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櫻樹詛咒 (25)

兩位小姐請這邊來。”

幾人方上樓梯,突然一個婆子走過來,對幾人施了一禮。

“太子妃見兩位小姐來了,便邀請兩位一塊同席。”

趙氏一聽,忙詢問兩人意見。阮酥眉頭微蹙,然而見王瓊琚沒有拒絕,便也沒有反對。幾人走進雅間,卻見太子府的一幹女眷全都在場。祁清平、符玉自不必說,可是久不露面的白秋婉與徐嬰子竟也在席間。不過也難怪,太子與承恩王關系越發不錯,此番示好也在情理之中。

彼此見禮後,符玉便掩飾不住對王瓊琚的親近。上次她向祁念提起符家與王瓊琚的婚事,沒想到祁念只略微思索了下便應承了下來。符玉的父親雖是戶部尚書,不過如今戶部權利分散,倒沒有達到一手遮天的地步,而兩個兄長也頗為低調,倒是符合嘉靖帝為藩王之女擇親的條件。若是事成,三王中拉攏了兩個,于他的大事可是錦上添花!

“聽說阮家哥哥不幸身亡,阿酥節哀。”

祁清平聲音悵然,頗為遺憾。

阮酥笑容淡漠。“都是過去的事了,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

之前梁太君不是沒有走過祁清平的門路,卻被她巧言舌簧打發了。阮琦逝後,也只是悄悄前往阮府探望梁太君,說什麽阮酥已先她一步拒絕了太子,任她如何苦求祁念都不松口,也是沒臉見老夫人雲雲……搞得阮府衆人對阮酥越發恨之入骨。

清平淺笑,鳳眼望向樓下大堂中的熱鬧繁華。

“只是有些感慨罷了,左右兩府向來旗鼓相當,誰能想到現下竟是這般高下立現!”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或許這便是阮府的劫數吧。”

阮酥長嘆,這般言辭低落,與平常的犀利不饒人完全不能同日而語,清平的堂妹清悅郡主嗤笑。

“話可不能這樣說,世人都知這承恩王側妃的位置本是阮姐姐你的囊中之物,你不也棄如敝履,反觀不也是一種強求?”

在主人的宴席上提及這等敏感話題,明顯是找主人的晦氣了。雖然席間并無白家要人,卻讓随侍的丫鬟們聽得清清楚楚。

阮酥含笑看了一眼祁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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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悅郡主說的是,說來太子妃先前暫住阮府的時候,也和阮酥讨論過這個問題,當時是怎麽說的來着……”

她故作思索,祁清悅卻臉色大變,當時祁清平舍棄淮陽王府暫居阮家,原因便是要躲避叔叔、嬸娘的打壓,阮酥舊事重提,顯然是要離間姐妹的和氣。

“阮酥你——”

“禁言!”

祁清平冷哼一聲,祁清悅目中閃過委屈,“姐姐……”

“好了好了。”符玉見差不多了,這才來打圓場,“你們再不動筷,這一桌席便要冷了。”

幾人由丫鬟侍候着淨了手,皆是默默。正吃着,不知樓下誰喊了一聲,

“拜見五皇子、五皇子妃。”

阮酥往窗外瞥了一眼,只見淩雪旋大妝前來,旁邊跟着笑容滿面的祁澈,咋一看倒是夫妻情深。

“見過印大人。”

拜過祁澈的官員狗腿地對與他一同前來印墨寒見禮,阮酥冷笑,移開視線。甫一擡眼,卻發現祁清平雙目失神,盯着的正是印墨寒的位置,似乎是感受到阮酥的注視,她睫毛一顫,生生轉過了方向。

阮酥慢慢拿起銀質小勺舀了一口燕窩,唇邊快速閃過一絲輕嘲。

241 敗北滋味

宴席進行了一半,注意到白秋婉頻頻往自己方向看,阮酥知道她有話要說,便借口更衣,與寶弦一起離了席。

白府花園八角亭,白秋婉讓親信紫雨與寶弦一塊守在外面,走到阮酥面前,面色有些糾結。

“阿酥,阮家大哥這事,太子也是無心,希望不要傷了你們的和氣……”

