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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薛逸照着徐姨指的路,來到了一個小巷的路口。

“就停這兒吧,我們住在這裏頭,路太窄了,車進去了不好出來。”徐姨說。

“嗯行,”薛逸拉了手剎準備下車,轉頭問徐安,“這兒能停車吧?”

“能,”徐安打開門,“不然你在車上等我吧,我拿了東西就過來。”

薛逸非常倔強地回絕了:“不讓我進你家喝杯茶?”

徐安看了他一眼:“我家沒茶,只有白開水。”

“白開水也行。”薛逸說着下了車。

這段小路挺長的,徐姨走在三四米的前方帶路,三人走了能有十分鐘才看到一棟非常老舊的房子,外殼都是黃磚砌成的那種。

“你是不是不太想我去你家?”薛逸問。

“你終于看出來了。”徐安說。

“……為什麽?”薛逸又問。

“也不是不想你去,”徐安說,“主要……我家挺破的。”

薛逸想了會兒沒說話。

徐安只有十五歲,這種年齡段的孩子自尊心都挺要強的。

他上學那會兒有個女同學,因為家裏開的是面包車來接她,覺得很丢臉,還和他爸在學校吵了一架。

但薛逸一開始真沒注意上他的這些心思,就是想看看徐安生活的地方。

到地方之後薛逸對徐安說:“我在下面等你吧,你們先上去。”

“不上來坐會兒?”徐姨問。

“我在樓下抽根煙,就不上去了。”薛逸說完從口袋摸出煙來比試了下。

徐姨笑了笑:“行,我們家這次也沒什麽好招待你的,下次準備點兒東西再請你上去。”

“好。”薛逸點點頭。

徐姨轉身上樓後,徐安擡頭和他對視了一眼也跟着上樓了。

徐安拿東西挺快的,總共沒超過五分鐘,薛逸剛好一根煙抽完。

“就一書包?”薛逸看了眼他身後,書包裏好像也沒裝多少東西。

“我就住一天,不是去旅游。”徐安一臉莫名其妙看着他。

“……哦,明天晚上也住我那兒得了,開學我還能送你過去。”薛逸說。

“我學校在這一塊兒,從你那邊過來就遠了。”徐安徑自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挺通暢的,到市中心時,薛逸看了眼不遠處的商場,想起了一家不錯的烤肉店:“餓嗎?吃點兒東西去。”

“不是很餓。”徐安說。

“現在不餓,你一會兒也得餓,”薛逸并沒參考徐安的意見,把車拐進了停車場,“跟着哥吃肉去。”

這次薛逸沒有發了瘋一樣點上一堆,拿了兩盤五花和一盤肥牛。

“能不能點個素菜。”徐安問。

“你要吃什麽素?”薛逸笑。

“我不挑。”徐安說。

“那來盤土豆和西葫蘆,”薛逸把菜單遞給服務員,“再幫我拿瓶可樂和二鍋頭。”

等人走後徐安皺眉問:“你喝白酒?”

“嗯,我就偶爾小酌一口,”薛逸用手撐起一邊下巴,“不會醉的。”

“你開車了。”徐安挑起眉。

“……靠,一想到吃烤肉給忘了,”薛逸說完朝旁邊收拾桌子的小哥招了下手,“帥哥,我剛點的二鍋頭幫我換可樂。”

這家烤肉是挺香的,人也多,好再他們來的晚趕的巧,剛好走了一桌客他們才頂上。

薛逸吃了幾口肉就喝兩口可樂,不一會兒就空了。

“你是怎麽把可樂喝出啤酒動靜的?”徐安問。

“爽啊,你也這麽喝試試,”薛逸示意他,“喝完來一句發自肺腑的‘啊’,可樂直接飛升為快樂肥宅水。”

“……不要,好傻。”徐安默默夾了塊肉蘸料吃。

“還挺要面子的,”薛逸說完朝遠處喊道,“帥哥再拿瓶可樂!”

