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櫻樹詛咒 (19)
今的局勢,便是印墨寒扶持的對象登了皇位,阮風亭歷來便是太子一黨,難不成故事中最終榮登大寶的是五皇子祁澈?
筆尖在宣紙上陸續又添上了幾個皇子的名字,随即又把頤德太後、嘉靖帝、甚至是祁金珠、祁金晶等幾個公主也一一寫上。祁金玉的名字被朱筆劃掉,玄洛抱手看着那張繁複的名字網,突然發現少了點什麽。
這裏面沒有當下頻頻動作的長公主德元,也沒有執掌皇城司的自己!
比起白日聽故事時的嫉妒與失落,玄洛如今更帶上了一絲審視。
故事中他與阮酥完全沒有交易,那他可不可以這樣認為,在故事中相府嫡女最後殒命的當口,德元和自己尚未登上舞臺,或者說,在那個故事中并沒有成為主導大局的力量?不過——若是祁澈勝了,按照他如今的布局,只怕也是慘然收場……
這個想法讓玄洛頗為震撼,他雙目驟緊,腦中飛轉,只覺祁澈尚無統攬大局的實力,而太子……正思索着,忽然聽到身後一聲呢喃,玄洛一下被拉回了現實,他忙走到帳前,見阮酥睡得似乎并不十分安穩,不由伸手替她輕輕揉着太陽穴,睡夢中的阮酥似有所感覺,竟像一只小貓一般往他的方向靠了靠,玄洛唇角一勾,鼻畔的安神香讓他的神經慢慢舒緩,他平息了一下呼吸,環住阮酥的腰慢慢躺下……
當清晨的第一抹光線灑入房間時,阮酥慢慢睜開了雙眼。入眼的繡帳讓她一瞬怔愣,而後又慢慢放松了心情,她微微偏臉,果然發現玄洛便在她的身側,這個場景竟是那般熟悉,久而久之到她已然有些習慣。
“在笑什麽?”
閉眼中的玄洛往前一探,摟緊了她的腰。
“只是覺得如果我們都不回宮的話,太後會不會震怒?”
或許是一覺好眠,阮酥已然接受了各種事實,消極的情緒也逐漸消散。
“管她是否震怒。”
玄洛顯然也感受到她的好心情,上前一步。
“一會我們便去太後面前請旨,讓她成全我們的婚事。”
223 請罪·夜會
饒是知道玄洛想法異于常人,然而聽到這句話,阮酥內心還是大為震撼,當然更多的還是感動。最新最快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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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擠進他的懷裏,顫聲道。
“……你不害怕?”
知她說的死而複生一事,說真的,直到現在玄洛還不是很相信,否則也不會連夜去找廣雲子求證。不過即便是真的又如何?他本就不是迂腐膽怯之人,再說身邊人怎麽看怎麽都是鮮活溫熱的少女,若為這樣一個看不見摸不着的理由就否定心中所愛,才是最大的荒謬!
“為什麽害怕?”玄洛把玩着她的一縷發絲,含笑道。“你忘了我們的第一次見面?”
阮酥微愣,想了一想才意識到玄洛指的是皇宮中自己寒症突發,被他帶到長春宮診治一事,那時候他正慢條斯理地對着一架人皮屏風作畫,并且直言不諱指明自己這塊皮子适合做一幅刺青……
心中一動,阮酥慢慢道。
“若是那時師兄未曾救我,不知我們現在又會怎樣?”
