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櫻樹詛咒 (62)
印默寒猛然擡頭。
“父皇,這萬萬不妥,兒臣雖為皇子,但母親并無位分,實在不該....”
嘉靖帝擡手制止他。
“你憑才學高中狀元,又憑政績出任尚書,試問古往今來,有哪朝皇子能做得到?治國之才憫世之心你已二者皆備,立你為儲君不僅出于朕的私欲,也是衆望所歸,你就不必再推脫了,只是有一件事,你要答應朕。”
見他态度嚴肅,印默寒只得跪下聽命。
嘉靖帝慈愛的眼神突然變得格外銳利。
“阮酥這個女人實在太過狡詐,又不肯臣服于你,如今你二人隔着血海深仇,她一旦找到機會,必然會對你不利,因此待她産下孩子後,你一定要殺了她,以絕後患。”
*343 翻雲覆雨
印墨寒回來的時候,還帶來了一位客人。也不回避,他與那人徑自走到後院,見紫薇花後的房間軒窗已半閉,雕花月牙門前紗簾飄飄,印墨寒詢問。
“夫人呢?”
輕霜躬身道。“夫人飯後犯困,很早便歇下了。”
印墨寒擡眸,征詢一般看向身邊人,雖一如既往眉目含笑,這逐客的意味已經不言自明。可這位客人卻半點都不上道,眉頭緊鎖,他緊盯着那道古拙的雕花木門,半晌才沉聲道。
“本王不日便要返回東籬,今日,還望殿下成全,無論如何也讓我見阿酥一面。就……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
聲音中的苦澀和悵惘仿佛讓這涼爽的夏日都帶上了幾分愁緒。印墨寒面上笑意不減,他剛從宮中出來時便被澄王景軒堵住,開門見山便要求見阮酥。兩人的接觸本就是為了共同應對玄洛,對于這個愛慕阮酥的男人,印墨寒骨子裏從未有過好感,不過既然帶着阮酥回京的消息不胫而走,他也不想隐瞞,再說阮酥對景軒向來也沒有好臉色,不如借此機會讓景軒徹底斷了念想才好,免得麻煩。
“即是這般,我去問問酥兒的意見,請殿下稍等。”
景軒不語,看着印墨寒輕車熟路地跨入門檻,目中神情莫測。他實在想不通怎麽阮酥接連失蹤數月,中途弄了個假的替身戲耍于他們,可轉身卻就和印墨寒雙宿雙飛,且成為了他的“夫人”?!這中間的變故讓他十分難以接受,可前些日子,中原局勢大變,自己把一切書信告知東籬女君時,母皇便讓他即刻離開,至于阮酥——自然也要放手!
雖然心有不願,不過景軒也有些動搖,來中原這些時日,印墨寒從不避諱他表達對阮酥的愛戀,而關于他、玄洛和阮酥之間三人之間的糾葛愛恨,景軒也知道了個始末,一個玄洛已經讓他頗為壓力,現在印墨寒搖身一變又成為了皇子,以這兩個男人都對阮酥超強的占有欲來看,景軒也知道自己已無勝算。
不過,讓他退縮的并非是競争者的今非昔比,而是當日大殿上祁清平指正阮酥對她施以重刑的強烈反差,他實在不相信阮酥居然會做出這種行為。如此,便是為了起初那個完美無瑕的念想,臨走之前他都要見她一面,當面求證!
“不知澄王殿下找阮酥所謂何事?”
