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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除夕的時候薛逸提了一盒紅酒就回去了,他實在想不出他能帶些什麽回去,平時買的就挺多,他爸媽也實在是不缺什麽。

“紅酒?買給你自己的吧。”李秀清接過紅酒走去廚房擰開。

“是啊,你們也不缺什麽,”薛逸四處看了看,“爸呢?”

“他和薛靜溜圈兒去了,”李秀清剛弄完年夜飯的準備工作,“剛出門沒多久,估計要一會兒。”

“行吧,我幫你打下手?”薛逸說。

“你愛幹嘛幹嘛去,在這兒礙手礙腳的。”李秀清很嫌棄地看着他。

“我好歹也想學下做飯,能不能讓你兒子在旁邊觀摩下。”薛逸咋舌道。

“觀摩啥?有這心思你先把我兒媳婦帶回來,”李秀清說到這個就有些停不下來,“初四去見高陵那姑娘,這事兒你沒忘吧?”

“沒忘沒忘,哎,耳朵疼。”薛逸也不想待廚房了,轉身走去了客廳。

“我知道說多了你不愛聽,”李秀清說,“過了這個年你可就二十六了,別以為自己還十六呢。”

“是是是,您說的都對。”薛逸敷衍着說。

“雖然這事兒也是講究個緣分,但我看你緣了幾年,連個餅我都沒見着,”李秀清嘆了口氣,“這次這姑娘真不錯,你好好處處。”

薛逸對這種事兒還真是不着急,主要是活了二十五年,他真沒喜歡過什麽姑娘。

他唯一有次喜歡感覺的還是他小學時候的音樂教師,還是因為随班上同學大流喜歡上的,現在薛逸連她樣子都不記得。

薛逸實在是不了解“喜歡”這種感情是個什麽樣的存在,他都不清楚該怎麽判斷喜歡上了一個人。

讀書那會兒女生向他表白他都會很詫異的問“為什麽”,畢竟有很多他話都沒說上過,單憑第一眼就喜歡上?挺神奇的。

現在他都有些沒想通。

“媽,我要吃可樂雞翅。”薛逸看着電視美食節目咽了下口水。

“做了,知道你要吃,”李秀清說,“你說你一大把年紀了口味還和小孩兒一樣。”

“……什麽一大把年紀,有你這麽說兒子的嗎?”薛逸盯着電視回道。

李秀清啧了一聲沒說話了,可能是對這個兒子非常不滿意。

薛爸和薛靜倆人回來的時候,薛逸已經躺沙發上餓睡着了。

“啧啧,瞧瞧這傻樣。”薛靜坐在薛逸面前近距離觀賞了一波顏藝。

“你把他叫醒,要開飯了,”李秀清把最後一盤菜盛出鍋,轉頭朝薛爸說,“過來端菜。”

薛靜揪着薛逸耳朵喊起來:“春晚要開始了!”

“啊!我的耳朵!”薛逸從夢中驚醒,捂着耳朵吼起來,“你這糟心丫頭。”

“吃飯!就是糟你心,打我啊?”薛靜朝他吐了吐舌就走去飯桌了。

四個人一邊吐槽着春晚一邊吃着晚飯還挺歡心的,薛逸也是覺得春晚挺不容易了,每年用心準備節目,好評卻一年比一年少。

其實也不一定,說不定十年後再看春晚還會說懷念現在的春晚呢。

網友總是互相尋找着認同感,一個吐槽開始另一個也得跟着來。

“哈哈哈哈哈。”薛靜刷着手機也不知道是刷出了什麽好笑的,樂得整個沙發都在顫。

“笑什麽呢姑娘。”李秀清摟過自家女兒。

薛逸看她倆膩歪樣忍不住嗆道:“一天到晚就知道看手機。”

“你就是嫉妒咱媽對我好。”薛靜得意洋洋地說。

薛逸還準備說些什麽怼回去,李秀清就發話了:“還坐這兒幹嘛?洗碗去。”

這家是沒法待了。

薛逸感嘆。

電視裏主持人開始數倒計的時候,薛逸已經睡一覺醒來了。

電視裏歡慶鼓舞地數到“零”,他便聽到了自家李秀清說:“你房間沒整理出來,反正你家離着也近,回去睡吧。”

