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櫻樹詛咒 (53)

該的。”

阮酥還是沒有說話,彼此沉默間,玄洛心中暗自失望,但是自己不走,阮酥恐怕也不會吃。他擡眼再看看心底上心心念念的女子,暖黃的燭光把她的輪廓襯得分外柔軟,從門邊到她落座的位置不過幾尺,可是這咫尺的距離卻不知道要多長時間才能不斷縮短直至消失?

“我感染風寒,不便過來,藥放在這裏,酥兒你趁熱喝。”

說完這一句,玄洛又愁腸百結地往阮酥那邊看了一看,哎,再過不久恐怕他都要變成深閨怨夫了……轉身間,腳步分外沉重。

“……你無須再做這些。”

還是在拒絕他嗎?玄洛腳步一滞,有些負氣地道。

“做不做是我的事,用不用也由你自己決定。左右我已經習慣侍候人了,也不差這一件二件。”說完再不看阮酥,蹬蹬蹬地回到自己的屋子,本想狠狠把門砸上,想了想又輕輕合上。

和一個孕婦置什麽氣,他真是不想和好了?

阮酥逼自己收回視線,心無來由地一揪。

習慣侍候人了嗎?說的大概便是被頤德太後從死牢中提出,摸爬滾打夾縫中求存的那些年。從小出生名門,又因天資過人被辨機收為唯一的弟子,一朝跌落泥端,又是如何忍辱負重才扭轉乾坤?

阮酥睫毛閃了閃,逼迫自己不去想他。玄瀾進屋一看那瓷盅還放在原地,不由嘆氣。阮酥屋裏的動靜,可謂牽動着小院所有人的神經。方才看玄洛無功而返,寶弦便求她去勸勸,只說自己這個時候實在不方便露面。

玄瀾毫不猶豫答應了,無論是誰,大家都希望阮酥把孩子好好的生下來。

她打開盅蓋,這才發現這個瓷盅外表平平,卻是精巧,內裏竟是裏外前後都分成了兩層。盛放藥湯的上層被玄洛放了話梅、蜜餞等零食;而裏外卻是兩只小盅夾套,外面灌上熱水再放入裏面那只,正好保溫。玄瀾咂舌,她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不想也有這樣細致的一面。

她取過湯匙、小碗,把藥湯盛好放在桌上。

“姐姐,趁熱喝了吧,對孩子好。”

今日的安胎藥因劉嫂的關系她便一直未進,阮酥也知道自己身子單薄,為了能誕下康健的孩子,便一直注意調理。如果仍要長居桃花鎮,以雲騎尉府和她的幾番過節,她已經不敢再輕易去請醫問藥雇傭幫工,以後的将養确實是個問題,玄洛的到來可謂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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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為了以後的方便,看來只能再折騰一次了!

打定主意,阮酥不再猶豫,拿起勺子。

玄瀾一喜,絮絮叨叨又和她說了些其他的事。比如劉嫂已經由玄洛診治,她醒來也表示這一切都是自己跌倒摔傷所致;再有就是雲騎尉府現在忙得一團糟,白夫人六神無主,聽說方才已經讓人傳信去太子府,請女兒拿主意去了。

以白夫人的脾性,不用想也會把和白文泰的事狠狠渲染一筆。知道她和白秋婉的關系,玄瀾輕聲。

“姐姐,我們要不要做點什麽?”

“不用,我相信秋婉不是那樣是非不分的人。”

然而事情遠遠超出阮酥的所料。和往常一樣,卞城桃花鎮的家書未經祁念的手,便直接被送到了白秋婉的銜泥小築。

白秋婉坐在花廳之中,京城五月天,正是繁花盛景好去處,她現在身子不便,不能出外踏青,祁念便很體貼的找了很多當季盛開的盆栽放在她的小院,并在中間修建了一個花廳,便于她觀景賞花。

她用銀刀裁開信封,白夫人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不禁面露微笑,可是才看完幾個字,臉上的笑容卻瞬間消失,到了最後竟是呆呆怔住,好似丢了魂一般!