思量間,這道魂牽夢繞的聲音淡淡響起,景軒收回思緒,聲音是從窗後傳來的,阮酥并未出屋,從聲線看尤有些沙啞,似乎剛剛從夢中醒來。
瞬間,景軒有些愧疚,擾人清夢到底失禮。屋中溫柔的光線勾勒出一個側影,在窗紗上淺淺倒映,想着阮酥就坐在那裏,景軒所有的思緒霎時消散不見,癡癡道。
“阿酥,我就要走了……”
半晌,沒有聽到回應,景軒眸光黯了黯。
“阿酥,我為你而來,現在卻獨自回國……”
言語中的難舍情愫讓阮酥眉頭微蹙,不過無論如何,景軒都是辨機的兒子,雖然在某些方面他的行為的确讓阮酥惱火,但他本質透潤淳樸,正直善良,于是阮酥誠懇道。
“殿下,甲之蜜糖乙之砒霜,阮酥并不适合你。中原、東籬、甚至其他諸國,一定會有一個女子與你心意相通,情投意合,便如殿下的父親和東籬聖上。”
“是嗎?”
景軒苦笑,還是一如既往的拒絕,他沉默了好半天,才下定決心不去糾纏這個問題。
“阿酥,祁清平所說的一切,不是真的對不對?”
隔着一簾薄紗,阮酥看着他眼中滿滿的期待,輕輕嘆了一口氣。
“讓殿下失望了,這确實是阮酥所為。”
聽她答得爽快,景軒只覺得心中什麽東西轟然倒塌,卻還是不死心繼續追問。
“為什麽?一定……有什麽原因對不對?”
“不為什麽,恕阮酥不便相告!”
阮酥回答得斬釘截鐵,“阮酥乏了,還請殿下自便。淡雨,送客。”
景軒牙關緊咬,屋中燈燭卻忽地一晃,見阮酥的輪廓前映出另一道高大身影,伸手親昵地抖開什麽蓋在她的肩上,而阮酥沒有拒絕,景軒心中慘然,渾渾噩噩間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他朝軒窗的方向抱了抱拳。
“殿下,景軒告辭。”
見人大步流星消失在視線,印墨寒挑了挑燈芯。
“關于祁清平,我覺得你應該有難言之隐;而剛剛我以為你會現身讓他認清形勢。”
“認清形勢?”阮酥故意忽略前半句話,聲音中說不出的冷然。“殿下是想讓我這個樣子再被旁人看到嗎?”
印墨寒頭也不回,優雅地把繪着松竹梅的燈罩籠住燭火。
“看到又怎樣,總歸這個孩子誕下之後要有名有姓。既然早晚都是父子,提前讓人知道又有何妨?”
聞言,阮酥倏地站起身來,怒目而視。
“印墨寒,你瘋了,這個孩子根本和你沒有半點關系!”
“那和誰有關系?玄洛嗎?”雖是質問,他的聲音一如既往淡定柔雅。“酥兒,你有沒有想過,若是父皇知道你懷的是玄洛的孩子,你會怎樣,他又會怎樣?”
自然都是死路一條,除非逃出生天或重回頂端!不過無論哪種,随着祁念的謀反,印墨寒的掌權,均變得遙遙無期起來……
見阮酥分心,印墨寒突然伸指托起她的下巴。他十分不喜歡她失神想念玄洛的模樣,這讓他莫名感到一種背叛!
“酥兒,看着我,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想想你的孩子,想想你自己——”
他的眼神癫狂而迷惑,阮酥忽然有些害怕,用盡全力一把推開他。
“印墨寒,你瘋了!”
印墨寒往後踉跄了一步,他穩住身子,怔怔地看着自己的那只手。好半天,他才擡眼看向退離自己數步,滿面戒備的阮酥。
“我是瘋了,不過這本該如此不是嗎?”
