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櫻樹詛咒 (60)
亭被關押大獄,阮府被查抄的消息讓朝臣們心驚膽戰,衆人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見昨日還站在衆臣之首的祁念又全然沒了蹤跡,忍不住又是一陣猜測。都說伴君如伴虎,每個人都分外小心,唯恐觸及黴頭慘遭遷怒。可是一早上的朝會,對于阮風亭,嘉靖帝卻只簡略提及他關押天牢等候發落,便不再多言,倒是空出來的位置,竟讓印墨寒暫頂。印墨寒正要領旨謝恩,只聽身後人群一陣騷動,印墨寒回頭,卻見祁念身着常服,疾步走來。
他走到中間噗通一跪、
“這一切都是阮風亭一人所為,還請父皇收回成命,饒母後一次!”
穆皇後怎麽了?而且,這又和阮風亭什麽關系?
四下嘩然,最先反應的便是穆皇後的母族,穆府與陳家相當,也是文人武士皆出的世家大族,只是因穆皇後穩坐後位,而太子祁念身為儲君,為了避免外戚當權,嘉靖帝便削了不少穆府的權勢,這點穆皇後也從未反對,還很賢良地勸說兄弟放權,深得嘉靖帝贊許。
如今皇後遭難,穆府自然坐不住,穆皇後之兄穆國公上前一步。
“穆府世代忠烈,穆皇後有幸得皇上垂憐,執掌鳳印。方才太子之言讓老臣惶恐……不知皇後因何事觸犯天顏?”
嘉靖帝看着神色疲憊的祁念,目中閃過不悅。
“這不過是朕的家務事,爾等不必多問!”
“怎會是家務事?”祁念蒼白一笑,也不顧是身處朝堂,咄咄道。
“母後身為一國皇後,便是有錯在先,父皇,難道您就要為一件陳年舊事枉顧二十多年的朝夕相處、夫妻情分?”
他重重一拜,“父皇,斯人已逝,還請憐取眼前人。”
穆國公聽得分明,大抵也嚼出點味道,想必是他那位皇後妹子從前謀害了哪個宮妃的性命?如今事發,被嘉靖帝秋後算賬?不過即便這樣,就要廢黜皇後,豈非也太小題大做了?別說皇家,就是尋常的宅門庭院,有女人的地方就有紛争,這等弱肉強食的戲碼自然也最為普遍。後宮中與皇後尚能一争高下的便是陳妃,雖然此人的死和皇後也有些淵源,不過太子既說乃陳年舊事,或許便另有其人,一個無名無姓的家族,穆國公自是不以為意。是以,他重重跪地,口呼。
“皇上,糟糠之妻不下堂啊!”“
嘉靖帝氣得從龍椅上站起。“大膽穆遠尚,你這是在逼宮嗎?”
祁念一看不妙,他選擇在朝堂上替穆皇後求情,其實也在賭嘉靖帝的顏面和體統。畢竟再怎麽說,蕭亭月無名無分,便是生下一個兒子,也是年少夭折;若是嘉靖帝執意較真,為了一個身份低微已死之人廢黜皇後,不免太過意氣用事,太過兒戲,實非一國之君應有的氣度,只要群臣奮起而谏之,不怕嘉靖帝會迫于壓力收回成命。
于是祁念幹脆挑明。
“父皇,蕭亭月一事阮風亭雖然盡數交代,不過其一口攀咬幕後之人乃是母後,實在蹊跷。當年兒臣雖然年幼,不過反對蕭亭月入宮的除了母後,還有很多人,若是這般,豈非人人都有嫌疑!”
除了皇後,反對最強烈的還有一個頤德太後!祁念什麽意思,難道要逼他把頤德太後也拿下?嘉靖帝氣得七竅生煙,重拍龍椅。
“祁念你好大的膽子!”
群臣大氣也不敢出,卻聽一聲笑意從殿後傳來。
“念兒又做了什麽惹得皇上不高興?”