玄洛聞言也是一頓,他思索片刻,認真道。
“廣雲子說過世間萬物逃不過機緣二字,總歸冥冥中一切都會水到渠成。”
聽到這句話,阮酥腦中仿若有電流劃過,一時間竟有些豁然開朗,前世和今生兩條平行河流在這一刻融彙交@合。
是啊,前世她境況凄涼,入宮觐見太後一類也素來與她無關,便是侍奉頤德太後的三年,因心系印墨寒,對這位太後身邊的紅人也諸多回避,與玄洛至始至終沒有交集,所以對他最後的求娶她百思不得其解。不過這又有何妨,無論是飄渺的過去,還是未知的将來,最重要的還是把握當下,他們彼此相悅,便是最好的答案。
阮酥握緊玄洛的手,目中也流露出憧憬神色。
“一切都由師兄安排。”
兩人一起到栖鳳宮拜見太後的時候,才發現宮中竟是意外地熱鬧。陳妃與一個大妝女子跪在太後面前,旁邊還站着一臉尴尬的穆皇後。
見到他們回來,頤德太後發沉的臉色才稍稍有些平靜,然而似乎不想讓他們久留,她率先便打發玄洛到王瓊璞處診脈;而阮酥卻被她以佛經久放積灰需要打掃,命她與祁金珠二人去偏殿收理。
偏殿與王瓊璞的住處是兩個方向,與王瓊琚、玄洛二人在岔口分別後,祁金珠擔憂地看了阮酥一眼,低聲道。
“阿酥你也別怪瓊琚,她對九卿大人本就無意,一切只是太後她老人家單方面的心思。”
若是在三王進京時,阮酥或許還會這樣想,可是通過這段時間相處,阮酥對王瓊琚已然多了三分戒備,但是內心再是有異,到底金珠與王瓊琚交好,阮酥也不好過分犀利。
“聽說承思王離京時,已把瓊琚郡主的婚事全權托付給了太後,只怕不妙。”
祁金珠一時語塞,她與王瓊琚相交多年,自然也知道她雖然頗有主意,卻也不是那種會反對父命為自由抗争的人。兩個都是朋友,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內心極其不願看到兩個好友因為一個男人彼此反目。
阮酥當然明白她的憂慮,心中默嘆,岔開話題。
“方才那位夫人我看着似乎有些熟悉,難道是陳家的姻親?”
祁金珠嘆了一口氣,屏退宮女,與阮酥一起進入偏殿。
“那便是陳爵爺的夫人徐氏,她今日來,是為自己那一雙女兒求情。”
“求情?”阮酥眸光一閃,“難道太子府中的另一個良娣也出事了?”
祁金珠壓低聲音。
“還真被你說中了,原來白良媛的小産竟是陳碧鴛下的手,太子妃已把她關押掖庭。昨日你出宮的時候,太子妃到皇後跟前負荊請罪,自責自己掌家不嚴,不知怎的,竟被陳妃知道了,也不顧鳳儀尊卑,竟當着皇後的面給了太子妃一巴掌,鬧得好生難看!”
阮酥唇邊浮過一絲冷嘲,就算是陳碧鴛做的,恐怕和祁清平也脫不了幹系。
“到底是證據确鑿,便是向太後求情,大概也于事無補。”
祁金珠點頭。
“太後最容不得心思叵測的女子,這陳家姐妹,确實也太過了……”
阮酥心中一嘆,金珠性子清貴高潔,便也推己及人,經歷兩世,阮酥當然明白頤德太後能走到今日一步,自然不是簡單的“明辨是非,擅分忠奸”幾個字就能一概而括的。最新最快更新而經歷了蔣氏的死,阮酥越發下定決心,一定要保全身邊的重要之人!
“金珠,你是否還記得段侍郎家那位小公子?”
祁金珠執佛經的手一顫,手中的經卷倏地一下從手心滑落,幸虧被阮酥眼疾手快接住。她嘴唇抖動,半晌說不出半個字來,看着阮酥沉靜的眼神,祁金珠自覺心底的隐私被窺破;若是換成別人,她還可以拿出公主氣勢理直氣壯否定一切,然而對方是幫她避過和親之禍的摯友,祁金珠向來講究投桃報李,當下便坦然道。
“阿酥,我不清楚你到底知道了些什麽,不過……這個人和我此生已然無關。”
“真的無關嗎?”
