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櫻樹詛咒 (54)

萬無一失,誰知大殿之上當堂對質,卻遭饒妃反戈一擊,準備好的人證全部反口,反過來指認皇後才是陷害陳妃的幕後真兇,并且當時太子調查陳家的證據,也都被查出是作假,陛下大怒,當即把皇後打入冷宮,太子軟禁待審,下官只得快馬加鞭來向小姐求援……”

阮酥不由睜大了眼睛,局勢的一瞬反轉讓她震驚不已,她寒着一張臉沒有說話,腦中卻已千回百轉。

憑饒妃和祁宣的才智,斷不可能讓祁念母子陷于如此絕境,是印墨寒……一定是印墨寒察覺了祁念的異動,将計就計,消無聲息之下便扭轉了大局。

京城的局勢瞬息萬變,她不在京城,書信往來便需數日,對于情勢難有更直觀的了解,給祁念的建議往往都不能及時送達,何況還被玄洛暗中阻擾,這一步走錯,便導致了全盤皆輸。

見阮酥沉默不語,範增雙眼有陰霾閃過,語氣加重了幾分。

“小姐……現在太子殿下和皇後娘娘所能依仗的,便只有您了……”

阮酥擡眸看向範增,明明是極秀氣清澈的眼睛,卻讓他在對上她視線時,寒意直透背心,他下意識按了按左邊衣袖。

“陛下如今正在氣頭上,誰也勸不住,下一步估計便是要廢太子,這樣的局面,若小姐選擇明哲保身,也是人之常情……”

明哲保身嗎?阮酥笑了笑,不可否認,祁念隐瞞白秋婉産下死嬰一事的動機值得懷疑,但她同樣也不會輕信玄洛的三言兩語,她對祁念沒什麽感情可言,但對白秋婉的虧欠卻讓她無法坐視不理。

“範先生多慮了,阮酥既是太子幕僚,自然不會在危難之時對太子棄之不顧,請範先生先行回京,待阮酥打典一下,便速速趕回京城。”

範增目中的遲疑方才消散殆盡,他對阮酥深深鞠了一躬,轉身離去。

“那範增便先走一步,回京靜待小姐佳音。”

範增才走沒多久,玄瀾便忍不住道。

“姐姐要回京?可是你現在的身子……”

她的目光落在阮酥腹部,雖然現在有披風遮擋看不出來,但現在畢竟是五月初夏,總這樣披着遲早要引人懷疑的。

阮酥笑了笑。

Advertisement

“你放心,我自有辦法,去收拾收拾吧!咱們回京。”

再說那範增出了阮酥的院子,走過兩條暗巷,到一顆歪脖子柳樹面前突然站住了腳步,發出幾聲類似布谷鳥的鳴叫。

不料等了一會,卻依舊沒有動靜,他有些惱怒,剛要再發信號,只覺身後一道人影悠然落下,忍不住斥責。

“怎麽來得這樣慢?”

說着,他轉過身去,見到的卻是溫柔含笑的玄洛,範增頓時神色一變,本能地拔腿便要走,卻被玄洛一個箭步搶先扣住肩頭。

“在找你養的那些狗麽?可惜,我嫌他們煩得很,便全都殺了。”

“下官不明白九卿大人在說什麽?”

範增心跳很快,他預感今天撞在玄洛手上,只怕是兇多吉少了。

“不明白麽?”

玄洛修長的手指從他的肩膀慢慢移到脖頸,收攏。

“太子一直派人盯着阮酥不是麽?否則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那封信既然已經被他燒掉,那麽阮酥的行蹤範增又是如何得知的,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自桃花鎮離開起,祁念便派人監視着阮酥的行蹤。

範增脖頸被他扼住,空氣被隔絕在外,他痛苦地亂掰玄洛手指,卻不能撼動對方半分,玄洛突然出手如電,捏住範增左手手腕,利落幹脆地從他衣袖中卸下一截箭袖。

“因為一直監視着阮酥,我在這裏的事太子自然也知道了吧?他疑心阮酥已經倒戈,因此你來之前他便下令,若阮酥不準備繼續為他賣命,便斬草除根殺之後快!我說得是不是?”

