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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有個星期六,薛逸在超市多買了些菜準備存冰箱裏頭,他已經有兩個星期沒好好吃過飯了,全是在醫院裏點的外賣。
看着冷藏櫃裏頭包裝好的蔬菜,薛逸不禁咋舌,這年頭蔬菜一個個都這麽貴了。
薛逸挑了三四盒看上去好看的菠菜土豆拿進推車,又跟着一個大媽參考了下買了兩條五花肉。
結賬的時候薛逸接到了個電話:“徐姨?”
“小逸啊,你在家吧?”那頭的徐姨聲音挺嘶啞的。
“沒呢,我在這附近超市買菜,馬上就到了,”薛逸掏出錢包把錢遞給收銀員,“是要過來保潔嗎?”
“是啊,方便嗎?”徐姨咳了兩聲。
“您這生病了吧?好好休息休息,我那兒也不急。”薛逸把菜都裝進袋子裏。
“沒事,我剛好在你家這塊兒了,主要吧……我這感冒一直不見好,這工作再拖下去就不太好了,”徐姨說,“我戴了口罩,不會傳染的。”
薛逸沉默了會兒說:“行,我不是怕傳染,就是您別太累了。”
“沒事沒事,”徐姨笑着咳了起來,“我快到了,一會兒聯系你。”
薛逸開門禁時剛好碰上徐姨,她看上去倒還是挺精神,眼角彎着還能看出喜慶來。
“徐姨,”薛逸幫着拿過她手裏的大包,“什麽事兒這麽高興呢。”
“嘿嘿,我大女兒今兒晚上回來,”徐姨笑眯眯道,“我兒子一會兒也接我一塊回去。”
“這麽幸福,”薛逸也跟着笑起來,“一會兒随便弄弄就行,趕早回去團聚。”
“那可不行,”徐姨正色起來,“工作還是不能馬虎。”
薛逸把菜洗了洗,準備開工做頓晚餐,其實他一年難得有幾次機會下廚,好不好吃自己不敢評價,畢竟這麽多年也沒別人吃過。
主要是外賣吃了太多年,他沒有聞到外賣就想吐已經是給它最大的面子了,現在實在是不想閑着的時候還叫外賣。
“小逸啊,你這是要下廚?”徐姨還挺驚訝,她在這兒工作有半年了,還是第一次見薛逸在廚房待着。
“是啊,”薛逸調好了平板支架,打開app翻出了菜譜,“徐姨給點建議?”
“還是不了,”徐姨拖着地說,“實不相瞞我做菜特別難吃。”
“那我自己琢磨琢磨吧。”薛逸笑起來。
“一會兒我兒子過來,讓他給你看看怎麽做,你看行嗎?”徐姨問。
“當然行了。”薛逸說。
“我們家飯都是他做的,不比大廚差。”徐姨說到兒子就笑得嘴打哈哈。
“行,讓大廚給我指導指導。”薛逸點點頭。
門鈴響的時候薛逸正和油煙做鬥争,他關了火走去開門。
他實在沒想着徐姨口中的兒子是個小蘿蔔頭,看着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
“您好,”小蘿蔔頭朝他點了下頭,“我是徐安,那個……我媽她是在這兒吧。”
“啊?”薛逸有些懵,好半天才回過神兒來,“啊是的,你進來吧。”
薛逸給他拿了個藍色鞋套:“徐姨在裏頭打掃衛生呢。”
“嗯好,我去看看。”徐安套上鞋套走了進去。
薛逸看着他走進去都沒好意思開口讓他來指導炒菜,一開始他想象出來的好歹也是個和他差不多大,同齡的男人,結果人家是個小男孩兒。
還會做飯。
自己不會。
過了一會兒,徐姨便領着徐安到廚房來了。
“小逸,你不是做飯嗎,讓他幫你。”徐姨笑道。
“不用不用,”薛逸看了眼就到他腰位置的徐安,尴尬地笑道,“我自己瞎弄對付對付就行。”
徐姨沒理會他說的話,朝徐安推了一把:“你去幫幫哥哥,我馬上就完了。”
徐姨走開後,廚房就剩下了他倆人,薛逸是沒和這種年齡的小孩兒相處過,他都不知道該搭什麽話。
“哥,你準備做什麽啊?”徐安倒是沒什麽所謂的樣子,走到了桌岸邊。
這一聲“哥”,薛逸瞬間感覺自己小了十歲,讓他産生一種回到青春的錯覺。
“嗯……麻婆豆腐,”薛逸說,“不難吧?”