阮酥眸光微閃。
“宮中傳言太後壽辰後便要把幾位公主的婚事定下,可是出了北魏一事,這事卻又擱淺了,然而只怕不日便會有結果……”
祁金珠目光攢動,似在動搖,阮酥又道。
“更何況我聽說這些日子太後也在暗中幫你相看對象……”
祁金珠抿唇,阮酥所說不假,自她過了十五歲生辰,母妃良妃便開始留心她的婚事,往常,面對母妃的安排,她都用舍不得太後來挪塞,弄得她頗為無奈;經歷北魏和親後,想必良妃心急如焚,大抵已私下請太後主持大局,只為了卻一樁心事。
見她掙紮,阮酥又說了一句。
“金珠,還是你已經覺得嫁給誰都……無所謂了?”
祁金珠猛地擡眼,聲音異常堅定。
“若非心悅之人,我是不會嫁的!”
“那便好。”
阮酥微笑。
“段明潤在中元節曾重返京城,我的人已經找上他,起初他也态度不明,不過,現在他很想見你一面。”
太後晚飯後有抄寫佛經的習慣。晚間,衆人一起伺候完頤德太後用飯後,阮酥便命宮女把蓋着一塊紅色綢帕的托盤呈過來,頤德太後由純貴伺候着淨過手,漫不經心詢問。
“是什麽東西?”
阮酥微笑。
“太後之前不是命阮酥繡一幅觀音像嗎?趕巧昨日出府,繡像正好裝裱完畢,今日阮酥便把帶進來了,就是不知是否合太後的心意。”
昨日阮酥匆匆出宮,衆人對她的行蹤也頗多猜測,頤德太後耳通目明,早間玄洛與她二人回宮前面,就已得知阮酥由玄洛陪着去拜祭了印母蔣氏。對阮酥古怪的行為越發捉摸不透的同時,不由又加深了對玄洛的擔憂。
這孩子一直都讓人挑不出毛病,現在怎會這樣糊塗,竟也有些匪夷所思的味道,只怕是愛慘了那個女子!
阮酥還不知道自己已被頤德太後定位為妲己、褒姒一類。她扶着太後的手走上前,示意她揭開綢布,頤德太後神色倦怠,本來打算讓人放着稍後再說,然而到底好奇阮酥的繡藝,懶懶扯過紅綢四角垂下下的璎珞穗子,敷衍一拉,然下一秒,卻被眼前的繡像吸引了全部注意!
“果真是巧奪天工!”
頤德太後誠心稱贊,她把鎏金的護甲小心翼翼取下,唯恐勾壞那精致的絲繡,摩挲着繡像上蓮花寶座以及左右座下栩栩如生的兩個童子,目光專注。
“這幅繡像是你繡的?”
忽然,她眼神一瞬莫測,沉聲開口。
“哀家記得去年阮家曾進獻過一副壽星像和一副觀音像,這針線走勢似乎與你這幅頗為相似?”
都是出自同一個人,當然相似。只是第一幅壽星像阮酥原本便是打算來籠絡太後的,繡得萬分用心,可惜卻陰錯陽差被李代桃僵;而後那副觀音像雖也精巧,但就沒怎麽花心思了,據說便被太後當場命人燒掉了!
阮酥微微一笑。
“都是親生姐妹,況且家父給我們請的刺繡師傅也是同一人,手藝相似也不足為怪。”
頤德太後不語,這刺繡與書畫一樣,便是相似也只是形似也神不似,阮絮她雖然沒有見過幾次,不過聽聞了她諸多事跡,直覺前面兩幅繡像定然不會出自那種浮誇虛榮之人的手。阮酥這般遮掩,大概也是存了家醜不可外揚的心思,再怎麽被家族冷遇,然而在外人面前還是需要撐起家族顏面,倒是個識大體的人。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佛像上,真是越看越喜歡,随口道。
“你入宮不到兩個月,手速竟這般快。”
聞言,阮酥俏臉一紅,有些扭捏地開口。
“其實……這幅繡像阮酥早有準備……師兄曾提過一二,所以……”
話中的讨好之意不言自明。王瓊琚目光閃了閃,而頤德太後臉上的冷硬也漸漸消散。
“好了、金珠與瓊琚先下去吧,阮酥留下,陪哀家說說話。”
二女乖巧行禮,祁金珠轉身的時候匆匆看了阮酥一眼,果然捕捉到她的視線,兩人不動聲色交換了一個眼神,又各自默默移開。
祁金珠沒有立刻回自己的寝宮,她帶着貼身丫鬟碧玺先到了西婳苑,再出來時,卻是徑自朝宮門方向走去。作為深受太後寵愛的公主,比起阮酥等女官行動不便,她出入宮廷卻是方便得多。
“前方何人?”