親信紫雨發覺不對,“良媛,怎麽了?”

白秋婉不語,只把信件遞給紫雨。紫雨匆匆一掃,這才發現上面除了羅列阮酥小題大做,命人卸了白文泰的胳膊外;還暗中構陷,撺掇鎮上官兵上表雲騎尉府罪折;另外白夫人還懷疑白榮茂的重傷和阮酥也脫不了幹系。畢竟白榮茂從前在澤縣擔任庭長,對飛禽走獸可謂如數家珍,府中的馬也是每日出發前都會命人親自檢查,可是好端端的兩匹馬兒卻突然受驚瘋跑,卻是詭異了,且事情還發生在白文泰事後第二日,實在太湊巧……

“阿婉,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本來要為文泰讨回公道,卻意外得知她乃你父的救命恩人,和你也素有淵源,便賠罪告返,哪知這位阮小姐還是不饒人,實在是把白家逼上了絕路!也不知你爹能不能挺過這一關……”

紫雨大吃一驚,“竟然發生了這等事?”

一邊是生她養她的父母家人,一邊是多次相助的金蘭姐妹,白秋婉目中含淚。

“阿酥,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看她傷心地六神無主,紫雨擔憂,“會不會有什麽誤會,要不我們和殿下說一聲?”

白秋婉正猶豫不決,只見祁念從檐下走來。

“阿婉有什麽事要和孤說?”

327 蝴蝶效應

白榮茂到底沒有熬過來。短短兩年。成為雲騎尉大人後。整天富貴錦繡堆裏呆着。到底疏于鍛煉。而從馬車中滾落。卻是折斷了腰。當晚便去了。

消息傳到太子府時。白秋婉一聽當即便暈倒了過去。等祁念趕到的時候。竟已經因悲傷過度動了胎氣。在産房中呆了一天一夜。生下來一個不足月份的女嬰。孩子才落地便斷了氣。

痛失愛女。祁念一口氣險些上不過來。

“怎麽會這樣?”

看太子鐵青着臉。滿臉煞氣。一副随時要把人拉下去砍了的形容。仆婦、宮人們跪了一地。大氣也不敢出。

“紫雨。你說!”

被悲憤中的太子點名。紫雨頭大。也不敢妄言。從白秋婉安放書信的匣子裏取出白夫人先前送來的那封信。哆哆嗦嗦遞給祁念。那一日雖然被祁念撞上。不過白秋婉卻忍住沒有說。是以對信件上的一切。祁念完全不知情。

等他看完始末。一張臉上已經寫滿了難以抑制的怒意。

“好你個阮酥。既然你無情。休怪孤無義!”

這一幕正好被領命到太子府探視的房嬷嬷撞見。她心知不妙。速速弄清前因後果。也不待拜見祁念。便火速朝皇宮奔去。

“什麽?你說因為阮酥的關系白秋婉早産。念兒要與她反目?”

才一聽完。穆皇後怒得從椅上站起。

“這個白秋婉。真是個紅顏禍水!本宮早就說她不是個好東西。上一次這般。現在又……簡直是掃把星!”

她在宮中焦躁地踱了幾步。本來想喚祁念進宮。想了想。幹脆自己去太子府走一遭。

太子府。果然不出穆皇後所料。祁念又是守在銜泥小築大步不出。聽說白秋婉已經醒來了。為了避免她傷懷。祁念命人偷偷從民間抱回來一個女嬰。結果了所有知情人。告訴白秋婉這便是他們誕下的孩子……

穆皇後氣得七竅生煙。等祁念聞訊趕來。剛邁入門檻。兜頭便見穆皇後揚起一個杯盞狠狠朝他砸來。

“混賬。為了一個女人你真是越來越荒唐了。竟然做出混淆皇室血脈的事!簡直是膽大包天!”

