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二十四
丁一是被吵醒的,夢裏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哭,哭個不停,好似受了天大的委曲,她一會兒低低嗚咽,一會兒又高聲嘶叫,似在和誰争着什麽,卻又聽不真切。
丁一被她吵得頭痛,真想開口訓斥,或是遠遠跑開,奈何開口發不出聲,雙腿也使不出勁兒,在夢裏他似是化作了一灘爛泥,四肢融盡,僅餘聽覺尚存,在那一灘動彈不得的血肉中,任由那不知何處而來的哭聲擾他清夢。
後來,那哭聲似是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直到某一刻,他終于聽清她在哭着說什麽了。
她說:“我要進去!”那聲音雖然在顫抖,但卻是說不出的堅定,聽來有些熟悉,讓丁一的心頭莫名一暖,一時間,長久的厭煩也蕩然無存,他不由得豎起又耳,想聽她繼續說下去。
只聽她又哭了起來,聲音裏帶了歇斯底裏:“為什麽不成?你們城主答應了的!”
有個很讨厭的聲音在回答:“城主只答應讓你看望他,沒說可以進去。”是公事公辦的冷漠口吻,卻不知在克制着什麽,語調格外的短促,唯恐洩露了什麽。
她口氣一軟,開始懇求起來:“求求你,他受了傷,還在昏迷不醒,你讓我去看一眼,看看他傷得如何就好,我的藥,我的劍,你盡可以收去。若還不放心,便也挑了我的琵琶骨,我本領低微,什麽事也做不了,我只想要看一眼……”
那讨厭的聲音似是很吃驚,微微有些發顫:“不成。”
她惱了,是兵刃出鞘的聲響,尖叫着:“你讓是不讓?”
那人輕嘆:“快把劍放下。”
“讓開!”
只聽她一聲尖叫,随後是長劍落地的清脆聲響,那人在勸:“看也看過了,走吧。”
她尖叫掙紮,不知把什麽砸了過去,怒道:“還給你!”那東西摔在囚籠栅欄上,發出悶悶的聲音,像是一段木頭。
那人默默,只聽她忽然叫了起來:“別推我!我不走!”
丁一不知哪裏生出了力氣,只覺心頭忿忿難平,拼着一口氣大聲喝道:“放開手!”
這一聲恍如驚雷,似從腦中炸開,語音一落,如夢初醒,猛地睜開了雙眼,驚愕地看到橫在眼前的鐵欄和鐵棍子後的馬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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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身旁一人喜道:“你醒啦!”
丁一“嘿嘿”一笑,伸手去摸她紅腫得不成樣子的眼睛,口中取笑着:“怎麽和猴子屁股一樣……”忽然間覺得有些不對勁,不禁愣愣地瞧着自己的手腕。
南方的臉上一瞬間喜色褪盡,一下子蒼白了起來,想要開口去問,卻又被丁一的茫然駭住,不敢多說。
丁一一時不知要怎麽辦,旋又擡頭去看南方,一眼卻看到一旁吳凡的手還抓在她的手臂上,不覺着惱,怒道:“放開你的髒爪子!”又見他另一只手拿着他送南方的木劍,心頭卻又大喜,轉頭對南方道:“你終于把這爛木頭還他啦?”
南方見他嘻皮笑臉一如往昔,不覺心頭悲喜交雜,哽咽道:“你……你還好吧?”
丁一臉色一板:“不好!這癞皮狗怎麽還拽着你不放?待爹爹來将他趕走!”言罷,一掌揮去,打在鐵欄上,竟是紋絲不動。那一掌綿軟無力,推到一半,氣力竟已不足,最後落在鐵欄上,不過輕輕一拂,比之婦孺孩童還要大大地不如。
丁一驚駭之下,以為自己餘未清,卻不想肩膀處傳來一陣劇痛,不由得立時變色。
南方心痛之下更是心焦,拽住吳凡不住吼叫:“你都瞧見了?還在擔心他逃走嗎?快些讓我去看看他的傷,快些開門!你若不肯,我……我這就去死!”說罷,一頭便往鐵欄上撞去。
吳凡大驚,急忙伸手将她一把拉住,她卻毫不遲疑,張大了嘴一口就往自己舌上咬去。吳凡伸出三指急急塞入她口中,被她死死咬住,她目中含淚,悲憤之極,咬住了吳凡手指竟不松口,越咬越狠,直到血腥味溢滿口舌,而吳凡卻穩如泰山,兀自淡定時,她才無計可施地松了口,“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丁一聽得她的哭喊聲,方才回過神來,望了一眼吳凡血肉模糊的手指,忙勸道:“小二二莫哭,可是他骨頭太硬磕着你牙了?還是他狗肉太臭熏着你了?”
他生性便如孩童一般,即使是誠心相勸,說出的話也不成樣子。南方聽了,心中卻更感愧疚,大哭之下,對着吳凡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通通通”地一連磕了三個頭,只磕得丁一心驚肉跳,吳凡面無人色。
只聽這二人一齊叫道:“別磕了,起來!”
南方卻不言不語,磕個不停,她不惜力,一下下磕得甚是實在,七八下後,額頭便破了皮,她卻似不在疼痛。
丁一吓得直對吳凡大叫:“她求你什麽?你快快答應呀……你瞧,她……她這是要瘋了嗎?”