望着白秋婉擔憂的臉,阮酥心中嘆氣。

白秋婉對自己萬分真誠,對待祁念也是一片真心,夾在雙方之間,确實為難。只是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沒有永遠的朋友,亦沒有永遠的敵人,白秋婉的一番好意注定只能付諸流水。

“殿下與我之間不過是君臣謀士關系,只是有時候太子聽不進去,我也沒辦法。不過姐姐放心,無論我與殿下如何,我們之間都是朋友!”

白秋婉也知道這些事情不是她能控制的,無力道。

“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還有……他也好好的……”

有道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阮酥心中一頓。

按照前世軌跡,白秋婉會在明年夏天誕下祁念唯一的子嗣,再過一年,祁念也被祁澈陷害,死于流花河畔,而眼前人也拔劍自刎……若是依照從前的計劃,鬥倒祁澈,祁念榮登大寶;可是因為玄洛的關系,阮酥對祁念已然多了一層保留,再加上多了德元長公主這位意外人物的參與,阮酥對祁念的未來不免多了一分不确定!

她想說點什麽,然而看白秋婉恬靜安然的眉眼,所有的話又堵在了喉口,化作了一聲“姐姐保重”……

與白秋婉分開後,阮酥便與寶弦往回走。

“小姐,那五皇子妃有些不對。”

“如何不對?”

寶弦古靈精怪一笑,壓低聲音。

“雖然面皮精妙,不過碰上奴婢卻是班門弄斧!”

“你是說……”寶弦是易容高手,阮酥當下明了,冷笑一聲,“看來淩雪旋還是沒有逃過一劫,不過以祁澈的性子,既然能讓人易容成五王妃陪侍身邊,想必也不是簡單人物。”

“此人下盤沉穩,定然是個練家子,然而周邊卻沒有半分殺氣,約莫也是個高手。”

兩人正走着,突然見前方兩道麗影從荷塘上搭的弧形拱橋相攜而過,正是話題中的五皇子妃“淩雪旋”以及祁念的側妃符玉。

她們在閨中便是密友,如此一來,祁澈的這位王妃沒有“暴斃而逝”,反而成了一件好事。

“現在看來,祁澈比起祁念明顯技高一籌啊……”

阮酥感嘆,話音剛落,卻聽拱橋上一聲驚呼,主仆二人回頭一看,只見橋上的女眷吓得花容失色,竟是太子側妃符玉落了水,親信丫鬟凝秀哭喊着。

“快來人啊,符側妃落水了——”

“她不是會凫水嗎?”阮酥目中閃過驚疑,本着少管閑事的原則正要與寶弦先走一步,然而走了兩步,又生生頓住。

“寶弦,過去看看。”

符玉被寶弦拉上來的時候已經昏了過去,等她被太子府衆人手忙腳亂擡回府時,已然驚動了席間衆人。

太子祁念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符玉所乘的馬車,不動聲色走到阮酥跟前。

“符玉這個蠢貨,明明知道兩府不對盤,還和淩雪旋走那麽近!”

顯然只是當成了兩府利益相争的一個小小插曲。

阮酥冷冷一笑。

“太子難道不覺得今日之事有些刻意嗎?”

祁念一愣,不以為然道。

“淩雪旋大病初愈,況且和祁澈本就貌合神離,你也不用太過敏感,或許只是一件小小的落水事件!”

“殿下錯了,這個淩雪旋已被李代桃僵,或許真正的人已經不在人世。”

祁念怔然。

“你說什麽?”