幽沉的眸光溫柔似水,“酥兒,有朝一日你會明白自己注定只能屬于我,屬于這座小院……我會等到你想通的那一天。”
似乎是為了印證自己的說辭,從這以後,印墨寒每日便派輕霜向如阮酥轉述外面的局勢。小到京中仕女們突然流行起來的紅妝,大到廟堂江湖朝堂變幻,唯獨關乎玄洛的消息,卻是守口如瓶。
而在日常相處,起初阮酥十分擔心他會有什麽逾禮行徑,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他對自己一如既往細心呵護,關懷備至,吃穿用度極其精細,看她肚子越來越大,還貼心地請來了兩個産婆駐在府上,以備不時之需。
有一次阮酥甚至還發現他偷偷地準備了很多嬰兒的用品玩具等,恍若一個期待孩子出生的父親。這讓阮酥有些悚然,同時又面露複雜。
表明平靜下兩人已經宣戰,不過彼此較勁中,他的戰場無聲無息,似乎想通過春風細雨潤物無聲,蠶食瓦解對方的意志。若沒有前世,阮酥自問恐怕沒有哪個女人能抵禦得了這般溫柔的攻勢。
人真是詭異,前世她對他一心一意,卻換來悄無聲息的背叛;可今生橫眉冷對,他卻又……阮酥搖了搖頭,只覺得越發看不透印墨寒,不過随着月份逐漸增大,她也越來越不安。印墨寒這般多變,等孩子誕下,他又會如何對待自己和孩子?
這些時間,憑借前世的經驗,她已經與輕霜和淡雨關系近了一步,只不過印墨寒死在防她太緊,除了那日意外帶景軒前來,再無第四人踏入她所居的後院,更別提帶阮酥出門,猶如籠中金雀,她已經徹底失去了自由。不過阮酥也想得開,每次該吃該喝,按時運動,認真待産,直到這一日輕霜帶來一個消息。
“祁念死了,人頭已經被人帶回了皇宮。”
“什麽,那白秋婉呢?”
阮酥心神俱震,早先輕霜便告訴他祁瀚領兵十萬,征伐祁念的叛軍,想到他的性子,阮酥覺得廢太子應該會逃過一劫,怎麽會——
“廢太子妃自裁了。太子被殺後,她的屍身被投誠的承恩王送了來。”
阮酥晃了好大的勁這才慢慢接受這個消息,露出了無力的笑,一切的一切又都重新恢複了前世的軌跡。
“祁念怎麽死的?是祁瀚下的手?”
“不,是祁澈。”
阮酥回頭,卻見印墨寒已經不知道何時進入了屋子。芝蘭玉樹,眸中帶笑,一如前世誤闖他客房時初見的模樣。
“是你動的手吧。”
阮酥目光犀利,“遠在南疆的祁澈怎麽會莫名去了西北,若不是你,實在無法解釋這種抗旨不尊的行為。”
流放之人不能擅自離開服刑之地,祁澈去南疆,說白了也是變相的流放,即便身為皇子也不能例外!
印墨寒沒有否認。“當年穆氏下令滅掉蕭家百餘口人命的時候,就應該想過有朝一日血債血償!祁念只是不太走運,有那麽一個母親,且還生在冰冷無道的皇家。”
冰冷無道嗎?阮酥呢喃。
“祁澈殺了祁念立了大功,皇上勢必又要一番嘉獎,或許會網開一面讓他回京。不過那個時候京城會越發混亂,印墨寒,你真的是在幫你的父皇嗎?”
“誰會幫他。”
印墨寒不帶感情道。
“祁澈的回歸,有得你的好師兄一陣忙亂。等一切理順,酥兒,你說我們的孩子會不會也已經出生了?”
他的目光格外癡纏,阮酥卻覺得渾身冰涼。
“故意弄得天下大亂,印墨寒,你到底要做什麽?”
“我說過,酥兒,我至始至終要的就只是一個你罷了。”
344 匙中機關
阮酥嘆了口氣,事到如今,似乎再和印墨寒多費唇舌也是枉然,她看着窗外姹紫嫣紅開遍,心情卻十分沉重。
祁念一死,即便還有餘黨潛藏在朝中,也已經不成氣候,對于嘉靖帝來說,皇城司存在的必要便大不如前了,加之祁澈的歸來,會不會讓京城勢力重新洗牌?