嘉靖帝聞聲看去,卻見德元長公主由她那名妖魅的男寵扶着,一步一步地正往裏走來。他一看到這個皇姑便一陣頭大,還以為是祁念請來的救兵,當下聲音更冷了幾分。
“皇姑雖是朕的長輩,不過祖宗規矩自古朝堂女子不得幹政,還請皇姑移架他處,不要令朕為難。”
“皇上誤會,本宮并不幹政。”德元臉上的笑意又深了一分,她腳步不停,慢慢朝前,對着嘉靖帝微微一拜,“只是本宮無意洞悉了兩件事,事關重大,且關系到江山社稷。本宮一個婦道人家,實在不知如何做主,只得前來請皇上定奪,也請諸位大人做個見證。”
這個聲名狼藉的皇姑,還能有什麽關系到江山社稷的大事?嘉靖帝不耐煩,敷衍道。
“何事還請皇姑速速道來。”
“那只能請本宮的一位小朋友來講一講了。”德元轉身,雙掌輕拍,只見殿外走進一個面覆白紗的女子,也不知是無意還是故意,才走了幾步,那覆面的紗巾突然落地。待看清薄紗下顯露的臉頰,衆人只覺得恍若見了鬼,特別是祁念,眼珠子都全然忘了轉動。
“民女祁清平,見過皇上。”
338 呼之欲出
祁清平,便是那個已經過世,葬入皇陵的前太子妃?
朝堂如同炸開了鍋,衆臣也顧不上避諱,眼睛不住在她臉上和祁念身上瞄,一個明明死透的人怎會突然死而複生?且聽德元的意思,還牽涉到江山社稷?
嘉靖帝也是久久不能回神,他看了一眼下首面色劇變的祁念,聲音驟然變冷。
“祁念,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不是告訴朕太子妃因誤食河豚暴斃,現在你當如何解釋?!”
祁念的目光從殿中面無表情的女子身上強行收回,脖頸上青筋鼓起,雖然面色還是極力平靜,可是腦中已經大亂!只消一眼,他已經确定了她的身份,雖然人已不複記憶中光鮮明媚,渾身沾染了一層枯敗陰霾,卻貨真價實是他昔日的枕畔人祁清平!可是他明明讓人給她施了絞刑,即刻裝棺入殓,怎麽現在……
祁念眸光翻湧,他斂住神色,做出一副凄然的樣子。
“父皇,清平早已過世,如今殿中站的人究竟是誰,兒臣也是不知……”
他跪在地上,勉強一笑。
“昨夜突遭大變,母後和兒臣自是處境艱難,今日皇姑太卻領了這樣一個冒充者上殿,不知侄孫哪裏得罪了長公主,竟要落井下石,致孤于死地?”
嘉靖帝眸光收緊,祁清平的出現實在太過震撼,一時讓他忽略了這背後推波助瀾的那只手。
祁念說的沒錯,昨夜皇後才方出事,第二日德元便帶了這個疑似祁清平的女子前來,無論目的如何,實在是其心可誅!況且這中間的兩件事挨得實在太近……想起他昨夜審問祁金玉從何得知關于蕭亭月的事,祁金玉卻支支吾吾答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如果這件事是從德元口中……
他冷冷地看向挺直身板站在大殿中央的華服女子,雖與整個大殿格格不入,然而她目光雍容,唇邊帶笑,仿佛惬意之極,聯想其歷來的荒唐行徑,嘉靖帝已經掩飾不住怒氣。
“德元,凡事有個适可而止,趁朕還未改變主意,領着你的人滾吧!”
“皇上讓本宮滾?”
德元好似聽到了最大的笑話,笑了一聲,她慢慢環視大殿,視線在群臣上一一劃過,終于,落到了一人身上,好心情地繼續道。
“這個姑娘的來歷本宮先前也懷疑過,不過經查卻真是本尊。若是皇上不信,淮陽王也在,何不請他來看看侄女的真僞?”