雖然表面上他避嫌離去,實際才離開房間,便縱身上了屋頂,撥開瓦片注視着屋內的一切。

在阮酥兀自沉默時,範增悄悄按上左袖準備發動箭袖的動作卻逃不過玄洛眼睛。

範增整張臉幾乎憋成豬肝色,喉嚨裏發出咯咯聲,額頭上也膩起一層冷汗,就在他以為玄洛要将他殺死之際,玄洛卻松開了手,将他往地上一掼。

“回去告訴你的主子,他氣數已盡,命該如此,阮酥可不是他的救命稻草。”

範增狼狽地爬起來,脖頸上五個指印有血跡溢出,他驚恐地看了玄洛一眼,這才跌跌撞撞一路逃離,玄洛于是掏出一塊白絹,悠閑地擦拭手指上的血絲,阮酥孕中嗅覺敏銳,若是聞到血腥味,定然要反胃。

“大人為何放他走了?”

寶弦随即從牆頭縱下,惋惜地道。

“小姐若是知道真相,或許就不會再幫着太子,重新回到大人身邊不是嗎?”

玄洛輕輕一嘆。

“終是怪我上次做錯了,如今酥兒防我,卻和防賊一般,方才我發現那範增牙齒裏藏着劇毒,若是他當着酥兒的面自盡了,我就更加說不清楚了。”

“可是大人難道就不擔心,小姐回到京城扭轉局勢,太子勢力又死灰複燃?”

玄洛不由微笑。

“那丫頭确實有這個能耐,只不過這一次,恐怕是人算不如天算......”

寶弦顯然不能理解他的話,還要再問,玄洛已經轉身折返。

“走吧!酥兒一定正在找你,莫要讓她起疑了。”

330 三個錦囊

六月的京都,天氣晴好,暖風微醺,卻并不算太炎熱,朱雀大街一如既往的繁華,人來人往間,到處可以聞到淺淺的花香,時下正流行東籬的一種熏香,乃是将幹花縫入衣袖、衣領,因此年輕的女子們都争相效仿,整個城市似乎都籠罩在這樣的溫柔香氣中。

賣各色幹花香料的攤子前,一輛華貴的馬車停了下來,車簾掀起,露出半張極美的容顏來,讓那忙碌中的攤主小娘子都不由一怔。

“栀子花。”

直到那只修長的手将一錠銀子抛在攤上,小娘子這才回過神來,應了聲,忙不疊地用細麻布袋裝了雪白的栀子花瓣,雙手奉上。

那異常美貌的男子接過花,放在鼻尖一嗅,揚起唇角,遞向車內那個朦胧的女子身影。

“初夏新開的香栀子,可喜歡嗎?”

女子卻沒有理會他,甚至連臉都沒有轉一轉,攤主小娘子望着,心中說不出的豔羨與感嘆,這是多少世修來的福氣,才能在被這仙人一樣美麗的男子讨好時,還能拿喬作勢。

車簾放下,馬車緩緩而動,玄洛似乎絲毫不介意阮酥的冷淡,猶自頗感興趣地把玩着手中香栀花囊,車子駛過幾條大街,至玲珑閣前時卻沒有停下,車夫反而打馬往一旁的小巷中駛入。

巷子盡頭是一座四合院,青瓦白牆,院中一棵高大的梧桐樹長勢繁茂,幾乎覆蓋半個院落,将烈日隔絕在外,讓整個院子顯得十分清幽。

這是一年前阮酥悄悄置下的産業,房契上落的是玄瀾的名字,當時她喜這院子小巧精致,地段隐蔽,離玲珑閣又近,沒有多想便買下了,沒想到卻成了她避世養胎之所。

馬車在四合院前停下,阮酥終于把目光瞥向身邊那張明媚張揚的臉,語氣不是很友善。

“我再勸九卿大人一句,印墨寒和澄王已拿住了你的把柄,若你回京的消息走漏,以皇帝陛下的疑心,勢必要想辦法弄清楚真相,若要逼你……驗身,可不是像我這般,弄些民間偏方便可以糊弄過去的。”

