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櫻樹詛咒 (15)

,兒子定讓他們血債血償!”

印夫人淚眼朦胧,實在未料到兒子竟也有這般猙獰的形容。正要開口,印墨寒卻驀然擡起雙眼,視線銳利。

“誰?”

知秋只覺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滿心的歡喜在一剎卻被莫名怪異的情緒困住,她咬了咬嘴唇,嗫嚅道。

“公子,是知秋前來送藥。”

屋內半晌沒有動靜,知秋擡着藥盅的手都有些發酸顫抖,也不知等了多久,才聽到那個心念的聲音如春風化雨一般響起。

“進來吧。”

沒有波瀾,不見喜怒,若非方才親耳所聽,簡直無法聯想那道壓抑中帶着狠戾的聲音出自同一個人。

屋內,盡管印夫人眼眶發紅,母子二人也算恢複如常。知秋把藥盅放下,破天荒地第一次沒有賴着不走厚顏苦纏,她欠了欠身,正要離開,卻被印墨寒叫住。

“母親,您先回去吧,我有幾句話要和知秋姑娘說。”

蔣氏複雜地看了一眼知秋,悄悄合上了門,饒是關門聲響輕乎其微,知秋還是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她垂眸看着腳尖,竟一瞬失去了往昔的伶俐。

良久,印莫寒重重一嘆。

“知秋姑娘,你都聽到了吧……”

聲音雖如平常一般溫潤,然則話裏的冷峻與嚴厲卻是她陌生的,知秋愕然擡眸,差點就脫口而出“奴婢什麽都不知道”,可正要開口,這才想起自己已然恢複自由,再也不是阮府中那個任人拿捏,觀人臉色過活的小丫頭了!

見她不語,印墨寒搖了搖頭。

“我希望你當一切都沒有發生,否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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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的視線頃刻變幻,一如方才聲音中的颠覆無常。

“否則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

211 禍水東引

盡管內心萬般不願,七公主祁金玉還是趕在京城夏花凋零之前離了京。她身邊的親信丫鬟們死的死、走的走,陳妃不忍她一人凄苦,又懇請頤德太後除了宮中派去和親的人馬,再安排幾個自己的人陪同前往。盡管不喜陳妃所作所為,然則也體諒她一番慈母心腸,頤德太後終是允了。

送走七公主,三位異姓王也相繼前來請辭。然而令祁澈大感意外的是,嘉靖帝早先已答應撥付承德王剿匪軍費,卻在承德王臨走時,被告知他已派玄洛攜軍牌調了一支強兵長駐承德王封地,直屬兵部,助其剿匪。

這麽大的事,他們竟完全不知道!祁澈懊惱的同時,又再一次印證了他這位父王心腸冷硬、生性多疑的性格事實,比起自己的兒子,竟更願意信任那去勢的閹人;而那個玄洛——

祁澈眉頭一皺,再怎麽能耐,不過是條身體不全的狗,之前從未想過對付他,只怕還是自己算漏了!不過好歹,此番三王進京,他與太子也算勉強打成平手,祁念雖然與承恩王牽上線,終究還沒有什麽實質的動作。倒是印墨寒有些古怪,傷好回朝後,他三番五次彈劾阮風亭,衆人還以為是因阮酥當日置其死地的那番話引他不快,雖說最後有驚無險,然而被未婚妻如此冷待也是難以忍耐,只怕不日便會提出解除婚約。可惜多日過去,除了越發肆無忌憚地得罪未來岳丈外,竟沒有多餘動作,大家都有些看不懂了……只是偶然提起間暗暗揣摩,莫非印尚書打算娶阮大小姐回去好生折磨,一雪前恥?