被點名的淮陽王祁跡頭大,祁清平的暴斃,确實讓整個王府生疑,可是那也是建立在祁念尚且還是太子,是未來的儲君的基礎上。如今穆皇後失勢,祁念的太子之位能否保住還尚不能斷,至于這個死而複生的太子妃也不知是懷揣什麽目的現身,一時間祁跡上下不得。
“前太子妃雖是微臣侄女,可是自幼便養在宮中,而後又長居阮府,嫁與太子後,與府中的走動更為稀少。臣打眼一看,這姑娘确實是太子妃的形容,可到底是不是其人,恕老臣愚鈍……”
聽完祁跡的話,德元一聲冷笑。
“王爺不認識自己的侄女,可是她卻認得你呢。不如便讓清平自證身份,諸位有什麽疑問也可以當場對峙,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一席話,說得大殿上的氣氛又僵了三分。德元的有恃無恐讓嘉靖帝陷入沉默,若殿中之人真的是祁清平,于祁念只可能是雪上加霜。雖然對穆皇後失望至極,不過太子祁念是他幾個兒子中唯一拿得出手的,若是今日順着德元的思路,讓祁念罪加一等,只怕才是中了她的計。
于是嘉靖帝擺擺手。
“此事朕自有定論,還請皇姑移駕偏殿,容朕退朝後再議!”
祁清平擡起眼,一雙溫潤的眼睛此刻已寫滿駭然猙獰,好不容易才等來了扳倒祁念、報複阮酥的機會,她怎會容忍這般潦草的敷衍蓋棺!若是不抓緊時間當着滿朝文武的面說出真相,那一切都完了。
她本能地朝某個方向看了看,他的朝袍不是他素喜的天青色模樣,可那挺立的背影,卻讓祁清平模糊了雙目。多少個日夜,讓她一遍遍咬牙堅持的,除了是親手結果祁念和阮酥的決心,心心念念的還有……一個他。
她逼迫自己強忍住幾欲奪眶的淚,咬牙快速道。
“皇上,若此事關系到流落民間的皇嗣,關系到蕭亭月,關系到……那位叫祁默的皇子……若他還活着……”
“你說什麽?”
當聽到“蕭亭月”三個字時,嘉靖帝明顯身體一晃,再待清平說出祁默還活着,他已經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焦躁地從寶座上站起。
“到底是怎麽回事,快快說來!”
祁清平唇角一勾,她泛泛一望,盈盈眸光中,扭曲的雙目似乎也柔軟了許多,半晌定格在先前那個身影上。
“在嫁與太子後,民女偶然窺破了一件事……”
祁清平清了清嗓子,她聲調平緩,娓娓道來。衆臣聽得唏噓,原來祁清平發現祁念建府封妃後,仍對阮酥念念不忘,不免內心嫉恨。于是明裏暗裏也和阮酥一較高下,時刻關注。可是在某次發現阮酥調遣全部力量集中打探一個人的情況,清平順藤摸瓜,也潛心調查,竟發現了一個驚天秘密。
“……十餘年前穆皇後命阮風亭滅了蕭氏滿門,所有人都以為大火中那對母子相擁的屍身是蕭亭月母子,其實蕭亭月殒命火場不假,只是她懷中那個孩子卻是其父蕭遠山門生印子坤的獨子……
“印夫人蔣雯與蕭亭月自幼交好,看到丈夫兒子慘死,自己心灰意冷,便把蕭亭月的兒子認作自己的孩子,帶着他投奔柳州親友,親自撫養其長大……”
柳州……印子坤……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彼此的視線中皆看到了一個可能,一個答案幾乎要呼之欲出。果然見上首的嘉靖帝也面露激動,死死地盯着一個方向,正是印墨寒站立之處!
“阮酥發現了我知曉了這個秘密,便連夜知會太子。太子薄情寡義,唯恐我抖落祁默皇子的身份,對外宣稱我暴斃,把我關押太子府內牢,交由阮酥處置!