說到驗身二字,阮酥縱然心性再沉穩,也忍不住雙頰微紅。心跳可以用藥物改變,但那什麽……可是狐貍尾巴,藏不住的。

雖然阮酥的語氣非常冷淡,但話中暗含的擔心卻讓玄洛心頭微暖,他惬意地眯起雙眸,自袖中取出兩張透明的,薄薄的膜。

“酥兒放心,不會走漏,寶弦是我親手調教出來的,她做得到的,我豈有做不到的道?”

說着,他取出其中一張覆在自己臉上,随着靈巧的手指翻動、推按,再次擡頭時,阮酥面前已經是一張俊秀但陌生的臉。

雖然此前已經見識過易容術,但第一次目睹易容的過程,還是讓阮酥有些震驚,玄洛這人除了醫術高明之外,會的旁門左道卻也不少,竟然還談得了風月下得了廚房,真是怪哉……

正在胡思亂想,玄洛的手已經向她的臉龐伸來,驚得阮酥本能地往後靠去,玄洛及時扣住她的下巴,臉龐湊近,他的呼吸輕輕吹在她額頭上。

“別動,我替你也改一改相貌,才能掩人耳目。”

阮酥筆直地坐着,微微仰起臉,時間靜止不動,面前這張臉她還不是很習慣,但那對長長的睫毛卻很是熟悉,上下輕顫仿佛能撩撥人心,阮酥屏住呼吸不去多想,掌心慢慢膩出一層汗。

似乎過了很久,玄洛才放開了她,随手打開馬車上的匣子,拿了一面鏡子放在她面前。

“這樣咱們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到處走動,不用日日躲在這深巷之中。”

阮酥看着鏡子中那張秀麗的容顏,雖然沒有她本來的樣子美,卻也十分清秀動人,随着五官眉眼的調整,整個人的氣質似乎也截然不同了,即便她現在與那些故人擦肩而過,想必也不會有任何人将她認出,确實方便許多。

“多謝。”

阮酥想了想,還是有些微不自在地表達了感激,這算是這麽多天來,她給他的第一個好臉色,玄洛雙眸一彎。

“夫妻之間,何須這樣客氣。”

阮酥怒道。

“你不要得寸進尺!”

玄洛無辜地眨着眼睛。

“說好了扮夫妻,咱們總要先習慣,才不會在外人面前露出馬腳,夫人說對不對?”

阮酥氣惱地瞪了他一眼,冷哼一聲,拂袖掀開車簾便要下車,玄洛連忙縱身下車,搶先将她攔腰一抱,穩穩地放在地上。

扮做車夫的文錦對這一幕見怪不怪,只假裝望天。

那一日,阮酥命他們迅速收拾了行裝便要上路,開始根本沒打算帶上玄洛,誰知他卻再次從天而降,落在馬車上死乞白賴地糾纏,和寶弦兩人一唱一和,說什麽阮酥一旦進京,即便隐藏身份,一個大着肚子的獨身女人也着實引人矚目,若是再遇上那些仗着她家中沒有男人,前來惹事的狂徒,玄瀾、文錦、寶弦三人都不在身邊,也是麻煩,不如就和玄洛扮做夫妻,彼此有個照應不說,也省去不少異樣的眼光。

單純的玄瀾不谙其兄內心險惡,竟深以為然,和他們站在了同一陣營,文錦心中敞亮,卻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跟着打哈哈,阮酥陰着張臉,雖然有千百種拒絕他的方式,最終卻還是默許了。

阮酥站穩後,回頭看了文錦一眼,文錦會意,飛快地跳下馬車,走近她身旁,阮酥從袖中取出三個錦囊交給他,低聲道。

“藍色的給寶弦,黃色的你想辦法送進太子府,剩下一個紅的,你去交給萬靈素。還有……交代寶弦一句,她機敏聰慧,遇上別人我并不擔心,但是印墨寒,千萬不要和他獨處。”

文錦點點頭,小心地收入懷中,也低聲回應。

“小姐放心,我知道了。”

兩人交代完畢,大門也正巧打開了,裏頭走出幾個幹練利落的仆婦來,見了幾人,先是愣了愣,然後熱情地笑着迎上來。

“可是玄公子帶着夫人回來了?小的們奉命守了宅子一年多,這還是頭一遭見着主子呢!”