碧玺拿出一枚令牌。
“二公主有事出宮,請諸位大哥行個方便。”
祁金珠與其母妃良妃一樣都是出名的客氣,手下的奴婢也個個沒有架子,和其餘皇子、公主們完全不一樣,也頗得宮中侍衛、宮人們的敬重。
當下便有人開了宮門。
“碧玺姑娘客氣,這邊請——”
待馬車駛出皇宮,碧玺爬上了馬車,祁金珠看着這張以假亂真的臉,由衷道。
“阿酥身邊的人果真個個了得。”
“寶弦謝公主殿下誇獎。”
碧玺,不,寶弦嘻嘻笑着,“段公子已在玲珑閣中等候公主,公主放心,小姐一切都已安排妥當。”
“阿酥做事我是極信任的。”
祁金珠含笑,方還壓抑的狂亂心跳似乎又被寶弦的幾句話引了出來,她臉頰發燙,竟是前所未有的緊張與期待……
224 就此殒命?
已然夜深,西婳苑的燈卻還未熄,阮酥手中不停,正在縫着什麽,突然聽到外面幾聲低不可聞的叩門聲響,坐在屋角的碧玺滿含期許地擡起臉,阮酥放下手中的活。
“她們應該已經回來了。”
碧玺見她起身,便也再顧不得矜持,在阮酥的首肯下迫不及待地開了門。
門外果然站着一臉喜色的祁金珠,以及和自己一般形容的寶弦。
饒是有心理準備,碧玺還是愣了一秒,好半天才從寶弦臉上移開,對祁金珠艱難道。
“公主,您總算回來了。”
感受到心腹丫鬟的擔心,祁金珠略有愧疚。
“左右也不是什麽大事,你別想太多。”
碧玺抿了抿唇,無奈地想,她家公主平常那麽規矩,哪會有偷溜出宮的行為,果然是近墨者黑,和這驚世駭俗的阮大小姐走近了,人也開始膽大了!
阮酥看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便知事情成了一半,微笑道。
“時間已經不早了,公主早些就寝吧,若是明日有人問起,公主只需咬定去玲珑閣取首飾即可。”
聞言,祁金珠一瞬失望,好不容易見到了心心念念的段家小郎,正想找人分享傾訴一番,哪知卻被阮酥逐客;但是轉念一想,也意識到眼下并非長談的時機,于是不再停留帶着碧玺轉身告辭。
把祁金珠主仆送出門外,阮酥看着已然恢複本來面貌的寶弦。
“冬桃和文錦可還好?”
當日去青雲觀中取了解藥後,她只在玲珑閣中短暫停留,雖隐隐覺察冬桃與文錦之間關系改善,卻也沒來得及細問。
寶弦扶着阮酥坐在榻上,又麻利地給她倒了一杯水,看到方才被阮酥随意丢在一邊的幾塊裁剪好的布料,目中一亮。
“小姐是要給大人做衣裳嗎?大人知道一定會很高興!”
阮酥俏臉一紅,這個寶弦就是太過機靈,搞得她有時候都有點應付不來,當下幹咳一聲。
“哪那麽多廢話,問你正事呢!”