“哦。”薛逸聽到了自己冷淡的聲音。

“明天早上十點過來,一起去爺爺奶奶那兒。”薛爸補充了一句。

“行,”薛逸穿上外套裹上圍巾,凄慘地唱了起來,“雪花飄飄北風嘯嘯,天地一片蒼茫……”

李秀清伸出爾康手:“別開腔,過完年再給你三天假。”

“五天。”薛逸閉上嗓音迅速反應過來。

“三天。”

“五天。”

“那就沒了。”李秀清準備開門送子。

“行行行,四天,”薛逸舉起雙手投降,“不能再少了。”

“明天十點,ok?”李秀清笑着點點頭。

薛逸也笑着比了個“ok”的手勢默默退下了。

其實過年相當沒意思,讀書的時候還能以拿壓歲錢為興趣點,現在倒好,還要送錢出去給別家小孩兒了。

薛逸記得自己明明還是個孩子,怎麽突然間就二十六了呢?

他看着眼前蹦來蹦去的呆瓜腦袋,招呼了下手:“大侄子。”

呆瓜腦袋頂了倆遛鼻涕就來了:“咋啦叔?”

薛逸忍不住笑起來:“沒事兒,叫你一聲。”

呆瓜腦袋不明所以,點了點頭回去繼續蹦噠了。

這是他表姐的兒子,十一歲了,也不知道為什麽,薛逸看着他莫名想起徐安來。

徐安看着的樣子就和他侄子差不多大,也不對,他侄子還比徐安胖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營養不良。

想到這兒他又掏出手機給徐姨發了個紅包。

-新年快樂,恭喜發財!

發過去後并沒收,過了一天還自動退回了,徐姨也沒有給他回話。

薛逸正在開車去見高陵的路上,想了想還是撥通了徐姨的電話,結果是已關機。

可能是過年有什麽事兒吧。

薛逸挂斷了電話。

他和高陵約在了一個挺富有情調的餐廳,在酒店頂樓,還是落地窗。

地方是李秀清和高陵媽一起選的,薛逸來到預訂好的位置,發現這倆媽的眼光還挺不錯。

說不定在這種氛圍下,相親還真能成功。

“先生,紅酒先幫您倒進醒酒器嗎?”服務員過來問。

“行。”薛逸點點頭。

他其實挺不喜歡這種處處充滿高級感的地方,拘束的很,要不是李主任一開始提醒他這兒消費挺高的時候,他都準備穿個大襖子出來的。

大冷天的根本不想在乎風度。

高陵比預約的時間晚到了半小時,她款款走來時薛逸都欣賞不了她的高挑與美貌。

滿滿的竟是煩躁感。

“不好意思啊,女孩兒總要花些時間打扮。”高陵笑着在他對面坐下了。

薛逸聽了連句話都懶得回,但又想到李秀清微笑的表情,不得不開口:“沒事。”

“waiter,點單,”高陵打了個響指,“你要來些什麽?”

“我随意,不挑。”薛逸笑了笑。

“那按我口味點了。”高陵也對他甜甜一笑。

薛逸從沒覺得這麽度分鐘如年過,之前也不是沒相過親,但高陵帶給他的感覺更讓人不耐煩。

“聽我媽咪說,你是doctor?”高陵托着下巴問。

???

“是。”薛逸回。

“那很厲害诶,doctor腦子都挺好的!”高陵笑得跟朵兒花似的。

薛逸尬笑了兩聲:“是嗎。”

“你好冷淡哦,”高陵嘟起了嘴巴,“不過也沒事,你這種類型我也喜歡。”

薛逸是不知道怎麽撐過這頓飯的,如果不是因為那瓶拉圖還不錯,他都沒心情吃下飯。

飯後高陵本來還想逛街看個電影,但在薛逸各種理由推脫下終是提前結束了這次相親。

剛把高陵送下車沒多久,李秀清電話就過來了。

“你們吃頓飯就完了?”李秀清口氣裏盡是質問。

“是啊。”薛逸不耐煩道。

“你……怎麽樣這次?”李秀清問。

“就那樣。”薛逸給出了回答。

“哎我去,這給我氣的。”李秀清挂斷了電話。

回到家躺在沙發上後,薛逸才看到徐姨晚上發來的消息。

-前兩天手機壞了,剛買的新手機,真是謝謝你了,紅包就不用了。

薛逸又發了個紅包過去。

-沒事兒就好,新年快樂徐姨,這是壓歲錢。

信息剛發過去,徐姨電話就來了。

“小逸啊,”徐姨說,“新年快樂。”

“徐姨新年快樂,”薛逸說,“聽你這聲音感冒是好了?”