文錦後退一步,像個真正的大管家一樣,頤指氣使地吩咐道。

“夫人有孕在身,喜靜怕吵,你們好好伺候便可,有什麽事找公子禀報便可,少去叨擾夫人!”

這一句卻是玄洛威脅他說的,文錦完成任務,馬上腳底抹油,自稱舊宅還有事打點,便溜走了。

太子府大門,身穿铠甲的侍衛似門神一樣守在門口,每過兩個時辰換班,半個月過去了,嘉靖帝對祁念的軟禁依然沒有解除,太子的廢立,牽動着朝堂瞬息萬變,也不是那麽容易下決心的事,但是祁金玉不依不饒,一日三次到嘉靖帝寝宮哭陳妃死得冤枉,卻又讓他有些動搖。

樹倒猢狲散,祁念昔日的門客們有的被驅逐出京,有的見風使舵轉而投靠了祁宣,此時的太子府,顯得門庭冷落,只有銜泥小築,花木如舊,一串串紫藤花自木架上垂墜而下,随風輕輕擺動,白秋婉難産後還未恢複,躺在花架下的軟塌之上,身上蓋着厚厚的貂絨毯子。

祁念坐在她身邊,原本修正得一絲不茍的俊美容顏,此時也有了些許胡渣,他摸着地上懶洋洋的貓,頹喪地笑道。

“阿婉,這一次,或許孤真是西楚霸王,英雄末路了……”

白秋婉整顆心都揪了起來,皇後的失勢讓她對自己的恨意更變本加厲,猶記得宮變前一日她派房嬷嬷到太子府把女嬰抱走,白秋婉不明就裏,卻聽房嬷嬷冷聲道:

“良媛昔日誕下的乃一名死嬰,這個根本不是你的孩子,你還想讓太子殿下罪加一等嗎?

白秋婉簡直難以相信,無助地看向祁念,後者的沉默讓她的希望瞬間隕滅……

雖然事情已經過了大半月,不過此時她尚未從喪女喪父之痛中緩過神來,祁念這邊又遭此變故,她自己已是強弩之弓,卻還是握緊了祁念的手,努力對他露出一個蒼白微笑。

“殿下,阿酥不是說了嗎?她不會棄你于不顧的!我雖不問政事,但也知道如她那樣厲害,一定有辦法的!”

說起阮酥,白秋婉心情很是複雜,從前那種惺惺相惜的姐妹之情,好像随着父親和女兒的死,慢慢淡成了一汪水,溶成了深淵,說實話,她并不知道現在該以何種表情對面阮酥,可是眼下,她卻是祁念唯一的希望。

“是嗎?”

祁念冷笑一聲,範增當時帶來阮酥的回話時,他還曾欣喜若狂了好一陣,可現在又是三四天過去了,阮酥那邊卻一點消息都沒有,他簡直懷疑阮酥當時只是在诓騙範增,說不定那女人現在已經和玄洛跑了。

提起阮酥,祁念的視線徒然冰冷中,直到範增的身影在花園中晃過,警惕地繞過巡視的侍衛,朝這邊走來,他的眼神才重新恢複了溫度。

“殿下,刻着瑾花的馬車已經進城,是阮酥回來了。”

祁念灰暗的眸子似乎一瞬被點亮,他猛然坐了起來,膝下熟睡的貓被驚醒,喵地一聲跳開。

“真的?”