“不難,豆腐要多炖,入味了香,”徐安瞧了瞧案桌,“沒有切肉嗎?”
“……沒有,”薛逸說,“我給你拿。”
薛逸靠在冰箱看着眼前的人一頓忙活,又是切肉又是加水的,等徐安蓋上了鍋蓋他還陷在深深的迷茫當中。
“現在再等個十分鐘左右就行了。”徐安回過頭看向他。
“行,謝謝啊。”薛逸懵着點點頭。
薛逸帶他在沙發上坐下,打開電視:“你要看什麽嗎?”
“我都可以。”徐安乖乖地說。
也不知是什麽心理作用作祟,薛逸猶豫了會兒調到了卡通節目,裏面正播着喜羊羊。
徐安并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看着電視。
薛逸瞧了瞧電視裏頭每每結束都要喊“我還會回來的”的灰太狼,果然還是小孩兒。
“哥,你愛看這個嗎?”廣告的時候徐安說道。
“……不是,你們不都看這種嗎?”薛逸問。
“你好像對我有什麽誤解,現在小學生都不愛看這些。”徐安認真道。
“是嗎,我還真不知道,”薛逸撓了撓頭發,“那你想看什麽就調吧。”
徐安拿過遙控器調到tv13,現在時間剛好,主持人正播着春運預告。
“……你這年紀愛看這個也算是獨特了。”薛逸評價說。
徐安搖了搖頭:“不是愛看,這次學校布置的作業跟這個有關。”
“什麽小學這麽……變态?”薛逸皺眉。
徐安看了他一眼,說:“我十五歲了,讀初三。”
薛逸又懵圈了,默默地看着電視裏頭的現場報道沒說話。
沒過多久,徐安便站起來去了廚房,坑坑框框弄了一會兒後就聽他說:“哥,好了,你過來吃吧。”
薛逸盛了米飯,正糾結要不要叫徐安也吃點的時候,徐姨便打掃完出來了。
“那我們先走啦。”徐姨說。
“等會兒,我把下個月錢給你,”薛逸說,“過個好年。”
“不用不用,下個月周六我還得過來一趟的,”徐姨換好了鞋笑道,“打掃幹淨你也好過年。”
“也行,”薛逸說完看向徐安,舉了舉手裏的碗,“謝了啊小夥子。”
話是這麽說了,但薛逸還是在手機上把下個月的錢轉去了徐姨那兒。
這半年徐姨搞衛生時也絮絮叨叨跟他說了些她家裏的事,每次聽他都挺心疼的。
其實他也沒有請人打掃家裏的習慣,就去年過年時找的中介叫上的徐姨,後來偶爾又叫了兩回,和徐姨聊天後發現她家境況特別不好,才決定的定期叫她來。
再加上徐姨人也質樸,衛生打掃的幹淨,收錢也收的不多,薛逸全當給自己提高生活品質了。
薛逸看着被摧殘得肌黃面瘦的賈德順,接着便聯想到了接下來他自己這一周的慘狀。
薛逸搖了搖頭,他當時是為什麽要學醫?又是為什麽要選擇神經科?
“這個周末過得怎麽樣薛大帥哥?”賈德順羨慕嫉妒恨地瞥了眼意氣風發的薛逸。
“就那樣呗。”薛逸嗤笑道。
“還就那樣!我在這兒熬夜加班痛哭流涕的時候你都不知道在哪兒逍遙快活呢!”賈德順猛地撲上薛逸的背來了個鎖喉,“老實交代,你跟哪個美女度過的?”