“阮酥也是方才才知曉,殿下不妨細查!不過,除此之外我總覺得還有哪裏不對……”

阮酥細想印墨寒與祁澈的性格,印墨寒此人,可謂棋無廢招,步步為營;而祁澈前世能成為黑馬,從默默無聞的皇子即位為君自有不凡之處,關是收買宮人潤物細無聲的姿态便已先聲奪人占盡便宜!

聯想到清平席間偷看印墨寒的眼神,阮酥皺眉。

“太子妃近來是否有些異樣?”

祁念還未回答,卻見羅虎疾步過來,神色凝重。

“殿下,出事了……”

“說!”

羅虎看了阮酥一眼,言簡意赅道。

“白良媛不見了!我們的人屍體被人發現在白府花園。”

白秋婉小産後,祁念便在她身邊加派了人手,更是調撥了兩個武功高強的暗衛私下保護她。聞言,祁念目光陰沉,已經失去冷靜!

“可惡,一出聲東擊西,原來這就是他們的目的!”

阮酥也是萬分震驚,所有人都被符玉落水吸引了注意,自然無人關注其他事情。見祁澈轉身要走,忙道。

“殿下要去哪?”

“當然是要找祁澈要人!”

“殿下萬萬不可!”

羅虎不顧尊卑,攔下祁念。“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自二公主祁金珠出事後,京中巡城的侍衛多了一倍。雖然很想立馬封城搜索,可是嘉靖帝向來多疑,若是自己這般先斬後奏,難免會引得父子猜疑,才是最大程度的中了祁澈的計!是以,祁念當夜便進宮向嘉靖帝奏請。

嘉靖帝沉思了一秒,看着太子被痛色寫滿的臉,冷聲道。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民間女子,你若是願意,朕再給你指幾門婚事!”

祁念胸中苦悶難當。

“父皇,兒臣也知道為人君者不能有軟肋,可是阿婉在兒臣心中不一般,請父皇成全!”

嘉靖帝注視着這個生來尊貴的兒子,久久不語,忽然穆皇後從殿側走來。

“皇上萬萬不可,此事臣妾第一個反對!”

“母後——”

祁念失聲,簡直無法想象這居然出自穆皇後之口。

“閉嘴,你也知道你是未來儲君!祁念,為了一個女人,你有沒有想過你的身份,想過你的責任?色令智昏,你難道要做一個昏君嗎?!!!”

她的語氣前所未有的鄭重嚴厲,完全不是平常慈愛和緩的模樣,讓祁念久久不能适應!随後,穆皇後長衫一甩,撩袍而跪。

“皇上,恕臣妾失态,太子思慮不全,臣妾自會帶他回去教導。”

上首的嘉靖帝半晌無語。

他想起那一年,自己也不過比太子如今長上幾歲,一次南下微服私行,便在漢州舊口邂逅了一位民間佳人,那名女子也是天真純潔,不谙世事,和宮中的皇後、宮妃完全不一樣,他一下子便深陷其中,彼此私定終生,許下鄭重迎娶的誓言後,回到宮中,不無意外就遭到了頤德太後的反對。如此一拖再拖,等太後終于不再反對,他欣喜讓人尋找迎回,卻只知心上人一家死于一場大火,全部無存。

記憶中即将迎回她的那段日子,他日思夜想了無數個理由,思量着怎麽向對方解釋自己的身份,讓心中人坦然接受自己,可最後……終究是一場空。

嘉靖帝頹然,一種無力感席卷了全身,他看着地上跪着的皇後與太子,百感交集,竟似看到了從前的頤德太後和自己!

“白良媛前段時間小産,現在又被人綁走,念兒,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沒有保護好她,将來如何穩坐江山?”

說出這句話時,嘉靖帝心中一片慘然,誰能想到若幹年後的自己,竟也和頤德太後等人站在了同一條戰線,并且也能心悅誠服地接受了她們的觀點?

祁念目光大恸,竟呈哀求之态。

“父皇……”

“太子!”