範增也是滿臉喜色,激動地走上前,從袖中取出一個錦囊遞給祁念。

“這是她身邊那個妖媚的男寵送來的,說是殿下一看便知。”

祁念迫不及待地一把搶過,扯開錦繩,抽出一卷信箋展開,飛快地浏覽一遍,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他将那信箋握在手心,興奮地囑咐範增。

“你去告訴她,孤已了然,望她全力以赴,若孤此次能夠度過難關,她的功勞孤定會湧泉相報。”

331 擋箭靠山

栖鳳宮的寝殿外,兩個女子恭敬地侯在那裏,盛裝打扮的“阮酥”,神色微有些不安,她身邊的玄瀾扯了扯她的衣擺,低聲道。

“幹什麽這幅惶恐姿态?姐姐不是說了,太後這裏無須勉強,反正她總是站在玄……洛這邊的,即便被識破,把他祭出來就得了。”

“阮酥”點了點頭,覺得她說得有理,揚頭清了清嗓子,盡量模仿着本尊平日那幅從容自若的姿态。

很快,純安自殿內走了出來,笑盈盈地道。

“太後宣小姐入內。”

“阮酥”連忙跟着純安,穿過林立的宮婢,進了頤德太後的寝室。

時候尚早,頤德太後顯然是才起床不久,還穿着織錦團花綢睡袍,染了灰的長發披散在肩上,純貴正在給她梳頭,見狀,純安輕聲禀報道。

“娘娘,阮小姐來了。”

頤德太後沒有回頭,只是擡眼透過梳妝鏡瞟了一眼跪在身後的“阮酥”,她的目光從她的臉龐慢慢下移,落在她纖細的腰身上,目光一緊,擡手制止了純貴替她盤髻的動作。

“你梳得不好,讓阿酥來替哀家盤那個百鳥朝鳳髻。“

那是阮酥曾經為讨頤德太後歡心自創的發髻,因為非常繁複費事,所以只在頤德太後生日時梳過一次

跪在地上的“阮酥”愣了愣,額上漸漸膩起一層冷汗,她應了聲是,硬着頭皮走上來接過純貴手中的發釵,一時不知如何下手。

頤德太後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她的局促,突然擺手讓純安、純貴帶着宮婢們出去,等寝室裏只剩“阮酥”一人時,她方冷笑一聲。

“阮酥那丫頭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連哀家也敢糊弄!說吧,你是誰?”

寶弦知瞞不過去,也十分機靈,連忙伏地磕了個頭。

“奴婢名叫寶弦,只因小姐她如今實在不能露面,才出此下策,小姐也說了,太後不是外人,在您面前不必掩飾,只是方才人多眼雜,奴婢才……望太後恕罪。“

一句不是外人,倒讓頤德太後聽得頗為舒心。

“你就是玄洛送給阿酥的那個婢女?哀家讓玄洛離開京城避一避風頭,想必那小子一定尋你們去了。”

寶弦忙道。

“太後聖明!我家大人也随小姐回京了,目前正扮作夫妻藏在民間。”

頤德太後聽了,若有所思地感嘆。

“如果可能,哀家倒情願他們兩個真是一對平凡的小夫妻,過些舒心日子,可氣都是不省油的燈,偏要回來!”

聽出話中的垂憐之意,寶弦機靈地道。

“我家大人說了,他也想遠離這紛擾之地,但又舍不得太後娘娘,畢竟他奉娘娘為再生父母,俗話說,父母在,不遠游,他怎能離開呢?”

玄洛教的幾句話,聽得頤德太後心頭一熱,高高在上的神情頓時變得無比慈愛,她從妝臺的抽屜中取出一個雕花錦匣遞給寶弦,笑道。

“哀家知道,那孩子和哀家是最親的,這裏頭是上供的安胎養神丸,你替我帶給玄洛,讓他好好給阿酥養胎,既有了血脈,無論如何艱難,都要盡力将他保下。“

寶弦接過,磕頭謝恩,頤德太後正要問她些什麽,只聽純安在外間有些猶豫的聲音傳來。

“娘娘,七公主帶了許多人守在栖鳳宮外,雖然不敢進來,但看樣子來勢洶洶……”

頤德太後冷哼一聲,看向寶弦。

“這是要來拿你呢!金玉這樣子,原本在宮裏就驕縱,如今做了北魏皇後,越發放肆得不像話!走!哀家親自送你出去,就看她敢如何!”

