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櫻樹詛咒 (42)
意又是什麽?還有,這裏離中原這麽遠,若一切都是假的,他們到底是要吸引何人呢……”
冬桃和文錦一滞,只聽阮酥繼續道。
“實在不行只能去尉遲家族拜會一下,或許能有什麽特別的發現。”
尉遲家乃東籬的皇商,其家族世代為皇室服務,主家一脈掌管了東籬近四分之一産業,不說富可敵國,也是一方財主。果然如文錦所言,尉遲律與尉遲海兩兄弟是家族中的旁支末系,雖然都被冠與了家族姓氏,不過比起威風八面的主家顯然蕭條冷落得多。不過等阮酥一行敲開尉遲律兄弟家的大門,還是略有吃驚。
環環相進的小院,亭臺樓榭一應俱全,花草樹木打理得整整齊齊,雖不是大富大貴,卻也是殷實的人家,光看房屋制式,已相當于中原朝中四品大員的規格。難怪阮酥幾次提出要給尉遲海贈送成親聘金時,尉遲律都堅決拒絕,早先還當人家是客氣,現在想來倒是她唐突了。
幾人由家仆帶着,到了一間四面透亮的會客室,來接待他們的是一名正值風華的年輕女子,聽阮酥說明來意,不禁莞然。
“原來小姐便是讓舍弟念念不忘之人。”見阮酥有些尴尬,她收斂笑意,微微屈身表達歉意。
“忘了自我介紹,我乃尉遲微,在家中行二,這件事到底是家兄與小弟唐突了,還請小姐勿怪。”
原來便是尉遲海的大姐,阮酥見對方五官生得雖不是十分出衆,氣質卻格外大氣沉穩,氣場十足,一副當家主人的架勢,暗暗在心中贊了一贊。雖然對陰陽颠倒的東籬還有些不習慣,不過這些天接觸了許多獨當一面,性子堅毅的女子,阮酥對東籬的文化越發感興趣,甚至萌生了若有朝一日在中原呆不下去,改名換姓長居在此的想法。
“尉遲小姐客氣,說來也是阮酥一路上承蒙兩位公子照拂。我此番前來,一來表達謝意;二來,其實也有些冒昧,還想向小姐打聽一個人。”
“哦?”阮酥的毫不遮掩,倒是合了尉遲微的胃口。從兄弟口中得知了阮酥的來歷,母親是十分反對接見的,不過尉遲微卻對這個來自中原且傳聞豐富的女子頗多好奇,自顧自說服了母親便獨自來見了,聽她如此說,不由詢問。
“小姐但說無妨。”
“阮酥在來東籬的途中偶然聽說了我國的辨機公子現身東籬的消息,說來,這位前輩與小女還有些淵源,可是在東籬數日,卻毫無頭緒,不知尉遲小姐可能為阮酥指條明路?”
文錦說過,尉遲家族在東籬勢力頗大,表面上只是沾滿銅臭的商人,卻與東籬皇室走得很近,沒有弄錯的話,與尉遲海聯姻的阿古麗只怕也是皇親國戚。阮酥試着打探了一下,阿古麗何人沒有明證,不過尉遲家族在年初确實放出消息要送一位公子入宮作為女君的夫侍……
“難不成那個阿古麗便是……如今的東籬女君?”
阮酥咽了一口口水,若是沒有記錯,當今女君與嘉靖帝之父差不多年紀,若是她的猜測沒有錯,那這個答案似乎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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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難道不覺得尉遲海長得像一個人?”
文錦笑容不減,阮酥愣了一下,細細回憶尉遲海的樣貌,卻完全不得章法。見冬桃目光變冷,文錦于是不賣關子,
“小姐覺不覺得他其實和九公主有些像?”
