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四十三

事情發生在兩個月後,那時上官若愚正坐在院子裏喝酒。是去年用雪露釀的桂花酒,埋在陳聰新宅的朱夕花樹下,原本至少要封存到來年冬天才能開壇,可她實在是嘴饞得緊,這日趁着陳聰出門辦事,便着人掘了出來。原想着偷倒上一杯,嘗嘗深淺便好,哪知一沾了舌頭就管不住自己了,這一杯複一杯的,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便嘗掉了半壇子。一邊想着手中這是最後一杯,一邊又差人再去添些下酒的肉脯來。

院中紫藤開始慢慢敗去,一地的殘花,似鋪了層厚毯,那香氣掩不住即将腐爛的頹敗卻顯得愈發馥郁,上官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皺起眉來,又把鼻子伸入了杯中,喃喃着:“再美的花,敗了也是會爛,還是你好,越放越陳。”

自與白晨一別,她便刻意不再去管一方城的事,派信告訴青龍自己已然抽手,讓他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只是這天下第一大幫,白晨哪怕是打個噴嚏都會搞得路人盡知,何況是與兵部結盟這樣驚世駭俗的事。

上官乍聽得這消息的時候,心頭像是被針紮了一下,小小的一刺,是可以忍耐的疼痛。從前她在的時候,白晨知她與尚書府的深仇,向來與朝廷不共戴天,可如今他卻與陸尚書結盟,這箭頭所指是誰不言而喻。

她不懂白晨為什麽這麽恨她,他忘了她,還對她做了那樣的事,照理要恨也輪不到他。可是想了一會兒,她就放棄了。她總是不懂白晨,沒有愛上他的時候是似懂非懂卻不想去懂,後來愛上了,卻是想懂又懂不了,至于現在……則是沒有必要去懂了。

那一夜,她縱使欠他過什麽,也該是都還清了,至于他欠她的,她懶得計較了。

小的時候,白晨惡作劇似的許願說要這個天下,也許是抱着看好戲的心态,想看看這個胡吹大氣,拍着胸脯說要滿足他願望的小姑娘,在聽了他的願望後為難尴尬的模樣。可是她沒有把這當成一個笑話,她努力的去完成這個心願,用了全部的力氣去鑄造一方城,囚禁住了白晨,也囚住了自己。後來自己拼了命的想要逃出去,白晨害怕廣袤的天地再也綁不住她,便将她關進了最深的地底,一個女孩子最美好的五年,她是在潮濕和黑暗中渡過的。現在,她不想走了,她想靜靜地留在他身邊,想動手拆了這座困住他們兩人的囚籠,可籠中的白晨卻不願意了,他聯合了更多的幫手,來阻止她、對抗她,俨然把她當成最可惡的敵人。

回想這一輩子走來,當真是如同一個笑話,他們二人兜兜轉轉,牽扯進了無數的人,卻始終脫不開一個可笑的圈子。

陳聰回來的時候,上官若愚感覺自己有些醉了,她閉着眼睛,搖頭晃腦地說:“陳聰,對不起。”

陳聰瞥了眼桌上空空的酒罐,皺眉道:“偏就饞成這樣!”頓了頓,又咽了口口水,“好歹給我留一杯!”

“對不起啊……把你們都牽扯了進來……若不是碰到我,你們該是有完全不同的人生的……”她趴在桌上,口中亂七八糟的說着。

陳聰沉默了一會兒,上前拍拍她:“你醒醒酒,我有大事告訴你。”

她不想聽,擺了擺手:“我說的才是大事呢,有什麽比這麽多人的命運更大的事呢?若不是我……若沒有一方城,大家該是活得怎樣呢?”

陳聰的臉沉了下來,他在她面前的石凳子前坐下,倒了杯水,高舉到她的頭頂,頓了頓,然後兜頭倒下。

水雖不湯,卻驚得上官一愣,擡起濕漉漉的臉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半晌,喃喃着:“我喝了你的酒是我不對……你,你也犯不着這樣吧!”

“上官若愚,你知道我為你付出了多少嗎?”他拍了拍自己的琵琶骨,上官的臉頓時黯淡了下來。那年他為了證明向白晨證明自己與閑雲山莊已無關系,自己在大殿上廢了一身的武功,只為能混入宏理院,尋找救她出北司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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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這是我欠你的,這輩子只怕是還不上了。”

“我知道。”陳聰淡淡答道,“你以為我是傻子麽?你覺得我為什麽明知你這輩子都還不清我的恩情,卻還要為你做這麽多事?”

上官一怔,猛地擡起頭來望着他。

“你遇到我的時候,我不過是青雲幫幫主的私生子,那樣一個小幫派,江湖上本就沒有人看得起,更何況我不過是個野種。我每天端着假笑應付着幫中的生意,青雲幫哪怕經營得再好,也改變不了我母親是□□的身份,我拼盡全力,能做的也不過是證明自己還有用,不要像母親一樣,被掃地出門結果無錢醫病慘死他鄉罷了。那些白花花的銀子,我陪笑陪酒陪命掙來的銀子,最終卻一個子也不會落到我的口袋裏。是你把瓜子殼丢在我的腦袋上,然後罵我笑得真難看,是你說要帶我去一個快活自在,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地方。雖然閑雲山莊沒了,可讓我學會哭笑的不是山莊,而是莊主——你。所以山莊在不在于我根本沒有影響,只要我們的莊主還在,我就知道自己該往哪裏去。”

他笑了笑,拿起杯子在手中緩緩地轉着,聲音變得平緩了下來:“我做這些的時候,沒想過要你還我恩情。我想那些願意幫你的朋友肯定也是這樣。沒有遇到你,我們的确會是另一種人生,別人我不敢斷言,可我是每一天都在感謝當年你的出現,你帶我離開了我原本的人……那個我如今想一想,就覺得害怕的人生。若如今還有人願意追随在你身旁,只怕他們想的也和我一樣。”

上官若愚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她拿出帕子給自己抹幹淨了臉,一雙眼睛又恢複了光彩,問:“你剛才想和我說什麽大事?”

“噢是了,皇上的聖旨下來了,說陸文元位居高職,卻私相授受,軍機處記名人員,陸文元任意撤去,種種專擅,不可枚舉;家內銀兩及衣服等件,數逾千萬,若非縱令需索,何得如此豐饒?本次朝廷撥銀萬兩命其鑄造箭矢,他卻以廢鐵充填精鐵,致使新箭射不過五尺,欺君罔上。責令三日押解大理寺嚴查,府中家眷一概禁足,留待大理寺一并徹查。”

上官若愚嘴角一揚,現出一抹冷漠的笑意來。

陳聰問:“洛東凡他們怕是已準備好了,你讓他們一早動身,可是要在半途……”他伸出比作刀形,在自己的脖子上虛砍了一記。

上官若愚道:“不,我不是要他們去殺人,我要他們去救人。”

“救人?”陳聰一怔,“你要救陸文元?”

“押解大理寺有什麽用?大理寺可能查出來他有罪,也可能查出來他沒罪,有可能是大罪,也有可能是小罪。這是非定論之權,不能落在旁人手中。”她冷冷地笑了一下。

陳聰恍然:“有人救了陸文元,便證明他确是心虛,這事傳回皇上耳中,定然引得龍顏大怒,那這罪便算是落實了。”

“皇上到時定會派人搜查陸文元的下落,找不到,便更生氣,他這氣總得找個地方撒,你說,他會撒在哪裏?”

“尚自禁足在京城的陸家家眷!”

上官若愚不再多說,只是淺淺的又為自己倒了杯茶:“這酒入口甘甜,怎麽後勁卻是這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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