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櫻樹詛咒 (52)

得知玄鏡竟然在外面有女人,他是憤然的,不過母親寧黛卻相當平靜,還試圖說服父親把她們母女接回玄府,還好父親始終未答應……

就在他都幾乎忘記了自己還有一個同樣流着玄家血液的手足時,這個妹妹出現了,暗中也在替玄家複仇。想到這裏,玄洛目光有些複雜,他看着玄瀾,懇切道。

“這些年你們受苦了!”

一個你們,說的除了自己,自然還有娘親秦栾。玄瀾也不知道是欣慰還是什麽感覺,總之怪怪的,她的母親窮盡一生用生命愛了一個男人,生前被其避而不及從不承認,現在卻得到了他後人的一句感慨。

“這和你沒有關系!”

“怎麽會沒有關系呢?”玄洛目光閃了閃。

“其實我母親曾找過你們,只是……不過也好,陰錯陽差逃過一劫。”

玄瀾愣了愣,小時候娘親帶着她東奔西藏的記憶剎那浮上眼前,那時候母親只含糊表示爹爹的夫人找上門了,咱們還是不要相見為好。幼時的自己混跡江湖,聽了太多愛恨糾葛殺人滅口的戲碼,便自我代入寧黛的找尋定然也是不離其二,對玄家更恨了幾分!

不過現在想想,那時候她的方式顯然不同。有一次自己落單被寧黛的人抓了個正着,正以為死到臨頭時,那些人卻帶她沐浴更衣,買了很多玩意和吃食哄她開心,随行之人都清一色喚她“小小姐”,十分恭敬。只是當初偏執的自己只以為他們是引魚上鈎,留着她不過是為了抓住娘親一網打盡,尋了個無人注意的時候一個人悄悄偷跑了出來。等憑着娘親留下的暗號遇到她的時候,秦栾無奈一嘆。

“寧黛是個好人,我本想讓你回去享受幾年富貴日子,和你爹一家團聚,現在看來你注定只能和為娘浪跡江湖了。”

玄瀾一驚,這才意識到娘親竟然沒有去找她!那時候她還未像現在這般不茍言笑面無表情,當即便撲到秦栾懷裏,嚎啕大哭……

注意到玄瀾的神情變了又變,玄洛繼續道。

“你娘是個烈性的女子,我們誰都沒有想到她竟然會選擇自裁。”

玄家滿門抄斬後,玄鏡的屍首卻不翼而飛,等玄洛重掌重權,派人暗中找尋時候這才發現他的父親已被人安葬在了京郊的一處普通陵地,而與他共穴的還有一個名字,便是玄瀾的母親秦栾。

他原本打算把玄鏡的墳遷到別處,卻被聞訊而來的村民阻止。其中一人告訴他,他的父親是被與他合葬的夫人親手下葬的,只是封土時,那位夫人突然自裁,她的女兒便把他們一起葬在此處。而那姑娘漸漸長大,四下奔走間唯恐父母墳地被荒草淹沒,于是臨走之前給了村民一筆錢,請他們幫忙照拂。

“多小的一個孩子,便要忍受父母雙亡,真可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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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洛目光攢動,聲音分外敬重,惹得玄瀾情緒越發湧動,只見她狠狠抹了一把眼睛,

“那是她傻,天底下沒有見過比她更傻的人!”

是啊,天底下沒有比她更傻的人……阮酥不傻,說一刀兩斷便一刀兩斷,決絕得很!玄洛黯然地想,自然不會似秦栾那般為他守節自裁,當然若真有那樣一天他也決不允許!

不過想到有朝一日阮酥帶着他們的兒子,嫁與景軒、印墨寒或者別的什麽男人,他孑然一人慘遭抛棄,有家不能回,有兒子不能看,有心愛之人不能抱的慘烈情形心中便寡涼寡涼的,心情不由更低落了幾分。

324 苦肉之計

“你小時候有沒有想過讓父親和你們在一起?”

