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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禾所住的這座山名喚雲岚山,山中幽靜,罕有人來,整座山中大約只有蘇禾一戶人家,他在屋門前辟了塊小院子耕種,倒也自給自足。
如今春日過半,陽光大好,蘇禾心緒晴朗,跑到山中挖了一棵芍藥花回來,栽在自家的花盆中,放在向陽的窗前。忙活完這件事,蘇禾拍了拍袖口沾上的灰塵,轉身去瞧那條依舊懶怠的黑蛇,此時的黑蛇早已有蘇禾小臂那般粗了,木盒子早就盛不下它,蘇禾便又做了個大些的盒子,在盒子底部墊上幹草鋪上棉布,做得極為精心。
黑蛇背上的傷口早已愈合,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疤痕,不仔細去瞧是看不出來的。,
蘇禾繞着裝蛇的木盒轉了一圈兒,然後将那木盒抱起向門外走去,如往日一樣帶着黑蛇去曬太陽。
院中,花貓依舊與這黑蛇不合,遠遠瞄了一眼後便一溜煙跑走了,蘇禾以為這貓是被日漸粗壯的黑蛇吓到才一直對它避之不及的,未曾多想,放下木盒後錘了錘自己的腰,望着黑蛇疑惑道:“沒見你吃過什麽東西,怎麽越來越沉了?”
黑蛇自然不會回應他,只是從蜷成一團的姿态慢慢舒展開。
蘇禾淡淡一笑,搬了個石凳子來坐在黑蛇旁邊,望着天空獨自出神。只是這四月的天氣頗有些小孩子脾氣,和煦陽光只持續了一個時辰的功夫便是陰雲密布,蘇禾皺眉猶疑的功夫便已是大雨如注,驚雷聲自遠處滾滾而來。蘇禾不再多猶豫,抱了木盒鑽回屋裏去,本想緊緊鎖上門但轉念想到他那花貓還在外邊便又把關上的門半敞開了。
春雨帶涼,倒春寒是常有的事,況且這雨下了整整一下午還未見停歇之意,寒意便順着半敞的屋門幽幽地侵進屋子裏,蘇禾披了件外衣,仍是冷得直呵手,實在沒辦法,不得不搬出早就收起來的暖爐燒起了炭火,屋中這才有了些許暖意,只是木盒中那條黑蛇仍舊蜷作一團,一動不動。
直到入夜,門外的雨才小了一些,滴滴答答地敲着階前石磚。
蘇禾本想等他的花貓回來,只是他此刻早已困倦,裹着一件厚實衣袍靠在桌案前打着瞌睡,那屋門便也一直沒有關。
夜越深,寒意越重,門外鑽進的涼風早已将火爐中的炭火吹熄。
蘇禾睡得沉,況且裹着件厚衣,所以并未被寒意凍醒,倒是模模糊糊地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踏入一座雪山中,周圍是白茫茫的一片,他便深一腳淺一腳漫無目的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腳下一空直直墜落下去。
夢到此處,蘇禾一個激靈驚醒,卻見桌案邊微弱的燭火輕搖,屋門仍是半敞開的姿态,門外雨聲清晰可聞。确認剛剛是在做夢後,蘇禾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可一口氣還沒吐完他就猛地呆住,極緩慢地低頭向自己懷中一瞧,那原本卧在木盒中的黑蛇現下竟蜷在他的懷中。
似乎感受到了蘇禾的詫異,黑蛇微揚起腦袋吐了一下信子,而後依舊保持着原來那個姿勢,莫名有一股天經地義的架勢。
蘇禾屏住呼吸,兩手懸在空中,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自那日花貓将這黑蛇叼來後,照顧歸照顧,蘇禾卻從未與它有過親近之舉,一來想着蛇這東西冷血,自然不會像貓狗那般與人交好,二來他認定萬物有靈,覺得這蛇養好傷後必然會離去重回山林間,所以蘇禾也沒敢傾注太多感情。
但如今,這蛇竟主動向他懷裏鑽,蘇禾心中有些不明所以的恐懼,但更多的還是欣喜,他小心地放下自己的雙手,在黑蛇冰涼的身上輕摟了一下,見黑蛇并沒有反抗的意思,才安心地将手搭在它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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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着這個姿勢,蘇禾直挺挺地坐了一夜,而且一絲困意也沒有,在這期間那黑蛇也幾乎未動,倒像是睡得安穩。
第二日晨,雨過天晴,陽光自屋外照進來,正好落在桌案前,一夜未動的黑蛇這時支起了腦袋,驚得蘇禾立刻又将雙手懸在空中,不敢随意去碰觸它。黑蛇倒未理挺坐一夜的蘇禾,向門外望了望之後,緩緩從蘇禾身上爬下。
蘇禾瞪着眼睛,又是一陣驚訝,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黑蛇在木箱外活動,他張了張嘴,猶豫着要不要跟在黑蛇後面時,那蛇竟已半敞的屋門爬出去了。蘇禾咬了咬唇,以為黑蛇要就此離去,起身欲追,怎奈坐了一晚上雙腿發麻,一瘸一拐十分狼狽地挪到屋門,向外一瞧,忽地笑了。
那黑蛇并未離去,而是正纏在廊柱上曬太陽,它轉過頭望了一眼扶着門框依舊站不穩的蘇禾,又将頭轉了回去,一副冷漠的姿态。
蘇禾倒不在意,揉着腿想着昨晚黑蛇鑽入他懷中取暖的事,眼中笑意濃郁。
此時,雲岚山腳下,有個道士模樣的老者靠在樹下小憩,一邊擺弄着手中的花崗石,一邊自語道:“居然沒死?驚蟄那日的天劫居然都殺不掉你?老蛇妖,你命可真夠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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