經她一提,阮酥這才發現還真有這麽一回事,文錦壓低聲音。
“文錦曾在德元長公主的庫房中看過本朝歷代皇室人員的畫像,其實九公主與梁王殿下五官頗為相似;而多年前先皇出征西涼,得東籬女君相救,女君便提出讓一位皇子到東籬和親成為其夫侍,傳聞她當時相中的便是梁王殿下。”
阮酥恍然。梁王乃先帝最寵愛的秦太妃所出,難怪頤德太後對九公主祁金晶向來忽視,她一直還以為是因為金晶天真懵懂,不知上意不得太後喜愛,不過真實原因恐怕還是出在那張和死對頭兒子頗為酷似的臉上吧?
“辨機公子?我倒是第一次聽說。不過本朝女君對中原文化多感興趣,若是小姐有意,尉遲微可代為引見。”
阮酥完全沒有料到竟然還會有這樣一般奇遇,當下答應下來。兩人又寒暄了幾句,得知尉遲海自歸家後便被尉遲夫人禁足在府,而尉遲律則拿出自己準備的聘金懇請母親出馬為他求親,氣得尉遲夫人生了好大一通氣,阮酥聽得頗為唏噓,但到底是別人的家務事,也不好指手畫腳,幹脆敷衍而過。
兩人又聊了許久,直到日暮西沉,阮酥才告辭。幾人在酒樓吃過飯,見文錦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便主動讓他帶冬桃四下逛逛,聞言冬桃臉頰一陣漲紅。
“小姐,你不去嗎?”
阮酥狡黠一笑。
“我有些乏了,已經沒有力氣逛了;再說有我在,你們反而不自在!”
冬桃臉色越發紅,文錦對阮酥投了一個感激的眼神,拉着她消失在人流中。
“真好。”
阮酥對着他們的背影微笑感嘆,她站了許久,直到看不到兩人的身影,這才有些悵然地轉身。燈影浮華,廊街柳巷,阮酥走走停停,這才憶起再過不久便是除夕之夜,玄洛的生日也要将近了,這樣想着她便四下留意周圍的鋪子,打算為玄洛準備一份生辰賀禮。
逛了好幾間鋪子,終于選定了一只紫玉雕刻的麒麟挂件。看着這威風凜凜的神獸,阮酥眼前不由浮現玄洛身穿皇城司官袍的模樣,也不知他現在如何了……
她默嘆一聲,推開了客棧房間的門。屋中的燈竟是亮的?!阮酥一愣,卻見桌前坐着一個青衣窄袖女扮男裝的女子,她起身對着阮酥微一施禮。
“我乃宮中一品侍衛翟秀,還請阮小姐随下官走一趟。”
阮酥萬萬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形下見到傳說中的辨機公子。
黑色的楠木床上,躺着一個兩鬓斑白卻依舊風采不減的男子,他氣質和煦,神色溫暖,年輕時定然是個潤澤如玉的美男子。阮酥環顧四周,雕花木框,庭前芭蕉,是中原江南的模樣;而四周的擺設,無一不透着文人氣息。
她上前兩步,床上之人卻沒有睜眼,阮酥一時遲疑,猶在思索要不要先退下等待時,只聽空氣中傳來一聲低緩而沉靜的聲調。
“你來了?”
“小女阮酥,拜見辨機前輩。”
阮酥一驚,就地給他行了一個拜見長輩的禮。
“你便是阮酥?”床上的人有些虛弱,他咳嗽了幾聲,似要起身,阮酥正想上前扶他起來,卻一想到他的身份,又僵住了腳步。
“撫我起來。”
聽他這樣說,阮酥不再猶豫,她麻利地墊起靠枕,扶他靠坐起來,見桌上放着一只玉壺,觸手過去竟是溫的,便自顧自給他道了一杯水。
辨機公子注視着阮酥的動作,目光慈愛。
“玄洛有沒有送過給你一枚如意玉墜?”
阮酥恭敬地從懷中取出一只四足蟠龍青墨如意玉墜,這是玄洛通過曹夫子的手贈給她的,與玄洛擁有的那只合二為一,剛好能湊成一個“辨”字。
“沒錯,就是這個!”辨機公子摩挲着玉墜上的刻紋,看向阮酥的眼神越發親切。
“你怎麽只身一人前往東籬,阿洛呢?”