突如其來的一句,讓玄瀾陷入了沉默。想過,如何沒有想過,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小小的她當然也渴望親情,希望被那個母親一心戀慕的男人呵護成長,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過後,才堅決地打破了這不切實際的幻想。

玄洛似乎從未等待她的回答,自言自語道。

“酥兒腹中的孩子,若是沒有父親,以後……”

說了半天原來是為了這個啊!玄瀾猛地擡起頭來,再度目露警惕。

“便是沒有父親,姐姐愛他,我也會守護他成長,絕對不會讓他受到傷害?”

“是嗎?”

玄洛笑了一笑,難得的竟沒有反駁。

“時候不早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他的視線重新落在阮酥的窗上,撐傘繼續盤膝而坐。

“你……不走?”

看他這樣,玄瀾有些不高興,不過這個不高興來得蹊跷,她趕緊掩下,重新換上了那副冰冷疏離的面孔。

“我們有言在先,別病了到時候又賴着不走!”

“玄氏子弟病倒在家主面前,難道妹妹會見死不救?”

“家主?”玄瀾忽地一笑,以同樣的話回敬之。“等我找回家主之印再說吧!”

什麽時候這丫頭也開始伶牙俐齒起來了?

玄洛一噎,聲音頗為無奈。

“那沒辦法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老天既然有心讓我看不到我的兒子出世,那玄洛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得,貧嘴吧你!玄瀾嘴角抽了抽,轉身的時候卻還是把自己手中的那把也留在了房頂上。撐兩把傘,應該不那麽容易病吧!再說又不是琉璃做的,哪有那麽容易便倒下。

走了兩步,又轉身過來。

“姐姐說了,你可以到屋檐下躲躲。”

忽略他目中的狂喜,玄瀾嗤笑一聲。“當然還是看在阿樂的份上!”

她小心翼翼地重新進入阮酥的屋子,見阮酥卻還是站在窗前,不由奇怪。

“姐姐,你還沒有睡?”

阮酥嗯了一聲,唯恐讓玄瀾看出心事。

“他應該不會如何,阿瀾還是回自己的屋中吧,我一個人不打緊。”

玄瀾自然不肯,見阮酥已折身回到床上,自己也自顧自躺在榻上。在外面呆了半天,本來就毫無睡意,現在越發清醒!她翻了幾個身,察覺阮酥還沒有睡着,掙紮了半天還是咬唇道。

“姐姐,等小侄兒長大,他如果找你要父親怎麽辦?”

現在不過是塊肉,阮酥還真沒有考慮得那樣長遠,她想了想,輕松笑道。

“有我們陪在身邊,他便是問也不會放在心上,反正時間還長,到時候再說吧。”

黑暗中,玄瀾神情有些悵悵。怎麽會不放在心上,雖然娘親疼她,可是看到其他的孩子有父親陪伴,自己當時的羨慕心情卻還是揮之難去。

“姐姐,我小時候其實很想見我爹,雖然他對不起我們母女,可是我經常想,只要他願意陪在我們身邊,我便原諒他!”

回屋後的玄瀾似乎分外敏感,不用想也知道和外面的玄洛有關!不過說起這無緣的親情,阮酥自己又何嘗沒有妄想過?可惜前世被萬氏各種虐待,阮風亭也好,梁太君也罷,都對她不聞不問,讓她對這些虛無的東西早已心死。可是她的孩兒……

阮酥的手不由撫向已然拱起的小腹,盼了兩世的孩子,讓人無措又驚喜的小生命,她還真舍不得讓他受丁點委屈。

“姐姐,你有沒有想過替小侄兒重新找一個爹?”

好半天,阮酥聽到玄瀾如此開問,一時奇異。本來還以為玄洛說服了玄瀾,她會勸說自己再觀察觀察,繼而與他和好,沒想到玄瀾竟問她是否會考慮再嫁!對面屋頂上的玄洛如果聽到恐怕會一口老血,拉攏了半天,竟然還是這般不開竅,真不知他們是不是同一個爹生的?!

