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二十七
白晨和玉羊坐在馬車之中,被重重馬隊簇擁着。上官若愚的囚車與他們相距甚遠,周圍也是有十幾匹馬看守着,她靠在囚欄之上,遙遙地看着那馬車的青玉尖頂,似乎一個縱身便能躍上,中間卻又偏偏地有着這麽多的阻隔。
事隔五年,她已經不再急着要過去了,雖然相思情深,但若不得回應,也只是枉然。五年前那番信誓旦旦,誓要掃清一切阻隔,讓二人回到過去的勁頭也不再那般強烈,重逢之後,她望着依舊高高在上的他,自己卻已然沒有了可以觸及的身分,他陌生地望着她,每一個眼神都像是在問着:你是誰?
她想過那些情景,也試想過自己是否可以承受,但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她卻不禁打起了退堂鼓。她可以忍受他對自己情深不在,也可以承受他對自己的冷言冷語,卻不能接受他忘記了自己。
當她在他眼裏不過是一個陌生的女人時,她這樣拼了命的努力,在他看來不過是惱人的糾纏。
看着那頂華貴的馬車,想着白晨和玉羊二人此刻正在舒适寬敞的車中相依低語,忽然感覺到一陣的氣苦,眼眶禁不住地便是一紅,上官若愚深深地吸了口氣,又重重地吐了出來,可心頭的郁結卻一點也沒有好一些。
正午的時候,車隊停下休息,衆人忙着生火燒食。上官若愚正自呆坐,忽然有人遞過來一個水袋,上官看也不看地伸手接過,仰頭飲下幾口後卻不歸還,說道:“留給我吧,莫要小氣。”
付展風笑道:“本來也就沒想拿回去。”
二人沉默了一會兒,付展風開口道:“下個路口,我便與你們分道揚镳了。”
上官道:“回鬼宮去了?”
“是,還有事務等着處理。”
“嗯,一路順風。”
付展風聽着,無奈笑道:“你這話說得當真客套,可見半分也不走心。”
上官若愚苦笑:“那該說什麽才好?‘今日之仇,定有回報之日’?我卻沒這麽小氣。”
付展風沉吟半晌,卻道:“有時,我倒盼着你還是對我小氣些好。”
上官若愚沒有說話,他便也沉默了,過得片刻,他開口問道:“你如今望着白晨,是什麽感覺?”見上官若愚不答,他又追問道,“白晨可還是那個白晨?”
上官若愚心中一驚,臉上卻是笑道:“他不是白晨,可還會是誰?沒有了記憶,卻依舊是這麽個臭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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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都是一方城主,沒有變過。我要問的是,他可還是當年你一心一意想要嫁的那個人?這個白晨……他是不是你的夫君?”
上官若愚心頭一緊,想要說話,卻哽住了喉頭,過了良久,臉上的笑意漸褪,終于緩緩地搖了搖頭,答道:“我不知道。”
付展風伸手忽然捏住了囚籠的鐵鎖,他緊緊地盯着上官的眼睛深入,開口一字一句地說道:“跟我走,好不好?”
上官若愚側過腦袋,怔怔地望着他,他臉上的表情是二人相識以來,她從未看見過的。
付展風吸了口氣,很小心卻又很堅定的再次問道:“跟我走,把什麽都忘記,重新開始,再也不去籌謀算計,好不好?”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想要帶我離開?”上官若愚抽動唇角,想要擠出一個笑來,臉上的肌肉卻像是僵住了,完全不聽使。
“沒有為什麽,就因為我想和你在一起。”
“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的,我只是想,或許這次會有不同,若你親見他如何待你……”頓了頓,付展風似是知道結局似地,自嘲地笑了一下,“這番話,我輩子只對你說這一次。若你願意,今後我亦只會用行動對你好,千般的愛護,萬般的照顧,勝過世間所有的情話……若你不願意,我只當今日之事,是春夢一場,醒來便忘,你亦絲毫不必記挂心上。”
上官若愚雖然有些氣惱于他的背叛,但此刻見他這樣自傲的人,明知難以成事,卻仍是向着自己吐露心跡,想起他一番良苦用心,那拒絕的話臨到嘴邊,卻始終開不出口。
付展風何等的心思,一見她臉上的遲疑,便已猜中了她心中所想,當下苦笑一聲,道:“不必說了,上官若愚的心意,不說出口,付展風也全能知曉。你只當我是醉後胡話,今日的事,半個字都不必記在心上,窮盡此生,除非你願意,不然我再也不會提起……時日不早,我也耗不起時間了,這便告辭了。”
“好……”上官若愚心中難受,一貫的巧舌如簧,此刻卻說不出更多的話來,頓了頓,只道,“一路順風。”
付展風含笑答應,走出兩步,忽然回頭,深深地望着上官,溫和一笑:“展風祝上官,心想事成。”
上官若愚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後脊挺得筆直,卻無端地生出一股寂寥之意。
忽聽身後有個聲音冷笑問道:“你舍不得了?”