縱然心焦不已,但阮酥還是沒有表露出半分,每日依舊散步、賞花、看書、刺繡,印墨寒不在時,便與輕霜、淡雨姐妹倆閑聊打發時間,她深谙輕霜淡雨的脾性,又見多識廣,從江湖轶聞到異國奇譚,似乎無所不知,且從不過問敏感之事,甚至姐妹倆無心提及時,她都會主動避過,很快便博得了兩人好感,覺得與她聊天極為愉悅,心防也不似初時那樣重了,只是在印墨寒面前,依舊恪守分寸,謹言慎行。
這一日,阮酥利用等藥放涼之際,随手解了一局九連環,她心靈手巧,不過眨眼的功夫,便将繁瑣的環柄全數解開,輕霜淡雨都不由交口稱贊,阮酥滿不在乎地笑道。
“這沒什麽,若說起破解機關,我也算個行家了,玲珑閣的首飾之所以能在京中獨占鳌頭,除了樣式新穎用料講究外,還有個小秘密,便是每只簪中都暗藏機括,可以随意改變形态,是以當初才有人誣陷我在簪中藏信,通敵叛國,其實還是低估了我,就算是麟鳳堂裏的那些機關,我也能輕易破解,若真有心在簪中藏秘,又怎會被別人發現呢?”
說完,她淡淡一笑,丢開九連環,假裝沒有發現兩個女孩眼中閃現的異樣波瀾,擡起藥輕輕藥湯呷了一口。
“夫人當真能夠破解麟鳳堂的機關?”
見二人表情嚴肅中略帶一絲激動,阮酥似很意外,失笑道。
“怎麽你們好似不信?麟鳳堂的機關雖然精妙,但也不是什麽辦不到的大事,這些年來,不是有很多人都破解過嗎?”
二女對視一眼,表情十分複雜。
麟鳳堂是京中一家有名的拍賣行,除了用于拍賣的珍寶外,還收集了許多來歷不明的器物,但這些東西卻是不賣的,若有人看上其中一樣,麟鳳堂便會給你一個活動的銅匙,任你擺弄一夜,若還回去時剛巧能打開裝着寶物的機關,那麽你便可帶走那件寶物。
除了印墨寒以外,沒有人知道,輕霜淡雨的父親,曾是世上有名的鑄劍師,他耗費畢生精力的遺作名劍赤霞,便輾轉被麟鳳堂所得,輕霜、淡雨為了取回父親遺物,不知多少次将銅匙取回來研究,都沒能破解其中奧妙,她們甚至費盡心思去求教那些曾經破解機關的人,奇怪的是,從朝廷官員到江湖俠客,全都将她們拒之門外,只說無能為力。
可是面前這個女子卻說她能夠做到,若是她所言非虛,那麽就意味着……見淡雨雙拳緊握,一句話呼之欲出,輕霜卻咬牙拉了她一把,用唇術道。
“小心有詐,公子交待過,夫人絕非尋常女子!”
淡雨看着垂眸平靜喝藥,似乎什麽也不知道的阮酥,激動地反握住輕霜的手。
“大姐放心,我不是背信棄義之人,若她真有心以此要挾,我們絕不背叛公子便是了!”
說畢,她上前一步,有些忐忑地問。
“若是我們将麟鳳堂的銅匙帶來,夫人願意一試嗎?”
阮酥擡頭,十分意外地問。
“怎麽,莫非麟鳳堂中也有你們倆想要的東西嗎?”
見兩人沉默不語,阮酥笑盈盈地道。
“看來是我不便過問的東西,橫豎是打發時間,我自然可以試試,只是私相授受,被你們殿下知道了恐怕不妥,還是罷了。”
見她婉拒,淡雨急了,連忙道。
“這等小事,無需驚動殿下,只是……要請夫人解開機關,不知需要什麽代價?”
姐妹倆警惕地看着阮酥,生怕她會提出什麽過分的要求來。
阮酥卻只是無辜地眨着眼睛,笑着搖頭道。
“舉手之勞而已,還需要什麽代價嗎?莫非在你們眼中,我便是如此惟利是圖之人?”