“阿瀾,我不會再嫁。雖然沒有父親,對這個孩子不太公平,不過我會盡力去彌補。”

雖然是毫無意外的答案,卻還是讓玄瀾傷感不已。

“我娘從前領着我行走江湖的時候,很是辛苦。一個女人又當爹又當娘,還要忍受飛短流長的非議,真的很不容易……姐姐還這麽年輕,我真不忍心今後你也這樣……”

阮酥久久不語,玄瀾的關心讓她十分感動,她理了理思緒。

“阿瀾,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玄瀾一怔,實在未曾想到阮酥的思緒突然跳轉到這裏,嗡聲道。

“或許吧,比如我娘遇上玄鏡那個災星,大概就是前生欠了他的!”

阮酥微笑搖頭。

“不,阿瀾,你娘既然決定與玄鏡在一起,繼而生下你,便是他們之間的羁絆,或許也是命中的使命。我們每個人降生于世都有使命,比如你,便是為了玄家報仇,而我……”

她的目光分外清明。

“也有自己的使命,孩子是上天給我最大的意外恩賜,我很感激也很珍惜,不過這并非是我的全部。”

玄瀾聽得稀裏糊塗,突然想起阮酥某次也說過是為了複仇,聯系這兩年來自己跟在她身邊的觀察,一個呼之欲出的答案便憋在了心口。

複仇?難道和印墨寒相關?!

阮酥卻未打算向她解釋,她翻了一個身。

“時間不早了,睡吧。”

天蒙蒙亮,寶弦便早早起身,見她家大人舉着一把傘像只貓兒一般還是窩在屋頂,嘴巴張了半天都忘了合上。

呃,這叫什麽……難道大人在使苦肉計?

這樣一想,寶弦眼前一亮,見阮酥和文錦的屋門絲毫沒有打開的跡象,飛快掠身上了房頂。

“大人,就您一個人來?”

昨日實在太過匆忙,搞得她都不敢和玄洛多說話。昨夜觀察了半天,本想趁着夜深前來拜見玄洛,卻又不敢大意,畢竟玄洛初來乍到,文錦和玄瀾定會分外警覺,別被抓個現行就不好了。還好她沉得住氣,果真就發現阮酥閨房的軒窗不知什麽時候蝦了一個縫,而到了五更雨起,玄瀾那丫頭便抱傘出來了。

幸好,幸好……

玄洛懶洋洋地瞥了寶弦一眼。

“便是本大人一個人前來又如何?”

還能如何?不就是關心您嘛……若是玄洛只身前往,說明京中還有要事,親信颉英、皓芳定然留守替他操持。不過換在從前,無論多要緊颉英、皓芳都會任一跟随玄洛左右,如今一個人都沒有相随,只怕這事情還有些嚴重。

于是寶弦狗腿道。

“小姐要是知道大人對她一片真心,一定會很快與您和好如初的!”

那還用說!

經歷了昨夜和玄瀾的交心,玄洛是相當有信心。阮酥身邊三個人,寶弦向着自己;而文錦雖然反叛,卻到底害怕他,必要時吓唬吓唬也就過去了;剩下一個玄瀾,始終血脈相承,父親把玄家家主之令都給了她,遲早也要認回去,只要與她修複好兄妹關系,還不是幫着自己?!

想起和阮酥夫妻和睦,琴瑟和諧,玄洛唇角的笑容越來越深。

突然,一聲不合時宜的噴嚏生打破了他的遐想,寶弦臉上一苦,大人還真生病了!若是讓颉英、皓芳知道自己任憑大人在這淋雨不聞不問,不知又會不會拿她是問?!

“不過是一點風寒,不礙事!”

玄洛不以為意,可是越是毫不在意,身體卻越要和他作對,接二連三又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看着那張絕美的容易一瞬變成了苦茄子,寶弦愁得眉目都要擰了起來。

“大人您這一病,他們更好趕你走了!”

