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櫻樹詛咒 (34)
私奔案的主謀,他恨透了阮酥利用白秋婉将他拉上賊船,但現在為時已晚,他不僅不能揭發她,還必須為她說話,否則一旁虎視眈眈的祁澈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他連忙出列向嘉靖帝解釋道。
“父皇,放燈節一事,原本乃是因兒臣側妃符玉與瓊劇郡主交好,想借此邀請她前來府中做客,兒臣聽她說了之後,覺得只請郡主一人未免不妥,這才将諸位皇妹一并邀請了,這件事,除了瓊琚郡主事先知道外,其餘人等确實都是當日才收到的帖子,絕無串通之說!”
阮酥馬上抓住祁念話中的重點,故作驚訝道。
“這麽說的話,準備時間最為充分的,難道不是郡主你嗎?你怎麽反而懷疑起我來了呢?”
王瓊琚臉色鐵青,她萬萬沒有料到,祁念會站出來替阮酥圓場,他不是已經和她決裂,向自己抛出橄榄枝了?為什麽在這種關鍵時刻,竟然選擇了維護阮酥。
事情演變到這一步,印墨寒的雙眸越發晦暗,當時王瓊琚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證,這一次定然可以扳倒阮酥,沒想到阮酥不過三言兩語,就讓她自亂陣腳,他輕輕嘆了口氣道。
“郡主,阮女史說得沒錯,沒有證據,單憑推論,确實不能随意給人定罪。”
聽上去像是在質疑,但他一句話便點醒了王瓊琚,她馬上換上一幅哀痛神色。
“阿酥,你、我連同二公主三人,相知一場,原本你若肯主動認錯,誰又忍心當衆指認你,可是你……”
她于心不忍地咬咬下唇,痛定思痛道。
“你還記得二公主的貼身侍女碧玺麽?其實,一個月前,她已經當着陛下和太後的面,把什麽都招了,今日說是審問,其實是太後慈悲,想給你一個主動認罪的機會,你既然冥頑不靈,那只得讓她上來與你對質了。”
268 公主顯靈
提到碧玺,王瓊琚原以為會讓阮酥方寸大亂,沒想到她面上毫無懼色,反而坦蕩點頭。
“是該對質,我也很想問問她,二公主待她恩重如山,她為何要污她清名。”
王瓊琚沒想到阮酥臉皮這麽厚,而本來已經準備直接問罪的嘉靖帝,現在卻有點被阮酥搞糊塗了,當初那種種可疑的跡象,似乎在阮酥口中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釋,如果不是還有碧玺的供詞,嘉靖帝幾乎都要相信,阮酥真的是無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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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片刻,碧玺便被帶了上來,她身上完好無缺,一看就不曾被用刑,她顯得非常平靜,只是在見到阮酥的時候,帶了深深的愧色,她先給嘉靖帝行過禮後,又對着阮酥磕了個頭。
“小姐,碧玺感激你的收留之恩,也替公主謝你當初的成全之情,只是這畢竟是欺君罔上的大罪,恕奴婢再也承受不住這份壓力了,奴婢、奴婢已經什麽都招認了,您也不要再掙紮了,咱們主動認罪,也得個好死好解脫。”
阮酥在心裏暗嘆,她的擔心果然不是多餘的,碧玺這個丫頭,前世直到祁金珠死時,都陪在她的身邊,雖然她對祁金珠忠心耿耿,但是個不經吓的,估計王瓊琚就是用剛才那些伎倆,把她詐了,但你想以死解脫,我可還要好好活着,恕不奉陪了。
阮酥含笑睨着碧玺,故作不解。
“我什麽都沒做,你要我招認什麽?”
只聽珠簾之後,頤德太後重重一掌擊在案上,她厲聲命令道。
“夠了,碧玺,你把對哀家說的話,再對她說一遍!省得她不見棺材不落淚!”