寶弦眉目彎彎。
“冬桃姑娘和文錦公子都很好,冬桃姑娘還讓奴婢把這封信轉交給小姐。”
阮酥接過一看,都是冬桃和文錦收集的一些線報,其中一條關于祁澈的霎時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再看了一遍,這才把信放到燭上點燃,丢在地上。
第二日,阮酥幾人服侍太後用早膳,不知誰開了個頭,話題又引到了太子府中的一雙陳氏良娣身上。
“陳妃的意思是,她知道兩個侄女做了錯事,也不敢再為她們說什麽好話,不過懇請哀家準允她們二人出家,去寺中贖罪。你們怎麽看?”
阮酥唇角微勾,這個陳妃倒是聰明,青燈古佛雖然清苦,然而比起貶谪掖庭,好歹還能明哲保身。
純貴給太後添上香茶。
“送到佛前聆聽佛主教誨,讓兩位良娣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說起來也是功德一件。”
太後不語,阮酥心中一動,昨日冬桃的信上已經證實五皇子妃淩雪旋身染重疾,而她通過乞丐、販夫走卒、算命蔔卦等情報網中得來的線報,五皇子私下已與陳爵爺,也就是陳妃的哥哥見過面。如今純貴明顯幫陳氏雙姝說話,只怕也是祁澈的授意。
聯系青雲觀中德元的一番話,阮酥瞬時恍悟,難不成祁澈打算重擇的王妃便是出自陳家?
難怪——
“阮酥,你怎麽看?”
頤德太後的話一下拉回了阮酥的思緒,阮酥擡眸,不慌不忙道。
“讓陳家兩位良娣在佛前贖罪未嘗不可,只是兩位良娣被貶掖庭的原因,一個因明器求胎,一個卻是謀殺皇嗣;此等天理不容的大罪,便是一死也難脫其究,太後、皇上仁慈,已然給了最輕的處罰,若是還送她們去佛寺……”
頤德太後目光一凝。
“說下去。”
“若是還送她們去佛寺,只怕是昭告天下,殺人非但不用償命,還能逍遙法外;而開了這個先例,若整個皇族乃至民間百姓有人效仿,只恐律法失效,再難服衆!”
頤德太後沉吟,雖然對阮酥成見頗深,卻也欣賞她犀利的洞察力。最新最快更新
“瓊琚,你覺得呢?”
王瓊琚斂目。
“瓊琚贊同阿酥的想法,不說別的,太子身為儲君,将來府中嫔妃還會再有身孕,若此事一而再三,便會陷入死局。”
頤德太後點頭,這也是她最為擔憂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如果後宅不穩,談何堅守?
“太子已開府迎妃,既然是太子府的家務事,哀家這做長輩的也不好把手伸得太長。純安,傳哀家的懿旨,誰也不準插手,這件事便讓太子與太子妃兩人定奪吧!”
純安領命退下。阮酥眸光一閃,表面上是讓太子夫婦放手去幹,不過太後此舉卻是敲山震虎,為太子樹威!畢竟太子将來要繼承大統,若是處置府中的一對良娣,還遭人置喙被人牽制,那将來繼位,難免處處受制。
吃過飯後,衆女陪着太後在園子中閑逛,卻見傳旨的純安去而複返。
太後奇怪。
“不是讓你去傳旨嗎?”
純安施了一禮。
“回太後,奴婢在宮門遇到太子府的馬車,只說陳良娣中的陳碧鴛今早沒了!”
此言一出,四下皆靜。
“怎麽沒的?”
“據說是……畏罪自殺,大早去送飯,才發現已經吊死在橫梁上……”
似确定一般,純安看了太後一眼。
“陳家那位爵爺夫人剛剛也入宮了,說她女兒堅決不會自裁,是被人下的手!”
“走,去看看。”
穆皇後處,幾人剛進大殿,便見太子夫婦跪在殿中。而以為會吵鬧不休的爵爺夫人竟分外安靜地與陳妃坐在一邊,絲毫沒有想象中的激動。
阮酥奇怪,随頤德太後一起跨入門檻。
“怎麽回事?”