只消一拿孩子說事,別把病氣過給阮酥,玄洛便是心中不願,也不得不照辦!

玄洛也有些沮喪,眼看勝券在握,他還準備等阮酥起身,自己再上前癡纏癡纏,結果身體不争氣,自然不敢再放肆了!不過就這樣灰溜溜離開,教他如何舍得?

“我自己便是大夫,一會你偷偷為我準備點藥,保管很快就好!”

寶弦一想也是,“一會我就要去藥店抓小姐的安胎藥,給大人備上便可!”

雨一直下到第二天午間。

等阮酥一覺醒來的時候,早已過了飯點,剛梳洗完畢還是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打開軒窗往對面房頂看去,卻見文錦氣沖沖地敲門進來,後面還跟着一臉忐忑的寶弦。

阮酥一看便明白了大半,果然聽文錦陰陽怪氣道。

“小姐,寶弦偷偷給玄洛抓藥送藥,該當何處?”

本來他打算當一切都沒有看見,可是玄洛那厮卻各種敲打威脅他!文錦一時被激怒,便祭出了阮酥,反正他們也很好奇這位正主對玄洛的反應,不如就此試試?

被阮酥淡然的目光看得頭皮發麻,寶弦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小姐,是因為大人感染風寒,他一個人在此無依無靠的,奴婢便鬥膽……”

雖然表明效忠自己,不過寶弦的護主之心也好理解。再想到她曾為自己受過重傷,阮酥責難的話便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殺人了——”

窗外一聲殺豬似的嚎叫打破了幾人的思緒,主仆幾個往外看去,便見玄洛扭着一個婦人從小廚房拎出,狠狠地丢在了院中間,不是寶弦新雇的劉嫂還是誰?

“說,到底是誰指派你來的?!!!”

325 小以懲戒

劉嫂見事敗,面色慘白,身子抖如篩糠。她急切地看向阮酥,不住磕頭。

“求夫人饒命,老婆子也是被人所逼!今日家裏媳婦前來告知,白夫人因為昨日的事對夫人您恨之入骨,要給您點教訓!于是讓兒媳婦送來一包藥命老婆子偷偷放到您的飲食裏,只說是瀉藥。若是老奴不從,便要打死老奴的兒子。老奴便趁着寶弦姑娘來您屋中,把東西放到了藥罐裏。都是老奴鬼迷心竅,求夫人饒命啊……”

又是白秋婉的父母!

阮酥目光閃了閃,還未開口,一旁的玄洛已經一腳踢到劉嫂的身上,只見她身子一歪便傳來咔嚓一聲,衆人皆驚,不會被他踢斷骨頭了吧?!

劉嫂一聲慘呼暈倒了過去,阮酥臉上浮出怒意,不忍再看。

“寶弦,過去看看。”

寶弦遲疑,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阮酥只使喚給玄洛放水的自己,只怕已經記恨她了!她求助一般的看向玄洛,後者臉色亦不好。

“這哪裏是什麽瀉藥,分明是讓女子此生絕育的狠藥!”

玄洛目露陰霾,既然已經被文錦識破,他便也懶得躲藏,幹脆在小廚房呆着。只是劉嫂不知道裏面還有人,抖手抖腳把東西扔進藥罐,便被玄洛逮了個正着!

見有人膽敢謀害阮酥,再認出那藥的真面目,玄洛當即怒氣沖天,如果是在皇城司,只怕已經親手了結了她的性命!

幾人一聽這個說辭,俱都面露駭然。阮酥還有身孕,若是誤打誤撞吃了下去,這個孩子肯定保不住了!

文錦呸了一聲,憤懑異常!

“這些個沒有良心的,竟然恩将仇報!昨日阿樂的事情小姐已經放他們一馬,現在還撞槍口上找死!簡直是活膩了!!!”