碧玺吓得渾身一震,連忙老實地道。
“阮小姐原本計劃讓公主假死逃離皇宮,但她怕走漏風聲,不讓公主告訴我這件事,只是公主待我親如姐妹,她不忍心讓我難過,便悄悄暗示了我,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阮小姐沒有實施這個計劃,但我有預感,公主遲早要走,放燈節的那天晚上,公主非常傷感,她在寝宮內将素日心愛之物都摸了一遍,還叮囑我今後要好好照顧良妃娘娘,最關鍵的是,公主将良妃娘娘送給她的一塊翡翠戴在了脖子上,那塊翡翠是良妃娘娘母親的遺物,娘娘又傳給了公主,有特別的紀念意義,公主一直很寶貝它,因為怕跌了,從來都是放在錦匣之內,讓我好生看管的,那天她卻突然拿出來戴上了,那時奴婢便知道,公主今夜……不會回來了。網”
碧玺說着說着,眼淚便掉了下來,當初阮酥制定計劃時,一直是提防着碧玺的,但她畢竟是祁金珠身邊最信任的人,祁金珠忍住沒對良妃說的話,卻不小心透露給了碧玺,雖然她後來想想也覺得後悔,沒有再将第二次逃亡的事對她透露半點,但碧玺還是看了出來,她心中一直壓着這塊大石頭,雖然守口如瓶,卻是噩夢連連,特別阮酥把她一人留在京城,那種強烈的不安全感又在她心頭擴散,最終王瓊琚擊潰了她的心理防線,讓她把所知道的全都招了出來。
宮中了解碧玺品性的人都知道,這是一個忠誠且老實巴交的丫頭,頤德太後也知道,所以她從未懷疑過碧玺撒謊,她臉上又愧疚又難過的神情,也不是能裝得出來的。
眼見嘉靖帝和頤德太後的表情再次陰冷下來,王瓊琚臉上幾乎要顯現出勝利的微笑,但就在這個時候,殿外出現了一個女人。
“你撒謊!”
她攙扶着宮女的手,踏進大殿,有那麽一瞬間,衆人似乎以為故去的祁金珠又再次複活了,但是定睛一看,才發現是看錯了,眼前的女人分明是良妃,只是因為她們母女兩個眉眼酷似,良妃又穿了一身祁金珠素日常穿的宮裝,才讓衆人晃了眼。
自從祁金珠走後,良妃就像是從宮中消失了一樣,日日住在無為寺誦經禮佛,是以嘉靖帝幾乎都要忘了這個人,今日突然看見打扮成女兒模樣的良妃,嘉靖帝自然很不舒服,因為無論祁金珠是生是死,畢竟都是宮中一個忌諱了。
“良妃,你這是什麽打扮?你素日行事是最有分寸的,今天怎麽這樣荒唐起來?”
良妃用帕子拭淚,哀傷地道。
“陛下有無數兒女,縱然少了一個,傷痛過後終究會淡忘,可是臣妾這一生,就這麽一個女兒,她沒了,臣妾這輩子都無法淡忘,臣妾只能通過這種方式,假裝金珠這孩子還活着,還在臣妾身邊承歡膝下,臣妾知道一個死去的人,是不該頻頻在陛下面前被提起了,所以臣妾住到了寺院中,聆聽佛音,吟誦佛經,希望佛祖可憐我作為一個母親,能讓我橫死的女兒得以超脫……可是最近,臣妾頻頻夢見金珠,夢中的她渾身是血,哭得臣妾心都碎了,她說‘母妃,我這輩子,作為一個公主的标榜,活得規規矩矩,從來沒有半分差池,可是死後,全連一個名聲都無法保全,母妃,我死得不得安寧啊!’”
說到最後,良妃已經忍不住哭泣起來,模樣悲戚至極,她素日便有大菩薩的外號,深得宮中衆人愛戴,印象裏的良妃娘娘,話很少,卻總是保持着溫和的微笑,即便喪女之後,她也只是安靜地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裏,直到今天,才看到她心頭的痛楚,殿內衆人一時都戚戚然,有的也忍不住跟着落下淚來,與她多年夫妻的嘉靖帝,更是被她感染了,想起祁金珠,腦中都是她孝順溫柔的印象,一時也生出自責之感。
“你的意思,也是相信金珠已經不在人世了?”