轉眼又是幾天,随着秋風漸起,便迎來了中原的鬼月。阮府今年沒了當家主母,作為新喪,自然要大肆操辦,宮中的阮酥也早早向頤德太後告假回家。

七月初一正是開地門的日子,傳說中鬼門關開,諸鬼還陽,偏偏又一整日沒出太陽,越發陰沉,因萬氏終究是被自己親手處置的,梁太君還是有些忌諱,命人做了七十七樣果蔬供在案前,阮琦夫妻和阮絮都守着靈哭了一場,唯獨阮酥沒有出現。

阮酥焚香沐浴後,命人在自家院子裏擺上案桌,帶着丫頭親手疊了蓮花紙錢,燒給她的生母季氏,一直到晚間家中用素齋,她才來到了正廳,阮絮見她一席湖色衣裙,均是宮中供緞裁制,手腕上戴了一串太後賞賜的香珠,又想到自己夫家寒酸,連頭上所帶的簪子都是次等玉石打制,頓時妒意橫生,她瞥見面色郁郁的阮風亭,心中一動,故意笑道。

“看大姐姐面色紅潤,似有喜色,莫非與印尚書的好事将近了?”

頤德太後曾提點過梁太君,加緊操辦阮酥和印墨寒的婚事,梁太君一直銘記在心,其實趁阮酥不在府上這些日子,她已經私下派人到印府,向蔣氏透露了将婚期提前的意思,只是不知什麽原因,一開始蔣氏對這門婚事顯得十分熱衷,連彩禮單子都送過來了,可近些日子以來,卻突然推三阻四,雖然不說退婚,但态度卻明顯消極起來,偏偏印墨寒也一反常态地彈劾起阮風亭,搞得兩府關系冷硬,這當口一經阮絮提起,本就焦頭爛額的阮風亭更是憋了火氣在心。

“什麽好事?就是因為你大姐這樣喪氣,才招上那個姓印白眼狼!不知我阮家是風水哪裏出了問題,自前年起便萬般皆不順逐,白養了你們三個不争氣的東西,不僅不能光耀門楣,反而處處給家中添堵!”

話畢,見幾個兒女都默不作聲,阮風亭更加火大。前段日子,他的老對頭右相白展可是出盡了風頭,承恩王穆清言初見岳父,加之側妃白蕊懷有身孕,備禮鄭重拜訪。女兒雖不是嫁入皇家,然而這位外姓王儀表堂堂,态度謙和,關鍵還出手大方。不知引得多少人暗中豔羨,只恨不得承恩王此番再娶幾個妃嫔滕妾回去。反觀阮府,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阮酥,卻又攤上了印墨寒這麽個反複無常的,想起右相一黨的嘲諷,簡直讓他氣不打一處來。

終究還是阮酥打破沉默,她微微笑道。

“父親息怒。我早說過結交印墨寒如同引狼入室,奈何酥兒人輕言微,終究拗不過父母之命以及大哥的仕途,今天這樣的局面,難道不是意料之中嗎?”

阮酥打心底鄙夷她這個好父親,為了阮琦那芝麻大點的官職就把女兒賣給別人,現在印墨寒同他翻臉,他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竟然還怪她喪氣!

經阮酥提醒,阮風亭總算想起當初是自己同意萬氏将阮酥出賣給印墨寒的,一時啞口無言,但他始終認為無論自己待她如何,為人子女就該服從父母方是孝道,阮酥的忤逆讓他甚是惱怒,他重重将筷子拍在桌上,厲聲罵道。

“你這不孝女竟然還敢頂嘴!若你當初肯嫁給承恩王,何來今日這樣的局面?白展那老匹夫也不會爬到為父頭上!”

阮酥被罵,阮琦和阮絮自是心中得意,阮酥見他們一臉嘲諷,也不争辯,慢悠悠地喝了口湯。

“父親教訓得是,阮家如今的處境自然艱難得很,印墨寒雖是後起之秀,但這兩年的政績已是有目共睹,在民間的聲望也頗高,比起父親,聖上顯然更願意聽信他的話,父親與其怨天尤人,不如反客為主,主動出擊,除掉印墨寒,方能保住您的地位。”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雖不知印墨寒怎會突然選擇與阮風亭為敵,但是他終究是走上了前世的老路,阮酥對阮家再冷血無情,目前始終還是命運共同體,阮家覆滅對她可沒有半點好處,既然印墨寒已對阮家拔劍,那麽她便要撺掇阮風亭積極迎戰。

“你說什麽!除掉……印墨寒?”