“是啊!”徐姨嗓音裏帶着藏不住的高興,“多虧了你,真是謝謝了。”

“謝我幹什麽,是你這感冒也該好了。”薛逸被這聲音感染了,心情好了不少。

“那還是得謝謝你,”徐姨說,“對了,那紅包我不用,好意我心領啦。”

“沒事兒,您拿着吧,平時保潔的錢您就收挺少的,當年終獎了。”薛逸說。

“那多不好意思啊,”徐姨還是拒絕着,“我可用不着。”

“別客氣了,不然……你就當我給徐安的壓歲錢。”薛逸說到徐安就想起那天他做的麻婆豆腐,不禁咽了下口水。

“哎,小逸你……行,我給徐安說聲。”徐姨在那頭叫了聲徐安,随後徐安的聲音便從手機裏傳了過來,“薛醫生?怎麽了?”

“徐安啊,”薛逸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思索了會兒道,“新年快樂。”

“嗯,新年快樂。”徐安回。

“……那個,我給徐姨包了壓歲錢,你記着用。”薛逸覺得挺尴尬的,也不知徐姨怎麽想的,還真把電話拿給徐安。

“啊?不用吧。”徐安說。

“不然你下次跟徐姨一塊兒來,我給你發真紅包。”薛逸想了個法子希望能夠不這麽奇怪。

“啊?……行,謝謝薛醫生。”

徐安挂了電話之後琢磨了會兒還是覺得挺神奇的。

“說什麽啦?”徐姨問他。

“他說下次讓我和你一起過去,給我包個壓歲錢。”徐安說。

“嗯,那你下次見他好好謝謝哥哥。”徐姨說。

薛逸還有最後兩天假期就要去上班了,本來昨天要和李秀清商量說說上個月的全勤假,結果她告訴他這四天就是他們之間的賭注。

直接給薛逸氣的挂電話了。

他應該要早就習慣的,畢竟這麽多年了這還是第一次行特權。

平時遲到該扣工資還是扣工資,該加班還是得加班,并沒有因為多了個副院長媽而和其他醫生有什麽區別。

對此李秀清表示,能給你個法定節日春節就不錯了。

下午四點的時候薛逸正癱在沙發上看電視,接到徐姨電話時才想起來今天他們要來。

薛逸簡單收拾了下桌子上的酒瓶煙灰,又猛地想起那天說要給徐安發紅包。

他急忙跑進卧室翻找了一番,終是在一件大衣口袋裏找到了多餘的紅包。

薛逸拿了一千塞進去,琢磨了會兒又拿了兩百出來。

八百,圖個吉利也不好拒絕點。

“新年好,”開門後徐姨笑着把手裏的一箱牛奶遞過來,又招呼着身後的徐安,“來,和哥哥打招呼。”

“新年好。”徐安也把一袋蘋果遞了過來。

薛逸接過東西打趣道:“還帶東西幹什麽,快進來吧。”

薛逸拿了兩雙拖鞋放地上:“今兒就不搞衛生了,你們算是我這房子春節唯一迎的客人呢。”

“不好吧,”徐姨說,“我東西都帶上了。”

“別這不好那兒不好了,下周再弄,”薛逸說,“今天就坐客。”

“那我明天就過來,”徐姨四處看了看,“都一層灰了,住着肯定不舒服。”

“行吧,我倒是沒多大感覺。”薛逸說。

三個人看着電視說着話慢慢時間也就過去了,過的還挺惬意舒服的,薛逸說:“晚飯在這兒吃吧,我開火。”

“行啊,”徐姨這次倒是沒拒絕,“讓徐安做,他什麽菜都拿手。”

“嗯行,我給他打下手。”薛逸說完示意徐安跟着他來。

“想吃什麽?”徐安問。

“……麻婆豆腐。”薛逸心心念念着上次那頓豆腐,他都不好意思說那天盤都差點讓他舔幹淨了。

“又是豆腐?”徐安打開冰箱,“也可以,還有嗎?”