頤德太後對這些孫女,最疼愛者莫過于祁金珠,餘下的祁金璃心術不正,祁金晶上不得臺面,祁金玉又跋扈兇橫,她沒一個看得上眼,但至少祁金璃和祁金晶都很安分守己,不像祁金玉那樣嚣張,此次她回京,可謂架勢十足,帶了三百人的一支隊伍進城不說,來向她請安時,那頂皇後制式的鳳輿竟然直接擡進栖鳳宮門,更別提她一直不依不饒地逼着嘉靖帝要為陳妃報仇,把個皇族鬧得人仰馬翻,搞得頤德太後原本對她的那點愧疚瞬間蕩然無存。

寶弦跟在頤德太後身後走出栖鳳宮,果然看見一群北魏服飾的宮女侍衛守在外面,祁金玉坐在鳳輿之上,昔日的公主裝扮已變作北魏皇後服飾,彩衣描鳳,滿頭珠翠,豔光四射,加上盛氣淩人的神情,簡直像極了當年那個美麗妖嬈的陳妃。

“金玉給皇祖母請安。”

見頤德太後帶着“阮酥”走了出來,祁金玉有些驚訝,她不得不從鳳輿上走下來行禮,但目光卻死死盯住“阮酥”,目眦欲裂,她剛聽說阮酥進宮後,就從床上跳了起來,将身邊所有能調動的力量全都動用起來,是不準備讓“阮酥”活着離開皇宮了。

頤德太後冷冷掃過她的身後,面上沒有半點笑容。

“你這陣勢,不像是來給哀家請安的吧?”

祁金玉也不準備多費唇舌,這一年來,她每一天都活在要給陳妃和陳家報仇的瘋狂念頭裏,回到中原的嚣張氣焰,便是要動用北魏的壓力,讓嘉靖帝不能草草處理此事。

她原本一直認定阮酥和饒妃才是幕後真兇,但沒想到查來查去,種種證據最後竟會指向皇後和太子,皇後雖然和陳妃不合,但也不像饒妃那樣是直接撕破臉的,而祁念和她的關系雖然不如祁澈,但一直扮演着寵愛妹妹的大哥哥角色,這樣的反轉讓祁金玉不能接受,可是當時誣陷自己并非親生的陳太醫遺孀,又一口咬定是皇後抓了他們一家老小,逼着陳太醫做僞證,而負責調查陳家的那幾名官吏,也供認一切都是奉祁念之命行事,鐵證面前,祁金玉雖然說不出哪裏不對,但依舊不得不接受事實。

想到皇後的狠毒,和祁念與自己裝出來的兄妹情深,她越發怨恨,誓要他們血債血償,但她最恨的還是阮酥,不管有沒有證據,她的直覺都告訴她,陳家的覆滅和陳妃的慘死,幕後出謀劃策的一定是阮酥,她最不能放過的,就是這條毒蛇。

本來祁金玉此時還算冷靜,偏偏頤德太後身後的“阮酥”,竟然笑吟吟地與她大膽對視,一副有恃無恐的賤樣,讓她氣血上湧,劈頭蓋臉便道。

“皇族母多心了,但金玉此來的目的确實是除惡,皇祖母身後的那個女人,雖然看似柔弱無害,其實比蛇蠍還要惡毒,她手上沾着我母妃和陳家上下百餘人的鮮血,我今天一定要手刃她,為我母妃報仇雪恨!”

好狂妄的口氣,寶弦忍不住又笑了一下,阮酥要她做出這幅姿态激怒祁金玉不是沒有道理,對方越失态,頤德太後便越憤怒,她們也才越安全。

頤德太後眯起眸子,冷漠地看着祁金玉。

“陳妃一案,不是已經有了結果嗎?還是你有什麽證據,能證明阮酥是此事幕後主使?”