阮酥聲音一滞,對方在玄洛心中德高望重,地位絲毫不亞于母親寧黛,與玄洛生分的原因她實在不好意思道明,于是含糊道。
“是因為我太過急利攻心,做了一件讓師兄難過的事,是我錯了……”
想起這刻在心底的人物,阮酥內心便是一陣苦澀,她強忍下目中的傷感,雖然覺得希望渺茫,卻還是盡量輕松道。
“不過,我不會放棄他。前輩,師兄很想你,一別數年,你有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回中原?”
辨機一愣,目光有些遙遠。
是啊,離開故土,到底有多少年了?不過,我現在這個樣子——恐怕只能奢願了。
“本來還想見阿洛最後一面,不過不想卻見到了你,想來也是上天的安排。”
話中內容有些不祥,阮酥心中一擰,微微皺眉。見狀,辨機微笑。
“傻孩子,有什麽好避諱的,我知道自己的時日已經不多了。來,和我說說,你似乎咱們認識阿洛的?”
盡量忽略他面容的病入膏肓之态,阮酥刻意讓自己顯得開懷些,辨機公子聽得分外認真,終于,等阮酥說完最後一個字,辨機笑道。
“既然遇到了你,那老夫也講一講陳年舊事,還望你不要嫌老夫啰嗦。”
“怎麽會呢,還請前輩慢慢說。”
看到辨機公子已然沉睡,阮酥替他拉緊被角,腳步沉重地走出宮室。
天邊湧出魚肚白,不想時間竟過了這麽久,阮酥揉了柔脹痛的額角,卻沒有緩解神色的凝重,誰能想到玄洛滅門的真相竟是那麽……荒謬……
“阿洛心思深沉,卻是個實心眼的孩子,還請你多多擔待。這對玉佩,是老夫離開中原時候贈給他的,只戲言讓他将來送給心儀的女子,哪知一去多年,阿洛經歷家破人亡,而我這一病便難以起身……”
說這話時,辨機公子神色悵惘,誰能料想那位中原無所不能的狂才,竟然也有這樣流露無力的一面。
“阮小姐,他還好吧?”
阮酥聞言驚愕擡頭,這才發現東籬女君竟沒有走。難不成這幾個時辰,她都守在外面?阮酥心內感慨,命運真是神奇的存在,辨機公子離開中原,所有人都以為他隐退江湖,恣意山水,成為那閑雲野鶴的世外高人;事實上他卻只身前往東籬,與女君結成秦晉之好,入宮成為了她三千夫侍之一。
這種反差,恐怕天下人都聞所未聞,難以接受。不由地,阮酥的目中已帶了一絲探究。
饒是保養得當,東籬女君面目也顯露蒼老,便是再早上十年,以女君和辨機公子年歲的差異,那時候女君也已不再青春。不過一個為屋中人寝食難安,一個留守異國不離不棄,這份萬年之戀,或許只有當事人才會懂。
“前輩已經睡下了。”
阮酥輕聲。
東籬女君呆了一呆,目中萬千思緒湧動。
“他身子越來越不好,想見徒弟玄洛一面,早先朕也派了使臣求訪中原,可惜卻恰逢他出訪北魏。如今,朕也是逼于無奈,這才放出辨機公子出現在東籬的消息。”
原來如此。
饒是知道希望不大,阮酥還是盡可能溫聲道。
“等阮酥回到中原,一定讓師兄前來拜訪,說不準前輩的病就會……”
話還未完,突然有個內侍慌慌張張奔到女君身邊,阮酥忙側身讓開,只見那內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涕淚不止,抖聲道,
“啓禀聖上,庭公子他……薨天了……”
295 不懷好意
阮酥愣了一秒,反應過來庭公子乃是辯機在東籬後宮中的封號,一時震驚,再看女君已是面色雪白,身形搖晃,女官連忙攙扶住她。
“聖上!”