穆皇後忙道。
“碧鴛那孩子沒了,陳夫人似乎有些誤會,不過方才已然說清了。”
頤德太後一嘆。
“你們先下去,哀家有幾句話要和陳夫人說。”
陳夫人訝異地擡起紅腫的雙臉,昨日前來求情還是華服大妝,今日鬓上光禿沒有釵飾,衣服也穿着一身常服,可見來得匆匆。
阮酥心中一嘆,便是再嚣張的女子,在母親跟前也是最疼愛的孩子。幾人走出殿外,感受到祁念的視線,阮酥于是借口更衣避開衆人與他相見。
“陳碧鴛死得不是時候,如今這般,便是把陳家逼到了殿下的對立面。”
這般死得蹊跷,大多數人也只會覺得是太子的授意,祁念自己也有所察覺。
“孤也知道,只是——不過死了也好!”
聽他這番說辭,阮酥有些不大相信。
“真是殿下下的手?”
“孤是說過要讓害了阿婉腹中孩兒的人一命換一命,然而卻也知道時候未到,只能說在這件事上孤也被人擺了一道!”
阮酥皺眉。
“是誰下的手,殿下可心中有數?難不成殿下府中已經混入了……”
混入了奸細,祁念目光如炬,“府中左右便是那幾個人,孤一定要好好查一查,到底是誰竟這般膽大妄為!”
“五皇子與陳家走動越發頻繁,而五皇子妃據說病入膏肓,殿下可想好對策。”
陳家執掌兵權,雖比不上三皇子祁瀚的舅舅威武大将軍,卻也不容小觑,祁念當然不會樂見這塊肥肉落入祁澈之口。
“若他要迎娶陳家女,這事倒好拖延,但是還缺一味猛藥!”
“阮酥探聽到一個消息,五皇子暗中經營鹽礦,殿下可找找相關的線索,治其個出其不意!”
“鹽礦?”祁念顯然有些懷疑,似乎完全沒有料到祁澈竟這般膽大!
“是,殿下還需留意印墨寒!若是能折斷這扇臂膀,定然會讓五皇子元氣大傷!”
見阮酥眸光冷然,祁念神色玩味,和所有人一樣,關于阮酥對印墨寒的态度,祁念也是捉摸不透。
他正要詢問一二,忽聽前面羅虎恭維道。
“不知太子妃是要去——”
祁清平唇角噙着一絲冷笑,方才阮酥與祁念雙雙離場,便被她瞧在了眼裏。
“殿下是在那邊?”
羅虎估摸着身後人應該準備着差不多了,這才側身讓開。
“正是,殿下心情煩悶,正獨自在前面竹林中散心,要不……等屬下先去通報一聲。”
“不用,本宮自行前往便可!”
說完,清平扶着執墨的手,毅然上前。
卻說另一邊,阮酥沿着原路迅速返回。皇後的宮闕是整個皇宮中風景最雅致的,這裏分四季節令,種滿了各色的花木,萬紫千紅中當屬一碧荷池最為醒目。眼下已然秋天,蓮花盡謝,然而荷葉卻依舊碧綠一片,遠遠看去,亭亭玉立,霎是動人。
阮酥無心欣賞,她疾步上前,卻被一衆人攔住去路。
“總算逮到你了!”
陳妃由心腹悠瑤、悠蘭扶着,絕美的容顏上寫滿了猙獰,她詭異一笑,令人唇齒生寒。
死過一次的人,便會格外敏感,這個表情,簡直與前世祁清平打算折殺自己時一模一樣!阮酥心下不好,今日和太後前來,寶弦并未陪侍身邊,她懊惱大意讓對方撿漏,不動聲色往後退了一步。
然而陳妃卻似準備良久,早不給她逃離的機會,在阮酥轉身欲跑時,身體已被左右幾雙手齊齊拉住,阮酥想要大叫呼救,口鼻卻卻一只大掌狠狠捂住!