祁金玉咬着牙齒。

“誰都知道,阮酥和太子走得近,這個賤人比泥鳅還滑,專門躲在人後指點,皇後和太子必然是受了她的慫恿,才會害我母妃!反是造成我母妃慘死的人,都是兇手,不管有沒有證據,我都絕不放過她!”

祁金玉的話,讓頤德太後心裏很不舒服,當時為了玄洛,這件事她亦有參與,說起來,整個皇宮內,促成陳妃之死的幾乎人人有份,連嘉靖帝自己也脫不了幹系,穆皇後和祁念只不過比較倒黴,被親信反口供出了而已。

“你的意思,不管有沒有證據,只要是你懷疑的對象,你都要連坐?北魏皇後殿下,真是好狂妄的口氣啊!那麽阮酥與哀家也走得頗近,你今日是不是要連同哀家一起拿下!”

祁金玉說的話,都是針對阮酥,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經戳中了頤德太後的痛處,對她的激動十分不解,但她再怎麽嚣張,嘉靖帝和頤德太後她始終是忌憚的,連忙解釋道。

“金玉不敢,但皇祖母千萬不要被這個賤人花言巧語蒙蔽了,金玉絕對沒有誣賴她,只要将她交給我,嚴刑拷打之下,她必然會老實交代,難說還能供出背後的漏網之魚!”

“簡直一派胡言!”

頤德太後臉色已經變得很難看,雖然祁金玉指的漏網之魚乃是饒妃,但在她聽來便是意有所指,這更加堅定了她保護阮酥的立場。

“這裏是中原,阮酥是有堂堂官階在身的人,別說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她有罪過,即便有,也該由皇上下旨處理,還輪不到你這個北魏皇後過問,我告訴你,今天哀家不僅要阮酥平安離開皇宮,即便在哀家看不到的地方,你也別妄想動她一根汗毛,她若有事,便不再是單純的內庭紛争,而關系着中原與北魏今後能否和睦相處,你身為北魏皇後,其中的厲害,自行判斷!”

祁金玉懵了,她渾身的氣焰仿佛被當頭一盆冷水澆滅,頤德太後的話再清楚不過,她若是敢私自動了阮酥,便要直接和北魏算賬。來此之前,她也料到頤德太後可能會向着阮酥,但她以為只要自己一再堅持,總是能帶走阮酥的,處理皇後和祁念時,頤德太後也勸了嘉靖帝幾句,但無果後便只是搖頭嘆息,難道阮酥還能比得過她的親孫子不成?

她簡直不能理解,頤德太後為什麽回護阮酥到這種地步,氣怒驚詫的同時,還有一股郁結難舒,她雖然仗着美貌和兒子,得到完顏承烈的萬般寵愛,但北魏後宮,也有多少虎視眈眈的女子與她鬥智鬥勇,她們個個是權臣的女兒,她無根無基一人在北魏,若是把娘家人也得罪了,今後怎麽在北魏立足。

再怎麽恨,她也不敢真為了一個阮酥,上升到兩國外交的高度。

頤德太後見她咬唇不語,當即下令。

“傳哀家懿旨,調一隊禦林軍,護送阮酥出宮,哀家不允許她有任何不測!”

332 慧眼識人

馬車駛出正德門,玄瀾這才勒馬,下車對身後的禦林軍行禮致謝。

“送到此處便好,勞煩各位大人了!”

禦林軍也對她欠了欠身,确定沒有北魏的人馬跟上來,這才轉身回去複命,玄瀾重新跳上馬車,裏頭的“阮酥”已經忍不住掀開簾子,臉上滿是興奮好玩之色。

“小姐所料果然不錯,只要她一回到京城,頭一個坐不住的,便是這早等着将她剝皮吃肉的祁金玉,要想今後有太平日子,必須先找個人殺殺她的銳氣,讓她知道,阮酥可是輕易動不得的!”