“還美女呢,我門都沒出好麽?”薛逸拍開他的手整理了下衣襟,“在家睡了兩天。”
“不是吧?你媽不是給你介紹了個相親對象麽,沒見上面?”賈德順的八卦之魂還在熊熊燃燒。
“沒有,說是飛機晚點了一天,今天才能到,只能過年再見了。”薛逸說。
賈德順瞬間失去了星星眼“切”了一聲:“看你這滿面春風的樣子,還以為你這萬年單身漢終于有點突破了呢,啧啧,真是讓你爸爸失望。”
“就你有嘴一天到晚叭叭叭的,”薛逸看了他一眼,“你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本來加班到九點就已經夠頭疼的薛逸,在看到自己車前還停着一輛車時,徹底心态崩了。
“誰他媽這麽缺德?”薛逸惡狠狠地看着這輛suv,還是輛綠色牧馬人,素質這麽低下真是糟蹋車了,“直接綠你頭上去吧個二傻子缺德貨。”
薛逸在車邊等了足足有二十分鐘也不見有人過來。
等到薛逸抽第五根煙的時候,終是有一個影子從暗處走過來了,薛逸狠狠盯着那人把煙摁進滅煙沙丢進垃圾桶。
那人似乎沒注意到薛逸如豺狼般的眼神,神游似地從兜裏掏出鑰匙摁響了那輛suv。
薛逸走到他面前了,這人才像是回過神來。
“你他媽的……”薛逸擰起對方的衣領,“個傻逼東西,車是你這麽停的麽?”
那人抱歉的笑道:“不好意思啊,我那會兒急,後面就忘了。”
“那你他媽就不會留個號碼在車上?”薛逸看他這反應更怒了,“還有臉在這兒笑,我等你等了他媽半小時。”
那人聽後也不笑了,冷冷道:“你不會撥打熱線電話?傻逼嗎?”
薛逸也不知是哪跟經兒一下沒搭上,直接被氣笑了,哈哈大笑,笑得都停不下來,手都有點兒抓不住對方衣領。
那人似乎也懵了,定睛沉默了會兒才說道:“……薛逸?”
薛逸聽他叫出自己名字一下愣了:“你認識我?”
“我是章司弦啊,”章司弦眼睛明亮起來,“沒想到能在這兒碰到你。”
“章司弦?”薛逸皺起眉,上上下下打量了下眼前的人,“小胖子?”
“是啊!”章司弦笑起來,“你在這兒探望人嗎?”
“……不是,我在這兒上班。”薛逸胸口的一團怒火還沒消散開來,就又要迎來老友重逢的喜悅了,他一時半會兒有些分不清心中的情緒。
“可以啊,人模人樣的大帥哥醫生。”章司弦笑起來。
“會不會說話了,罵人呢你這是?”薛逸搓了搓手,“能不能先把你車開開,我要凍死了。”
“一起上來?我們喝兩杯。”章司弦坐進駕駛座。
“開車喝酒啊?”薛逸問。
“一會兒叫代駕就行。”章司弦說。
章司弦選了個離薛逸家不遠的地兒,是個清吧,之前薛逸也來過,這裏調制的酒還算不錯。
“你還跟以前一樣愛喝酒吧?”章司弦說,“我那會兒還是被你硬逼着才學會喝酒的,哈哈。”
“嗯,不過現在上班忙,只能偶爾搓兩口了。”薛逸喝了口長島冰茶,舒嘆了一聲。
“哎,你變化真是挺大的,”章司弦感嘆道,“不過還是和當年一樣風采依舊。”
“變化大?”薛逸笑道,“能有你變化大嗎?你要不是說你是章司弦,整個人杵我面前我都認不出。”
“別提了,當時我減肥那可叫一個辛酸。”章司弦搖了搖頭,似是想起了什麽不好的過往。
兩個人說說笑笑的聊起了高中時候的事兒,但章司弦高三只讀了半學期就消失了,今天是薛逸這麽多年來第一次見到他。
當年班上也沒一個同學知道他去了哪兒的,現在薛逸也沒好問。
畢竟人家自己不開口說就是不想說,薛逸也不好擅自開口去質問他。
“你怎麽不問我當年幹嘛去了。”章司弦喝完了手裏的一杯,又找服務員添了兩杯。
“我懶得問,”薛逸說,“我明天還上班的,最後一杯了啊。”
“行,醫生就是辛苦,”章司弦笑了笑,“我聽說你當時找我找了挺久的,對不起啊。”
“聽誰說的?”薛逸瞥了他一眼,“淨瞎說,我當時可開心了,沒人搶我東西吃。”
章司弦沒聽他貧,還是笑:“也沒什麽不好說的,當時家裏出了事,我被送去外婆那兒了。”
薛逸喝了口酒點點頭,準備聽下文。
章司弦看着他,他也看着章司弦。
一陣沉默後。
“然後呢?”薛逸不解道。
“然後就沒了。”章司弦說。
“無趣無味無聊。”薛逸作出了中肯的點評。
薛逸等章司弦的代駕到後自己走了回去,雖然見着了老朋友喝了點酒,但也還是挺愁人的,明天他得坐地鐵去醫院了。
“差點兒遲到啊老哥,”賈德順看着額頭出了細汗的薛逸,“是什麽讓你在零下十度的天氣裏出了一層汗?”