盡管恨透了印墨寒,但阮酥說出除掉一詞時,阮風亭還是渾身一震,先不說印墨寒如今深得嘉靖帝信任,在朝中不少人以他馬首是瞻,就是與他結盟的祁澈,也是萬分狡猾,阮風亭的思路一直重在自保,可從來沒有想過走上風口浪尖。

阮家的沒落,注定當家人不敢冒險,一直安于富貴,只想攀附皇權的梁太君自然也不贊同阮酥的激進,她冷沉着眉眼。

“酥兒,你可別忘了,無論如何,我們兩家現在還有婚約,你當真覺得這麽做合适嗎?印墨寒與你爹的鬥争,究其根本還是太子和五皇子之間的鬥争,依我之見,反正太子現在對你爹已經十分冷落,不如我們趁此退出黨争,印墨寒的矛頭或許便不會再指向你爹。”

阮酥轉過視線,面帶嘲諷。

“老夫人錯了,雖然父親一直擁立太子,但行事卻左右逢源,态度暧昧,不僅不敢得罪五皇子,還與印墨寒這個政敵結親,這樣的盟友試問誰敢信任?父親,若想攀附一方勢力,秉行中庸之道是絕不會讨好的,現如今您既已被逼到這個份上,不如趁機對太子表忠,印墨寒的人頭,便是給太子最好的投名狀,至于我與他的婚約……”

阮酥輕輕地笑了一下。

“只要他死了,這門婚約自然就不作數了,老夫人也不用擔心太後那邊難以交代了不是嗎?”

阮酥那泰若自然的語氣,讓經過大風大浪的梁太君也不由背脊發涼,先不說她是怎樣洞悉了自己與太後的承諾,更令人震驚的是她對自己未婚夫竟能如此冷酷無情,梁太君依稀記得阮酥的生母季氏是個溫婉如水的女子,也不知怎會生出這樣可怕的女兒。

“父親,老夫人!大妹妹說得有道理,父親難道忘了,印墨寒當初可是您一手栽培出來的!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就算您肯屈就退讓,他也不會放過阮家!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大妹妹與九卿大人關系極好,太子那邊我們還有清平可以說得上話,還用得着怕他嗎?”

阮琦越說越咬牙切齒,上次知秋一事,讓阮琦大受刺激,明明是一條自己撿回來的狗,卻得皇恩盛寵,公主親睐,原本應該屬于他阮琦的一切,似乎全都被印墨寒奪走了。雖然他也恨阮酥,但若能借她之手除掉印墨寒,他還是樂見其成的。

或許是被印墨寒逼得急了,一番天人交戰之後,阮風亭終是狠下決心,他看向阮酥。

“既然你們都有如此決心,為父也只得破釜沉舟,但印墨寒不是好對付的,這件事必須從長計議……酥兒,尤其是你,切不可貿然行事!”

阮酥淺淺一笑。

“父親放心,我怎會與他魚死網破?這一生,我一定會親手葬他。”

一直保持沉默的萬靈素突然擡頭看了阮酥一眼,她敏銳捕捉到阮酥的眸中閃過的那絲難以察覺的傷感,一時若有所思,最終卻什麽也沒說。阮家對付印墨寒,是迫不得已也是不得不為,可她的娘家如今已經傾向祁澈,這讓萬靈素夾在中間關系尴尬,這種場合她不便多言,但能和阮酥暫時休戰總是好的。

阮酥雙目寒光湛湛,她等待和印墨寒正面交鋒的時機已經很久了,之前無論她如何張牙舞爪,他都消極應對,那種以德報怨的溫情讓她痛恨!反感!因為她害怕有一天,內心深處的仇恨會漸漸稀釋,剜骨之痛也會變得模糊起來,那是支持她一往無前的動力,是她絕對不能丢棄的盔甲。

“大難當前,我們阮家上下必須同仇敵忾,方能險中取勝。”

她的目光掃過阮琦和阮絮以及神色莫測的萬靈素,語氣中帶着警告,無論有什麽過節,誰也不要妄圖在這個時候拖她的後腿!