女君一言不發攙着女官的手疾步走進房中,掀開簾帳,只見辯機合目而卧,雙手交疊于腰間,神情溫雅如睡去一般,女君顫手撫過他的臉,淚珠一串串跌落在他面頰之上,女官忙道。
“聖上,庭公子走得很安詳……”
阮酥心中亦是五味雜陳,辯機公子與愛人相守半生而壽終正寝,也算是此身無憾了,她更多的是替玄洛無法見到師傅最後一面而感到難過,也為自己無法替玄洛達成心願而扼腕,逝者長已矣,生者由可待,阮酥扶住姑且算是玄洛師母的女君,安慰道。
“人生得一相知相愛之人,便是天大幸事,何況前輩能與聖上相守一世,即便歸了仙途,也是完滿不過,還請聖上節哀。”
女君點點頭,凄惶地道。
“我早知道這天會來,只是他曾說過,起碼再陪我賞一次東籬春櫻盛放的美景才會離去,沒想到他還是沒能熬到那一日……”
女君到底是一國之主,即便心中悲痛萬分,卻依舊能冷靜地安排辯機的身後事,出殡送葬,都按照中原制式,鶴棺雪绫,白梅素菊,沒有十分鋪張,卻多了一份出塵清幽,下葬之日,竟是天朗氣清,櫻花枝頭尚在含苞的骨朵都悄然開放了,衆人皆啧啧稱奇,女君也信了阮酥所言,辯機公子登仙羽化之說,心中的悲傷略有平複。
剛料理完辯機的後事回轉宮中,便有一隊人馬來報。
“陛下,此前西涼來訪的使臣……正在官邸內嚷着要求見聖上,還說準備了一場比試,要與我東籬人才互相切磋,增進交往。”
見女君面上露出勃然怒色,阮酥心下暗躊,東籬與西涼有海域接壤,自古便在海權上便多有争議,只是東籬國力不弱,女君又精明能幹,于是兩國都能心照不宣地避開摩擦,多年相安無事,可近年來女君年事已高,精神漸漸不濟,為了避免出現手足相殘,繼承人的選擇她直接跳過了子女輩,到了孫輩。如今,孫輩中最為出色的三位公主兩個皇子又因奪嫡之争,互相拆臺,毫無團結可言,倒給了西涼躍躍欲試的機會,聽說此前西涼的軍艦便幾次欺壓驅趕東籬漁民,此番借講和之名前來出訪,女君才安排他們在官邸下榻,沒想到這麽快就開始挑釁了。
“既然他們如此不懂禮數,朕也沒有必要給他們面子!翟秀,傳朕旨意給西涼使臣,待庭公子喪期滿後,方可允許他們觐見!有什麽比試,也等到屆時再說!”
一旁的皇長孫公主澤琦帝姬立馬站出來反對。
“皇祖母,這恐怕不妥,能讓聖上守喪的,只有正室王夫,庭公子只是側室,是不該享有如此殊榮的,皇祖母如果因此拒見,倒給西涼落下了話柄啊!”
澤琦乃女君與正室王夫所出的長公主所誕,雖沒有明晰尊號,不過地位已相當于中原的太子,她一向不滿皇祖母因辯機而冷落其祖父,故而連辯機的葬禮也托病沒有出席,平日與她争鋒相對的皇二公主淩賀帝姬此時倒是和她口徑一致。
“皇祖母,皇姐所言甚是,西涼雖然來者不善,但卻是以交好的名義前來我東籬,皇祖母若此時不見,他們便會說是我東籬沒有談和的誠意,再嚴重些,便會是揮兵東籬的借口啊!”
女君目光冷冷掃過兩個孫女,最終落在沉默的阮酥臉上,這幾日阮酥代替了幾個不孝兒孫,為辯機守靈戴孝,處理一幹事宜,除了讓她深受感動外,也見識阮酥的能力。
“阿酥,你怎麽看?”