這頓烤肉他倆吃的都挺飽的,最後就剩了點西葫蘆沒吃完。

“撐死了,”薛逸說,“在商場轉會兒消個食吧。”

“你喝那麽多可樂不撐才怪。”徐安瞥了他一眼。

“走。”薛逸勾過他的脖子。

因為兩人身高差挺多的,薛逸搭着他感覺像是撐着個會移動的拐杖,還挺順手的。

“你十五了怎麽還不長個兒?”他捏了捏徐安的肩膀。

“不知道,”徐安并不喜歡這個話題,拿手肘推了下薛逸的腰,“你能不能好好走路,全壓我身上了。”

“哪兒那麽誇張,我走的不是挺正的嗎?”薛逸問,“你是不是怕我把你給壓矮了。”

“啧,你真煩人。”徐安說。

“放心,就算我不壓你,你也……挺矮的。”薛逸說着自顧自的笑起來。

徐安話沒聽他說完就把他胳膊從肩上拽了下來。

有病。

薛逸見人加快腳步的往前走了才收斂點笑,跨大步子追了兩三步就把人追齊了。

“你真煩人。”徐安說。

“別生氣,我發誓以後再也不調侃你身高了,”薛逸看向他,見他還是不回話又道,“其實你這情況我同學也有一個,初中那會兒一直挺矮的,還以為以後就那樣了,結果高中第一年他就蹦了二十公分,高三都一米八了。”

徐安還是不說話。

“真的,他那會兒還胖,”薛逸說,“整個人圓圓敦敦的,比你現在差多了。”

徐安臉色好了些,随後又皺起眉:“可我長了二十公分也才一米六。”

“……”薛逸把臉朝外別向另一邊,這次他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了,他怕他剛開口就能笑場。

兩個人回去時已經十點了。

“你去洗澡吧,上次的牙刷毛巾還放那兒的,”薛逸說,“我去卧室洗。”

徐安點頭,從書包裏拿了內褲和換洗的長袖T恤。

薛逸瞟了一眼笑道:“我看你衣服都是黑色,結果連內褲都是黑的呢?”

“關你屁事。”徐安說。

“跟你分享一下,黑色顯小,白色才顯個兒。”薛逸笑嘻嘻說。

徐安茫然的看着薛逸,這種茫然持續了兩秒之後他瞬間反應過來,扭頭轉身就進了廁所。

薛逸跟過去敲了兩下門:“你穿保暖褲了嗎?”

徐安過了一會兒聲音才傳出來:“沒有。”

“那我給你找條褲子去。”薛逸說。

薛逸在房間翻了個底朝天,終是找到了一條徐安能穿的褲子,是他前兩年在海南買的沙灘褲,帶松緊繩的。

當時随便買了一條,結果小了一號根本穿不下。

“我給你挂門把上了,一會兒拿的時候注意點兒。”薛逸又敲了兩下門。

“知道了。”徐安喊道。

薛逸洗完澡出來時徐安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穿着那條花花綠綠的沙灘褲,再配上他的黑色T恤,意外還挺好看的。

“這褲子還挺适合你的,站起來我看看?”薛逸在沙發上坐下,“不然送你好了,我也穿不下。”

“……誰大冬天穿褲衩。”徐安說。

“啧,誰讓你現在穿出去了,”薛逸扯着徐安站起來,“我看看。”

徐安癱着沒反應過來,猛地被一扯差點兒借力摔進薛逸懷裏,踉跄了兩步才剎住腳停在他面前。

一番動作之後,大褲衩的一邊沿着徐安腰側滑了下去,露出了黑色的內褲邊兒。

徐安甩開薛逸的手,尴尬地提了提褲子。

“你也太瘦了,”薛逸這次倒沒調笑他,摸了摸他腦袋,“得多吃點兒。”

“我吃得挺多的。”徐安說。

薛逸笑道:“不知道的以為你營養不良呢,一開始你要不說你十……”

徐安看了他一眼。

“啊我不說了,”薛逸往後一靠舉起雙手,“別生氣。”

徐安嘆了口氣坐下:“我也沒那麽容易生氣。”

他不過是聽太多類似的話,很反感。

“這褲子還是送你吧,我一次沒穿過的,”薛逸說,“說不定明年你就能穿了。”

薛逸說到這兒又想起什麽,轉身去了房間拿出一件米色的外衫。

“這個衣服你拿着,還挺暖和的,”薛逸把衣服丢給他,“就穿了一次,洗了之後縮水了。”

徐安接了過來:“羊毛衫?”