前面祁金珠、王瓊琚的聲音是那麽地真切,阮酥被人拖着強往後拉,直到幾只手把她猛地拽入池水中,只聽噗通一聲,她的身體瞬時被冰冷的池水包圍,阮酥拼命掙紮,頭頂卻被一只手死命往下壓……
胸口鈍痛,阮酥只覺眼前視線逐漸模糊,偏生思維卻分外清晰,只聽陳妃笑得分外妖嬈。
“阮酥,你應該慶幸,本宮讓你走得還不是太難看。你說,等印墨寒看到你腫脹的屍身時,他還會喜歡嗎?”
225 冥冥注定
燈影扶搖,螢光漫天。
一個紮着總角的女孩由一個老嬷嬷牽着,衣裳雖有些破舊,卻打整得分外幹淨。小女孩不過五六歲的樣子,一雙大眼睛裏寫滿了好奇,她看着周圍五彩的燈火,視線從兔子燈上劃過,下一秒又落在了其餘小狗、小花身上!
“小小姐是想要一盞燈嗎?”
旁邊的老仆蹲下身子,溫聲開口。“想要哪一盞,老奴給你買。”
小女孩搖搖頭。
“李媽媽,酥兒不喜歡,看看就好。”
李媽媽微微嘆氣,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另一對衣着光鮮、奴仆環繞的孩子,柔聲道。
“老奴帶着銅板,小小姐不用擔心,是想要哪一盞?”
聽李媽媽語氣堅定,阮酥眼神終于有所松動,她仰起頭,看看這盞、又看看那盞,最後選了一盞最不起眼的荷燈。
荷燈紮得有些小,或許是因趕工的關系,上面的顏料描繪得略顯淩亂,連整朵花都沒有完全覆蓋,也因此,被攤主随意丢在一邊,連裏面的燭心都沒有點燃。見小女孩眼光奇特,攤主一愣。
“小妹妹,這些小兔、小狗多可愛,若是你喜歡這盞,買一盞別的,這個就當做添頭送給你。”
“不,我就要這盞!”
阮酥執拗的擡起頭,不帶一分猶豫。
“這……”李媽媽雖然覺得難以理解,但看在小小姐這般堅持的份上,也開口詢價。
“一個銅板,便宜拿走吧。”
李媽媽看着那盞有些殘缺的燈,眉頭微皺。
“小姐,要不要換一盞?”
“不,我就要這個!”
見阮酥開開心心地提起燈,李媽媽無奈,只得付款上前牽起她的手。
“李媽媽,再去買點絲線吧。”
李媽媽奇怪,“小姐要做什麽?”
阮酥絞着手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我想繡一只荷包送給您……不過嬷嬷不要嫌棄酥兒的手藝。”
“不嫌,怎麽會嫌呢?”
李媽媽目中有淚湧動,“謝謝小小姐,老奴何德何能。”
“府中便是嬷嬷和我最親,酥兒長大以後還要給您養老呢!”
女孩的話雖然稚氣,卻目光堅定,李媽媽的淚再也忍不住,她抱緊阮酥。
“我的好小姐……”
“嬷嬷別哭啊……”
似乎被她的情緒吓到,小女孩有些手足無措,從懷中掏出手帕趕緊幫她擦拭。
“嬷嬷只是太高興了……”
她擦幹眼淚,牽着阮酥往前,等主仆二人買好了繡線,這才發現與阮府衆人走散了。今日夫人額外開恩,允許阮酥與阮琦兄妹一起出門看燈逛廟會,想起萬氏的手段,若是一個不好,不知又會有什麽責罰在等着她們。
“小小姐,我們先回去吧,不然晚了夫人又會怪罪。”
饒是內心貪戀,阮酥還是懂事地點頭,李媽媽看她這樣,越發心疼。
“小小姐快點長大,等以後嫁人成為當家主母,一切便都好了。”
五六歲的阮酥對嫁人完全沒有概念,然而聽到一切都會好,便天真地道。
“能天天出來看燈?”