聽見女君對阮酥的稱呼如此親你,還有意征詢她的意見,兩個皇女皆是難掩憤恨之色,除了在中原的傳奇極與玄洛的暧昧關系外,阮酥還因是辯機高徒而揚名天下,于是對辯機的不滿,便轉嫁到了阮酥身上,甚至在操辦辯機後事的過程中,兩人都曾暗中使絆子,可惜皆被阮酥四兩撥千斤一一化解。
“皇祖母,阮酥乃是中原人士,實在不宜過問我東籬國事,何況中原一向男尊女卑,女子不得問政。”
女君不以為然地瞥了她們一眼。
“阿酥乃庭公子之徒,便也是朕的弟子,各國自古都有外國子民入朝稱臣的先例,東籬亦然,朕認為沒有不妥之處,至于你們說的中原女子地位低下,在阿酥身上可不适用,朕聽說就算在中原那等男尊女卑的地方,阿酥也屢建奇功,獲封女史殊榮,這樣的人才到我東籬,朕更當重用,你們還有什麽異議?”
兩位皇女一時答不上話,阮酥見女君對自己如此倚重,也不好繼續袖手旁觀,她聽說此前與西涼的交鋒,都是由辯機在周旋,自己既然承了辯機之徒的名聲,即便不為玄洛,也要為他盡一次徒弟的職責。
“承蒙聖上擡愛,阿酥縱然才疏,也願為東籬效犬馬之勞,以阿酥淺見,外交一事十分微妙,既要圓融得體,又不能有失國威,兩位帝姬所言,都在強調東籬不可失禮,為何卻沒有想過,這些西涼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庭公子新喪之時來訪,已經失禮在前,東籬若一再忍讓,反而失了氣勢,況且,此前家師在時,西涼只敢搞些不入流的小動作,現下家師一走,他們便明目張膽要切磋比試,只怕用意頗深啊!”
澤琦帝姬冷笑一聲。
“中原人說話,真是九曲十八彎,說了這麽一堆,也沒個解決的法子,看來你的那套只适合忽悠你們中原的皇帝罷了!”
阮酥淺淺一笑。
“殿下也太心急了,阿酥想說的是,西涼失禮,故而聖上不必親見那些西涼使臣,這是上國姿态,可他們提出的比試要求,卻是可以應允的,此是禮尚往來。”
淩賀嘲諷道。
“你怎麽知道他們不會在比試時做手腳?這比試若是輸了,恐怕不是難堪那麽簡單,他們定會趁機提出過分的條件!這個責任,你擔得起嗎?”
阮酥目光平淡如水,瞥過淩賀時卻讓她背脊一涼。
“瞻前顧後是難成大事的,我們中原有一句話,叫做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無論西涼出什麽牌,阮酥都會想辦法應對。”
阮酥回到女君給她安排的住處,文錦和冬桃早已聽說了阮酥替東籬獻策的消息,冬桃十分擔憂。
“小姐這麽做實在太冒險了,西涼這次是有備而來,定是有勝算的,若是東籬輸了,小姐只怕會被萬人唾罵,最關鍵的是……那兩個帝女只怕不會放過小姐,為了東籬,實在不值得。”
阮酥撥着浮茶,垂眸道。
“你錯了,我此番不是代表東籬迎戰,而是代表辯機公子迎戰,畢竟我借前輩名聲,在中原行了許多方便,總該報答一二,何況,我這麽做,是有私心的……若是他知道,或許會原諒我之前所為吧?”
冬桃當然明白她話中的意思,登時垮下一張臉。
“哼,那個家夥平日裏裝得情聖一樣,誰知道竟然這麽小肚雞腸,依我看,這種男人不要也罷!何必對他苦苦哀求!”