良妃點點頭。
“陛下,做父母的,誰能接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事實?誰不希望自己的兒女能長命百歲?哪怕她犯了彌天大錯,哪怕她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還活着,我都不會放棄,可是碧玺,她确實是在撒謊!”
說着,她伸手從脖子上解下一根紅繩,拎出随身佩戴的翡翠來展示在王瓊琚面前。
“郡主,聽說你曾親自去金珠的屋裏搜這塊翡翠是不是?那本宮今天就告訴你,它在這裏,在金珠離本宮而去的那夜,本宮就再也難以入睡,所以我命人把它從金珠宮中拿了出來,日日佩戴在身上,就猶如金珠陪着本宮一般。”
王瓊琚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她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良妃會來這麽一出,然而她明明知道那塊翡翠是假的,卻也無法指認良妃,一來良妃自己母親的遺物,誰能比她更有發言權,二來看嘉靖帝一臉恻然的樣子,顯然已經被良妃打動。
她的聲音幾乎有點發飄。
“娘娘,金珠是陛下最疼愛的女兒,再有什麽錯陛下也會原諒她的,你縱然要保護她,也不必用這種法子。”
良妃顯然憤怒至極,一向和藹地她,竟然怨毒地斥責王瓊琚。
“王瓊琚,污蔑一個已經死去的人來達到目的,你的良心當真過意得去?虧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還不等王瓊琚反應,她已經低下頭,将目标轉向了碧玺。
“碧玺,你擡起頭來看着本宮,本宮問你,賣主求榮,你怎麽對得起金珠?”
在聽到良妃入內後,碧玺便下意識地不敢看她,因為她雖然不是有意的,卻也招出了祁金珠的秘密,現在被這凄厲地聲音一吓,本能地擡起頭來,良妃的身影與祁金珠猛地重合在一起,碧玺眼前一懵,腦子突然開始嗡嗡作響,她面色蒼白,大張着嘴,叽叽咕咕不知道自言自語些什麽。
良妃見她沒有反應,更是上前一步,将那塊翡翠送到她眼前。
“你說這翡翠是金珠帶走的,那你告訴本宮,這是什麽?是什麽?”
碧玺的視線不由看向那塊翡翠,冷不防跳起來,渾身顫抖地後退。
“公主,公主求求你不要帶我走!真的不是我要背叛您啊!你、你安息吧!我會日日在你靈位前磕頭謝罪的!”
她像是見鬼了一般,邊哭邊喊,突然又平靜下來,冷冷地指着王瓊琚。
“瓊琚,我們這麽多年的情誼,你為何要這樣對我?你讓我死不瞑目,我化作惡鬼,也要一輩子纏着你!”
那種語調神态,竟然和祁金珠一模一樣,一陣冷風吹過,殿上的燈籠輕輕搖擺,所有人皮膚上都不禁起了一層寒粒,祁金晶到底年幼,驚恐地喊了一聲。
“二姐姐顯靈了!”
這樣突如其來的狀況,王瓊琚背後竟然有些發涼,但她很快想起祁金珠根本沒有死的事實,連忙轉頭對嘉靖帝道。
“陛下,這個丫頭大概是被良妃娘娘吓得精神失常了,臣女認為,還是把她帶下去讓太醫診治一下,等她恢複正常再問不遲。”
嘉靖帝沒有說話,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碧玺身上,他發現這個丫頭就像變了個人一樣,一舉一動和神情舉止,都變得和祁金珠恍若一人,良妃已經控制不住,哭了起來。
“金珠,是你回來了嗎?金珠……”
碧玺木然地看着良妃,空洞的眼中卻也落下淚來,嘉靖帝似被震動了,最終他道。
“若是問心無愧,何懼厲鬼敲門?依朕看,還是去把廣雲子請來吧!”