玄瀾那張冷水臉也難得地浮現出一絲笑意。

“是啊!起碼她今後便不敢明目張膽地對我們怎麽樣,只能使陰招,不過這一點上,她可不是姐姐的對手!”

想起什麽,她回頭問寶弦。

“對了,時不待人,那個錦囊上還交代了什麽,我們趕緊去辦!”

寶弦得意一笑。

“放心吧!我都安排給寶笙了!過不了幾日,六王府那邊恐怕有好戲看了,若是太子和萬靈素配合得好,鹿死誰手可就不一定了!”

兩人邊說邊笑,快到玲珑閣時,玄瀾卻猛地勒馬,若不是寶弦身手了得,幾乎要被她颠出馬車,她剛想埋怨幾句,玄瀾卻一擡手制止了她。

“我認得那匹馬,鞍上繡着火麒麟,那是澄王的坐騎。”

寶弦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果見一個仆從牽着匹雪駿等在玲珑閣門口,他們旁邊,還有一頂二品大員的藍色官轎,想也知道它的主人是誰。

寶弦心中一陣不詫,哼,小姐已經是她家大人的了,這些狂蜂浪蝶卻還總來糾纏,她一把掀開車簾就縱了下去。

“既然找上門來了,便讓我去會會他們!”

玄瀾也跟着下了馬車,一把拉住寶弦。

“你忘了姐姐說過,不讓你和印墨寒獨處。”

寶弦哪裏管這些,反而扯着她往裏面走。

“你在,澄王也在,還有玲珑閣裏那麽多夥計,怎麽是獨處?”

玄瀾想想也是,況且這兩人遲早要見,躲得了一時躲不過一世,便只得由随着她。

才踏入玲珑閣,寶弦臉上的神情便猛地一變,目光如水,淡淡微笑,俨然是如假包換的阮酥。

易容術,換臉不過只是皮毛,模仿一個人的神态才是最關鍵的,機靈的寶弦,膽大心細,加之常伴阮酥左右,對她的情态拿捏可謂入木三分,若不是頤德太後知道阮酥懷有身孕,根本難以将她識破。

寶弦走入玲珑閣二樓那間專門招待貴賓的廂房時,印墨寒和澄王正在品茶,見到那個闊別兩月的身影,澄王明顯地一怔,随後不由自主站了起來。

“阿酥……”

相對他臉上那種欲言又止的複雜神色,印墨寒卻顯得平靜異常,他慢慢放下茶盞,起身淺淺微笑。

“澄王與在下恭候芳音已久。”

寶弦冷冷地掃過二人,疏離客氣地笑了笑。

“阮酥乃是個生意人,這玲珑閣也是做女子生意的地方,恕不便招待二位,掌櫃,送客!”

掌櫃應了一聲,似笑非笑地看向二人,做了個請的姿勢。

景軒沒想到“阮酥”這般的冷漠無情,難堪之餘,也有些不甘心,他正想說什麽,只聽印墨寒淡淡開口。

“既然是生意人,便沒有将客人拒之門外的道理,澄王聽說玲珑閣乃是中原最好的首飾鋪,所以前來為女帝陛下挑選一些禮物,酥兒趕我們出去,是不願意做這筆生意嗎?”

寶弦有些氣憤地看了印墨寒一眼,她倒想接口答是,好替玄洛趕走這兩個情敵,可是對方借着為女帝挑選禮物的名頭,她倒還真不好拒絕,否則就是對女帝不敬,印墨寒絕對能借着這個名頭将事情挑大。

“豈敢豈敢,掌櫃,去把玲珑閣最上等的珍品奉上,給澄王殿下挑選!”

掌櫃走後,屋內便只剩下四人,印墨寒的目光掃過寶弦平坦的小腹,有什麽東西微微一閃,狀似随意地問道。

“酥兒離京這兩月,聽管家說乃是去南邊采選貨品,不知都去了哪些城市?”

寶弦心頭突地一跳,這是開始盤問了?可惜,為了不讓人生疑,這些套路阮酥早就設計好了,她面無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