?關系只會比從前更加緊密。”
祁澈沉吟半晌。
“也有道理,但是……我若上位,可以承諾她的,便是七妹妹的婚姻,而現在這種局面,她對我還能有什麽指望呢?除非我能娶一個陳家的女兒,才能讓她徹底放心。”
印墨寒淡淡挑眉。
“殿下的意思,是要讓王妃消失?”
其實自洞房花燭夜,祁澈便對這個不潔不忠的淩雪旋厭惡至極,如今他已經将淩尚書的人脈收入囊中,淩雪旋自然也沒什麽用了,他早就想過讓她暴病而死。
但面對那雙墨玉般的瞳孔,祁澈卻有些心慌,印墨寒是個很聰明的人,但他有時候做事過于懷柔,不必要的殺戮他會盡可能避免,這種風格,和陰狠的祁澈簡直格格不入,祁澈一直想不明白,印墨寒這種性格的人,應該傾向于祁念,怎麽會偏偏執着的選擇了自己。
祁澈笑笑。
“不過說說而已,你實在不喜歡七妹妹便算了,她也實在任性妄為,送走也罷!只是……我還是要勸你一句,阮酥那種狠毒的女人,你既然不能讓她臣服,就絕不可以養虎為患,望墨寒能聽我一句勸。”
“不勞殿下費心,此事我心中有數。”
半晌,印墨寒才平靜地說出這樣一句。祁澈看他目光幽沉,顯是一副拒人于千裏的姿态,也不計較。
“好吧,你的事你自己解決,我不會參合。”
見印墨寒神色疲乏,祁澈也不久呆,起身告辭。祁澈方走,屋門在下一秒又被推開,印莫寒還以為是知秋,這幾日自己受傷,她便主動攬下了伺候他的大小事務,印墨寒不習慣,幾次與母親抗議,印夫人卻只以家中奴仆稀少,有的也僅是幹重活的粗婦挪塞,讓兒子先忍忍,言語中頗為無奈。印墨寒雖然覺得這個理由十分牽強,然而也不忍再給母親添煩,于是轉向知秋,只冷聲表示男女有別,還是注意些好。知秋大為失望,雖未完全回避,不過比起開始倒也收斂了許多。
“時間不早了,姑娘還是……”
他話未說完,這才發現進來的竟是母親蔣氏,一時尴尬收聲。蔣氏也沒發現他的不自然,緩緩走到床邊扶兒子重新躺好。
“方才那位公子看着器宇不凡,莫非是……當朝皇子?”
印墨寒一怔,他雖然投靠五皇子多時,然則尋常議事均在皇子府或京中別處,說起來祁澈倒是第一次來印府。見母親神色凝重,印墨寒只當她初見貴胄不大習慣,柔聲笑道。
“正是當今聖上的五皇子,母親若是不喜歡他,以後我不讓他來便好。”
蔣氏目光渙散,注意力似乎并不在兒子身上。印墨寒眉頭一蹙,自從他受傷歸來,母親便時常發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還以為是因自己心傷,不過今日無意撞見祁澈,卻好像更加不對了,或許……事實并不是那麽一回事?
“母親,你我相依為命多載,您若有話要說,兒子洗耳恭聽。”
蔣氏看着身畔那張與自己七八分肖似的臉,目中有水光滑過,印墨寒大驚,卻見蔣氏飛快地用帕擦去淚水,再擡眼時,向來柔軟的眼神卻變得異常犀利!
“墨寒,有些事母親從未提過,不過現下卻不得不說了……”
印府廚房,知秋守着紅泥小爐細心呵護着竈上的藥罐,她拿着蒲扇用心地侍弄着,等聽到粗黑的陶罐中發出那久違的咕嚕聲響時,這才心滿意足地停住動作,伸手去拿,卻忘了藥罐燙手,一觸之下險些把罐子掀翻,然而下一秒還是生生忍下,直把藥渣過濾幹淨倒入瓷盅,這才用瓢在水缸中舀了水胡亂處理一下傷處。
印府人丁稀少,已然夜深,空曠的院子除了偶傳的幾聲蟲鳴叫喚外,別無聲響。知秋踩在青石板上,步子分外輕盈,仿佛唯恐打破這沉寂的黑夜。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胡思亂想。印公子對她還是有些戒備,已直言讓她不要在做這些事,為免他厭煩,前幾天晚間知秋都是熬好了藥請小厮送去,然而今夜她卻不好意思再去打擾,其實暗地裏也是存了私心,此刻若是印墨寒醒着,大致不會再有旁認,若能……兩人獨處,多看他幾眼也是好的。
如此,她腳上的步子越發歡快。
甫一繞進印墨寒居住的小院,遠遠便見有燈亮着,知秋心髒砰砰直跳,急步往前。素手落在門扉上正要叩響,卻突然聽到女子的泣聲,緊接着只聞印莫寒用暗啞的聲線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
“母親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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