“而那……阮酥!”
說到這裏,清平突然嘩啦一聲撕開了自己的長裙,夏日裏裙裝本就輕薄,随着她的動作,兩條白花花的長腿便暴露在衆人眼前,她也不管,越發把裙子往兩邊扒拉開,衆人一愣,有些迂腐的老學究本着非禮勿視的規矩別開視線,只聽清平癫狂控訴。
“阮酥此女可謂蛇蠍心腸,她說要讓臣女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命人生剮民女三十日,只說要用我腿上的肉做藥引……看,這些都是當時留下的傷口……”
有幾個大膽的匆匆一看,果見清平瑩白的皮膚上千瘡百孔,上面道道長疤,很是可怖,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
而印墨寒腦中也是大亂!
祁清平出現的時候,他是震驚的,可撼動他神經的,還是祁清平言語及的所謂“真相”!!!阮酥真的是因為清平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便對其下了殺手?況且還是用那樣瘋狂的方式,他的內心說不出的冷寒……
外表上嬌嬌柔柔的一個女子,怎麽會這般……狠毒……
而僅僅是一個得知了內情的外人便要這般報複,那自己呢?他突然想起那日清平告訴自己阮酥回到阮府後第一時間便去與阮風亭見面,可是過去了這麽久,皇後、太子甚至阮風亭都未曾來對他下手,印墨寒松口氣的同時對阮酥又有了一層不該有的遐想。
既然沒有把他的身份告知阮風亭和太子,那是不是意味着阮酥對他……
但很快他又否定了這個想法,阮酥怎可能對他有情;現在放他一馬的可能,大概便是還有後着吧?
想到這裏,他很快冷靜下來,既然祁念不知情,祁清平這番話便還需斟酌。他眸光幽沉,重新恢複了理智。
見印墨寒也面露複雜,清平露出了個滿足的笑。
“臣女被他們折磨得不成人形,求生無道,求死無門!大抵是這幅樣子惡心到了太子,在阮酥離開後他來見了我一面,賜我絞刑。我還以為已經解脫了,不想醒來之後卻……”
她聲音陰測測的,好似索命厲鬼。
“既然天不收我,注定便要民女把阮酥他們的罪行公布于世,還請皇上為民女做主!”
大殿中鴉雀無聲,衆人大氣也不敢出,唯恐呼吸加重惹禍上身。
這一出驚變,可謂比祁清平的死而複生還要震撼人心,龍椅上的嘉靖帝也是久久不語,他看着印墨寒,目光中似有探究,更多的還是失而複得的狂喜和無法言說的期待。
祁念聽得冷汗連連,他重重一伏。
“簡直是一派胡言!父皇,什麽印……之坤之子,兒臣完全一無所知!而祁清平明明暴斃身亡,已經入土為安;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心懷叵測,用心險惡,還請父皇明查!”
嘉靖帝瞟向祁清平,這一刻這個女人的真僞已經不那麽重要,不過如果印墨寒真的是他與亭月的孩子……他堅決不會再給任何人傷害他的機會!
嘉靖帝目光如炬。
“你有什麽證據證明蔣雯帶走的孩子便是朕的祁默?”
清平聲音如珠,沉聲道。
“皇家子嗣豈能胡亂混淆,民女自是不敢大意。
很久以前民女便找到了當初給祁默殿下接生的穩婆,據說殿下腰側有一粒的紅色胎記,不知皇上是否還記得;還有殿下在柳州的表妹一家、也是知道內情的,只要皇上宣召,不怕水落石出!”
339 ……我的骨肉
嘉靖帝雙唇顫動。
“來人,即刻去柳州……”
“何須這樣麻煩?”