身邊的穆皇後厲聲打斷他的話。

“你還要讓母後失望嗎……”

祁念渾身一震,掙紮、懇求的不止他一人!若是這次敗了,輸的不止就是一個白秋婉……雖然萬分不舍,孰輕孰重,他已明了。一番天人交戰艱難抉擇後,不得不給出了答案。

祁念伏地深深一拜,一滴淚飛快地從眼眶滾落,和地上華麗的金紋地毯融為一體。

“兒臣深夜打擾,請父皇恕罪!”

回宮的路上,阮酥和王瓊琚所乘的馬車竟被人當前攔住,跟車的下仆問清情況,過來禀報。

“阮大小姐,印尚書請您過去。”

阮酥本能便想拒絕,然而聯系白秋婉的失蹤,心中遲疑,莫非印墨寒只身前來便是來提條件?略一沉吟,便扶着寶弦的手下了馬車。

阮酥上前走了幾步,“有什麽話便說吧!”

轎簾半掀,印墨寒踱步下轎。

“月色如故,今日我請了你數次,你都不來,怎麽現在酥兒又改變了主意?”

依舊是那般含情脈脈的語氣,偏生阮酥聽來惡心至極,不過此人現在恨自己入骨,說起來想必也不輕松吧?

阮酥冷笑一聲。

“何須弄得這般形容,你演得不容易,我看着也累,說吧,是不是有什麽條件?”

“條件?”

印墨寒負手轉身,仰頭看着高懸的彎月。

“你想多了,我不過來告訴你一件事。”

他轉動着手指上的玉扳指,看向阮酥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岌岌可危的獵物。

今生今世,他也被弄得這般恨意掙紮扭曲冷酷,阮酥深吸了一口氣,不過比起前世的謙謙君子虛僞含情,倒是順眼得多。

“什麽事?”

“當然是關于你大哥——”見阮酥霎時睜大雙眸,印墨寒呵呵一笑。

“阮酥,衆叛親離和敗北的滋味都很難受吧?我很期待你走投無路落于我手的那一日。”

242 将計就計

今夜注定不眠。

長春宮中,阮酥敲開了玄洛的門。自從玄洛與冬桃合作後,兩人都變得異常忙碌,結合冬桃的民間線索、玄洛的京中情報網,很多東西似乎即将一觸即破,越發逼近真相。這段時間,玄洛都很忙,約莫在暗中布局,阮酥也不好打擾,不過一有時間便主動找尋,以解相思之苦。

“過來這邊。”

玄洛把阮酥牽到書案邊,襯着燭臺的光,阮酥垂眼一看,入目的竟是數百上千個名字,很多已故之人,已用朱筆被一筆劃掉。

阮酥心驚,因為她發現玄洛整理出的這些名字便是前世最後祁澈坐擁天下時的陣營和其他各中勢力,唯獨德元下面只有零落的幾個諸如文錦一類的人名。玄洛絕頂聰明,大抵是參照了自己的那個故事,然後推斷出了一些什麽。

阮酥大為佩服。

“師兄是有什麽打算?”

玄洛微微一笑。

“我本以為這個平衡會持續很久,不過看來某些人已經等不及了。”

聽他這樣說,想必已經知曉了白秋婉的失蹤以及淩雪旋的李代桃僵。阮酥心中一嘆,想起路上印墨寒的挑釁,以及王瓊琚若有所思中夾雜譏诮的神情,心中便是一擰,她靠在玄洛肩頭,疲憊道。

“師兄,是我太輕敵了,一個印墨寒已經把我弄得大為挫敗……”

“怎麽?”

聽阮酥講完事情始末,玄洛眉頭一蹙。

“阮琦的死我也早就懷疑。不過說來即便你讓他逃過一劫,今後能否為你所用,卻也難說。即便整個阮府,在整個局勢中能起的作用也微乎其微。”

阮酥漠然看了一眼桌上的名單,睫毛撲閃。

“我當然也知道,只是……想到他的勢力逐漸擴大,就很擔心……”

重活一世,便是為了複仇而來,她真的輸不起!