文錦聽了,咳嗽道。
“喂喂,玄瀾姑娘,再深情的男人也是有尊嚴和底限的,連我們東籬國的男子也做不到百依百順一點脾氣也沒有,你怎能要求那位驕傲的九卿大人如此啊?小姐既然認定了人家,極力挽回就是明智的,換作是你,只怕就一走了之,悔恨終身了吧?”
對上冬桃兇狠的目光,文錦只得閉嘴,阮酥打斷兩人道。
“我要你們替我做一件事。”
見她突然正色,兩人神情也認真起來,肅容洗耳恭聽,阮酥食指輕點圓桌。
“替我夜探西涼官邸,摸清楚他們的套路,我便知下一步棋該如何落子。”
十日之後正午之時,東籬與西涼的比試在皇宮騎射場內如期舉行,正對看臺的,是一個用木頭臨時搭建的高塔,那塔約有三層樓高,極為陡峭,塔頂之上,用紅綢懸挂着一個巴掌大小的镂花鐵球,被日頭一照,镂花之間隐隐有流光閃過,不知藏了什麽玄機。
雖是初春,可正午的陽光卻也着實炫目,不知是否故意,西涼使臣面前的長案上,不見瓜果,卻偏偏擺了一堆上火之物,生煎、油炸、碳烤之上還抹了厚厚的一層煉乳,連湯也是滾熱辛辣的,侍女還言此是東籬特産,專門招待貴賓的菜色,搞得西涼使臣無法責難。
足足在日頭下等了一個時辰,西涼使臣的屁 股都有些坐不住了,女君的銮駕方才姍姍到來,随着她在主位落座,七八頂華蓋這才遮住頭頂的烈日,女君賜下果酒與衆人解渴,恩威并施,西涼使臣滿心的怨怒,也只得被清涼的果酒澆熄了大半,說話的語氣也謙卑起來。
一番寒暄之後,西涼使臣終于繞回正題。
“西涼在陸,東籬在島,隔海相望,可謂唇齒相依,但也正是因為隔得太近,總免不了有些争端,我們陛下的意思,橫豎海權之争已是百年無解,實在沒有必要傷了彼此的和氣,若是能以歲幣代替,亦可免除兵戎相見。”
澤琦帝姬先就冷笑一聲。
“這個想法甚好,只不知貴國的意思,這歲幣究竟應該由誰向誰納呢?”
使臣笑了笑,小而精明的雙眼中透出一絲奸猾。
“确實不好定奪,所以我國提議化繁為簡,就以每年一場比試為定,由敗者向勝者納歲幣,公正和平地解決兩國之間的争端,不知貴國意下如何?”
“荒唐!”
淩賀重重放下酒杯。
“豈有以比試決定國事的?簡直是兒戲!”
使臣目光幽冷。
“連年海禍致使民生艱難,如今你我二國都是休養生息之時,在下以為,不費一兵一卒解決争端是最好的法子,若貴國沒有誠意,我等自然也不敢勉強。”
“你!”
女君擡手,制止了孫女與使臣的争執,她目光別有深意地定在阮酥身上,繼而輕輕一笑。
“貴國的提議,朕認為可行,自古君無戲言,希望貴國也能遵守承諾。”
使臣躬身,隐去唇角一抹得意的笑。
“這是自然,爾等已将萬事備好,只等一局定奪勝負,便與貴國互換國書。”
女君颔首。
“既然如此,那就請你将比賽規則講解清楚,方可比試!”
296 澄王景軒
那使臣聞言,起身指向那木頭搭建的高臺,款款而談。
“規則很簡單,諸位請看,此塔頂端懸着一枚精鐵鑄就的繡球,繡球中藏有明珠,我國與貴國各派一名勇士,率先取得那枚繡球,且将繡球中的明珠取出者為勝如何?”
雖然已私下做了手腳,但為了保險,西涼還是提出了雙重條件,說罷之後,他揣摩着女君臉色,有些忐忑,生怕對方看出端倪反悔,沒料想女君點了點頭,道。
“不錯,簡單有趣,那便開始吧!”