269 作繭自縛
廣雲子上殿來時,碧玺已經被宮女按住,但她依舊保持着祁金珠的姿态,那模樣看得人瘆的慌,所以陳妃提議将她綁住,良妃馬上哭着哀求嘉靖帝。
“陛下,她是你的女兒金珠啊!您不能這樣對她。”
嘉靖帝嘆了口氣,對廣雲子道。
“老神仙,世上,是否真有還魂之說,這個宮女是否……真的被金珠附體了?”
廣雲子一甩拂塵,拈須打量了碧玺片刻,轉身對嘉靖帝道。
“陛下,鬼魂附體之事,古往今來其實并不罕見,就說當朝,邵陽府便有一農婦被其夫之姘頭所毒害,眼看官府準備草草結案,這農婦便附在自己五歲的小女兒身上陳述冤情,陛下若是見到五歲的女童,以一婦人的神态口吻說話,便不覺得公主顯靈是什麽稀罕事了。”
聽廣雲子如此說,包括皇後在內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殿內空氣又冷了三分,卻聽印墨寒冷靜地道。
“碧玺自小就跟随在二公主身邊,對二公主的熟識程度,可謂無人能及,要模仿她亦非難事。”
印墨寒當然不信什麽鬼神之說,從良妃上殿那一刻起,到廣雲子說出這番話,他都一直在回憶一件事,這一路上,阮酥明明沒有離開過他和王瓊琚的視線,究竟是哪裏出了錯,給了她這樣的機會?串通良妃、廣雲子制造出這一場裝神弄鬼的大戲。
玄洛适時地反駁道。
“神情語氣倒是可以模仿,但不知各位有沒有注意到,碧玺的右手食指第一個關節一直是彎曲的,聽說二公主幼時因為長時間練字,不知不覺養成了這個習慣,但常人卻并非人人能夠做到,就算做得到,要一直保持也十分困難,這丫頭就算演戲,也不至于細膩到這種程度吧?”
衆人循着他的話看去,發現果然如此,至此,嘉靖帝已經完全相信,他連忙對廣雲子道。
“請老神仙想想辦法,讓金珠安息吧!”
廣雲子念了一句無量壽佛,才走近碧玺,她便猛然掙紮起來,廣雲子迅速咬破手指,用獻血在碧玺額頭上畫了一道符咒,振振有詞地念着經文,只見碧玺渾身抽搐,不一會就昏倒在宮女懷中沒了意識,廣雲子這才嘆道。
“公主的仙魂已經得到超度,羽化而去了。”
良妃便又哀哀地哭起來,嘉靖帝安慰她。
“好了,愛妃,金珠已經自證清白,安然而去,你也莫要傷心了。”
阮酥看準時機,噗通一聲跪在嘉靖帝面前。
“陛下,臣女有罪。”
嘉靖帝一聽見阮酥的聲音便一陣頭大,他耐着性子道。
“既然金珠詐死一事乃子虛烏有,你何罪之有?”
阮酥道。
“若不是有人要利用二公主構陷臣女,公主也不至魂歸九天後,還要背負污名。”
王瓊琚一張臉鐵青,她就知道,阮酥此番被擾了和玄洛的婚事,怎會輕易息事寧人,果然她接着便道。
“二公主仙逝已半年有餘,若真是有疑問,便該在案發當時提出,而不是在事隔半年之後,一切證據都已不複存在時再重新拿出來調查,這明顯是針對臣女,策劃已久的一場陰謀,還請陛下嚴懲這主使之人,以告慰公主在天之靈。”
嘉靖帝銳利的眼眸有意無意瞟過臉色煞白的王瓊琚。
“你說這一切,都是有人為了陷害你而策劃的?”