德元唇角微勾,“事既然是借本宮的手捅出來的,這些人自然也為皇上傳喚來了。他們已在殿外恭候多時,只等皇上一聲令下。”
嘉靖帝目中波濤湧動,這一刻,看德元的目光竟難得地有些順眼。
“宣——”
印墨寒心底一沉,只片刻後,果然見到表妹一家和不多的幾個親眷入得殿來。到底是平頭百姓,雖然印墨寒入京為官後也時常照拂,家境比起從前富足不少,不過哪裏見過這等大場面,被金銮寶殿中肅穆的氣氛一迫,險些站不穩。
見為數不多的至親惶恐難安的情景,印墨寒面露陰霾。他已經警告過祁清平,不去打擾老家人的安寧,她卻還是出爾反爾了!雖然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他一擊即中打垮穆皇後母子的捷徑,可是打心眼裏,他對高高在上的嘉靖帝從未有過父子親情,在火海中陰錯陽差拼命救下自己的是養母蔣雯,而他以印墨寒的身份活了接近二十載,此生他從未考慮過改名換姓,亦從未有過攀龍附鳳的打算!
不過他的目光卻落在了一個穿着蔥綠色衣裳的女子身上,那人似感受到他犀利的注視,瑟縮了一下,正是阮酥昔日的婢女,如今在印墨寒府上做事的知秋!
猶記得那夜蔣氏告知了自己身世,知秋恰巧在門外聽到了始末,印墨寒當初便命她守口如瓶,沒想到這個人竟在他不知道的當口和德元有了牽扯。
想到蔣氏,印墨寒鼻子一時泛酸。
不是母子,卻勝母子。到底是多疼愛自己,蔣氏這才強壓下殺夫滅子的仇恨,親自登門去向阮府求親,只因為知道兒子印墨寒心系一個叫阮酥的姑娘。可是直到祁金玉假孕逼婚,阮酥大殿上翻臉無情致己死地事發後,這個善良的女人不忍愛子再受情愛折磨,這才告知了他這塵封數年的滅門真相。
得知阮風亭便是縱火的真兇,而穆皇後是那幕後主使,印墨寒心中一陣恍然。如果借此便和阮酥一刀兩斷或許最為清爽,他便能理直氣壯地恨她,也能無視她對自己的厭惡和排斥。可是偏偏……一切都不是想象中該有的合理模樣……
“印卿……”
正失神間,突然聽到上首嘉靖帝出言,印墨寒忙斂目上前。嘉靖帝強忍住情緒的波瀾,盡量心平氣和道。
“能讓朕看看你腰側的胎記嗎……”
印墨寒默嘆了一口氣,“臣遵旨。”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明明不到一炷香時間,可是諸位大人卻覺得漫長至極。終于,殿首明黃色的衣角走入,只見嘉靖帝緊緊握住印墨寒的手,一起走到龍椅前方,滿臉已經抑制不住地激動。
“真的是默兒,朕的祁默,朕的五皇子回來了……”印墨寒略長祁澈幾月,按年歲差異正好排名第五。
衆人一愣,還是白展奸滑,當先一跪。
“恭喜聖上五皇子父子相認,一家團聚——”
其他人一聽,也紛紛效仿,跪地三呼。唯有祁念格格不入,扯着嗓子焦躁大喊。
“父皇,這是一個局,您千萬不能相信啊,這一切都是他們商量好的!經德元一手謀劃!還請父皇三思,不要被有心之人利用!”
嘉靖帝早已沉浸在失而複得的喜悅中,哪裏聽得進去,見祁念還這般大喊大叫,沉下臉來。
“朕一向以為你是個行端坐正的君子,不想竟也和你母後一般心術不正!還不滾府邸自行思過,關于你謀害太子妃一事,容朕慢慢和你清算!”
清平一聽,雙目大亮,滿心的欣喜溢于言表,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民女謝過皇上,謝過五皇子殿下。”
祁清平腦轉得快,如果不是印墨寒在嘉靖帝跟前進言,他不可能這麽快便承認自己的身份。如此,看向印墨寒的目光熱切中不由又帶了幾分憧憬。
“只是民女已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請皇上替民女做主,與太子和離!”