塵埃既定,西涼的武士很快便到了塔下,那是個勁瘦有力的男子,肌肉贲張,面目冷峻,一看便知是個高手,使臣見女君沒有表态,不由催促。
“不知東籬這邊派哪位勇士應戰?”
話音剛落,便見阮酥從座上起身,輕拂裙擺款款走了出來,她細腰窄肩,面若海棠,裙上繡的櫻花随風搖曳,真真是個弱柳扶風的美人。
“便是在下。”
使臣臉上的表情十分滑稽,他有些惱怒地看向女君。
“陛下,這……這不是在戲耍我等吧?”
女君輕噙美酒,唇邊含着淺笑。
“西涼的諸位莫非不知道,我東籬一向是以女子為尊,派女子上場,又有什麽奇怪?”
那使臣面色一陣陰晴不定,半晌冷笑點頭。
“既然如此,我等也無可非議,只是請貴國定要遵守諾言!”
女君才要應下,只聽人群之中,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破空而來。
“且慢!這場比試,由我來參賽!”
衆人齊齊望去,只見騎射場上,有一長身男子策馬而來,眨眼功夫便到了看臺之下,他飛身下馬,姿勢利落漂亮,一撩衣擺行上看臺,阮酥回眸,正與他四目相撞。
看慣了玄洛、印墨寒,阮酥早已對美男子有了免疫,只是在看到此人時,阮酥還是不禁愣了一下,男子神态之中,有幾分女君的傲氣,而那張俊秀的臉龐,精致的五官,卻是像極了辯機公子,阮酥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辯機公子年輕時的風采。
阮酥想起此前女君與她提過的事,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女君在四十餘歲上,曾冒着生命危險,給辯機公子誕下的一個兒子,也是她唯一的兒子,辯機唯一的後人,澄王景軒。因生産時女君年歲已高,是以澄王的年紀,比自己的侄女澤琦帝姬、淩賀帝姬年紀還小上幾歲。
畢竟是辯機親自教習,他與東籬這些低眉順眼的男子截然不同,渾身皆是潇灑英氣,他的目光掃過阮酥,也是微微一凝,他雖然生在女尊男卑的東籬,但深受中原文化熏陶,十分不喜東籬霸道跋扈的女子,第一次見到傳說中溫婉如水,楚楚可憐的中原女子,心中不由一動,但他很快移開目光,向女君一拜,目中沉痛。
“母皇,兒臣來遲了……”
女君見了自己與辯機的骨肉,失去摯愛的痛楚重新被勾了起來,但她始終要以大局為重,擡手命他起來。
“回來便好,東海的流寇驅逐得如何了?”
辯機逝世時,澄王正奉命在東海驅逐海盜,剛旗開得勝準備凱旋,父親逝世的噩耗便傳到了軍中,他快馬加鞭日夜兼程,還是沒有來得及替辯機送葬。
澄王的目光冷冷掃過西涼使臣,此次追擊流寇,他順藤摸瓜,調查到那些賊人的背後竟有西涼勢力支持,一字一句道。
“兒臣不辱聖名,已将流寇全數殲滅!”
西涼背後沁出些許冷汗,使臣眼觀鼻鼻觀心。
“聖上,這場比試可以開始了嗎?”
女君還未發話,澄王已經一撩衣袍。
“好,就由本王來領教領教西涼勇士的高招!”
阮酥皺眉,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只怕要破壞自己的計劃,她輕輕擋在澄王面前。
“殿下,聖上已命阮酥出賽,殿下連夜趕路,還是稍作休息,悠然觀戰便好。”
澄王上下打量着她,只覺得這女子柔弱得他一個指頭就能推倒,哪裏肯答應,他雖為東籬男子,但也是東籬男子之中最為出格那種,頗有些男子氣概。
“不必說了,我既說了上場,便一定要上場!”