阮酥堅定的點頭。
“陛下,其實就在昨夜,臣女被押送往大理寺牢房的途中,曾遭到刺客暗殺,必然是主使之人知道自己的陰謀尚有漏洞,希望臣女能在面聖對質之前死去,再做出畏罪自殺的樣子,那麽她的目的便達到了。”
嘉靖帝十分驚詫。
“你昨夜遭到了刺殺?此事當真”
阮酥目光轉向印墨寒,似十分驚詫。
“難道這麽重要的事,印大人竟然沒對陛下禀報嗎?昨夜之事,印大人數十名手下都是親眼所見的,印大人背後的劍傷,便是證據,陛下若還不信,可以請太醫前來驗看,印大人的傷口是不是昨夜所傷?”
嘉靖帝看着印墨寒,面上已經有了怒容。
“印卿,朕要你親口告訴朕,阮酥所說是否屬實?如果屬實,你為何隐瞞不報!”
印墨寒已經站了出來,垂眸道。
“陛下,阮酥說的确是事實沒錯,只是昨夜七名刺客,全都已當場自裁,在事實尚未調查清楚之前,臣不敢妄下定論,影響陛下對本案的判斷。阮酥似乎懷疑臣隐瞞不報,是想要加害于她,可臣若要害她,又何必拼死救她?何況,阮酥若死在押送的途中,臣對陛下也無法交待。”
阮酥輕輕笑了。
“印大人救命之恩,阮酥沒齒難忘,怎會懷疑你呢?只是昨夜一起進京的只有你我、師兄以及郡主四人,師兄若是殺我,自己更加解釋不清,自然不會是他,如果也不是你的話,那只有知道我們行蹤的郡主了。”
現在,阮酥不得不感謝她那個狠心的父親,為她送出這神來的一劍。
王瓊琚大驚失色,聽到阮酥遇刺時,她便十分驚訝,還在猜測是誰如此愚蠢,沒想到阮酥已經把屎盆子扣到了她的頭上,她再也難以保持冷靜,提高聲音道。
“阮酥!你簡直是污蔑中傷!不過是因為二公主的事,我懷疑了你,你便如此布局陷害于我,這般氣量狹小、睚眦必報,你我真是枉作知己!”
阮酥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
“懷疑二公主與男子有私的是你,讓碧玺做僞證的是你,方才二公主附在碧玺身上,痛斥指證的還是你,如今你竟然說是我布局陷害于你?郡主真是指鹿為馬毫不臉紅啊!”
站在人群中的阮風亭終于醒悟過來,現在的局面,明顯是阮酥占了上風,及時助她一把,阮家就徹底得保了,他連忙走到大殿中央,踉跄跪倒在皇帝面前,哭得老淚縱橫。
“陛下明鑒,別的不說,酥兒遇刺,已經說明了一切,這分明是幕後主使要殺她滅口!老臣已經失去一個兒子,如何還能失去一個女兒,還請陛下為老臣做主啊!”
阮酥內心冷笑連連,她這個老爹,比起她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竟然能夠把自己做的事往別人身上推得一幹二淨,自己扮演一個受害者的角色,也算是夠不要臉的。
嘉靖帝被阮風亭哭得煩了,想起折磨了自己一個月的事,竟然只是王瓊琚為了設計阮酥而搞出來的,若是她成功了,那麽不僅祁金珠名節盡毀,皇室也是臉面全無,讓天下人看盡洋相,不由勃然大怒。
“王瓊琚!你簡直其心可誅!該當何罪!”
被嘉靖帝一吼,王瓊琚瞬間愣住了,她沒有想到,天時地利人和樣樣占盡的自己,作為原告,竟然會讓阮酥有了翻盤的機會,她趕緊跪倒在地。
“陛下,臣女絕對沒有陷害任何人,真的只是因為二公主之死過于蹊跷,才向太後進言的,臣女雖然審問過碧玺,但絕對沒有逼她說過任何違心之言!她為何突然反口翻供,以及殿上突發瘋癫,都絕不是鬼神附體那麽簡單,值得再調查啊!”