“嗯,你穿上看看,大小應該合适。”薛逸說。

徐安猶豫了會兒之後才穿上去:“這個多少錢?”

“沒多少,”薛逸說,“反正放這兒也沒人穿。”

徐安挺适合白色的,應該說是人長得好看,穿什麽顏色都好看,總得來說就是和底下的沙灘褲不太搭。

“你可真是太好看了小安安,”薛逸笑起來,“就是大了點兒,不過不礙事。”

“我找你買吧,不然我也不想白拿。”徐安也挺喜歡這件衣服的,但布料摸着真的太好了,他拿着不安心。

“真不用,”薛逸拍了拍沙發示意他在旁邊坐下,“你要想給我點兒什麽……明天就給我做飯吃。”

徐安真不知該怎麽描述對薛逸的感覺,最開始見面之前,都是聽徐姨的三言兩語想出的樣子。

人好,有錢。這是他總結出來的。

所以他最開始想象出的,是個和藹的中年大叔。

後來見着了面,他才知道徐姨忘記了最重要的描述,年輕帥氣。

第一映像實在是太好了,雖然那會兒薛逸穿了個和帥氣不搭邊的圍裙,但那種氣質,說是玉樹臨風絕對符合。

後來接觸多了,發現這人并沒什麽架子,還總愛散發慈悲為懷的關愛,得知薛逸職業是醫生之後,濾鏡就更嚴重了,他還莫名生出些崇拜。

最後,這種崇拜沒出來多久,就被慢慢磨滅了。

因為他發現薛逸比他還幼稚,幼稚又……善良。

懂得照顧他感受,也不會倚老賣老的告誡他這告誡他那兒,真的是把他當同齡朋友對待。

除了薛逸總愛調侃他。

起碼徐安這輩子除了他,沒碰上過這樣一個人。

“做飯算是付房費,”徐安說,“衣服還是給你錢。”

“雖然說是這樣說,但我也不缺錢啊,”薛逸為難,“你想個別的。”

徐安無言,過了一會兒才說:“有錢人說話氣度就是不一樣。”

“不然你給我按個摩,”薛逸轉過身背對他,“你會嗎?”

“嗯,我經常幫我媽按。”徐安說着捏上了他的肩。

“啊——”徐安剛一用力薛逸就嚎叫起來,“你他媽!輕點兒!”

徐安松了點力道:“你得注意下肩頸,睡覺枕頭別枕太高。”

薛逸還在“哼哼”,過了會兒才說:“看不出你手勁兒還挺大,我剛以為我肩要斷了。”

“沒那麽容易斷。”徐安又加重了些力道。

“嗯……舒服,”薛逸說着決定在沙發上趴下,“你讓一下,我趴着,你給我按。”

薛逸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睡着的,他就記得最後,徐安正一輕一重地按着他太陽穴

最後他實在是太舒服忍不住睡了過去。

薛逸懵着醒了過來,他還在客廳沙發上,徐安已經不見身影了。

他摸了摸身上的被子,抓着手機看了眼時間,五點五十。

乖乖,他居然在沙發上睡到了天亮。

他起身走去客房門口,猶豫了會兒輕輕打開門。

徐安是開着床頭燈睡的,微暗的燈光映着那張甚是好看的臉。

雖然臉是很恬靜,但那臉下的HelloKitty實在是太辣眼睛,薛逸有些不忍地笑出聲。

徐安睡得挺淺的,睜開眼就看到門口那兒站着個黑影,吓得他直接從睡夢中驚醒,馬上打開大燈。

“吵到你了?”薛逸被強光刺的一下睜不開眼。

“……你大半夜杵那兒是不是有病?”徐安破口大罵,他現在身上都是一身冷汗。

“吓着你啦?”薛逸還挺不好意思,但一想到這破孩子把自己大冷天丢沙發睡就又有理了,“你還好意思說,我睡着了你也不叫我起來回房去。”

徐安瞪着他:“我倒是想叫你起來,但你他媽睡得比豬還死,還要練拳法。”

這次換薛逸愣住了:“……什麽意思?”