玄洛贊賞地看了文錦一眼,順勢抓住他話中的關鍵。

“阿樂的事是怎麽回事?”

文錦正在氣頭上,便如炮仗一般噼裏啪啦把白文泰虐殺狗兒,白榮茂夫婦夜半砸門的事情事無巨細地說了一遍,末了還極其憤然地點評了一句。

“他們也不想想自己家女兒走到今天,虧的是誰!良心都被狗吃了。”說完又覺得辱沒了同樣是狗的阿樂,又補充了一句。“不,是畜生吃了!這些人就該千刀萬剮下那阿鼻地獄……”

“文錦,夠了!”

阮酥看他越說越不着邊,冷聲打斷!

白榮茂夫婦的行為讓她齒冷,不過因為白秋婉,她對他們尚且還有幾分顧忌。可是換成玄洛就不同了,她十分擔憂他會做出什麽不計後果的行為,從方才踢斷劉嫂骨頭一事便不難看出他已經怒不可遏,之所以沒有阻止文錦說出前因後果,不過是知道若玄洛想知道一件事遲早也能查清,那不如就當場言明,免得他到時候又沖動!

“阿瀾,去請個大夫幫劉嫂看看;文錦,你先把人弄到屋中。若有人問起,就說是劉嫂不慎跌倒摔傷。”

她淡淡吩咐,顯然已經做了息事寧人的打算。

玄洛怒氣填胸,扯着鼻音道。

“酥兒,她要謀害我們的孩兒!好吧,即便她是着人指使,罪不至死,可是姓白的一家呢?你若是擔心太子府中那位良媛,我卻沒有這些顧慮。既然做了,便要讓他們吃不完兜着走!我玄洛的妻兒,怎能白白受氣?!”

說完,縱身一躍,阮酥一看最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急喚文錦和寶弦去追!卻聽大門被砸得賊響,本該去請大夫的玄瀾去而複返,她從房頭落下,臉有瘟色。

“姐姐,有很多官兵朝我們這邊來了,人數不下百人!”

來得真快!

阮酥眸光一凝。“周嫂呢?”

玄瀾幾人這才想起小院中的另一個大活人,只怪剛才太忙,竟一下子忘了!

“只怕是周嫂見劉嫂被玄洛……便去報官了!”

若是這樣便好辦了!

“你何時見過平民百姓報官官府來得這麽迅速,且還領了那麽多官兵?”

玄瀾和文錦對視一眼,寶弦氣得咬牙。

“定然是場預謀,姓白的除了脅迫劉嫂投藥,還指使周嫂一有不對便立馬報官,而官府的人馬恐怕也早有準備!實在是太過分了!!!”

阮酥嘲諷一笑,從昨夜的情形來看,這件事只怕和白秋婉的娘脫不了幹系!白榮茂雖然一朝得勢,便橫五橫六,可是人在官場,又認出了自己的身份,到底不會這樣無腦;但是他身邊那位初嘗權勢跋扈蠻橫的夫人便不一樣了!再說深入內宅,斷人子嗣這等事,也只有婦人更擅長些。

本來念在秋婉的份上,阮酥還想給他們幾分顏面,不過既然對方不要臉,一而再再而三地欺上門來,她很樂意把他們的臉都撕得粉碎!!!

門一打開,那些衙役、官兵便都撲将了進來,一個個都帶着家夥,領頭之人頤指氣使地對開門的文錦呵道。

“有人報官你們傷人性命,私自用刑!管事的是誰,還不給老子滾過來!”

“傷人性命、濫用私刑?”文錦笑容陰寒。

“小爺我在府上大半宿都不知道,不知你是從哪裏聽到的?”

那人一看文錦俊秀文雅的外表,便不把他當回事,認定是個手無縛雞之力身無二兩肉的花架子!

“廢什麽話,還不快給老子押下!”