阮酥無奈,這位年輕的澄王,可一點也沒繼承其父的謀略之才,好逞能的性格,倒和三皇子祁瀚同出一轍。
見澄王已經蹬蹬蹬飛奔到了木塔之下,冬桃勸道。
“小姐別擔心,這個澄王看起來武功不錯,我看對方的高手不是他的對手。”
阮酥搖頭。
“匹夫之勇,怎敵陰謀詭計?先看看再說,不行便只能助他一臂之力了。”
阮酥所料果然不錯,澄王确實身手了得,幾個翻縱便上了高塔,然而對方也是百裏挑一高手,兩人眼見快要爬到塔頂,伸手去觸那鐵球時,便纏鬥在了一起,拳腳之間,各有勝負,澄王幾次險些扯到紅綢,也幾次險些墜下高塔。
看臺上,莫說女君緊張,連并不喜歡這個“小舅舅”的兩位帝姬都不由捏緊了衣角,畢竟事關東籬是否向西涼進貢歲幣,一着之差,可能全盤皆輸。
令人欣慰的是,澄王不愧為辯機之子,幾番遇險,終究還是穩穩攀住了木樁,且巧妙地借翻身之勢,一腳踢中西涼武士胸口,那武士站立不穩,跌下高塔,就在東籬衆人都面露喜色之際,情勢卻出現了翻轉,不知什麽原因,已經将手伸向鐵球的澄王,突然雙目圓睜,向後墜落,而方才墜下的西涼武士,卻神乎其技地半途飛身而上,踩着澄王的身體踏上了塔頂。
衆人的驚呼蓋過了文錦略帶嘲諷的話語。
“那人袖中藏了冰蠶絲,把澄王給拽了下去,看來他沒有機會了……”
阮酥擰眉,把手伸向冬桃,言簡意赅道。
“弓箭。”
冬桃連忙将事先便準備好的弓箭遞給阮酥,弓是竹弓,箭是羽箭,即便柔弱如阮酥,張弓搭箭也不那麽吃力,女君不由向她瞥來,只見阮酥玉指輕放,那箭便如流星趕月般急速射出,擦着風直取塔頂,正要拽下鐵球的西涼武士突感背後一涼,本能地彎腰避開之際,那箭已擦着他的腰身,命中鐵球。
系着鐵球的紅綢斷裂時,阮酥已經到了塔下,她擡起手,不偏不倚拽住鐵球上餘下的一截紅綢,朝衆人微微一笑。
“承認,這一局,是阮酥贏了。”
衆人紛紛驚嘆阮酥箭術了得,隔了這麽遠,卻能百步穿楊,莫說女子,就連男子也難以做到,落在地上的澄王目中更是閃過無限詫異,他不由走到阮酥身邊,驚疑不定地問。
“你怎麽做到的?”
他看過阮酥的手,白皙柔軟,根本不可能有那樣的力道和精準度。
阮酥擡眸微微一笑,走近他低聲道。
“我命人在那個鐵球上,動了些手腳……”
根本就不需要什麽箭術,阮酥只是把一塊極其難得的強力磁石分做兩半,一半置于鐵球上,一半用于制作箭頭,所以阮酥只需把箭朝着正确的方向送出,二者自然合二為一。
西涼使臣早就驚得呆住,他沒想到阮酥會用箭把那鐵球射下,這實在出乎他的意料,在一片歡呼聲中,他起身反對。
“不對!這位姑娘沒有爬上高臺,投機取巧,獲得鐵球也做不得數。”
女君笑得諷刺。
“方才你只說率先取得鐵球,可沒說用什麽方法,怎麽叫投機取巧?”
西涼使臣一時語塞,随即又強辯道。
“盡管如此,貴國中途換人已經違反規則,還是不能作數。”
如果說先一個質疑是強詞奪理,但西涼使臣的後一問卻是有理有據,女君不由沉默,阮酥于是一笑。
“大人說得有理,那此番便算平局,接下來誰能先把鐵球中的明珠取出,便算獲勝,大人認為這樣可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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