李媽媽目光慈愛。
“燈會不止七夕有,上元也會有,此外,還有好多好多好玩好看的東西,等小姐長大就知道了。”
阮酥歡呼一聲,搖晃着荷燈一步一跳往前,主仆二人有說有笑,殊不知危險已經步步緊逼。
京郊樹林,阮酥張大嘴巴,想叫卻發現聲音啞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荷燈滾在一邊,顏料不均勻的燈面上,現已是整體通紅,色澤詭異而妖冶。
“還站得起來嗎?”
一只手伸到阮酥面前,卻是半大少年的沙啞聲線。阮酥擡起眼,看着這個帶着詭異面具的小小少年,不由自主瑟縮了一下,聲音控制不住地在發抖。
“你,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笨蛋,若是還想遇到壞人的話,你就留在這裏吧!”
少年招呼随從把重傷的李媽媽簡單處理好傷口,阮酥見他手法熟稔,似乎不像使壞,心下的疑惑漸漸放下,她咬了咬嘴唇,有些忐忑地開口。
“你……能不能送我們回府,我是阮酥,我的父親是當朝左相……”
“阮老頭的女兒?!”少年抱着手,上下打量,顯是不信。
“就是要冒充也像樣點,阮相家的小姐乃嫡出,怎會如你這般形容。”
被人當面奚落衣裳粗陋,阮酥臉紅得滴血,搶白道。
“我沒有冒充!我這樣不過是為了……體驗生活,不信,你把我們送到阮府就知道了!”
“是嗎?”
少年目光劃在地上重傷昏迷不醒的李媽媽身上,“堂堂相府,竟只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仆帶着嫡出小姐招搖過市,真是有趣。若非今日遇到我,你只怕已經……”
話說到這裏,少年似一下悟出什麽,眼中閃過憐憫,他示意随從把李媽媽背起來,把手遞給阮酥。
“生在狼窩,也不知道你能活到什麽時候,走吧——”
生在狼窩……活到什麽時候……
阮酥猛地睜開了雙眼!卻似乎還沒有從方才的夢中回過味來。
“你醒了?”
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阮酥眼珠動了動,這才發現自己已躺在了西婳苑的床上,她眨了眨眼睛,還有些理不清思緒。
“師兄,你怎麽……”
“睡了一覺莫非傻了?”
一只手很自然地扶住她的腰和肩膀,把她扶坐起來,聲音中已帶了一絲決絕。
“荷塘中是誰下的手?”
阮酥雙目睜大,這才想起之前的一切,不過那時候她被人壓入水中,以為必死無疑,不知竟又獲救了!若非聽到玄洛這句話,或許她會以為自己又重生了。
“是師兄救的我?”
玄洛搖頭。
“是王瓊琚。”
阮酥倏地睜大雙眼,對這個答案似乎有些難以消化。王瓊琚?怎麽可能?只聽玄洛言簡意赅道。
“她說見你久去不歸,便與二公主一起去尋找,卻剛好看到你不慎落水。”
玄洛環住阮酥,突然俯下身體把耳朵貼向她的左胸,阮酥臉一紅,正欲推拒,卻聽玄洛如釋重負般舒了一口氣。
“他們說把你撈上來時已經沒了氣息,還好王瓊琚懂得急救之術……我這幾天守着你,每每感到心神不寧,直到确定你的脈搏還在跳動,這才放下心來。”
阮酥目光有些濕潤,也是分外感慨。
當日被陳妃的人強壓入水時,聽到的或遠或近的談話聲。或許那時候陳妃也以為她不行了,便命人撤了手,只是本來王瓊琚與祁金珠看到的應是一具屍體,最後竟陰錯陽差讓她逃過一劫。
“倒是欠了她一個大人情。”
“沒事,我已經答應她,會幫你還上。”
阮酥睜大雙眸,失聲。
“那她讓你娶她怎麽辦?”
玄洛為難道。
“雖然不是很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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