上官若愚一怔,回過頭去,只見白晨手中端着食盒,正冷冷地望着自己,當下勉強一笑,道:“什麽時候來的?”頓了頓,又問,“你從哪裏開始偷聽的?”
白晨面有愠怒之色,“哼”了一聲,說道:“怎麽,你們有見不得人的事,怕讓旁人聽到?”
上官卻是笑道:“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白晨怒色不減,上前兩步沒好氣地将那食盒丢在她眼前:“當真是不如拿去喂狗!”
上官若愚卻不見怒色,喜滋滋地捧起食盒打開一看,只見裏面是白米和一葷一素,都是熱騰騰的,顯是新煮的,當下樂道:“這是你特意讓人做的,還是把自己那份省下來的?”
白晨皺眉道:“你怎麽臉皮這樣的厚?究竟有沒有廉恥之心?”
“我又沒有不守婦道,什麽叫‘不知羞恥’?”
“我沒有說你‘不知羞恥’……”
“你就是說了!剛剛說的!”
“……好,就算我說了,那又如何?你一個已嫁作人婦的人,還和年輕男子竊竊私語,這算得什麽?”
白晨語之鑿鑿,正氣凜然地責問于她,上官若愚卻是半點也不畏懼,反是面現喜色,問道:“你這是在替我的夫君報不平麽?”
白晨臉色一窘,口氣一滞,思索了一會兒才冷冷笑道:“你不是說,你曾是我的妻子麽?雖然質素太差,好歹也是自己送上門來的,既然是我的東西,哪怕我不要,也容不得別人拾去!”
上官若愚眉頭一皺,道:“你才是‘東西’!”頓一頓,又補了一句,“還不是個‘好東西’!”
“你……”白晨大怒,卻又隔着囚籠,實不知該拿她如何才好。想他在一方城中殺伐決斷,旁人的生死都在他翻手一念之間,何等的霸氣凜然,如今卻不知為何會讓這瞧起來也沒甚大不了的女子,搞得束手束腳,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上官若愚卻哪理他這些的郁悶,拿出食盒來喜滋滋地大口吃了起來。白晨見她吃得好香,那心頭的怒火頓時便消減了不少。心中還不住地寬慰着自己:“就當她是一條狗、一只貓,不過一時得我寵愛罷了。”這樣一來,立時就覺得好接受多了,臉色也是和緩了不少。
上官若愚吃了幾口,忽又擡頭問他:“等回了一方城,你要拿我如何?”
白晨冷“哼”一聲,唇邊立時現出玩味的笑意來,悠悠地拖着長音說道:“你可聽聞過一方城的南司?”
“知道,那是城中人受刑的地方。”頓了頓,她忽又笑道,“不過我還是對北司更熟一些。”
白晨眉頭一挑:“噢,你倒也知道北司?那便好辦了……”
“好辦什麽?”
白晨興致忽起,一副躍躍欲試之态:“我打算先将你送去南司,将那兒的刑法一一受上一遍,若你還有命在,便去北司,從第一層鬼獄住到第十八層……一方城建城以來,你還是頭一個有幸‘游遍’南北兩司的人,想來到時,你受刑的模樣定然有趣之極。”
在一方城中人人聞之變色的南北兩司,于上官若愚聽來不過化為淡淡的一笑,埋頭吃着飯菜,不忘回嘴道:“你舍不得的。”
白晨聽聞,不覺大笑:“你真當自己是我夫人了?‘舍不得’……你怎說得出口來?當真可笑!”
上官若愚執筷的手忽然向着他身後一指,低聲道:“若是舍得,便試一試吧。”
白晨一愣,只聽身後一個柔柔的聲音喚道:“城主。”他內功深湛,方圓數裏內的聲響都逃不過耳去,不想此番與上官若愚聊天,竟會連玉羊來到身後都不察覺,自己都是為之一愕,忙遮掩住臉上的訝然之色,回首問道:“你怎麽來了?”