“紅燒排骨。”薛逸問。

“嗯,就是時間比較久,能等嗎?”徐安擡頭看向他。

薛逸點點頭,美食有什麽不可等的。

“那我再做個青菜,應該差不多了。”徐安拿出食材開始做。

“我能做些什麽?”薛逸問。

“先剝幾個蒜。”徐安正拿着排骨砍,“框框”地聲能把薛逸吓得手抖。

“幾個蒜?”薛逸蹲在垃圾桶旁問。

“一個就行。”

等薛逸把一小塊兒蒜放在他面前時,徐安排骨還沒切完,他看了眼菜板上多出來的一塊蒜有些懵,随後擡頭看了眼身邊比他高出近五十公分的男子。

薛逸也低頭看着他,徐安皺眉問:“我說的是一整塊兒,你這一小塊能有什麽味兒啊?”

“……”薛逸沒說話,繼續拿着之前那塊沒剝完的蒜蹲回了垃圾桶。

一整個蒜弄完後,徐安已經開始炖排骨了。

“會切豆腐嗎?有點兒軟,要注意點別碎了。”徐安說。

“那肯定沒問題,我好歹是個神經科醫生。”薛逸說着拿出豆腐放在了案桌上。

然而事與願違,碎了的豆腐躺在菜板上奄奄一息。

“……神經科醫生?”徐安問。

“啊,實不相瞞,我是神經內科,手術很少,”薛逸一本正經道,“有也輪不上我。”

“行吧,我來。”徐安接過菜刀開始切起來。

也是奇了怪了,徐安看着也挺用力的,但那豆腐跟認人似的偏不碎。

薛逸從側後方打量着徐安,看着和他侄子差不多大的孩子,在這兒拿着菜刀熟練的做着飯,還真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他都想象不出他侄子那個呆瓜腦袋拿着菜刀是個什麽樣。

恐怕會把自己剁了。

等全部做完是一小時之後了,聞着出爐的排骨,薛逸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等吃上一口之後他才明白活着的意義。

“怎麽樣?”徐姨笑眯眯問道。

薛逸豎起大拇指,感嘆道:“絕了。”

等所有盤子都掃席空時,薛逸竟還有些沒吃飽的感覺。

“我去洗碗,你們去沙發坐吧。”薛逸說。

“我來。”徐姨搶一步拿過碗筷。

“別忙活了,”薛逸從她手中接過碗筷,“明天有得您累的。”

徐姨笑着搖了搖頭:“好好好。”

洗完碗後,薛逸從房間拿出一早準備好的紅包,走到客廳給徐安遞了過去。

“新的一年祝你長成大高個兒。”薛逸說。

“謝謝醫生。”徐安雙手接了過來。

“不用謝大廚,”薛逸笑了笑,“說真的,你這水平可以開菜館兒了,我真沒吃過這麽美味的家常菜。”

徐安這次倒沒接話,徐姨看了他一眼,對薛逸說:“可別這麽說,這孩子還真跟我說不讀書了去打工呢。”

薛逸看了徐安一眼:“我就說個笑,真這樣可不行。”

後頭徐安一直挺沉默的,沒過多久倆人就回去了。

薛逸想起徐姨之前說的她家的事兒,她有倆個孩子,一女一兒,前夫酗酒家暴,徐姨受不了帶着女兒逃走了。

後來改嫁生下了徐安,徐安爸雖然也窮,但好在人不錯,勤勤懇懇賺錢,對待她女兒也視如己出,後來天災人禍,這種好日子沒過上兩年,徐安爸就在工地出了事故,沒搶救過來。

當時徐安才一歲多一點兒,雖然拿了一筆賠償費,但剩個一家三口,日子根本過不下去。

後來十歲的姐姐帶一歲的徐安,徐姨就出去給人做保潔賺錢,日子就這麽過了十多年,也都過來了。

女兒高中畢業工作後日子好過了很多,但徐姨身體到底是不行了,以前一周能不帶休息的工作,現在彎半小時腰就酸痛的不行。

徐安估計也是心疼徐姨才不想讀書的。

薛逸摁滅了煙。

他就不一樣了,他讀書時就是個混世魔王,如果不是成績好,是能被直接劃分為小混混那種類型。

抽煙打架喝酒紋身,除了打耳釘做頭發,沒有什麽是不幹的。

那會兒就是年輕氣盛,覺得自己沒有什麽是幹不成的,現在回想起來就是個傻逼。

再對比對比徐安,他就更唾棄十年前的自己了。

有人他媽認認真真的生活過不上好日子,有的人就是社會毒瘤也能人模狗樣的活着。

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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