阮風亭雖然過氣,但始終是條油滑的老狐貍,在朝中還是有些人脈手段的,不出兩日,便從自己幾個門生口中套出了印墨寒彈劾自己的來龍去脈,據說是有人當街攔了印墨寒的官轎,上呈血書痛訴阮風亭的種種罪狀,印墨寒大公無私,收了那人狀紙轉呈嘉靖帝,那血書将阮風亭描述得罪大惡極,讓嘉靖帝當場動容,立即命印墨寒秘密查辦此事。

阮酥展開那份私抄出來的狀紙,一路看下來,嘴角不由牽起,她掀起眼皮看了看在屋內來回踱步,急得如熱鍋上螞蟻般的父親,道。

“印墨寒不愧為當朝才子,這血書定是出自他之手無疑,雖然文字樸實,但寫得字字泣血,聲聲是淚,難怪皇上動怒,真是好漂亮的口誅筆伐!雖然誇大太過,但這狀紙上所述的罪狀,父親您也多少都沾得上,他若查出蛛絲馬跡,按上這些罪名,也不算冤枉了您。”

阮酥這種嘲諷的語氣,讓阮風亭氣得連胡子都抖了起來,他氣急敗壞地拍着桌子罵道。

“你這是什麽話!在朝為官,誰能保證沒做過一點虧心事?就算印墨寒這種滴水不漏的人,也未必幹淨!這個混賬東西好狠的心!我與他無冤無仇,竟那麽想置我于死地!”

阮風亭的話,讓阮酥心中一動,走神片刻,她方慢慢合上那份私抄出來的狀紙。

“父親不必着急,這狀紙寫得雖然蠱惑人心,但凡事講求證據,依我看,這些玩忽職守,昏官誤國的罪名,洋洋灑灑一大面,看着觸目心驚,其實細細剖析,卻并沒有實質性的罪證,倒是圈占農田欺壓百姓這一條,羅列得如此詳細,必然是他準備下手的突破口,父親可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應對才是。”

阮風亭咽了口唾沫,面色有些發白。

“若是印墨寒咬住這件事那便糟糕了,去年蝗災之時,為父為了補貼家用确實征了些地收為己用……說起來,都得是怪你當時不自量力跑去揭榜治蝗!将咱們阮家的私庫都搬空了幾間,為父若不想些辦法補貼,哪裏有你們幾個如今的安逸?”

補貼家用?阮酥心中冷冷一笑,說得好聽!據她所知,她這個貪得無厭的父親,以修建赈災糧倉為名征的地,遠遠低于市價,自然天怒人怨,許多地主至今都不肯在契約上簽字畫押,如今東窗事發,也不過是自作自受,可惜這替天行道之人,偏偏卻是印墨寒。

阮酥垂眸,壓下心頭感慨。

“父親放心,我有辦法将禍水東引,讓印墨寒自己惹火燒身。”

212 唯我一人!

京城鳳來閣天字號雅間,見印墨寒推門進來,祁澈屏退了左右伺候的美豔歌姬,撩袍與他相對而坐,親自給兩人面前的杯盞填滿。随着玉壺的動作,茶香四溢,見對方目中閃過訝異,祁澈道。

“知道你不好酒,那便用茶招待了。”

“讓五公子費心。”

祁澈攤手,懶洋洋地靠坐在繡枕上,“費心什麽,難得你有雅興來陪我,做主人的若再得寸進尺,豈非太讨人嫌了?”