玄洛握了握她的手。

“來日方長,印墨寒表面上雖然略勝一籌,不過只要他跟着祁澈多一日,便多一分危險,我們只需耐心等待便是。”

“對,鹽礦——”

阮酥呢喃。“只要祁澈倒臺,印墨寒也難逃幹系!只是……”

玄洛搖頭。“祁澈太過狡猾,我已命人去查了他的行蹤痕跡,卻已被他全然改面。不過既然明的不行,便只能來暗的。”

“暗的?”

阮酥奇怪,“北魏皇帝已來信向聖上請旨開辟商道,皇上也很是贊成;若祁澈還想做生意,必定要走這條路。”

聽他語氣酌定,阮酥猜測玄洛大致對商道已十拿九穩。

“不過眼下白秋婉在他們手上,不知道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幫上太子。”

玄洛偏頭。“你很想幫太子?”

看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阮酥心中一跳。

“若師兄還有其他的選擇……”

玄洛難得地斟酌了一下。

“此消彼長,或者先這樣吧……”

兩人又聊了一會,玄洛才依依不舍把阮酥送回西婳苑。她正要吹燈卸下,卻聽守夜的碧玺敲門而入。

“小姐,太後身邊的純容姑姑求見。”

純容此人,不似純貴圓滑,也不似純安耿直得太後心,在太後宮中元老中,向來便屬可有可無的人物。不過能在暗潮洶湧的深宮中存活并且成為太後身邊人,當然也不容小觑。

雖然萬分奇怪她的來意,阮酥還是不敢大意。

“請她進來。”

純容妝面為卸,頭發亦一絲不茍,顯然還沒有睡下。彼此見禮後,純容直白道。

“白良媛一事,皇上皇後都不許太子插手,殿下實在無法,懇請阮小姐助他一臂之力。”

阮酥微微一怔。

“你竟是太子的人?”

純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太子少時曾救過奴婢一命,奴婢無以為報,太子卻從未提過任何要求。如今大抵也是沒有辦法,這才讓奴婢向小姐傳話。”

一時間,阮酥真不知是為白秋婉慶幸還是遺憾。她因祁念的寵愛遭到一劫,好在那個人也沒有舍棄她。

“我知道了。”她揉了揉脹痛的額角,“我先想想……”

天明,阮酥早早起身,便去頤德太後處侍候她起身,昨日白家發生的一切,太後已有耳聞。

“白家也真是沉不住氣,就是承恩王側妃大喜,也在千裏之外,何必那般高調!如今可好,混入賊人,弄得好端端的良媛也不見了。”

話雖這樣說,然而太後卻沒有半點下旨找尋的意思。也是,白秋婉并非出身大族、身份也只是個小小良媛,況且失蹤一夜,清白與否尚且不好肯定,這樣一個小小的妃嫔,丢了也便丢了。

阮酥心中一寒。

“這位白良媛據說也是信佛之人,想必吉人自有天相!”

“是啊。”頤德太後撫了撫鬓角,“她那時曾随太子妃來宮中陪伴哀家,真真是個精通佛理的孩子,也是可惜了。”

阮酥于是不再多言,侍候完太後,她走出正殿,便見寶弦上前低聲道。

“冬桃姑娘已經在各處布置了人,若有消息她會即刻來報。”

阮酥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寶弦讓她轉交祁念。

“太子那邊,讓他稍安勿躁,一切靜觀其變。”

太子府,自白秋婉失蹤後,祁念竟似丢了魂一般。除了必要的入宮觐見,就只呆在白秋婉的小院閉門不出,連幕僚謀士也鮮少召見,整個人頹然不少。

府中衆人大氣也不敢出,太子妃和側妃都曾勸過,可是均被祁念趕了出來,一個仰脖,又是借酒澆愁。

“這般不争氣,只怕都不消祁澈動手!”