兩人頓時松了口氣,雖然有點對不起阮酥,但是她們忠于印墨寒,內心已經打定主意,即便事後阮酥有事相求,她們也會狠心拒絕。
兩人閉門出去後,阮酥平和的眸子突然放出奇異的光彩。
在印墨寒眼皮子底下,她本不該這麽早就對那兩個丫頭下手,何況……麟鳳堂究竟是不是如她推測的那樣,尚且還言之過早,可玄洛那邊的情況實在不容樂觀,她也只得铤而走險了。
一年未歸,祁澈府中無人打理,紗帳積灰,花草亂長,屋檐下甚至都結了不少蛛絲,他負手站在花園中看下人修整府邸,雙眼中添了一絲精悍狠厲,誅殺手足,在嘉靖帝面前毒辣本性,本不是一着好棋,可是南疆風水惡劣,挺過一場大病的祁澈,發誓絕不能在這荒野上度過餘生,無論付出什麽代價,他也要回到能夠讓他大展宏圖的地方。
“姑蘇有美酒,名曰梅上霜,玄洛特來相邀殿下一醉方休。”
溫雅含笑的聲音将他從思緒中拉了回來,祁澈慢慢轉過身來,看着自游廊上走下的那個紫袍男子,唇角扯出一抹嗤笑。
“這是吹的什麽風,沒記錯的話,當初将本殿下趕出京城的,便是玄大人吧?如今本殿下即便回來了,也并不得聖心,且不論禦前那位新貴,就連三哥和六弟也不如,又哪裏值得玄大人如此上心?”
玄洛豈會聽不出祁澈語氣裏的諷刺,當初他在嘉靖帝面前的進言,可謂壓垮祁澈的最後一根稻草,明明結下這麽大的梁子,他還敢主動招惹,當然并非自讨沒趣。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何況名利場上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朋友,玄洛一向只欣賞強者,殿下縱容一時失意,卻有足夠的手段和決心,這一點,是三殿下和六殿下所不能企及的,啊!是玄洛忘了,如今眼前的才是六殿下,該稱其為七殿下才對。”
祁澈面色一僵,玄洛這麽說無非是在提醒他,若還對那個位置抱有幻想,解決印墨寒這個最大的絆腳石才是正事,而不是同他計較那些過往,果然是只狐貍!
其實像祁澈這種惟利是圖的人,根本就不會因為往昔的過節放棄對他有利的東西,若是從前,能得到玄洛相助,他是求之不得的,可惜啊,如今局勢不同了,有更大的誘惑擺在他面前。
“本殿下還要進宮,九卿大人的酒,只怕沒有口福喝了,祝玉,送客!”
玄洛從祁澈府中出來,颉英忙拉開車簾,玄洛躍身而上,他便忍不住問。
“大人,祁澈那邊……”
玄洛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我原本以為能夠拉攏他,但看樣子,印墨寒一定開出了更好的條件。”
颉英不由有些詫異。
“祁澈這個人,比誰都想當皇帝,除非印墨寒願意将皇位拱手相讓,否則屬下看不出以他們如今的立場,還有什麽合作的可能!”