“你還敢狡辯!來人,把這個搬弄是非的女人拖下去交給刑部,按律處置!”
王瓊琚終究只是個閨中少女,聽到按律處置四個字,再沉得住氣,也不禁吓得呆住了,好在一直冷眼旁觀的頤德太後終于發話了。
“皇上,瓊琚乃是承思王最疼愛的女兒,你已經失去了愛女,莫非要承思王也如此嗎?她縱然有錯,但承思王卻是忠心耿耿地在為你守護邊疆,莫要寒了老臣的心啊!”
一句守護邊疆,嘉靖帝很快就悟出了其中利害,承思王鎮守塞北,如今他才剛決定開辟商道,處處有用得着承思王的地方,若是将他的女兒治罪,就算不把他逼反,他也定會生出異心,為了一個阮酥,這樣做明顯是不值得的。
“母後所言極是,看在承思王勞苦功高,一直忠心為國效力的份上,朕便格外開恩,将王瓊琚降為六品鄉主,以儆效尤!”
祁金珠一案就此落幕,一道身影自人後悄然離去,回到德元公主的寝宮之中,他附耳将今夜所見所聞和盤托出,末了,皺眉微微疑惑道。
“公主,您說這世上,當真有鬼魂附身一事嗎?”
德元公主笑了,她點着那人的額頭。
“文默啊文默,虧你還是個從東籬過來的,這不過是阮酥那丫頭,利用文錦的瞳術施的障眼法罷了,別人看不穿,連你也傻了不成?”
文默恍然,啊了一聲。
“公主是說……”
德元公主伸出一個指頭放在唇邊,文默立刻住了口,她笑道。
“那丫頭啊!确實是個角色,她既然回來了,這今後的日子啊,又有好戲可看咯!”
270 家族決裂(二更)
從皇宮出來,阮酥便徑自駕車前往玲珑閣,心內卻一直七上八下。玄洛本打算與她同行,可惜臨行一腳卻又被太後身邊的純貴姑姑請了去,想起在扶風郡時他詢問天寒地遠太後怎會突然放她前來塞北,都被她挪塞而過,如今,事情總算瞞不下去了。
偏生寶弦還沉浸在痛打王瓊琚的勝利喜悅之中,因為證實阮酥是無辜的,所以她并冬桃和文錦全都被釋放了。阮酥心內有事,只覺呱噪煩悶,正想出聲制止,突然馬車一滞,她慣性往前一撲,差點跌出車。
“發生了什麽事?”
阮酥不由分說撈起車簾,厲聲道。
左右兩輛馬車一字排開,其中一輛想上前,立馬被旁邊那輛擋住,顯然僵持之勢已持續良久。阮酥眯起眸子在半掀的車簾上一掃,一前一後露出的正是印墨寒那張眸光幽沉的臉以及阮風亭張惶游離的神情。
這兩個人,她一個也不想見。不過對方既然半道相截,自然不會輕易離開,所以縱使百般不願,阮酥也不得不耐着性子與之繼續周旋。
“二位攔住阮酥馬車,不知所謂何事?”
見到父親,居然連最起碼的尊卑倫常也省略了,阮風亭老臉一紅,意識到派人刺殺一事已經暴露,不過現在阮酥不是好端端的嘛,況且若不是他錦上添花,王瓊琚怎會落敗得那麽快?再說身為世家兒女,便要有随時為家族犧牲的覺悟,是以他心中的那點歉疚和心虛早已煙消雲散!只見阮風亭狠狠剮了印墨寒一眼,宛若一切都沒有發生地道。
“酥兒一路辛苦,既然事情都辦妥了,那便和為父一起回家吧。”
“回家?”
阮酥從鼻子中哼出一聲笑,不得不說她這個身生父親的厚臉無恥真是讓她望塵莫及。
“回家?送死嗎?”