薛逸白了他一眼:“是遲到。”
“有必要嗎?你以前不天天遲到。”賈德順納了悶兒。
“我不是這個月和我媽打了堵嗎,不遲到全勤她得送我連休。”薛逸說。
“那不是上個月的事了?”賈德順疑惑道。
“……是嗎?”薛逸看了眼手機日歷,赫然寫着二月二號星期六,再過兩天就是除夕。
“老實交代吧,我過來的路上都看你車停在停車場了……”賈德順挑起眉毛,“怎麽回事兒?車位還和昨天一個位置呢。”
“一天天老關心別人幹什麽,瞎琢磨琢磨自己吧,”薛逸換上白大褂戴上工牌,“走,皮卡丘,去門診發揮你的嘴遁。”
徐姨是被徐安扯着上醫院的,一路拉拉扯扯的過來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徐姨臉皮薄,受不起這種關注,到了醫院大廳也就順着徐安來了:“真的就是普通感冒,我自己還能感覺不出來的嗎?真是瞎鬧。”
“那也要來醫院,你這都有半個多月了,還不見好。”徐安拿着身份證排着隊用不容拒絕的口氣說。
“哎呀,醫院多貴啊,在藥店随便買些藥就好了。”徐姨小聲道。
市一醫院還是挺大的,徐安倆人拿着挂號單轉了能有兩三層樓都沒找着普通內科。
最後還是薛逸出來茶水間添水時發現的他倆。
“徐姨?”薛逸看着那倆熟悉的背影,不确定地喊道。
徐姨和徐安兩個頗為相似的臉同時轉過了頭,這場景不禁有些好笑,薛逸也沒憋着,笑道:“在這兒幹嘛呢?”
徐姨在不熟的地方看着了熟悉的人有些欣慰,忙走過來訴說:“這小子非要讓我感冒看醫院,怪浪費錢的。”
徐安聽他這麽說有些不滿,張了張嘴最後也沒說出話來。
“感冒還沒好呢?這麽久了,是該上醫院,”薛逸說,“不過普通內科不在這棟樓,在二號樓。”
徐姨嘆了口氣:“就說怎麽找了這麽久也沒找到。”
“我帶你們去吧,這裏是挺繞的。”薛逸說。
“不麻煩嗎?還在上班吧。”徐安問。
“不麻煩,”薛逸回過頭笑着對他說,“剛好出來走走,坐了一上午累死了。”
薛逸找了個普通內科認識的醫生帶徐姨進去了。
最後查了查,就是個普通感冒。
“沒有別的問題吧?肺什麽的。”徐安問。
“沒有沒有,”醫生笑着說,“小孩兒懂得還挺多。”
薛逸看着徐安吃癟的樣子有些好笑,打岔道:“那你開點兒好用的藥。”
“啧,這話說的,我還能開沒用的藥了?”醫生說。
薛逸把倆人送到了大門口:“我就不送你們出去了,沒穿大衣。”
“謝謝薛醫生了。”徐安搶在了徐姨前面說道。
“突然叫這麽客氣幹什麽,”薛逸笑了笑,“之前還叫哥呢。”
徐姨咳了兩聲笑起來:“他是不好意思了,看你是醫生呢。”
“也就是個職業,和普通人一樣,都累人。”薛逸本想揉一揉徐安的腦袋,但想了想還是沒伸出手。
雖然看上去是個小不點兒,但人家也十五歲了,變聲期都過了呢!
青春期的男孩兒都愛面子。
薛逸提醒着自己。
“那小逸你大概什麽時候下班?我今天再去打掃次衛生。”徐姨問。
“不用了,您好好休息吧,争取過年前把病養好。”薛逸說。
“那可不,你上次給我的錢可是四次的,不能少。”徐姨堅持道。
“真不用,而且我過年去我媽那兒,住不上家裏,”薛逸說,“等過年完了肯定落一層灰,到時候再麻煩你。”
徐姨想了想點點頭:“也行,那提前祝你新年快樂!”
“同樂同樂。”薛逸和他們道了別就回辦公室了,他看了眼窗外,也不知道今年還能不能見上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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