祁念不顧夫妻情分,對她下了此等狠手,她要避開他倒也合乎常理,嘉靖帝想也沒想便開口答應。
“準了。”
清平大喜,恭恭敬敬又磕了三個響頭。恢複了未嫁之身,從今以後她終于又能坦蕩地接近印墨寒了!
“還有阮酥,此女心狠手辣,用心險惡!在朝堂宮闱間翻雲覆雨,乃是本朝一大毒瘤!此女不能再留,還清聖上定奪!”
祁清平一時得意,不顧龍椅旁印墨寒的越來越冷冽的視線,脫口而出。卻見嘉靖帝半晌沒有動靜。卻不知在後殿,印墨寒除了幫她證實身份,同時也向嘉靖帝言及了她心頭最恨的那個人!
“父皇,兒臣有一事要禀。”
印墨寒穿戴好衣裳,躬身跪地。
嘉靖帝被那句父皇叫得心花怒放,幾乎就要熱淚盈眶,他彎腰扶起印墨寒,聲音說不出的慈愛。
“默兒但說無妨,對父皇不要這麽生分。”
印墨寒頓了頓,“其實是關于阮酥……”
注意到嘉靖帝的面色一瞬陰沉,印墨寒苦笑道。
“酥兒懷有身孕将近六月,是……兒臣的孩子……”
“你說什麽?”
嘉靖帝聲音擡高,從昨夜到今日,一件又一件的事已經逐步超出了他的想象,讓他實在措手不及。
印墨寒笑容有些凄涼。
“之前王瓊琚在殿上指證酥兒懷孕,确有其事。只是所懷的子嗣是兒臣的,并非澄王殿下……而兒臣與阮酥之間存了太多的誤會和隔閡,這個孩子來得……而就在昨夜,酥兒與玄洛已經連夜出京,求父皇下旨搜捕,無論如何,兒臣的……孩兒不能流落民間、認旁人為父!”
說到後面,印墨寒聲音中已經不知不覺帶了幾分狠戾!且情深複雜處,他幾乎都被自己的謊言所迷惑,阮酥懷的确實是他的孩子,只是被玄洛哄騙讓他們二人天各一方,骨肉分離!
“此事當真?”
剛剛經歷了父子相認的嘉靖帝自然最不能容忍二十多年前的悲劇再次在眼前上演,聽印墨寒語焉不詳,似有難言之隐,再聯想阮酥古怪的脾氣和對他從不友好的态度,只當這個孩子來得并不光彩。不過既然是皇家的子嗣,默兒的骨肉,便是阮酥不願,也不能任由她胡作非為!
況且玄洛不是出京替頤德太後辦事了嗎?為何會與阮酥在一起,且一起離京!那不久之前出入宮廷那個腹部平坦的“阮酥”又是何人?
一連串的疑問讓嘉靖帝的眉頭越來越皺。
“阮酥此女行徑叛道,為人不羁,不聽管教,聲名狼藉。雖說懷了皇家血脈,但到底不配成為皇家兒媳。你若在乎孩子,生了便是;至于阮酥,朕不許你迎她入門!”