祁念目光哀凄。苦澀道。

“母後。阿婉家中才遭劇變。又有喪女之痛。兒臣實在擔心她撐不住。不過是個女孩。若母後不喜歡将來阿婉有了別的孩子。兒臣便把她送走……”

“好長情的太子啊。”穆皇後聲音嘲諷。“本宮遲早要被你氣死!”

“母後息怒!”看穆皇後越來越不對。祁念也意識到自己做得過了。

“求母後成全兒臣和阿婉。至于別的。兒臣都聽您安排。”

“都聽本宮安排?太子。你眼裏還有我這個母親嗎?”

穆皇後失望至極。心口揪疼。

“聽說你要和阮酥對立?”

見兒子沒有否認。穆皇後恨鐵不成鋼地吼道。

“你真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如今前有祁瀚虎視眈眈。後有祁宣威脅左右。再加上輔佐他們二人的玄洛和印墨寒。你如果再主動砍去自己的臂膀。簡直是自尋死路!”

“不是還有承恩王嗎?”祁念辯解。

“再說阮酥不過是一個女人。她仗着孤對她的信任肆無忌憚。傷害阿婉的家人。最後害了兒臣的公主。實在是可惡!母後。這女人實在是太過嚣張。兒臣只是想讓她。還有世人知道。即便沒有她阮酥。我祁念照樣能笑到最後!”

說道後面。他的聲音越來越狠戾!

穆皇後久久不語。白秋婉一事已經脫離了她的掌控。若是之前不要心軟一刀結果了那個女人。即便母子反目。或許祁念也不會這般失去理智!

“你能不能笑到最後本宮不敢奢望。不過若是你與阮酥決裂。你定然會輸得很快!”

自己兒子的秉性。她十分清楚。因為一切都是與生俱來。很多東西都理所當然勢在必得。漸漸地完全沒有任何警惕。否則一個祁澈的蠢蠢欲動也不會搞得他那麽狼狽。更遑論來勢洶洶的祁瀚和祁宣!

祁念在氣頭上。哪裏聽得進去。

“兒臣省的!若是實在不行。兒臣自有辦法讓阮酥不得不誠服于孤。請母後放心。”

卞城桃花鎮。

白榮茂的死讓阮酥也十分不好受。不過若說責怪玄洛。卻又無從講起。再怎麽也是白家欺人在先。他也是為了幫自己出氣;可是若當一切都沒有發生。白秋婉溫柔淺笑的臉龐便在腦海回蕩。讓阮酥心生愧疚。

這一天。便是白家出殡的日子。聽說祁念特地派了治喪官前來。整個小鎮迫于官威。皆是清一色的換下彩招。裝上白幡。

如此。玄洛面露不削。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六品雲騎尉。搞這樣名堂。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死了皇帝呢!”

玄洛的出言不遜。屋中幾人早已習以為常。而阮酥和玄瀾則聽上去又多了一層別的意味。

“等這件事風頭過了。我們便要搬走了。就此便不再麻煩大人了。”

席間。阮酥淡淡對玄洛道。玄洛一愣。因為他主動包攬了替阮酥開方煎藥的所有活計。這才好不容易在阮酥小院謀得一席之地。盡管阮酥待自己依舊冷淡。卻也不再避諱自己。譬如現在已經有了同席吃飯的機會。眼看阮酥身邊的三人幾乎已經被他逐步攻陷。阮酥卻突然又要趕他走了?

“酥兒去哪。我自然都要跟着。”

想也沒想。玄洛便脫口而出。

“阮酥聽說大人在京中惹上了麻煩事。難道您就置之不顧?”

玄洛一怔。随即苦笑。印墨寒與景軒遍尋不着阮酥的蹤跡。不知怎的竟達成了合作的共識。兩人皆對他的真身十分懷疑。加之王瓊璞如今投靠了祁宣。幾人時常玩鬧在一處。某次酒後王瓊璞口吐醉言。直把玄洛又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并且隐晦表示他乃完整男兒身。讓衆人大為驚異!