文錦微愣,平日他們但凡出街,很多關于他們小院的事便傳得紛揚,怎麽昨日鬧得那樣大,對方卻似一無所知,毫無忌憚,不是不知道輕重的傻大膽,便是被人诓了!比如白榮茂覺得丢人,封了消息?

一個長得膀大腰圓的兵士首當其沖,朝文錦撲來。可是令人錯愕的是還未沾身,便狠狠倒地,再也起不了身。衆人發現不對,幾個人一起撲來,可是不過幾招,還是被文錦打得落花流水。

“還有誰想和小爺過招?”

竟這樣厲害?衆人默默退後了一步。那領頭的也察覺不對,只道不會被白夫人那個賤人忽悠了吧?不過想到到手的三百兩白銀,那初初冒出的些許退縮便頃刻煙消雲散!

“大膽刁民,你若是再鬧便是妨礙公務!”

“不知道我們府上出了什麽事,勞諸位大人前來?”

一聲俏生生的聲線讓僵冷的氣氛瞬間變柔,衆人擡頭,只見是一個亭亭玉立的丫鬟從花門處過來,雖然顏色不算驚豔,卻也讓桃花鎮這些鮮少見到如此派頭的士兵們看直了眼。

“小美人,你家主子攤上了事。乖,快來爺這邊,大爺心情好或許能救你一命,擡你去府上做個暖床丫鬟。”

領頭人在鎮上也是耀武揚威慣了,聽說這家人惹怒了雲騎尉夫人,已經給對方判了死刑,越發肆無忌憚!

在衆人的哄堂大笑中,只見那丫鬟手中什麽一彈,口出狂言的領頭人已經捂着眼睛一聲慘叫。

“啊——我的眼睛——”

随着幾聲咕嚕聲彈跳響起,只見兩個沾着鮮血的梅核瞬勢滾落,而領頭的人已經雙目流血。

“看夠了沒有,若是不夠,姑奶奶奉陪到底!”寶弦盈盈一笑,那些人不想面子被抹了,正想動手,眼前的少女才似想起什麽咦了一聲。

“差點忘了你們的來意,是說有人報官說我們傷人性命、濫用私刑?府中除了夫人我們幾個,便是鎮上雇傭的周嫂和劉嫂,哦,周嫂原來你在那裏啊,方才我找了你半天,不想你竟逛到了這處,可把劉嫂一個人忙得夠嗆。”

被寶弦點名,躲在人群中的周嫂越發畏縮,只是她實在不明白明明親眼看到劉嫂被那個突來的男子踢暈了,怎麽還一個人忙得夠嗆?

只聽寶弦繼續道。

“既然周嫂無礙,那被傷了性命的只有劉嫂了!”

寶弦叫了一聲劉嫂,便見一個老婆子抖着身子從後面過來,見到這些官兵似乎吓得腿軟,竟話也說不利索,顫着嘴張了半天才擠出“大人”兩字,不是劉嫂還是誰?

看衆人下巴都要掉下來,寶弦提高聲音,笑眯眯道。

“府中除了周嫂、劉嫂兩位簽的是短工活契外,其餘均與我家夫人簽了死契,別說私刑,便是打殺了也任由主家發落!既然兩位大嫂安然無恙,各位私闖民宅不知又怎麽說?”

領頭之人受傷,底下人不知其中貓膩,看劉嫂好端端的,再看文錦和寶弦的身手了得,;一時退縮。

“這……不過是一場誤會?”

“誤會?小爺聽到明明有人報官了啊!”

被文錦逼視,立馬有人把周嫂推了出來。

“對,是這個人——”

周嫂吓得癱軟在地,她是見過這些人的手段的,還未等文錦驚吓,已經哆哆嗦嗦供了個幹淨。

“是白夫人逼我的,只說讓劉家娘子給夫人下藥,若她事敗,夫人身邊的幾位煞鬼定不會放過她,到時候老婆子就去官府找人!”雖然她也不明白哪裏出了差錯,不過也深知說出實情才能保命!