清平冷笑,卻聽謀士範增求見。

“請他進來。”

隔着一扇屏風,範增跪拜後在客座落座。

“恕下臣冒昧拜見,此事确實已經……”

範增面色凄然,似乎又想起太子祁念的耽于政務,一聲長嘆。

“太子不見下臣,可是這事卻又十分緊急,還請太子妃轉呈太子。”

“範大人客氣,只是大人盡可以去找太子身邊的羅虎或竹青,于本宮,卻是有些為難。”

範增嘆氣。“太子妃有所不知……其實羅虎已經數日未見,恐怕也是去替殿下辦什麽要事;而竹青,上次替微臣送了兩次折子,便被太子訓斥,是以再不肯接。所以下臣才逼不得已懇請太子妃走一趟。”

“竟有此事?”

清平冷笑。只怕羅虎也是替祁念去尋找白秋婉了吧?祁念啊祁念,你若是拿出對白秋婉一半的心待我,我何須如此?

帶着鎏金甲套的素手緩緩拂過朱漆封印的信封。

“既是這樣,那本宮便去試試,只是若是不成……還請大人海涵。”

“下臣謝過太子妃。”

見範增千恩萬謝別過,祁清平命人關上房門,從妝匣中取出一枚長約半寸的銀刀,快速裁開,迅速掃了信件內容後,這才從抽屜暗格中抽出另一只蓋有同樣朱漆封印的信封重新把信件塞入,小心地把另外一頭封好。

她吩咐了執墨幾句,便扶着執硯的手往白秋婉的小院走去。院中廂房,才走到門口,清平便聞到一股撲鼻的酒味,她皺着眉頭,耐着心跨入門檻,入眼便見祁念歪斜在榻上,已然喝深;而白秋婉養的幾只貓兒正在他腳邊歡快地跳躍,他也不計較,竟愛屋及烏地抱起其中一只,悠悠順毛。

“臣妾見過太子。”

祁清平斂衽一禮,祁念這才擡起醉眼朦胧的眼,打着酒嗝。

“原來是太子妃,你來了?”

清平眉毛一挑,看了看四下竟找不出半點能落腳的地方,幹脆站住不動。

“竹青呢,怎麽殿下身邊竟一個人都沒有?”

“孤讓他們走了,煩……”他悶頭又喝了一口酒,沉默了數秒,竟搖搖晃晃朝祁清平走來。“阿婉,是你回來了嗎?”

看着他布滿胡茬的臉,清平內心掩過厭惡,也不欲多呆。

“這是範增大人讓臣妾轉交殿下的,不打擾殿下,臣妾先走一步。”

偏生祁念好似喝醉了,死拉着人不放,清平一個不穩,便被祁念帶倒在地。那些貓兒見兩人躺倒,似乎覺得好玩,有幾個膽大的,竟朝清平靠近,冷不防就要踩到她的臉上,吓得清平連聲驚叫,掙紮躲閃間假髻一松,貓兒還以為是什麽新奇的玩具,竟撲上前探爪拖走……

執硯試着驅趕,反被撓了幾爪子;一片混亂間,竹青終于跨入門檻,見狀也是臉色一變,上前忙把貓兒驅走,面色惶恐。

祁清平狼狽地從地上爬起,厲聲。

“你就是這樣照顧太子的?”

“太子妃饒命。”

見貓兒似乎又去而複返,清平也懶得計較,扶着執硯的手忙不疊離去。

兩人才走,方還喝得爛醉的太子祁念突然睜開雙眸,完全沒有半分醉态。

“太子這是……”

竹青忙上前把他從地上扶起,看着滿地狼藉,想笑又不敢笑。

祁念也懶得解釋,只把信封撕開一口,見到裏面紅色一片,便也不再往下看。

“這封信也被人打開過。”為了保密,信紙被範增塗了一種秘藥,只要被人觸及,整張紙就會由白變紅。

“請太子妃與側妃的信件都已打開過,難不成……”

“不管誰是奸細,只要祁澈能上鈎……”

祁念目光銳利,神色酌定。

時間一跨便是一月,白秋婉的下落依舊毫無進展,而祁念的頹勢卻越發厲害,幾個幕僚謀士見而不得,只得頻頻請太子妃祁清平與側妃符玉傳遞信件,直到某天,嘉靖帝口谕宣其入宮——

“到底是怎麽回事?”