毫無懸念的。這個消息當即便被捅到了嘉靖帝的面前。不過好在頤德太後早有準備。讓玄洛早先一步離京。對外只稱是為她辦事。面對皇帝的質疑。她極力掩過。卻還是弄得頗為被動。連帶留守皇城司的颉英、皓芳處境都十分艱難。

“不過是一點小事。再過些時日恐怕就不會有人再記挂了。”

聽玄洛完全沒有離開的打算。阮酥嘆了一口氣。在卞城桃花鎮不知不覺便呆了半月多。再過不久祁金玉的隊伍便要到達京城。京城那邊自然又是一陣繁亂。關于玄洛真身一事保不準還真能被掩下去。

“小姐。再換地方。臨時找醫師也不方便。就讓大人留下吧!”

寶弦才說完。文錦也道。

“是啊。來到桃花鎮這個僻窄之地竟也能遇到白榮茂一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今小姐情況特殊。萬一又被有心人盯上……”眼看玄瀾對玄洛越來越不一般。他當然不能把這位未來的大舅哥得罪了。

玄瀾也表示。“姐姐。我的想法和他們一樣。”

聞言。阮酥也有些動搖。自己吃苦受累不算什麽。但她真的不敢拿自己肚子裏的寶寶冒險。

“既然如此……那就……勞煩大人了……”

玄洛高興地合不攏嘴。強壓下內心的得意。盡量心平氣和道。

“酥兒。你我之間。何須這麽見外!”

幾人正聊着。忽聽有人叫門。文錦開門一看。竟是一個頭戴白孝約莫四十來歲的男子。身後跟着兩個長随。也皆是白孝覆身。

文錦皺眉。本能的認定是白家前來鬧事的!正想趕人。那人一揖到底。遞上拜帖。

“還請這位小哥進去傳報一聲太子府範增求見。”

文錦一愣。“還請大人稍等。”

很快他便去而回返。“我家小姐請您進去。不過——”

文錦冷眼看着他頭上刺目的白孝。

“難道大人就要這樣求見我家小姐?”

範增這才想起不妥。連聲致歉。把白孝取下扔給兩個長随。重新整了整衣冠。這才随文錦跨過門檻。

隔着一方竹簾。範增遞上了祁念的秘信。

“此次因老臣代太子前來奔喪。殿下便命老臣把信件一并交于女史。還請女史過目。”

“原來治喪官便是大人。”

因白家一事。阮酥也好奇祁念的反應。是當做一切都不曾發生繼續合作。還是會多少敲打責難?不過信件打開。祁念的措辭一如既往。除了告知已經按阮酥交代的制造證據把陳妃一案盡數推到了饒妃身上;最後還提到白秋婉得知其父暴斃。悲傷過度早産。誕下了一名女嬰。

字裏行間。看不出喜怒。卻讓阮酥不住失神。

誰能想到。由小小的京巴狗兒阿樂竟蝴蝶效應地引發出這一系列事件?白文泰斷臂、白夫人加害、白榮茂身死。繼而白秋婉早産!

對白家其他人。阮酥自問毫無虧欠。只是秋婉……

她扶了撫額。只覺打出了一盤爛賬。剪不斷理還亂!從此以後。對于祁念。除了以祁清平作為見面禮的“知遇之恩”。恐怕又要加上一條對白秋婉的複雜歉疚。

阮酥從手腕上取下一只金镯。那是她為數不多的幾件很少離身的首飾。交由玄瀾包好遞給範增。

“離京在外。阮酥身邊并沒有帶什麽好東西。還請大人替我把此物轉交白良媛。就當給小公主的見面禮。”

範增謝過收下。

“如今雲騎尉大人身故。白府縱是皇親。卻也難逃衰敗。再過不久。朝廷便會指派新的地方官員入駐桃花鎮。不知女史有什麽打算?”