玄洛冷笑了一下。
“就算印墨寒無心涉足那個位置,真的做出這種承諾,祁澈就會相信?他又不是傻子,沒有實打實的好處,祁澈是絕無可能幫他的,只是,那到底是什麽呢……”
見他陷入沉思,颉英突然也想起了什麽,連忙自腰間取出一把銅匙,雙手奉上。
“這是麟鳳堂送過來的,劍靈匠的兩個女兒似乎還對赤霞不死心,又去求了一次鑰匙,龍堂主本來只想敷衍她們一下,卻沒想到,送回的銅匙中,竟然有信。”
玄洛眸光一聚,連忙接過輕輕按下,銅匙上的機括便彈了開來,他抽出裏頭靜靜躺着的紙卷,阮酥娟秀的筆跡再熟悉不過,讓他心中一蕩。
誰能料到,麟鳳堂的堂主雖然姓龍,但背後的東家卻是玄洛,破解機關可得寶物的規矩,表面上是堂主的癖好,其實是玄洛用來控制別人幫他辦事的一個小把戲,人總有軟肋,那些所謂的寶物,便是各種軟肋,有的是朝中官員的罪證,有的是意義非凡的遺物。玄洛一旦需要別人為他辦事,便會通過麟鳳堂找到被他拿住把柄的人,将銅匙交到對方手上,若是對方答應,并立下契約血印,放回銅匙,事成之後,麟鳳堂便會以解開機關為由,把裝着對方把柄的“寶物盒”物歸原主。
那一對姐妹,他原本有些興趣,想像寶弦寶笙一樣收于麾下培養,故而命人弄來赤霞,沒想到卻被印墨寒搶先一步,看那兩人對印墨寒忠心不二,便放棄了這個念頭,因此輕霜、淡雨根本就不知道銅匙中所謂的玄機。
此前立場相悖,玄洛未對阮酥透露過麟鳳堂的秘密,她又是怎麽猜到的呢?
玄洛飛快地看完那封信,輕輕嘆了口氣,心中有無限的暖意浮上。
身陷囚籠,卻還想盡辦法為他出謀劃策,他的酥兒啊……真是……
“大人,這裏頭是?”
見玄洛面上溫柔得有些詭異,颉英不大習慣,不解地咳了一聲,玄洛回神,輕輕一笑。
“把赤霞給她們吧!”
颉英意外。
“為什麽?那兩個女子,是印墨寒的人。”
玄洛将那紙卷遞給他,颉英也是認得阮酥字跡的,反應了半晌,似乎悟出了什麽,驚訝道。
“是阮小姐?”
難怪玄洛露出那樣的表情,颉英縱容不解風情,也明白了一二,但他的心思始終停留在這封信的內容裏。
除了表示自己一切都好,讓玄洛放心之外,阮酥還在信裏告訴了他一件事,若她所言非虛,那便意味着,或許可以扭轉祁念死後,皇城司進退兩難的困局。
345 前世孽債
玄洛才回到府中,便見一根拐杖迎面向他擲來,玄洛眉頭微皺,颉英便搶先一步擡手接住,看着一瘸一拐卻氣勢洶洶向玄洛走來的玄瀾,喝道。
“竟敢襲擊大人,你瘋了嗎?若不是看在你是玄家血脈的份上,我一定把你扔出去!”
自牢中将這個妹妹弄出來以後,玄洛便把她帶回玄府休養,起初她還能乖乖聽話,可是自阮酥落在印墨寒手中,而玄洛這邊卻似無動于衷一般,她就變得極端暴躁。
玄瀾橫眉冷對,兇惡地瞪着玄洛。
“玄洛,你不是說會把姐姐救回來嗎?為何我看你整天忙出忙進壞事沒少幹,卻一分心思也沒用在營救姐姐上!你這樣還算個男人嗎?”
說着就要沖上來的玄瀾,卻在及時被追過來文錦從背後攔腰抱住,他滿面黑線地朝玄洛陪笑道。
“玄瀾脾氣不好,讓大哥見笑了,我這就帶她回去!”