原來如此……

隊伍中有早就不服領頭人對雲騎尉府惟命是從的人,當即不削。

“我當是誰,原來是白榮茂那個庭長!不過是女兒好命,他還真把自己當成六品官了?”

“小聲點,你不要命了?”

“老子早就看他不順眼,今日這事若是呈上去,夠他喝一壺的!”

……

等府邸大門重新關閉,寶弦和文錦忙去後院向阮酥回禀,玄瀾也卸下了易容的東西,恢複了本來面貌。

“我還擔心這雲騎尉府勢力遮天,便是被證無事,他們依舊會糾纏不放!”

“若是這般,昨晚白榮茂便會先下手為強了,怎會等白夫人一個內宅婦人兜兜轉轉經營這樣一出捉賊拿髒的戲碼。再者,白榮茂雖一朝得勢,到底出生低微,下面人就算恭敬,內心定也有不服的!再說這種靠女兒裙帶關系上位的,還這般橫行霸道,更令人不齒。如今機會來了,當然要抓住把柄踩上一腳。”

玄瀾一聽在理,一時感慨。

“是啊,這世道真心希望人過得好的只怕寥寥,大多數還是盼着別人越慘越好。”

這般老成的姿态,讓幾人都笑開了。

“對了,玄洛那邊……”

經文錦提醒阮酥這才記起先走一步的玄洛,心道不好。

“小姐放心,大人自有分寸。”

寶弦忙道。

便是這樣自有分寸,才讓阮酥心神不寧。玄洛身為皇城司九卿,平素什麽折磨人的手段都使得出,她已讓白榮茂夫婦通過正當程序受了教訓,其他的就……她越想心越亂,當即吩咐幾人。

“你們都去找找,若是見到不妥趕緊阻止!”

“酥兒是在找為兄嗎?”

一聲朗笑在頭頂上響起,阮酥擡起頭,卻見玄洛站在房頂,聲音或許是因風寒的關系帶着一層有別平常的嘶啞。

“你方才去做了什麽?”

一開口便是問其他有的沒的,玄洛有些氣悶。

“不過是小以懲戒,到時候酥兒就知道了。”

326 左右為難

雲騎尉府,白夫人一直在廂房中陪伴着獨苗白文泰,見他臉色灰敗的樣子,越發心疼。淌眼抹淚了半天,突然看到心腹婆子在花架旁張望,立馬斂色踱步出去。

“事情辦得如何了?”

窮漢有了兩個臭錢便想着讨美妾,白榮茂起初不過是個小小庭長,卻也難逃男人們的通病,可是現在年近五旬,膝下不過白秋婉與白文泰一女一子,這一切都和白夫人暗中操作相關,而今日給阮酥服下的藥便是她慣常拿來對付丈夫身邊女人的,只要吃了,不僅沒有任何異狀,診治起來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誰讓阮酥卸了愛子的胳膊呢?那便讓她終生無嗣來償!

等了半天,心腹婆子竟哆嗦不出半個字,白夫人眉目挑起,視線淩厲。

“說啊,啞巴了?”

“啓、啓禀夫人……也不知劉家的有沒有成事……不過等官府的人前去拿人時,卻被周家的供出了夫人您……”

白夫人額上青筋一陣跳,突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交代是劉嫂事敗才讓周嫂去報官,怎麽最後又交代出自己?“這到底是什麽回事?”

那婆子蒼白着臉,嗫嚅了好久還是憋不出半個字來,她氣得把人往外一推。

“廢物!”

想到周嫂已經把事情前後都供了出來,越發不妙。這一切都是背着白榮茂做的,與其等他興師問罪,不如主動相告,也可以商量下補救的方法。

“大人呢?”