“玉羊一覺睡醒,不見城主,便下車來尋了。”她嫣嫣婷婷,娴靜溫雅,當真是世間絕色的好女子,蓮步輕移,柔柔地挽上白晨的手臂,低語微笑道,“我已命人備下酒菜,城主先去,玉羊片刻便至。”
白晨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上官,卻見她一臉的笑意,不覺皺眉:“你笑什麽。”
“試一試吧。”上官若愚笑得古怪,“瞧瞧自己能否看得下去。”
她語帶雙關,玉羊固然不懂,白晨卻也是聽得一知半解,經不住玉羊的不住催促,只得舉步回車。
白晨一走,那溫婉如水的好女子立刻便換上了另一副臉面,那面色冰寒,望着上官若愚的目光卻怨毒得似能滴出毒液來。
“來人,把她給我拖出來。”玉羊一聲令下,便有人來打開了囚籠,伸手一把拽住上官的手臂,将她生生地拖下了車來。玉羊是一方城的夫人,城中之人向來對上司之令不疑有他。
上官若愚穴道被封,身上沒有半點的內力,縱然是有,在這重重守衛之中也是施展不開,她心中還盤算着別的主意,對那粗暴對待竟是毫不反抗。
玉羊上前,握住上官下颚,趁她開口之際,便将一整顆麻核塞入她口中,爾後一把拽住她的頭發,将她拖曳到了一旁的樹林之中,直到離一方城的車隊足夠遠了,才重重将她丢下。
上官若愚被她扯得頭皮生疼,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卻是一聲不吭,亦沒有半點掙紮。
只見玉羊望着她,目光中的怨毒非但絲毫不減,更是燃起陣陣狂熱之色,口中咒罵着,自腰間解下一根白色的皮鞭來。
“上官若愚,你可知,我日日夜夜地等着這一天,等了可有多久!”玉羊手執皮鞭,忽然重重一記,皮鞭末端敲打在上官下颚之上,疼得她差點咬到了牙齒。
玉羊望着她咬牙切齒,臉上卻是禁不住地笑了出來:“白晨答應了我,回城就要将你送去南司受苦刑,可我等不到那一天了,若放任你這一路,說不定他又要被你施的詭計所騙……為防夜長夢多,不如我現在就将你活生生地抽成肉醬,然後煮熟了,捏成丸子給衆人分吃了如何?”
她口中說得痛快,手便也跟着高高地舉了起來,那皮鞭迫不及待地疾疾抽下,卻猛地滞在了半空,再也下不去半分。
只聽一個聲音在身後冷冷說道:“你這是要害我的手下拉肚子麽?”
玉羊一聽這聲音,身子頓時如墜冰窖,不及回頭,手臂已然顫抖了起來。
白晨輕輕巧巧地奪下皮鞭,将它丢在一旁,淡淡說道:“鞭子起勢大,雖說靈巧卻姿勢難看,我不喜歡女人用它。”
玉羊慘白着臉,回轉過身望着白晨,牙齒打戰,竟是說不出話來。
白晨道:“你不是說‘片刻便至’麽?我等你吃飯等到菜都要涼了。”
玉羊急忙施了一禮,道:“妾身這便随城主一道回去。”
白晨瞥了一眼上官若愚,又道:“那這囚犯,你還抽不抽了?”
玉羊賠笑道:“城主不喜歡女人使鞭,妾身以後再也不用了。城主不是答應了要回去送她去南司麽?到時妾身願陪城主一起看這賤人是如何被南司的精妙刑具抽筋扒骨……”
白晨聽在耳中,陡然湧起一陣反感,不耐地揮了揮手,道:“你先去車上吧,我押她回去。”
玉羊面有不甘,但想自己的惡形惡狀才讓白晨瞧在眼中,不好再添醜态,當下溫柔一笑,道:“是,妾身讓他們把酒菜重新熱過,等城主來。”說罷,起身離去。
白晨走到上官若愚身前,瞧她嘴中雖然塞着麻核,目光中卻是一派得意之色,似是在說:“我就說過你舍不得吧?”正欲發火,卻又瞥見她下颚被打腫的地方,不知怎地,自己的心頭也像被抽了一鞭似的,差點就要失态,好不容易穩住了,見她可憐巴巴地趴在地上正望着自己,頓時便洩了氣,伸出手來将她扶了起來。
上官若愚吐出麻核,卻不說話,只是笑嘻嘻地望着白晨。
白晨皺眉看了一眼她腫起的下颚,有心想要問她痛不痛,不想嘴巴一張,卻說出另一句話來:“活該!”
作者有話要說:
然後這種是吳凡的感覺(我盜用了許多劍三的圖。。。因為自己不會畫啊。。。自娛自樂而以,以後請大家見怪不怪。。。)
接着這是上官若愚獨自走在東極宮山谷時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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