也算善意的提醒吧。畢竟新來的官員還不知道是誰的人。

“大人放心。這一切阮酥早有安排。具體如何定會提前告知殿下。”

328 微妙關系

眼下已五月中旬,随着天氣漸漸濕熱,阮酥的孕期反應也逐漸增大,玄洛舍不得她太過奔波,和阮酥商量了下,便決定移居到離卞城不遠的銀水郡,這裏的郡守先前受過皇城司恩惠,唯玄洛馬首是瞻,比起其他底細不明敵我不清的城郭,倒也方便。

衆人走得低調,總歸到桃花鎮将滿一月,那些采買的爐竈家具帶着也興師動衆,便和來時一樣,一輛馬車安安靜靜地出了城,不知道的還以為只是出城辦事,絲毫沒有料到主人家已經一去不返。

“就是可憐阿樂單個兒留在這裏了。”

馬車上,阮酥聲音有些黯然。

“酥兒若喜歡以後我再給你挑幾只。”

玄洛柔柔握住阮酥的手,等意識到行為已然超過了那條紅線時,一時心如擂鼓!膽戰心驚地等着她的反應。

阮酥也愣了一下,自從玄洛開始為她抓藥看脈後,便時常見面,萬不得已時也會有些肢體碰觸,今日出城,她本欲讓寶弦和玄瀾和自己同車,讓玄洛和文錦在外趕車,不過玄瀾卻道外面風景好,自己想吹吹風便和文錦一起先占了車架的兩個位置。

玄洛也知趣,不等阮酥發話并主動表示自己騎馬獨行,她正松一口氣,不想臨出門時胃中一陣翻湧,頃刻便吐得天昏暗地,等被玄洛抱上馬車時,已經氣息奄奄忘了反抗。

馬車氣氛一時凝固,車廂內的第三人寶弦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極力往角落縮,企圖掩飾自己的存在感。心中吶喊,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大人您可千萬要抓住啊。

終于,阮酥不動聲色地抽出自己的手。感受到指尖的溫熱一寸一寸地消失,玄洛只覺得靈魂好似也一分分分離,這種感覺真是百爪撓心……

到嘴的肉怎麽能白白放過?他猛地收指,那緩緩抽離的動作便被強行制住。

啊啊啊,大人終于反攻了!一定要挺住啊!!!

角落裏的寶弦看得心潮澎湃,就差搖旗吶喊了!她緊張地看着阮酥,心情毫不亞于玄洛的忐忑。

就在阮酥怒目看向玄洛,打算發飙時,馬車突然一個颠簸,阮酥身體不穩側身便是一個搖晃,眼看就要翻倒,玄洛長臂一撈,正好把她抱了個滿懷。

啊啊啊啊啊,終于——

寶弦激動地胸潮起伏,正在這時馬車倏地停下,她唯恐車外的人擔憂多事,迅速拉開車門鑽了出去又飛快地合上,整個過程不過瞬間,文錦一看她興奮而鬼祟的神情便明白了個大概,一把拉住欲往裏一探究竟的玄瀾。

“你們兩個姑娘家先趕車,我去騎馬。”

說完,他跳下車解下旁邊那匹玄洛備好的馬,正要蹬腿跨上,寶弦已搶先一步,笑容暧@昧。

“我一個孤家寡人橫在你們中間讨人嫌幹嘛!還是我騎馬好了!”

被她直白揶揄,玄瀾臉色大紅,有些無措地低下頭,早已忘了馬車裏的阮酥和玄洛。還是文錦臉皮厚。

“那就謝寶弦姐姐成全!”