印墨寒有些驚訝地擡起頭,可轉瞬又釋然了。
這樣……也好。
他也實在不理解自己對阮酥近乎扭曲的偏執情感,這種超乎所有的獨占欲很多時候連他本人也感到困惑。不過只要她在他身邊便好!至于玄洛,即便不戳穿他假內侍的身份,印墨寒也一定會讓他永遠地消失在阮酥面前。
阮酥身邊,有他一人足矣。哪怕,這或許已經不是愛……
京城以南,便是樊都,這是僅次于京城的第二大都城,人口密集,商業繁華。或許也因遠離朝堂,整個城郭的氛圍平緩而輕快,比起京都的渾厚莊嚴,更為舒緩惬意、
這一日,阮酥與玄洛正在家中,突然聽到前院屋門叩響。玄洛替阮酥攏了攏衣襟,起身道。
“或許是寶笙到了,我去開門。”
因為寶弦、玄瀾暫時無法脫身,離開京城時文錦便主動留下幫襯,等事态全部完結後再與阮酥彙合。随着阮酥月份逐漸增大,玄洛一人始終不便,如此便讓寶笙先來。
門一打開,果然便是寶笙,看着玄洛那張有些陌生的臉,寶笙一愣,可很快便冷靜下來,她左右張望了一眼,确定無礙那極力掩飾的情緒再也無法遮掩。
“大人,大事不好!”
玄洛回頭看了一眼,見阮酥并未跟出來,松口氣的同時又有些不悅,低聲道。
“一會再說!”
寶笙雖然不似寶弦機敏冷靜,卻也是皇城司調@教出來的高手,能讓她這般驚慌無措看來真的是發生大事了!
寶笙臉色一白,暗惱自己沉不住氣,努力攢出一個笑臉随玄洛一起進去。走過花廳便見阮酥懶洋洋的窩在躺椅上看着一本書,腹部已經高高供起,或許是因為在孕中,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祥和與安寧,與記憶中犀利冷峻的模樣截然不同。
寶笙心中一跳,一抹苦澀在心口蕩漾,卻又罵自己癡心妄想。大人既然都已經與阮酥有了孩子,他們又那樣好,自己也應該放下了……她調整了一下呼吸,上前見禮、
“寶弦那邊如何了?”
寶笙眸光閃了閃,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措辭盡量輕松道。
“是有些事情被絆住了,不過有颉英和皓芳相助,相信不消幾日夫人便能見到她了!”
見阮酥一時沉默,玄洛笑着上前。
“寶弦那丫頭毛手毛腳的,便是到了也只能去看門護院,在你身邊我不放心,晚兩天來也正好。”
“也好,讓他們歇幾天。文錦早就對我老霸着玄瀾大有意見,等忙完這段時間,找個日子把他們的事情辦了吧。”
聽阮酥轉過了話頭,玄洛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他走到阮酥跟前緊挨坐下,吃味一般撒嬌道。
“妹妹都要出嫁了,不知我這個做兄長的什麽時候才能名正言順與娘子拜堂啊?”
340 階下之囚
阮酥似嗔非嗔地道。最新最快更新
“你莫不是要我挺着這麽大一個肚子和你拜堂吧?那豈不是存心惹人笑話?”
玄洛笑道。
“怕什麽,誰敢笑話,我便割掉他們的舌頭。”
兩人說說笑笑,沒一會阮酥便困倦起來,不覺靠着玄洛肩頭睡了過去,玄洛将她抱起,輕輕放在床上拉好被子,這才閉門走了出來,見等待在庭院裏的寶笙一幅心急如焚的表情,他淡淡看了她一眼,道。
“說吧,出了什麽事?”
