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小秋！你回來了！老鄭啊，老二回來了！”
爸媽兩人都出門相迎，我随他們走進家門，朝裏看了看，看到我哥也站在客廳中迎我，心中安定不少。
“累了吧？東西先放下，先去歇歇，飯菜都備好了，待會我們在家吃年夜飯。”
我到客廳坐下，我哥坐到我對面的椅子上，母親坐到我身邊，拉起我的手便問起了家常。
我沒想到他們會對我這麽熱情，畢竟去年因為出櫃也沒少讓他們傷心。
是我哥說了什麽？
看他們并不太排斥我哥了。
後來談到親戚朋友，我媽終于說：“許楊那孩子啊，對象才多小，這就訂婚了。要說我們小秋，真是個好孩子，你也盡快吧？差不多到歲數了。”
“媽……我……”
“媽都懂的，你這麽好的孩子，女朋友也交過不止一個，怎麽可能突然就變态了呢？你這是怕許楊被人說，又想讓你哥和我們修好，才想着這麽跟我們說的。”
“媽，真的不是，我真的……”
我媽再次打斷我，說：“你跟我們講了之後，你爸和我也想了很多，談了很多。以前我們對你哥的确有些偏激，但他也好不了了，這他也回家了，只要不病死在外邊就好，這不是還有你呢嗎，只要你好好的，小秋……”
我看向我哥。
“你病了？”
我哥沒說話。
我媽說：“沒有，我這不是打個比方嗎，聽說他們那種人，都有那個病，髒得很，到最後也都那麽死的。老大啊，媽也不求你好了，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不要到處亂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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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兄弟倆好久沒見了吧？老大你也真是的，弟弟跟你一個城市，你也不照顧照顧……不過不見也好，免得帶壞弟弟。”
他怎麽和媽說的？
說我出櫃只是個謊言？
他憑什麽替我決定？
“媽，您別說了。”這次換我打斷她。
“我真的是同性戀。”
“從一開始就是了，只是我自己沒發現，我對女人不行的。”
“我也試過，我也糾結過，但是不行，我喜歡男人，我就是這樣的人，您覺得髒也好，您擔心我也好，我都理解，但我無法成為我不是的人。”
“跟許楊無關，跟我哥無關，我只想做我自己。”
“小秋，你怎麽這麽自私！”我爸突然起身呵斥道。“你有沒有為我們想過？”
“那你們有沒有為我們想過？”
“我們怎麽沒想，我們一直都是為了你們想啊。”
“爸，要是咱們這裏都是同性戀，讓您現在去幹男人，您幹不幹？”
我爸紅着脖子梗了半天，說：“幹！怎麽不幹！”
“您幹個屁，您都不舉您幹個屁！”我也站起來和他争吵。
我從未和家人争吵過，甚至鮮有和他人争吵的經歷，這麽一來也完全喪失理智，臉紅脖子粗地對着他大喊。
“那我他媽的還可以……”
我媽起身勸架，說：“好了好了，越說越離譜了，大過節的，有話好好說，我們準備準備先吃飯吧。”
父母相互攙扶着去廚房炒菜，我站在原地，看向我哥。
我愛他。
每時每刻，我都想告訴他，對他傾訴，甚至是對世界傾訴，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愛他。
他知道嗎？
我是不是應該先告訴他？
再質問他別的。
我哥也起了身，卻是去廚房幫忙，不過沒多久就被勸了出來。
同樣一個菜都分了兩盤裝，起先我沒注意，吃飯的時候也比較随意，後來我媽總是給我夾菜，又看到我哥只動他眼前的兩盤菜，才發現這層隔閡。
飯菜都變得難以下咽。
無言地吃完飯，我們又坐在一起看了會兒電視，時間就不早了。
我媽說：“小秋啊，你還睡你那屋。老大，小秋年紀不小了，你們屋子那麽小……”
“我可以出去住。”我哥說。
“也別出去住了，我把客廳的床收拾出來了，就你以前睡的那個，晚上就湊合湊合吧。”
我盯着我哥看，就見他終于點了點頭，說：“好。”
晚上，分別洗漱完畢之後我就回到自己的房間，躺下之後久久難以入眠，總覺得越來越亂了，想問的事情也越來越多。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很細微的門鎖的響聲，又很快消失了。
他們要開我門？還是把我門鎖了？
我躺在那裏苦笑。
到了半夜，我又聽到門把手的響聲，是外面有人想要開門，卻沒開開。
之後，他輕輕敲響了我的門，在門外喊我：“小秋。”
我從床上跳起跑去開門，擰開鎖，就見我哥站在門外。
他微微低着頭看着我，在黑暗中眼睛發亮，他就那麽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等他說話，或者沒有在等什麽，只讓他這樣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這時候旁邊房間傳來動靜，半掩的主卧房門被推開，我媽打開走廊的等，瞪着我媽說：“大晚上的，不睡覺幹嘛呢？”
我哥看着我說：“我們走吧。”
未等我開口，他又伸出手來，重複了一遍：“我們走吧。”
我把手交給他，他攥緊我的手，扭頭向大門走去。
我媽追了上來，喊道：“你們幹什麽去！”
“大晚上的去哪？”我爸也追了出來，我哥腳下疾走，我跟得踉跄，他一手打開房門和防盜門，扯着我的手，向樓下跑去。
爸媽在後面追喊，我們越跑越快，直到跑到我哥停車的地方才松了手，他們也還沒追上來。
上了車，我坐到副駕，我哥一手哆哆嗦嗦地把車鑰匙插進鎖孔，啓動了車，車子駛出小區，又開了很遠，他才把車停在路邊。
我們已經不那麽氣喘籲籲了，我哥看看我，依舊是沒說什麽，側過身來，為我系上了安全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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