吳凡慘然如紙的臉上更不見血色,遲疑片刻後終是不忍,伸手打開了囚鎖。
囚鎖一落,南方猛地爬起,便往籠中鑽去,她适才磕頭不停,此時乍一起身竟有些頭暈眼花,跟跄不穩,一個崴趔讓吳凡一手扶住,她卻草草掙開,四肢并用地爬入了籠中。
吳凡眼見指尖空空,竟有刺痛之感,便只得拳頭緊握,掐破手心,好蓋過那牽動心口的微微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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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白晨一生聽過不少荒唐的話,卻沒有哪一次能像今天這樣荒唐到笑出聲來。他望着一臉認真的上官若愚,真心地想着:這個女人真的是個瘋子。
“願意,還是不願意?”不僅瘋,而且瘋得固執,執着到可笑,卻又讓人覺得可憐。
白晨忍不住想讓她清醒過來,于是難得好脾氣地嘗試着循循善誘:“你是說,為了那一段可有可無的記憶,就要讓我失去整個一方城?換作你,你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上官若愚卻是沒有半點玩笑之意,神情格外的認真:“我不是你,我答不出來。我想問的是你是否願意。”
白晨長袖一拂,眉宇間揚起輕屑的笑意:“你是真瘋還是假瘋?”
上官垂下眼眸,輕聲說道:“我做了許多瘋狂的事,可是如今,我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應該繼續瘋下去了。”
“那就不要再瘋了,做個正常人。”
“可是……”上官若愚擡起頭來望着他,“做不瘋下去,就會失去你啦。”
這句話讓白晨的心頭突突一跳,一瞬間,上官那雙眸子裏深邃難言的情緒,讓他有些難以直視,他清咳一聲別轉過頭,耐心地好言相勸:“若你不再作個瘋子,我們或許便可以好好地坐下來聊一聊。”
上官若愚苦笑道:“聊一聊就能解決嗎?”
白晨皺眉:“難道當個瘋子便能解決了嗎?”
“好啊,那就聊一聊吧。”上官若愚笑了一笑,緩緩地坐了下來,“白晨,若我說我曾是你妻子,可是你忘記了我,你會怎麽做?”
望着他眼中流轉過的震驚和困惑,她苦苦地牽起了唇角,下定了決心似地繼續說了下去:“若我說,為了我這個你已經不再記得的妻子,要你放棄整個一方城與我遠走高飛,你會怎麽做?”
白晨怔怔地望着她,一時間心頭被許多莫名卻又強烈的情緒擊中,他的腦中一時亂成一團,心裏卻又空得可怕,他望着這張幾乎是陌生的臉,想着那些匪夷所思的話,明明是如此的荒誕可笑,卻又讓他一點也笑不出來。
上官若愚久久地注視着他,過了半晌,突然大聲地笑了起來:“想不到堂堂一方城的城主,居然這麽好騙。這樣随口編來的謊話,漏洞百出,你卻也信了?難怪一方城這些年來,一年比一年不濟。”
白晨兀自回不過神來,卻見她目視着前方,收斂了笑意,認認真真地說道:“我已然嫁作人婦,這輩子,都是我丈夫的妻子,是白夫人。我心中敬他愛他,任何男子在我眼中,都比不上他的一根頭發,他也是一樣的。”說着,她不禁望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的身上匆匆掃過,沒有半點留戀,“而你,只是将我當作一個瘋子罷了,又怎能與我的丈夫相比。”
一番言語,瞬間将白晨自驚疑之中拽了回來,一股莫名的怒氣直往頭頂而沖,正要再次發作,地窖的木門卻被人慌亂地推開,一人神色匆忙地沖了進來。
白晨話被打斷在喉間,不禁大怒,喝道:“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那人遲疑着卻不敢退去,白晨不禁吼道:“聾了不成?”
那人吓得急忙下跪,說道:“禀告城主,囚犯跑了……”
白晨眼見上官若愚好端端地坐在籠中,一時想不起來,問道:“哪個囚犯?”
“便是關在馬房,讓咱們挑了琵琶骨的那個少年。”
白晨不禁怒上加怒,罵道:“一個廢人,居然也能跑了?你們是豬不成?!”
那人将頭垂得極低,幾要磕到地板上去了,惶恐地答道:“禀城主,是……是讓人救走的,還帶着那小丫頭,兩人一道……”結巴之間,猛地想起關鍵,忙補了一句,“屬下等已派人去追了!”
“吳凡呢?不是讓他一道陪去的嗎?怎會讓人給劫了?”
“禀城主,劫人的不是旁人,正是咱們懸賞要捉的水閣雅公子杜錦秋。”
白晨不禁轉過頭來狠狠地注視着上官,怒道:“是你安排的,對不對?”
上官若愚笑了一笑,淡淡答道:“雅公子不是貴城中人麽,怎麽又來聽我號令了?”
這話語帶挑釁,那後半句話分明就是:“你這城主怎麽當的?”
白晨深吸一口氣,怒極反笑,笑容之中帶着陰損,蹲下了身來,緩緩地開口說道:“你說适才那些不過是個玩笑?我卻聽來不像……白夫人,剛巧我也姓‘白’,你說這事有不有趣?若是我的妻子,那便由我說了算……好夫人,不妨跟我一道回城,好好瞧一瞧,什麽叫作‘一方城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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