文錦倒是很識時務,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他們的命都是玄洛撈回來的,若是嘴再不甜些,如何在人家中繼續混,所以一聲聲大哥叫得極其殷勤,讓玄洛都聽得有幾分肉麻,他掃了暴跳如雷的玄瀾一眼,頭疼地敲敲眉心。
“真是難以置信,我同你這種頭腦簡單的人竟有血緣關系。”
他瞥了文錦一眼,淡淡吩咐。
“你給我看好她,別壞了我的大事。”
說罷,轉身便走,颉英忙跟上去,玄洛吩咐道。
“通知麟鳳閣,将所有能用上的銅匙都送出去,半個月內,我不僅要竹山教死灰複燃,還要它的勢力比從前更加擴大。”
這一日,淮陽王府的馬車悄無聲息地駛入了皇宮,在宮女的引領下,淮陽王妃帶着盛裝打扮的清平進到延禧宮內,自穆氏死後,新冊封的饒皇後便正式入住此處,可是沒住幾日,卻被鬧鬼的傳言擾得心神不寧,有宮女說深夜曾看到穆皇後飄蕩在花園中,也有人說看到斷頭的祁念站在牆根下,饒皇後雖未親見,始終背脊發涼,特地請了無為寺的高僧前來誦經超度祁念母子,清平的餘光瞥過那群寶相莊嚴的僧人,心中微微冷笑。
祁念的死全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當初他不顧夫妻情分,對她如此絕情,可曾料到自己也會有今天?他就好好去和白秋婉共赴黃泉雙宿雙飛吧!即便有什麽陰魂不散,她也不怕他!
淮陽王妃與清平走進正殿,雙雙跪下行禮,只見饒皇後坐在鳳榻上,神色中微有倦意,見兩人進來,她方擺手讓按摩肩膀的侍女停下,強打起精神對清平笑道。
“清平郡主,你上前來,讓哀家好好看看。”
清平應了一聲,連忙起身走近饒皇後,饒皇後于是拉住她的手,仔細端詳她的面容,見那原本縱橫交錯的傷疤已淡去不少,不由贊美道。
“記得上次見你,這臉上的傷還未好全,現下卻快要看不出來了。”
明明是安慰之語,聽在清平耳中卻頗為刺痛,她面容絕美,最是愛惜容顏,遭受生剮之刑後,可謂是痛不欲生,但德元偏要她以最慘烈的模樣出現在衆人面前,以控訴祁念的罪行,為了報仇,清平不得不放緩了治療,一直到如今,她才不惜重金,四處瘋狂求藥,可畢竟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愈合時期,那些縱橫交錯的傷痕,始終在她臉上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跡,只有塗上厚厚的粉底,才能勉強遮掩。
饒皇後嘆了口氣,拍着清平的手對淮陽王妃道。
“原是色藝雙絕的姑娘,誰曾想受了這麽大的苦,真是看的哀家心疼,對了,不知清平的将來,你們夫妻可有什麽打算?”
淮陽王妃自然聽得懂饒皇後的意思,這是要問清平的婚嫁了,她明知清平屬意印墨寒,但她現在這般模樣,又是前罪太子的遺孀,哪裏敢主動開口提及,只得苦笑道。
“臣婦自然希望侄女能有個好的歸宿,但若不能,也勉強不得,只是這孩子可憐見的。”
饒皇後于是笑了起來,別有深意地道。
“既然如此,哀家倒是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前日六王進宮求見陛下,說他自年少時便傾心清平才貌,如今他正妃之位空缺,願求娶清平為妃。陛下的意思,是極其贊成這門婚事的,因此特讓哀家來替你們賜婚。”
清平猛然擡頭,震驚地看着饒皇後,祁澈?為什麽會是祁澈?