車廂裏,心心念念的人兒終于穩穩妥妥地被他抱到了懷裏,玄洛只覺得自己那顆破碎了長久的心終于在這一剎那圓滿。懷中的身體比起上一次擁入懷時明顯豐盈了不少,雖然視覺上早已确認,不過真真切切觸手相擁那刻卻又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他癡癡地看着阮酥,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只想上她更舒服些。

見阮酥尚是暈乎乎沒有回過神來的樣子,玄洛心中更覺憐惜,他伸出指尖輕輕地幫她揉着額角,指腹下柔膩的觸感讓他心中一蕩,內心深處更是快速湧起一股沖動,牽引出那封存許久的刻骨相思,叫嚣着迫切渴望親近。

懷中是他刻在心尖上的女人,是懷有他骨肉,他此生厮守一生的愛人!心猿意馬間,玄洛俯下身子,即止已經遠遠不能滿足,他逐漸加深了這個吻,似乎想通過這個動作傳遞自己的真情不假、情意綿長。

“嗚……”

阮酥支起雙手拼命推他,力圖阻止他的逾越侵@犯!可是态度是堅決的,手上的力道卻似海綿吸水,越來越弱,倒顯得這番姿态有些欲拒還迎!

玄洛的吻前所未有的熱情,卻十分溫柔。他太過熟悉自己,很輕易地便攫住了她的呼吸,繼而輕易撩動了她的神經,控住了她的感官,讓這本來勉強算是堅強的抗争不知不覺間裂出一條縫隙,逐步瓦解……

随着彼此間唇齒的進一步交纏,阮酥的腦子越來越混沌,伸掌推拒的動作也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收指緊揪。她抓住他的衣襟,似乎怕稍一松懈,自己便會溺水浮沉,唯有緊緊攀附,才能重獲新生……

她的變化讓玄洛心中更為悸動,不過她現在有孕在身,始終不能太過……玄洛很快尋回理智,逼着自己慢慢收回動作。看着那張本就無可挑剔的五官顯得越發嬌美,淡淡浮上了一層桃花色,玄洛更加舍不得放手,他飛快地在她紅豔豔的雙唇上又輕啄了一下,這才強行轉過視線,喘息着抱着阮酥躺倒在車裏。

窮盡一生追求的時光深處歲月靜好,也不過如此吧?

玄洛滿足地想,直到這一刻他也才真切體會母親寧黛赴死時叮囑的那番話的含義。

确實,與相愛之人厮守真的很好。

随着意識恢複清明,阮酥內心也是猛烈震蕩。

她以為憑着堅定的信念、強大的意志,就能完全地把有些人、有些事徹底地隔絕在外,可是,她卻錯得離譜,因為她發現她的身體完全拒絕不了他……女人的心格外敏感,也格外容易……淪陷……或許用不了多久她……就要抵不住了……

要不要再……相信他一次?就當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

不對!阮酥自嘲一笑,笑自己的懦弱。哪裏是為肚子裏的孩子,明明是為了……她何時也變得這般表裏不一言不由衷?重活兩世,竟然要拿一個未出世的孩子當擋箭牌?

不行,她腦子實在是亂……

阮酥也不知道應該怎麽描述現在的心情,幹脆閉上眼睛,不去理會,或許睡過去就不會煩惱了。

孕婦嗜睡,又被玄洛那樣一般折騰,沒多久阮酥便進入了夢鄉。見阮酥呼吸漸漸平穩下來,玄洛扯過車上的薄毯,細心地給阮酥蓋上,又稍稍調整了一下姿勢,力圖讓她睡得很舒服一些。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身邊人恬淡的眉眼,用眼神一遍又一遍地描繪着她的五官,仿佛要镌刻到心上去。不,早就無需镌刻,她的身影不知何時便占據了自己靈魂深處,成為了生命的一部分……他注視着阮酥,只覺得怎麽看都看不夠,唇角不知不覺已經勾起。上揚出一個漂亮的弧度,讓這張絕美而莫測的臉顯露出一抹難得的柔軟……

終于,車在第三天的傍晚到達了銀水郡。等阮酥一行進入城,玄洛已命人打點好了一切。馬車徑自停在一條名叫八子胡同的深巷中,這裏有一處宅院先前的主人移居發賣,可惜因為要價太高,便成為了有價無市,饒是看房的人來了一波又一波,卻還是沒有尋到新主。三天之前終于出手,買主正是玄洛。