印墨寒微窘,只一瞬,又拂過淡淡笑意。他好茶不好酒,而平素也對風@月場所避而遠之,就算躲人耳目與五皇子密談,選的地方多半也是清幽的茶樓或是別處,今日突然破例,确實罕見。

“墨寒心情看起來似乎不錯,莫非事情進展得頗為順利?”

印墨寒放下茶盞,“阮風亭圈占田地的證據我已掌握了十之八@九,明日上朝就當着文武百官的面上奏皇上,看他如何收場。”

對于他一反常态的處處與阮風亭作對,祁澈也是看不明白,不過阮風亭先前設計自己與阮絮,便已開罪了他,此後一忍再忍,為的還是那個阮酥,可惜既然阮家不識擡舉,印墨寒有心對付,他當然也不會多管閑事。

“如此這般,那墨寒便該再破例一回。”

他從身後提出一只鑲金嵌玉的酒壺,和鳳樓場景一般浮誇,只做主一人一杯給兩人斟上,又親手換下了先前倒下的寡淡茶水。

難得印墨寒竟一反常态主動先幹為敬。兩人也算關系匪淺,知道他并非滴酒不沾,然而這般爽性卻也是難得一見,祁澈也仰脖喝下,帶着熏然醉意輕@浮笑道。

“莫非墨寒真如傳言所說,鬥倒阮家讓那可惡的阮酥成為禁@脔?”

聽到這個名字,印墨寒神色一瞬冷然。

“五公子喝多了。”

這點到為止的拒絕之意,倒不招人反感,祁澈撫了撫額頭,笑了笑。

“是有點上頭了,這勾欄中的酒的确比外邊的烈些……”

輕巧揭過這個話題,兩人正随意聊着閑話,卻聽雅間的門輕輕叩了幾下,未等主人發聲,便從外推開。見進來的是個美豔女子,祁澈眉目間的怒氣褪下不少,尚未開口那個女子已是嬌媚展顏。

“打擾兩位公子,樓下有客人讓奴家轉交兩位一件東西。”

“哦?”祁澈不以為意,還只當風月姐兒招攬客人的拙劣套路,暧@昧道。

“莫非轉交的便是姑娘你?”說罷,也不顧印墨寒在場,長臂一撈便環住了那女子的腰,把她抱坐在腿上打算一親芳澤。

一根手指擋住了他欲往下俯低的臉龐。

“公子莫急,若要奴家侍候也等我先把前面那位客人的差事辦好。俗話說拿人手短,奴家雖然流落風塵,不過信義二字斷不能忘!”

“好一個斷不能忘。”

祁念微微起身,可雙手卻還是沒有離開女子的腰線,那女子也不介意,笑嘻嘻地從懷中取出一封朱漆封印的信件,遞給他。

祁澈一愣,也不接過,“你來打開。“

如此突兀的請求,卻未引來女子的不快,她渾不在意地把信件翻轉了一個圈,倏地一下撕開牛皮紙信封,只聽嘩啦一聲,抱歉驚呼。

“都怪奴家,好像把信撕壞了……”

饒是道歉,聲音中卻無半分誠意。見祁澈不語,她自顧自抖開信紙,嬌滴滴地把有字的那一面呈向身邊人,一颦一笑都霎是好看。祁澈心中一動,正想占便宜地摸上一把,突然撇到信紙上的幾個字,臉色一變,女子的笑還未綻開,已被他一把丢在地上,同時迅速搶過了她手中的信紙。

“這是誰給你的?”

這般翻臉無情,女子吓了一大跳,淚汪汪地擡起臉,低聲抱怨,“公子好生粗暴……”

祁澈猛地地抓起她的衣襟,狠聲逼問。

“到底是誰?!”

或許是被他毫無憐惜的眼神吓到,女子有些語無倫次。

“不,不就是地字雅間的那位客人……”

印墨寒皺眉,對方雖是青@樓女子,然而祁澈身為皇子對一個婦孺這般無禮,他不是很贊同。聽到女子的話,條件反射往對面遙遙一望,窗扉大開,有什麽人正倚靠欄邊,似感受到遠處的視線,微微擡眼。印墨寒呼吸一窒,不想對上的竟是一雙分外熟悉的含笑眼眸……而祁澈也氣呼呼地上前,往那一看,也認出了那女扮男裝的嬌容,目中殺意漸起。

“果然是阮酥!!!”