“被豬打了一拳的意思。”徐安也沒瞌睡了,下了床把被子鋪平。

“沒事兒吧?”薛逸掰過他的身子面向自己,上下看了看,“我昨兒晚上做夢,夢見自己打群架呢。”

徐安繞過他走到外頭去:“還好,現在也沒感覺了。”

“到底打哪兒了?我打架挺沒數的。”薛逸扯過他沒讓走。

不扯還好,一扯徐安沒忍住“咝”出了聲兒。

“我看看,”薛逸皺着眉強行把他摁在牆上,一手在肋骨上摸,“這兒?”

“痛!你他丫別摁,傻逼。”徐安沒忍住罵起來。

“我看看。”說着薛逸皺眉,動作迅速地撩開他衣服。

徐安忍無可忍,踹出了一腳踢在他小腿上:“看屁。”

薛逸抱着小腿吼了一聲,緩了一會兒才說:“下腳挺狠的還。”

“彼此彼此,”徐安整理了下衣服,“你早餐要吃什麽?”

“……不吃面。”薛逸說。

徐安點了點頭就走去了廚房。

薛逸去客廳翻了會兒拿出個醫藥箱。

“徐安,”薛逸朝廚房喊道,“過來。”

“有事說事,忙着呢。”徐安說。

薛逸拿起醫藥箱提去了廚房:“把你衣服撩起來我看看。”

“真不用看。”徐安皺眉。

“我現在是以醫生的名義命令你,”薛逸也皺眉,“沒和你開玩笑。”

“你……”

“撩個衣服你有什麽磨叽的,”薛逸說着就自己動起了手,“我又不把你怎麽樣。”

“行行行,”徐安摁住薛逸的手,“我自己來。”

徐安皮膚挺白,所以肋骨那兒一塊青紫顯得異常可怕。

薛逸在淤青周圍摁了一圈。

“真別摁,我痛!”徐安眉頭跟打了結似的,擰的能夾死一只蚊子。

“我知道,确認下骨沒骨折。”薛逸說。

還好,骨頭是沒錯位的。

“你要在夢裏能給我一拳打骨折,你就能去當拳擊手了。”徐安說。

“高中那會兒是還有可能,”薛逸沖他笑了下,“我給你拿冰塊先敷一下消腫。”

薛逸拿出冰塊裝進袋子裏包起來。

“不然還是算了吧。”徐安看着那“嘶嘶”冒着寒氣的冰塊,有些畏懼。

“快點兒。”薛逸遞給他。

“我這過兩天就自己好了。”徐安說。

“你被人打過嗎?”薛逸瞪着他。

“你要打我?”徐安震驚。

“不是,诶,你腦回路怎麽回事兒,”薛逸笑起來,“我是說你這樣起碼得兩周才能好。”

“兩周就兩周吧……”徐安說。

“不行,你必須給我敷,”薛逸說着就把冰塊往他衣服裏塞,“不然我愧疚的很。”

“啊——”冰塊剛碰着徐安他就發出了慘叫。

這一聲叫得非常響亮,薛逸愣住了,過了會兒道:“你昨晚上沒這麽叫吧?”

“……沒有。”徐安咬牙切齒說。

“還好,不然鄰居得投訴。”

徐安拍開他的手:“我自己按着吧。”

倆人上完藥吃完早飯才八點,薛逸轉頭問徐安:“你想去哪兒玩?”

“我現在只想睡覺。”徐安說。

“你幾點睡的?”

“被你打了一拳後去睡的,”徐安冷笑了一聲,“可能已經兩點了。”

“……對不起小安安,”薛逸揉了揉他腦袋,“那你先去睡吧。”

徐安“嗯”了一聲打着呵欠回房了。

薛逸看着他進房間後發了會愣。

他打架一直不管輕重,有多少力氣就出多重拳,昨晚在夢裏還煩悶打人怎麽沒力氣,現在可好,還真把人給打了一拳。

一會兒他得好好想想怎麽和徐姨認錯才顯得他沒那麽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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