宅子依舊不大,依舊是兩進的小院,和桃花鎮那座差不多布局。安頓好阮酥後,玄洛便很自然地把相鄰的側間霸占了。其餘三人,除了玄瀾還有微弱抗議,另外兩個只做看不見,顯然已經接受便習慣了他的存在。

地位能得到衆人的肯定,玄洛又止不住小小得意了一馬,他偷偷打量阮酥的神色,自從在馬車裏偷香成功後,她便一直躲着自己,不過已經不似一開始那般色厲內茬。他明白阮酥是在矛盾與糾結,也不打算逼她太緊,自己也自覺收斂,畢竟來日方長,要給阮酥時間。

直到晚飯用完,也沒有聽到阮酥的反對之言。玄洛一喜,喜滋滋地為她熬藥去了。等敲開阮酥房門把藥盅送上,卻見阮酥在案前寫字,不過一瞬又探手去揉後腰。她最近極其容易疲乏,手腳也因懷孕有些浮腫,寫了幾個字便開始腰杆酸脹,于是放下筆輕錘了幾下,動作有些吃力。

輕輕放下手中的東西,玄洛悄悄移到她身後,掌心運力輕輕推拿。

一股熱力貼着後腰慢慢活絡開僵硬的肌肉,阮酥惬意地閉起眼。

“寶弦,一會幫我把這封信交給驿站,送到玲珑閣。”

玄洛瞟眼看了下上面的呈啓和落款,當下便知是遞給祁念的。阮酥換了地方,便沒有打算瞞着祁念,懷孕如此辛苦還為他出謀劃策,再聽信件并非直轉太子府,想來他們之間已形成一套傳遞方式……祁念那小子哪輩子賺的好運,這般非同一般真是讓他嫉妒不已。

注意到阮酥尤未睜眼,玄洛不動聲色把信揣入懷中,複又移出門外,喚來寶弦,正想把信遞過去,想了想又改變了主意。

“藥已經放在了門旁的幾案上,你先去酥兒屋中侍候,結束了再來我這邊。”

一晃又是二十多日過去了,阮酥的身子越來越笨重,現在身孕已然滿五月,夜裏老是睡不好,白天精神也不濟,如此渾渾噩噩了好幾天,阮酥突然驚覺按照原計劃,祁金玉應該已經抵京了,怎麽祁念一點動靜都沒有。便是把罪狀盡數推到了饒妃身上,大獲全勝,大抵也會遞消息告知一二啊?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回憶那日寄信的情景,一時後悔。

其實當日玄洛進屋時,她便辨出了他的腳步聲,之所以故意裝作弄錯人,不過是為了避免尴尬。這段日子,她對玄洛的心思越來越複雜,夜裏的輾轉難眠一半因這個人而起。那日的一時之念,原以為天衣無縫,卻不曾料到一個自作聰明的舉動,最終還是弄巧成拙了!

“讓玄洛過來見我!”

寶弦奇怪,小姐對大人雖然冷淡,可是已經好久沒有給冷臉子,怎麽現在又突然生氣了?她不敢耽誤,忙去小廚房把正為阮酥做調理補品的玄洛叫來。

“酥兒找我?”玄洛含笑走進屋,聲音似春風化雨,熨帖舒暖。

阮酥卻絲毫未感染到他的好心情,怒目轉身。

“那天那封信到底是怎麽回事?”

329 大廈将傾

玄洛眸中閃過一絲異色,但也只是轉瞬即逝,他馬上一臉無辜地眨着眼問。

“什麽信?”

阮酥恨得牙癢癢。

“別裝了,你以為我不知道那天的人是你?”

當時佯裝不知,只是為了掩飾自己心安理接受他安撫的矛盾,他還真當她是傻子不成?