女子趁着他的動作慌忙逃離,祁澈也不阻止,只微微揮手,不知從什麽地方竟跳出幾名暗衛。他正欲吩咐,卻聽印墨寒一聲“且慢——”,循聲一看便見雅間中橫過一雙手纏住阮酥的脖子,卻分明是一雙男人的手。

見到此,印墨寒緊抿雙唇死死盯着那個窗戶,唯恐錯過什麽,下一秒,另一張美得難以用語言形容的臉便也一齊出現在窗口,看向天字雅間的眼神盡是嘲弄。

“可惡!”

祁澈遣走暗衛,印墨寒強壓下內心的翻湧,艱難地移開視線。雖然對阮酥早晚回擊早有心理準備,不過卻也搞不明白她究竟寫了什麽,竟引得祁澈如此大怒?

“墨寒,你自己看吧。”

祁澈也倒是大方,他把信紙丢過來,素白宣紙,雖然筆鋒依舊淩厲,字體卻與自己的差距甚遠。印墨寒有些失神,等壓住情緒速速一掃,也是臉色大變!

“這……”

“墨寒,阮酥是在威脅我呢,若你堅持要揭阮風亭的老底,便會與我鬥個魚死網破,你喜歡的這個女人真是出乎意料的不簡單啊。”

印墨寒眸光一瞬幽沉,無意識地看了看對面的地字號雅間,不知怎的,卻見軒窗猛地關閉!說不上什麽滋味,他皺了皺眉,逼自己回到正事上。此次狠查阮風亭的底,不想竟無意發現了五皇子暗中經營了一處鹽礦。鹽、茶、鐵礦歷朝歷代皆屬官辦,由朝廷特定部門專管。祁澈此舉如同懷揣了一枚定時炸彈,印墨寒十分不贊成,本來打算找個恰當的機會向他進言,現在看只能提前了。

“鹽礦雖能快速籌錢,然則這個方式太過铤而走險,下官認為……”

他話未說完,就被祁澈粗暴打斷。

“墨寒,本殿下不是三歲稚童,這等小事就不勞你費心了!”

地字號雅間,一個曼妙的身影閃身入內,朝窗邊的玄洛與阮酥施了一禮。

“大人、小姐,事情已經辦妥了。”

正是方才如天字號雅間送信的女子。

“好了,你先回去吧。”

玄洛淡淡吩咐,那女子卻還不走,轉了轉曼妙的雙眼,然而比起方才的嬌媚,現在卻是古靈精怪。

“大人是讓奴婢回玄府還是阮府?”

“哪那麽多廢話!”

玄洛笑了一笑,“寶弦,我竟第一次發現你話這樣多。”

“總要問清楚啊!”

女子,不,寶弦嘻嘻一笑,“那奴婢就不打擾兩位了。”

說完繞到簾後,阮酥只見她踱入前廳,混入人流,很快便消失不見。

“師兄是打算讓寶弦來接替寶笙?”

寶弦一走,屋子中孤男寡女瞬時有些尴尬,玄洛又靠得這般近……阮酥随意找個個話題,試圖緩解不斷升騰的粉紅氣氛。

玄洛撈起她的一縷頭發,“你送回了寶笙,又不讓那玲珑閣中的冷面丫頭回來,身邊連個靠譜的人都沒有,單打獨鬥總不是辦法。況且,寶弦是我一早便為你物色的人選,知秋懂的她都懂,甚至還比她略勝一籌。”

強将底下無弱兵,這點阮酥從不懷疑,只是同樣出自皇城司,她有點擔心寶弦萬一也如寶笙一般對玄洛有了心思……

阮酥嘆了一口氣,轉念又覺得自己太過杯弓蛇影,簡直近乎疑神疑鬼。前世白目如她,今生也為了所愛患得患失,實在不像她。

“怎麽又是嘆氣又是蹙眉的?”玄洛觀察着她的表情,瞟了一眼對面的天字號雅間,身體挨得越發近。

“難道和對面的人有關?”

