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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禾救下了一條黑蛇,放在無蓋的木盒子中養着。初始幾天,那黑蛇無精打采的,整日也不動上一動,若不是偶爾吐一吐信子,蘇禾真會當它死過去了。

惦念着黑蛇身上的傷勢,蘇禾每日都會去山中采藥,搗碎後小心敷在黑蛇皮開肉綻的脊背上,每當這時,黑蛇都會輕輕地轉過腦袋瞧一瞧他,再輕輕把頭轉回去,搭在木盒中柔軟的棉布上。蘇禾淡淡一笑,雖知這蛇聽不懂,但仍是軟語安慰,敷好草藥後,抱起裝蛇的木盒子放到院中的陽光下。

蘇禾的花貓偶爾會來搗亂,趁着蘇禾不注意便用爪子輕敲蛇頭,那蛇許是過分虛弱,躲也不躲地捱着,直到蘇禾發現搗亂的花貓,拎着它的後頸将它提走,花貓總是從喉嚨裏發出不滿的咕嚕聲,蘇禾便會在貓的臉上掐一掐,罵一句小畜生。

如此幾日,無波無瀾,黑蛇背上的傷口在慢慢愈合結痂,看起來比以前精神了不少。只是讓蘇禾不解的是,這黑蛇原本只有兩指那麽粗,這才幾天的功夫竟比原來粗了一倍。

蘇禾從未養過蛇,便也不知這現象是為何,本來想着許是自己照顧得不錯這蛇長得便快些,可轉念又想起這蛇自從來到他這處就沒吃過什麽東西,若說是自己喂養得好,那也太牽強了。蘇禾揉了揉下巴,望着近乎鋪滿木盒底部的黑蛇,想着如此下去不是辦法,于是決定第二日去山下集市中買些關于養蛇的書籍回來。

果真,蘇禾第二日回來時懷中抱着幾冊薄書,踏入院子時,正見他那只不安分的花貓在撓屋門。原來蘇禾走之前,怕花貓再去逗弄傷口剛好的黑蛇,便将這家夥鎖到了屋外與黑蛇隔開,這家夥頗為不滿,現在正撓門以洩憤呢。

蘇禾無奈搖搖頭,走過去邊撥開門插邊道:“別鬧了小祖宗,你要進屋可以,但不許去欺負那條黑蛇。”

花貓仰頭看着蘇禾喵嗚一聲,也不知是否聽懂,蘇禾摟了摟懷中書卷,将屋門吱呀一聲推開,花貓蹭着蘇禾的腳邊邁進一只前爪卻極其反常地猛然一頓,驚得蘇禾也随它頓住了腳步,低頭詫異望向它,問道:“怎麽了?”

花貓一聲不吭,竟是悻悻然縮回了前爪,在屋門口弓了弓脊背三步兩步地跳遠了。

蘇禾皺了皺眉頭頗有不解,卻也知他家這花貓性子頑劣跳脫變幻不定,也就沒把它的舉動放在心上,反而覺得那花貓不在他還省了些麻煩。

将懷中書卷放在桌案上,蘇禾如往日一樣去看了眼木盒中的黑蛇,走到木盒邊向裏一望,不由得倒吸一口氣。

才半日不見的功夫,這蛇竟又長大了一圈兒。

蘇禾幽幽嘆了一口氣,黑蛇若再這麽長下去,這個木盒子可要盛不下它了。

當日晚間,蘇禾在案前借着燭火的光研讀今日從集市上買回的書籍,屋外,傍晚時分才回到小院子裏的花貓仍是不願意進屋,趴在屋外的欄杆上吹着晚風。

驚蟄過後,果然是蛇蟲鼠蟻都活躍了起來,晚間總有窸窸窣窣的蟲鳴聲。蘇禾微微打了個呵欠,繼續翻着手中書卷,書上繪着各個品類的蛇像,蘇禾發現書中有幾幅像與那黑蛇很像,但是仔細看去有總有這樣那樣的區別,直到一本書翻至最後,也沒找到一個可與那黑蛇匹配的畫像。

蘇禾興致索然地将書卷放在一旁,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的關節輕敲着那本書的最後一頁,忽地在那書卷末尾處瞥見一排小字:蛇,其性陰寒,幻化為妖者不計其數,食人吞畜,為害人間,見蛇妖者多染怪異之事,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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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妖?”蘇禾輕聲念叨着,但旋即自嘲一笑,輕輕搖頭。他本就不信什麽神狐妖異之事,總覺得這類故事荒誕而可笑,人是人,獸是獸,何來妖異之說呢,大多都是些說書先生的杜撰罷了。

蘇禾收回思緒,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發覺茶壺中茶水已涼,便欲起身去添些熱水,只是側過身的那一瞬間,猛地瞥見黑蛇從木盒子中探出的,搭在木盒邊緣的腦袋,黑蛇那雙墨色的眼睛中還映着桌上微微搖曳的燭火,竟襯得那雙眼像是含着某種複雜情感一般深不可測。

蘇禾手中的茶壺抖了抖,好懸摔在地上,黑蛇此時又慢吞吞地将腦袋縮了回去,蘇禾小心翼翼走過去看的時候,見那黑蛇已蜷成一團,安安穩穩地卧着。蘇禾咬咬唇,不再打擾它,轉身去給茶壺添水,卻未曾看到那黑蛇悠悠吐了一下信子。

桌上的燭火悄無聲息地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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