寶笙目光沉痛。
“寶弦假扮夫人被印墨寒識破,已被當場拿下,随後他又帶人查封了玲珑閣,抓住文錦和玄瀾,他們三人被押在大理寺裏,輪番用刑逼着招供夫人下落,寶弦和玄瀾我是放心的,可是文錦恐怕會為了玄瀾,說出些什麽來……”
玄洛面無表情地聽着,寶笙看不出他在想什麽,只得咬着下唇繼續道。
“大人與夫人離開的這一月裏,京中可謂地裂山崩,陛下對印墨寒這個失而複得的兒子很是寵愛,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為了補償他們母子,他甚至杖斃皇後,廢黜太子,穆國公害怕自己會成為第二個陳侯,便慫恿廢太子傭兵自立,連夜逃向西北承恩王的封地,只怕遲早會有一場戰事……大人不在,咱們皇城司也被印墨寒處處打壓,若不是三皇子,恐怕連皓芳和颉英也是寸步難行。”
她還欲再說,卻被玄洛擡手制止,他瞥了一眼屋內,示意寶笙與自己遠遠走到院子裏一處隐僻的芭蕉樹下,方才道。
“京城的事你不必再管,從今天開始,你的職責便是留在這裏保護酥兒,直到我回來為止。”
寶笙應下,又驚覺不對,擡頭失聲道。
“大人的意思是……”
玄洛有些疲憊地笑了笑。
“我本想親眼看着她生下孩子,現下恐怕是不能了,京城的殘局總要有人收拾,偏安一隅又能躲得了幾時?不如索性一次解決了麻煩也好。”
曾經有那麽一瞬,玄洛是真的想要放棄京城那爾虞我詐的戰場,就與阮酥過着閑看落花笑添茶的日子,但寶笙的到來馬上把他拉回了現實,世上哪有什麽世外桃源,他們這種一只腳還踏在泥潭之中的人,一旦卸去獠牙便會落得任人宰割的下場。最新最快更新
玄洛走回房中,阮酥依舊睡得很沉,舒展的眉眼格外恬靜,這幾日她越來越嗜睡,人也變得有些嬌懶,玄洛勾起唇角,伸手在她微微起伏的肚子上溫柔摩挲,她和她腹中的孩子都是他的寶貝,是他腥風血雨中橫行數年唯一的溫暖,縱然她堅持,他又怎麽舍得讓她置身險境呢?
傾身在阮酥額頭上吻了吻,玄洛暗嘆一聲,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阮酥醒來時已近黃昏,紗窗外絢爛的彩霞讓她格外驚喜,正想叫玄洛來看,卻發現他不在屋中,她于是坐起身,挺着腰慢慢走出門去,正巧寶笙擡着一個托盤走來,見她起來了,連忙将托盤置于一邊上來扶她。
“師兄人呢?”
明知道寶笙對玄洛的心思,再讓她伺候自己,阮酥心中始終有些別扭。
始終主仆一場,寶弦深知阮酥心思剔透,也沒有隐瞞的必要,于是不安地看了她一眼,将京城局勢突變,玄洛留下她只身回京的事全都說了。
“大人說夫人如今不便在京城出現,待孩子生下之後,他自會接你回去。”
阮酥非常地冷靜,她既沒有哭鬧也沒有質問,只是扶着門欄慢慢坐下。
左膀右臂全都被一網打盡,如今她身邊除了寶笙,一個可用的人都沒有,何況她大腹便便,騎不得馬,即便現在備車,也追不上玄洛。
阮酥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女人,她知道如今印墨寒得勢,對自己來說意味着什麽,玄洛即便帶上她,也不一定還能護得她周全,正是不想她和孩子涉險,才做出這種決定,但她還是有些悵然。
“清平竟然沒死嗎?”
短暫的失落後,阮酥的腦子重新恢複清醒,她開始一條條理順那些分岔的橫枝末節。
“太子當時也是難以置信,雖然沒有親自目睹行刑,但屍體他是特地确認過的,确實是祁清平沒錯,如今她居然死而複生,實在是天意捉弄。”
阮酥淺淺冷笑。
“世上哪有那麽多死而複生和天意捉弄,是徐嬰子吧!她平日實在太不起眼,卻在此時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找一個替身毀容勒死冒充清平也不是什麽難事,祁念哪會去仔細辨認?只怪我當時大意,千算萬算,竟然忽略了太子府裏還有這一枚德元公主的棋子。
寶笙也很震驚。
“難怪她會和德元公主一起出現!想必一開始,德元就已經打定主意,要利用清平對付太子。”
阮酥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德元看似勝了這一局,卻也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裳罷了,她莫非以為自己扶持了印墨寒,就可以控制他不成?那真是大錯特錯了,祁家這些男人當中,沒有人會比他更可怕,否則,祁念明明能逃過一劫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