“你——”
這種鄙薄嘲諷的姿态讓阮風亭當場有些難以下臺,特別是旁邊還有印墨寒旁觀!他的怒氣一瞬點燃,憤然道。
“阮酥,你處處樹敵,若是沒有家族庇護,你以為你能安然無恙活到今天?脫離了阮家你什麽都是不是!還不快跟為父回家,之前的事為父可以既往不咎!”
阮酥好似聽到了世間最好的笑話,她仰頭輕笑。
“是啊,父親說得對,脫離了阮家我什麽都不是,畢竟行走江湖,阮府嫡女這個名頭永遠都排在第一位。”
阮風亭聽她說得古怪,一時也有些摸不準她的态度,放軟聲音道。
“阮府永遠是你的家,家裏人都很想你,快和為父一起回家吧。”
想?只怕想如何再在她身上搜刮更多的利益吧?
阮酥笑出了眼淚,她搖了搖頭,目露輕蔑。
“若是以情打動,父親早在十八年前,或是兩年前或許還有用,如今……”她看了看遠處莊嚴肅穆的宮闕,沉吟了片刻。
“若阮大人認為我是借着家族庇護茍延殘喘,阮酥自請從族譜除名,從此路橋歸西,各不相欠!”
阮風亭完全沒料到阮酥竟然大膽忤逆到這種程度,好半天都沒有消化話中的內容。她的不配合他早有心理準備,然而現在竟然要與阮家脫離關系,當即氣得雙目噴火!
“好,真是好得很吶!活了這麽大歲數,還沒有哪家的閨秀和家族決裂,既然你翻臉無情,那為父只能請太後和皇上做主,讓他們評評理,到底誰對輸錯!”
阮酥冷笑一聲,面露憐憫。
“家醜何需外揚,阮大人是嫌事還不夠多,臉面還丢得不夠嗎?”
這一句可謂打到了阮風亭的七寸,如今阮府聲望每況愈下,自己也是諸事不順,之前還能仗着老臉在嘉靖帝面前哭訴一番,不過這等方法有一不能用二,免得适得其反,令人生厭。他重重看了阮酥一眼,氣怒轉身。
“老夫就當沒有你這等薄情冷血的女兒,好自為之!”
目送阮風亭的馬車走遠,阮酥收回視線,移向另一邊氣定神閑的淡然男子。
“印大人可看夠了?”
印墨寒悠悠一笑,态度是溫泉水一般地熨帖與舒緩。
“既然酥兒忙完了,那便随我一塊回家吧?”
阮酥愣了一秒,再次笑開。
“阮風亭是以父女名義讓我回家,怎麽,你難道要以婚約一事來讓我就範嗎?不過印墨寒你別忘了,我既已和阮府決裂,那與你的婚約也就變成了一紙空文,你若是執意要讨個說法,可以去找阮風亭,畢竟我那妹妹阮絮和妹夫羅欽向來不和,我想阮相一定會很樂意接受吏部尚書這位新女婿。”
“哦,是嗎?”
印墨寒仿佛不為所動,連唇邊的笑容都沒有減少。
“便是你不是阮府嫡女又如何?阮酥,對于你我勢在必得。”
“是嗎?”
阮酥輕笑一聲,“你如此執着于我,若非是前世的癡戀,便是內心的魔障。印墨寒,娶妻娶賢,傾慕你的人那麽多,我們便好好的做彼此的敵人不好嗎?”
“敵人?”