聽他毫不掩飾的醋意,阮酥愣了一秒啞然失笑,心內一暖,原來患得患失的不止是自己一個……

“有什麽這麽好笑?”

玄洛被她的笑撩得心頭一癢,擡手把軒窗一關,慢慢俯身放倒身子,伸出另一只手扣住阮酥的肩膀,配合一直停留在她腰間的手,直把她困在自己的方寸空間,這才心滿意足地與她一起躺倒在長榻上。

屋外歌舞曼妙,絲竹亂耳。而這個空間中卻只有自己與他二人,這種感覺很是微妙。

“師兄可知我為何把寶笙送回來?”

不喜歡便送回來了吧,玄洛還真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雖不在意,但還是順着阮酥的話頭繼續。

“為何?”

阮酥張了張口,向來清冷的眸光中似有一簇火焰熊熊燃燒,堅定道。

“師兄,你這麽好,現在便有這麽多人青睐于你,将來或許會更多……然而阮酥很自私,只希望至始至終與你并肩,共同進退,生死相依的唯有我一人!”

七夕之約

話一出口,阮酥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因為前世的經歷,重生後的她對待感情一向克制,即便心中對玄洛的感情已如藤蔓瘋長,但還是被她壓制下來,若不是王瓊琚和寶笙讓她産生了危機感,只怕再過三五年,她對待玄洛的态度依舊若即若離。

意識到方才話中的露骨醋意,阮酥心跳加速,連忙坐起來假裝整理衣裳,借此逃避與玄洛對視。

直到将衣裳上的褶子道道撫平,還是沒聽到玄洛的回答,阮酥一顆心慢慢沉了下去,她十分後悔剛才的沖動,站起來正打算告辭,手腕猛地一緊,玄洛已經起身,從背後抱住了她。

玄洛将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似向人邀寵的貓兒般輕輕蹭着她的頭發,聲音比酒還要醉人。

“我喜歡你這樣自私,你還可以更自私一些。”

阮酥怔愣之際,玄洛已經扳過她的身子,阮酥擡頭,只見那雙眸子水光潋滟,她的面容在他墨玉般的瞳仁中晃動,他牽起嘴角,傾下@身來,涼涼的發絲掃在阮酥的脖頸上,癢酥酥地好似麻藥,阮酥那顆被磨砺得異常堅硬的心突然柔軟下來,下意識閉上了眼……

雙唇相觸的瞬間,阮酥的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起來,腦中那根緊繃理智的弦啪地一聲便斷了,玄洛氣息如蘭,似一尾靈巧的魚,追逐着阮酥的呼吸,讓她避退不開。

他一面細致地描摹着她的唇線,一面伸手将她的垂發別至耳後,手指順着她脖子的曲線下移,靈巧地滑進她的外裳,阮酥心頭警鈴大作,她始終害怕與他跨過最後一道防線,下意識想要掙紮,玄洛卻無賴地纏住她的腰身,不緊不慢地加深了吻,阮酥頓時渾身無力,連站立都難,軟成了一灘水靠在玄洛身上……

玄洛星眸微睜,似一只狡猾的狐貍,似笑非笑欣賞着她迷醉的表情,誰能想到這個頑石般堅硬的丫頭,身子卻是那樣酥軟,好似一朵雪白香軟的栀子花,讓他舍不得放開,雖然理智告訴他現下還不是時候,但身體卻控制不住立刻就想汲取這醉人芬芳。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先要了她的人,或許也能讓她稍微對他死心塌地些,少将心思花在那些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玄洛眸子一沉,毫不猶豫地扯開阮酥腰帶,阮酥驚吓之下睜開眼,他卻促狹地咬住她的耳垂,阮酥顫了顫,頓時被卸了渾身力氣。