“老爺大早出門了,現在不知……”

白夫人這才想起白榮茂今日外出公幹,所以她也是趁着他不在家才膽大指使人對阮酥不利,哪知竟會這般出師不順!她呆了半天,又派出心腹去打聽官府那邊的動靜,聽到領頭人雙目受傷,而有些人已然決定把雲騎尉府颠倒黑白、欺壓百姓的事上奏,當即吓得沒了主意。偏生白榮茂那個該死的還未回來,白夫人焦躁地在屋中走來走去,叮囑門房大人一到即刻來報。直等到掌燈時分,才見白榮茂身邊的管事匆忙趕來。

見到白夫人,他當即跪倒,聲音發顫。

“夫人不好了,大人受了重傷……”

“你說什麽?”

白夫人身體搖晃了一下,險些站不穩。

“人已經擡回來了,只是……”

管事抖着聲音,猶猶豫豫說不下去。

“總之,夫人您自己去看吧。”

白夫人頭一陣眩暈,也不等心腹婆子攙扶,便疾步往白榮茂卧房過去。盡管回來的途中身邊人已經幫白榮茂稍作清理,然而當白夫人看到他一身血污的樣子還是吓得不輕。

“到底是怎麽回事?”

原來白榮茂乘坐的馬車不知怎的在路上突然驚馬,四下亂奔間白榮茂也從車上被甩出,跌到十幾米的土丘之下。等底下人找到時,已經昏迷不醒,手腳之處已經多處受傷!

“大人能不能熬過這夜,還是要看他的造化。”

真是屋漏偏于連夜雨!聽大夫這樣說,白夫人幾乎要暈了過去,一遍又一遍道。

“出門不是都好好的嘛?怎麽會這樣?”

白榮茂重傷不醒的消息很快傳到了阮酥的耳中,她執着筆,好半天也寫不下去半個字。

玄洛做得漂亮,一場驚馬天衣無縫,便是聯系到他們頭上也無憑無據。只是這個所謂的“小以懲戒”,會不會有些重了?

如果換成是旁人,比如當初的萬闕山,她便沒有多少感覺,可是牽扯到結拜姐妹的父母,阮酥內心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她擡起頭,看向對面角落的廂房,那原先是一間放雜物的屋子。自從白日裏寶弦暗中照拂的事敗露,玄洛便大大方方賴着不走。他完全把阮酥的話當成了耳旁風,就這樣大大咧咧地占屋住下了。自己采買了必要的生活用品被褥家具,一個傍晚也收拾得井井有條;不給吃食也沒關系,自己動手,自顧自把新買的爐竈搬到小院,竟開始架鍋煮飯,看得文錦等人大跌眼鏡,本來的敵對氣氛,俱變成了好奇,随着玄洛近乎完美的收場逐漸消散。

阮酥也沒料到玄洛的生存能力竟這般強悍。兩人在一起的日子,很少見他動手幹這些衣食住行的雜事,還以為也是個傳統意義上的遠庖廚君子,完全沒想到幹什麽都有模有樣!

寶弦也是在短暫的驚訝後,不無得意地表示,她家大人就是這麽完美!

猶在思索,卻聽門上珠簾一揚,阮酥循聲回頭,只見玄洛一身青衣,長發束着其中部分,其餘都懶懶地散在肩上,這般慵懶的形容,也就是兩人在玄府散漫恣意的時候他有過,平素慣走禦前,從內到外都是一絲不茍。

未等阮酥開口,玄洛便把一只瓷盅放在門邊的幾凳上,卻不上前。

“酥兒,這是我為你特意熬制的安胎藥,往後這一切還是由我親自動手,旁人我不放心。”

異樣情緒湧過阮酥心口。白日裏發生的事讓她也心生警惕,都是自己人的小院,還會有此疏漏,若是一無所知服下後果真是不可想象。如果換成是玄洛親自動手,她便不會有這個後顧之憂。不過既然已經決定和他再無瓜葛,自己這一動搖,一切便都前功盡棄了。

似乎料到阮酥所想,玄洛笑了一笑。

“酥兒不必有心理負擔,左右這孩子也是我的骨血,身為父親為他做點什麽都是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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