甫一入殿叩拜完畢,便聽嘉靖帝怒吼,緊接着一封奏折便從天而降。

祁念接過一看,上面羅列的都是承恩王暗中給他銀兩,自己到處招兵買馬一事!其中幾處地名,更是寫得分外詳細,顯然已做了詳細調查。

“此事實屬兒臣私下所為。”

祁念答得利索,嘉靖帝氣得從座上站起,臉色鐵青。

“暗中招兵買馬,祁念,你是要謀反嗎?”

“父王息怒。”

祁念重重一拜,

“除了這幾處,兒臣還在雍州和欽州放了大量駐軍。”

非但不認罪,還回答得這樣坦蕩,嘉靖帝簡直不知道是應該誇他誠實呢還是說他厚顏無恥?

“雍州和欽州是中原的鹽礦所在,其餘幾處也有海上鹽田。兒臣之所以這樣做,便是某次聽鹽政司說交易量不如從前。而據兒臣所知,鹽産因為官辦,且又是日常之物,向來每年的銷售量都很持平,斷不會出現浮動懸殊之說,特別是銷往異國的。”

嘉靖帝神色凝重,“異國……你懷疑有人私采鹽礦?”

鹽、茶、鐵之所以歷朝歷代都是朝廷官辦,因鐵能鑄造兵器,鹽、茶則是日常所需,如被私人壟斷,謀取暴利,便會引起經濟動蕩,嚴重點會造成社會浩劫,諸如牽一發而動全身,國家命脈被人掌控。

“是。”

祁念把兵力駐守情況,以及與承恩王的信件往來,包絡銀錢賬目都一一上呈嘉靖帝。

“本來兒臣早打算告訴父皇,不想阿婉出事,兒臣便疏忽了,請父皇降罪!”

243 風起雲湧

嘉靖帝眉頭幾乎已經皺成了一個川字,他擺手讓祁念起身。

“不怪你!想必是你暗中查探此事,那幕後之人已經有所覺察,他知道那白良媛對你極為重要,故而抓了她做籌碼……”

祁念不由心中一動,果然如阮酥所料,只要将鹽礦一事上奏,以嘉靖帝老謀深算,自然能猜到這一層,那麽白秋婉就不只是一個失蹤的小小良媛那麽簡單了,綁架人質威脅儲君以幹涉查案,這樣惡劣的罪行嘉靖帝自然不會再放任不管。

嘉靖帝擺手示意殿內內侍宮女通通退下,只餘下父子兩人,方壓低聲音道。

“查了這麽久,你一定是有了線索,才引得那人坐不住了,說說看,都查到些什麽?”

祁念點點頭,鄭重道。

“私營鹽礦無非兩途,一是私自開湖采礦,二是買通官員從官鹽中偷運轉賣,若是這第二種尚還好辦,但據兒臣所查,近年西涼、北魏自我朝流入的鹽量遠非明面上那幾筆,與之交易的人手筆可是不小,僅僅偷運絕不可能滿足,朝廷一向對鹽湖掌控森嚴,偌大的私礦放在那裏,若說官府一無所知,除非兩州知府都是酒囊飯袋……”

嘉靖帝記得,雍州知府楊旭靖和欽州知府趙啓元都是實打實靠着政績,從縣令一路攀爬至此的,兩人都是為官二十餘載的老油條,這麽大的事若說毫無察覺是絕無可能的,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也已參與其中分了一杯羹,他冷笑一聲。

“若此事屬實,這兩人自是不清白了,但背後還有主使,此人不僅有能力私營鹽礦,并能讓兩名四品大員替他瞞天過海,可見身份不低,對于這個人,你心裏可有底?”