“你……”

阮酥恨恨地道,喉嚨裏發出的聲音卻如此暗啞粘膩,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出神間,玄洛已經反剪了她的雙手将她按在門板上,讓她無法抵抗,嘴唇游移至她的脖頸……

阮酥雙眼漸漸失去焦距,正當她已經決定丢盔棄甲由得他去時,猝不及防身後一連串叩門聲響了起來,阮酥一僵,猛地支起身子就要推開玄洛。

玄洛卻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他眉頭微皺,言簡意赅地道。

“繼續,別理旁人。”

怎麽可能不理!阮酥理智歸位,頓時想起了這是什麽地方,瞬間羞憤起來,她可沒有他這麽肆意豁達,可以什麽都不在乎,她見推他不開,幹脆溫順地垂下眸子,柔聲道。

“玄洛,這裏是煙花之地,但倘若你定要如此,我便依你……”

這招以退為進倒是管用得很,只是一瞬,玄洛雙目便恢複清明放開了她,他是聰明人,怎會聽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她要尊重,若他還不管不顧地繼續,便是禽獸行為了。

他替她将衣裳重新合上,摸了摸她的臉頰,笑道。

“來日方長,我可以等。”

說着,他伸手拉開了門,門外等待的是鳳來閣裏的一名歌姬,見開門的是玄洛,雙頰一紅,低頭不敢直視這個俊美非凡的男人。

“公子,對面那位公子讓我給二位帶個話,說是‘釵于奁中價已定,便插雙翅亦難飛。三生石上姻緣締,佳期只待合歡杯。”

玄洛聞言面色一變,目光犀利地射向對面雅間,祁澈不知何時已經離去,只有印墨寒一人在此自飲自酌,那對墨瞳移至阮酥身上時,并沒有什麽溫情,甚至有一絲冷光流過,使得他身上原本的溫潤氣質消減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人背脊發涼的料峭。

玄洛嘴邊泛起一絲冷笑,很自然地牽起阮酥的手,見印墨寒的瞳孔又深了幾分,他哼了聲道。

“便插雙翅亦難飛麽?看來這個不自量力的小子,是鐵了心要和我搶人了。”

阮酥不以為然地冷笑一聲,對那看着玄洛失神歌姬道。

“你回去告訴他,我這合歡杯裏盛的可是毒酒,他若不怕死,盡管來喝。

走出鳳來閣時,夜色已如濃墨,夏末天氣轉涼,天空一輪白月高懸,清風中透着一絲寒氣,玄洛拉住剛欲上馬車的阮酥。

“等等。”

阮酥回頭正不解其意,玄洛已解了自己的披風罩在她身上,然後上前一步,抽出阮酥束發的簪子,原本梳成男子的發式披散開來,玄洛手一伸,遠遠站着的皓芳便知其意,忙遞上檀木梳子,玄洛接過,頗為耐心地替阮酥将長發梳順,绾了個最簡單的雙平髻,他摸着下巴打量半晌,又将路邊開得正好的半枝蓮随手摘了一朵替阮酥插在發間,這才點頭道。

“好了,還是這樣好看。”

阮酥心中一動,掩飾般摸了摸頭發,咕哝抱怨道。

“梳什麽雙平髻,又不是小孩子……”

玄洛細心地将她剩餘的垂發從披風裏捋出,好脾氣地道。

“我只會梳這樣簡單的女子發式,你若是不喜歡,等我學了別的再給你绾。”

阮酥便不說話了,一股暖流彙入心田,竟讓她覺得前所未有的愉悅,她難得地伸出手,本欲去牽玄洛的手,最後還是有些羞澀地拉住了他的袖子。

“天色還早,你若沒有別的事,不如……我們走回去吧?”

“好。”

玄洛彎起嘴角,對皓芳使了個眼色,皓芳便識趣地駕車很快消失,玄洛于是反扣住阮酥手指,拉着她在街頭慢慢行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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