印墨寒笑着重複了一遍。
“我們早已是敵人,而你正是這場戰役的最終戰利品。”
“是嗎?”阮酥似笑非笑,“嘴巴再厲害實力不足只會贻笑大方,印大人。”
被她當面諷刺,印墨寒的面貌依舊平靜,但阮酥猜此時他內心一定百思不得其解。他自以為遮住了自己的耳目,縛住了自己手腳,其實不然,最主要的,是他小看了她身邊的兩個人,一個是擅用瞳術蠱惑人心的文錦,一個是擅用人皮面具易容的寶弦,正是在他們倆天衣無縫地配合下,幾次利用自己更衣之際,将人掉包了。王瓊琚雖然親眼看着她走進廁房,又走出來,但是卻并不知道,出來的那個人只是帶着人皮面具的寶弦,而真正的阮酥,早已溜到玄洛那裏,商量對策。
阮酥摔下車簾,就在馬車即将與他擦身而過的時候,印墨寒突然開口了。
“你果真很厲害,在王瓊琚的監視下,還能找到機會布下這個局,這次,确實是我大意了。”
阮酥淺笑,拉開了一縫。
“印墨寒,輸了就是輸了,不必給自己找多餘的借口,況且,這只是開始而已,今後,我會叫你輸得更慘。”
說罷,她微微朝他點了下頭,在外人看來,禮數一點不錯。
才前行了幾步,忽聽身後一陣尖銳的勒馬嘶鳴,阮酥眉頭一跳,騎在馬上的文錦已經主動答疑解惑,聲音竟是前所未有的歡脫。
“是九卿大人。”
阮酥的心狂跳起來,正欲伸手去掀開車簾,卻又猶疑了,而寶弦卻早已等不得,喜氣洋洋地替她完成了這個動作。
“大人總算來了,小姐一路沒見你,心情很是低落呢。”
玄洛的笑容,如同三月春風化雨,他別有深意地往尚未離去的印墨寒方向看了一眼,向她攤開手掌,她便自然地将手交給了他。
“今夜這一局,贏得漂亮,卻叫師兄連發揮的餘地都沒有了。”
阮酥內心驚疑,然而也因為這一句懸在半空的心也稍稍平靜,她笑笑地看了他一眼,嗔道。
“你又哄我!若非你想出這個裝神弄鬼的法子,又請廣雲子出面力證,陛下怎會那麽容易被糊弄過去?”
文錦不服氣,方才早就沸騰可惜看阮酥情緒不對,這才刻意壓抑,現在玄洛來了,終于能直抒胸臆,他一揚長鞭,癟嘴朝阮酥邀功道。
“小姐不要忘了,這件事可是全仰仗我的瞳術,怎麽只感謝九卿大人?”
冬桃一巴掌拍在他背脊上,打得他嗷地一聲慘叫。
“騎你的馬,就你話多!”
衆人笑成一團,寶弦機靈,立馬跳下馬車和玄洛交換,玄洛也不拒絕,心安理得接受了她的好意。馬車之中,他替阮酥拉緊大氅,攏了攏鬓邊的碎發,笑道。
“對了,你怎能那麽肯定,良妃會配合你演這出戲?”
阮酥有些疲憊地靠在他的肩頭。
“良妃自己也明白,公主詐死與男人私奔這種事,會讓整個皇室淪為笑柄,這是皇上不能容忍的,所以已經‘死去’的祁金珠,是絕對不能複活了,即便把她找回來,等待她的也不會是什麽好結局,最有可能的是作為皇室必須隐藏的一個污點,被軟禁在這深宮中直到終老。良妃作為一個慈愛的母親,怎麽忍心把女兒至于這種境地?橫豎知道女兒還活着,并且過得很好,她就謝天謝地了。”
玄洛嗯了一聲。
“沒想到從來不說謊話的良妃,演起戲來,倒是煞有介事,若非她逼真的演技,只怕效果要大打折扣,皇上也不會那麽容易被打動。不過說到演技,碧玺更是可圈可點吶!幾乎讓所有人相信了二公主鬼魂附體的事。”
阮酥搖頭。
“那不是演技,文錦告訴過我,東籬所謂的瞳術,其實就是一種催眠術,這種催眠術,可以讓人潛意識裏相信任何事情,別說是金珠,就算是貓是狗,但凡自己靈魂裏都信了,也沒什麽演不出來的。我一直擔心碧玺叛變,所以早就留了一手,每次我帶她到玲珑閣時,都會讓文錦對她施展瞳術,然後穿上金珠的衣服,易容成金珠的樣子,演一場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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