見淮陽王妃和清平都是一臉驚詫,饒皇後別有深意地敲打道。
“所謂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六王儀表堂堂,又是有功的皇子,他能不計較你的過去,也不在乎容貌損毀,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姻緣吶,人啊!要懂得惜福,有些不該存在的妄想,便還是趁早打消了的好。”
以清平孤高自傲的心氣,以及她當時上殿揭發印墨寒身世的行為來看,饒皇後也不難猜出她看中的是誰,但嘉靖帝怎麽可能讓他最心愛的兒子娶一個毀容的殘花敗柳為妃呢?祁澈就不同了,淩雪璇的事讓名門貴女至今膽寒,都是有污點的人,湊在一處倒是絕配,也安撫了淮陽王府,可謂皆大歡喜。
清平知道事到如今,無論自己還對印墨寒抱有什麽幻想,都已經是不切實際的了,不如見好就收,傍得一個強大的倚靠,方是正道。
她苦澀地笑了笑,垂頭道。
“清平謝娘娘恩典。”
原本已經準備好一堆說辭的饒皇後見她如此順從,心中大喜,便留下淮陽王妃商議婚禮之事,讓清平到禦花園各處逛逛。
再說栖鳳宮內,印墨寒身姿筆挺地候在那裏,他已經站了近一個時辰,頤德太後才扶着純貴的手自寝殿走出來,她挑眉看了印墨寒一眼,端得是修竹臨水,清隽出塵的一個漂亮孩子,可他是簫亭月的兒子,且因為他,祁念慘死,玄洛身處險境,頤德太後想到這裏,沒由來的一陣怨恨。
“祁默,明知道哀家不喜歡你,還總是日日前來請安,你是想氣死哀家才罷休嗎?“
印墨寒清透的雙眸中不見一絲異色。
“不敢,晨昏定省向長輩請安,乃是皇室的規矩,祁默只是照做,并沒存別的心思,也未曾指望能因此博得太後好感。”
頤德太後哼了一聲。
“既然如此,看過了,你也可以走了!”
印墨寒點點頭。
“祁默告退,天将近秋,望太後保重。“
自從聽說嘉靖帝應允印墨寒将阮酥收房之後,頤德太後就急壞了,她知道阮酥懷的明明是玄洛的孩子,印墨寒這種做法必然是居心叵測,可是任她如何勸說,嘉靖帝也不肯松口,頤德太後一時情急,斥責了嘉靖帝兩句,反而激怒了他,冷聲質問道。
“母後十多年前瞞着朕做的那些事,母後難道一定要逼朕說破嗎?玄洛不過是玄家餘孽,朕給他今天的地位已經是格外恩賜,母親如果再事事偏頗維護,休怪這個人朕留不得了!”
頤德太後這一氣便病了,脾氣也變得不好,因此那些孫子孫女都不敢主動招惹,除了時常來替她請脈的玄洛外,竟然是這個她特別讨厭的印墨寒,一日不落地前來請安,他從不叫她皇祖母,态度既不谄媚也不虛僞,而且無論她如何語氣刻薄,印墨寒都是一臉溫雅淺笑,定力之好讓人嘆為觀止。
或許是因為印墨寒讓她保重時的神情很是誠摯,竟莫名觸動了頤德太後,她忍不住出聲道。
“等等!”
見印墨寒站住腳步,清透的雙眸向她看來,頤德太後軟下語氣,好言勸道。
“哀家聽說,皇上讓你認了皇後做娘,這是有意要立你為儲了,若是玄洛肯帶着阮酥遠離京城,不再對你構成威脅,你是否還會與他為難?”
印墨寒愣了愣,笑容之中帶着一抹愁緒。
“太後還是不明白,我并非為了皇位而來,走到今天這一步,實屬無奈,若是早些時候,玄洛肯放我與阮酥飄然而去,皇位或是這功名,我亦可拱手相讓,但是現在,沒有那個位置,我便會失去阮酥。”
大仇得報,看着仇人一個個在眼前倒下時,他終于從夢靥般的仇恨中解脫出來,但仇人的鮮血并沒有讓印墨寒空洞的內心得到滿足,每次回到那一方小院,與阮酥同桌用房,看她燈下刺繡時,他終于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麽。可是如今想要抽身而退,卻已是不可能了,別說橫在眼前的玄洛便是最大阻礙,複活歸來的清平、久不肯離去的祁金玉,都在等着将阮酥拆吃入腹,沒有無上的權利,如何能夠庇護她?
至于血海深仇?哪有什麽深仇……他從來便沒有真正恨過阮酥,簫家滅門時,阮酥不過是襁褓之中的嬰兒,連阮風亭的寡母和幼子他尚且能夠赦免,何況是他深愛的女子,蔣氏之死也不過是深深自責下的遷怒,每次看到阮酥為之痛苦時,他便早就心軟了。
“我愛她,她是我在這裏唯一的念想。”
發自肺腑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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