見祁念面露猶豫之色,嘉靖帝提高了聲音。

“現在沒有旁人,你大可直說!”

祁念立刻撩袍而跪。

“兒臣很早以前便察覺,楊旭靖與趙啓元和五弟素日往來密切,且據多方線報,趙啓元之子趙含明能供職戶部,五弟功不可沒,而且……還有傳言說,五王妃淩雪旋病重之時,五弟曾考慮過娶楊旭靖之女楊妱月為妃……”

提起祁澈,嘉靖帝果然面露詫色,但也只是一瞬,便重歸平靜,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嘉靖帝對自己的每個兒子都十分了解,祁瀚那個二愣子揭過不提,祁宣,祁雁雖然母族光鮮,但論才智手段,沒一個能比得上祁澈,機敏如祁念,自然也清楚幾個兄弟當中,誰才是對他儲君地位最具威脅的,無論是小明月樓告密一事,還是祁金珠被謀殺一案都已經表明,這兩兄弟早已不複當初,就連表面的和平都要維持不住了。

在奪嫡這個大前提之下,兒子們說的任何話,嘉靖帝都不得不先掂量掂量,他的手指慢慢松開,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着紫檀木椅上的龍首。

“你是懷疑,澈兒就是那私營鹽礦、綁架白良媛之人?”

細微的表情變化落在祁念眼中,讓他心有餘悸,在多疑的嘉靖帝面前,若沒有十足的證據,原本不該兵行險招,他不由想起不久前夜會阮酥時的一幕。

她身着黑綢鬥篷,親手将幾封密信及一個裝有特殊藥水的琉璃淨瓶交于他手中,朱唇輕啓。

“這是師兄秘制的藥水,殿下命範增塗于信紙之上,可助殿下找出府中奸細,找到奸細後,切勿打草驚蛇,我們還需要借她之手,讓祁澈得到消息……”

祁念掃過那幾頁信紙,将信将疑地問。

“既然沒有證據,你怎麽能肯定祁澈與兩國交易賬本的确實存在?又怎能肯定賬本一定藏在祁澈的王府之中?讓範增在信裏建議孤搜查五王府,更是無稽之談,孤雖為儲君,卻也沒有這樣大的權力,若要硬闖,即便能有所斬獲,也會引得父皇震怒,到時候只是兩敗俱傷而已!”

阮酥杏眼微彎,泛起迷離淺笑。

“殿下放心,阮酥以性命擔保,賬本絕對存在,且以祁澈這般多疑又謹慎的行事,這麽重要的東西,他必然不放心假他人之手保管,一定就藏于王府之中。至于搜查王府……卻并不是我們的目的,我們所要做的,只是讓祁澈信以為真罷了。過些日子,還請殿下進宮将鹽礦之事密奏陛下,陛下身邊有個叫曹福的內侍,他是祁澈的耳目,殿下只要想辦法讓他相信陛下已默許您搜查王府之事,這消息自然很快就會傳到祁澈那裏,為了避免露出馬腳,他首先要做的事便是轉移賬本,屆時殿下只需伺機而動即可……”

祁念收回思緒,壓下眼底濃濃的恨意,叩首道。

“這些蛛絲馬跡,當然還不足以證明是五弟所為,但兒臣已經想到引蛇出洞的辦法,不出十日,必将證據上呈父皇!”

西市大街,一輛普通的馬車匆匆停在五王府後門,車上走下一名面白無須的幹瘦男子,悄悄潛入王府,一個時辰後又匆匆歸來,乘車離去,高門大院人來人往,本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但卻激起了府內千層波瀾。

王府內室,祁澈一掃潇灑姿态,面色竟是前所未有的緊張,他踱來踱去一陣糾結,終是忍不住,自牆上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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