被阮酥識破,玄洛卻也沒有半點心虛,居然大大方方承認。

“信我燒了,我不想讓京都那些破事打擾你養胎。”

見他那副心安理得的摸樣,阮酥怒上心頭,起身冷笑。

“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是不是還該為九卿大人的貼心感動?”

近日玄洛的做小伏低死纏爛打,只差臨門一腳,便要動搖阮酥冷硬的心腸,但他的暗中算計,卻讓阮酥怒不可遏,一瞬清醒,現在看來,還是怪自己太松懈,差點忘了他本就和她站在不同立場,才會做出這般引狼入室的蠢事。

“你走吧!我這裏容不下居心叵測之徒!”

玄洛知她真的惱了,竟然對自己下了逐客令,眼見苦心經營的緩和氣氛又要回到冰點,他哪能甘心,上前便要拉她的手。

“我擅自燒毀你的信件是有些過分,但也确實不完全是出于私心,酥兒,白秋婉的殺父之仇,你覺得祁念真能那麽大度不與你計較?不過是因為他現在還用得着你,有朝一日等他得勢,必然會清算白家的事……”

阮酥見他不僅賴着不走,還要挑撥她與白秋婉的關系,只覺得和玄洛已是無話可說,一時轉身便要離開,可随着她的肚子越來越明顯,身形也笨重了不少,猛地站起來便有些搖晃,玄洛連忙上前一步想要扶她,卻被阮酥狠狠推開。

“你別碰我!”

玄洛皺起雙眉,有些皓芳自京城傳來的消息,他本不想說出來讓阮酥心生愧疚,但現下看來也沒得選擇了。

“酥兒不信?你可知道,祁念才是真正的居心叵測。”

不待阮酥開口,玄洛便道。

“白榮茂的死讓白秋婉大受刺激,産下的乃是一名死嬰,并且她因此再不能生育,祁念明明恨你入骨,卻故意隐瞞實情,你該明白是為什麽!酥兒你性子倔強,若是從前,我斷不會逼你和我選擇同一立場,但經過此次,祁念那邊,你是絕不該再繼續下注,否則終有一日會自掘墳墓。”

阮酥震驚地看着玄洛,一時難以接受。

“你是說……秋婉的孩子……死了?”

玄洛無所謂地點點頭。

“所謂天道輪回,怪只怪白家自己作孽,報應到女兒頭上而已,何況白榮茂是我弄死的,你不必自責。

阮酥扶着桌沿,雙唇有些發顫,她本不是什麽菩薩心腸,但正是因為自己也懷着孩子,才能将心比心,她有多麽在乎腹中骨血,白秋婉自然也是一樣,無論始作俑者是誰,白秋婉今生再無法成為一個母親,卻都是被她所累,她做不到如玄洛那般輕松冷酷。

阮酥喃喃苦笑。

“我欠了她一條命……”

玄洛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據說女人一孕傻三年,阮酥自然也不能幸免,就愛多愁善感,他正要再勸兩句,玄瀾卻急匆匆地推門進來,見玄洛在旁,也不避諱。

“姐姐,太子府來人,說有十萬火急的大事要當面禀報!”

阮酥眉心輕跳,什麽十萬火急的大事一定要見她不可?莫非因為玄洛燒了她的信,使得這二十多天裏,京城的局勢發生了什麽變化?

她警惕地看了眼玄洛,雖然他剛才說的關于祁念那些話不無道理,但這不代表就可以為他的惡劣行為脫罪。

經過剛才阮酥态度堅決的驅逐,玄洛倒也不敢再觸她的逆鱗,自覺地走了出去。

“我去看看安胎藥熬得如何了。”

玄洛走後,阮酥披了件寬大的披風掩住隆起的腹部,這才在軟塌上坐定,将祁念的人請了進來。

來人竟是上次見過的範增,只見他腳步匆忙,滿面陰郁,一見阮酥,甚至連客套話也沒說一句,便直入主題。

“陳家的事出了變故,原本太子已按小姐的計劃安排妥帖,所以七公主跪求陛下問罪時,我們本以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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