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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不過還有君明儀嘛!豈料,君明儀也失手了。

頭疼。

正當魔君思量何處下手解決麻煩時,善後的君明儀已經回殿禀告,魔君不在大殿,君明儀便來了他的寝屋,沉冷墨袍款款入內,他看起來板正嚴肅,淩厲劍眉微蹙,堅毅的面容上帶着刻薄的自苛。

彼時魔君還坐在床鋪邊,淩着眉眼思索,君明儀的氣息他太熟悉,還沒有入屋他便感受到了。銀白發絲間擡起一雙明豔血目,憂慮自那張邪逸冶華的俊面褪去,魔君挑着眉頭,一臉揶揄奚落的望着君明儀的靠近。

望見君明儀手中的銅锏魔君不由提聲:“吾兒都吐血昏過去了,你這個刻薄的老家夥,還想懲罰吾兒?”

君明儀拿眼睛淺淺掃一眼床榻上的溫潤容顏,再将目光落在魔君身上,魔君從床鋪邊跳起來,準備将君明儀推趕出去,雖然他平時也不怎麽帶孩子,但是畢竟是自己的骨肉看仇落這般模樣再不心疼他就是石頭心腸了。

誰料,他還沒有奔過去,那挺拔如松的身子竟雙膝一曲,直直向他跪了下去!

魔君有些驚訝,沒等搞清狀況便見君明儀雙手捧锏舉過頭頂,面上淡漠聲音卻一絲不茍:“臣辦事不力,令铢衡脫逃,請尊魔責罰。”

魔君眉頭挑的更高:“你是讓我揍你?”

君明儀阖眼,身子俯了下去,額頭緊叩冰冷的地面,他依舊捧着銅锏,聲音不容置疑:“請尊魔降罪。”

“你腦袋是不是有問題?”魔君又氣又好笑,看着君明儀認真的模樣他曉得這不是開玩笑,魔君踱到君明儀伏在地上的腦袋前,蹲下身眼神幽冥無奈,“行了,我知道你是故意放人。不這樣做,仇落确實該被他們罵死了。連你也捉不了,對仇落而言失手便是理所當然了。”

說着魔君敲了敲君明儀的腦袋,面上壞笑:“還是你虐待人覺得無味了,自己也想嘗嘗那種滋味?君明儀,你可真是趣味肮髒啊。”

君明儀微微擡眸,鮮紅魔眸從那狹窄的縫隙望出,對上魔君滿含玩味的雙眼,他知道魔君是故意說來想以此讓他打消這個念頭。

君明儀确實嚴苛古怪,但是他的那份近乎變态的自律以及自我禁锢卻成就了他現今無魔可匹的地位。

“起來吧,吾不願動用這些皮肉折磨,你也一把年紀了,幾锏子下去還不折了半條老命?懲罰不如将功贖罪,铢衡是你放水放走的,你得負責捉回來。啊不,直接殺掉好了,一了百了。”魔君說着一邊慢悠悠打個哈欠,他站起身子伏跪的君明儀也直起上身。

“令尊魔不顧法令徇私舞弊,臣,真是罪該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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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的表情僵在臉上。

啊?他說什麽?

君明儀長跪托锏,滿口谏言勸誡:“自大戰之後,臣佐尊魔以法政治界,竭力回補損耗大戰所耗,臣乃法令監管,怎能特立獨行?尊魔不該因為是臣,便枉顧法令……!若因臣而讓尊魔不顧基法,臣罪無可恕。”

魔君聽的稀裏糊塗,大概就是君明儀覺得自己是偏寵他就對了!這個君明儀真是什麽事情都要擡到最高點來思考,甚至該變着法炫耀了一下自己的特別?魔君觑目,放棄思考:“行,你這麽巴不得我罰你那就如你所願。”說着他接過君明儀恭謹捧着的銅锏,颠了颠,分量挺重,一锏子下去可不好消受。魔君睨了君明儀一眼,繞到他那筆挺的身後。

“多少?”

“罪臣受罰,施罰全憑尊魔。”

魔君冷哼一聲:“行啊,吾看看啊,我家小仇落在你的淫威下戰戰兢兢這樣久,吾便順便替他報仇雪恨。吾兒今年四百餘歲,抹個零頭,鞭打四百,如何?”

“是。”

魔君點頭,滿意的掄開銅锏 ,可在過肩的地方停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他落下,魔君面上閃過一絲狡黠,聲音猥瑣的笑了笑:“鞭撻背後不夠讓你謹記恥辱,君明儀,吾要你雙手撐地,撅着雙股讓吾好好鞭笞,這樣才夠刻骨銘心啊。”

“……”魔君的話忽然讓君明儀周身一顫,濃密眼睫緩緩下垂遮住半邊眼瞳,随即後背被魔君拿銅锏惡意的一戳,魔君嗤笑:“怎麽,不願意了?不是口口聲聲要吾懲罰麽?敢情是來消遣本尊來了?”

血眸終于阖上,冰涼劍眉微微一抽君明儀緩緩彎身,照着魔君要求雙手撐地,以一個極其羞辱的姿勢等待魔君的發落。

見他真的肯放下尊嚴撅着身子讓自己鞭笞,魔君不由興奮的笑起來,他啧啧咋舌,掄着銅锏嘗試着不輕不重打在君明儀的臀丘上。掌間一彈,魔君不由贊嘆:“哎呀,好彈,好翹……!看不出來啊明儀,你這屁股拿去集市那邊的窯子裏賣弄,一定被追捧出天價。”

君明儀咬唇,不堪屈辱的捏緊拳頭。

魔君看一眼床上昏死的仇落,語氣更加挑釁:“吾兒若是在行刑中途醒來,見到他威嚴的師尊竟是這般模樣,該作何表情?”

君明儀這才沉不住,出聲:“尊魔請勿兒戲。”

“呵呵,瞧你那樣,非要對其他人裝的正正經經的。好吧,既然你害羞本尊也不為難你了,牙齒咬好,一會兒別被吾罰哭了自掃顏面。”說着銅锏再次被高舉,魔君眼眸凜起兇狠一閃而過,銅锏在發出極速撕裂空氣的聲音,一道青痕過後,銅锏“咻”的一聲悶響掄在君明儀臀上。

“……”撞擊劇烈,兩魔皆身形一顫。

這一锏子可沒有絲毫放水,魔君說要給仇落報仇也是真真切切,一鞭便讓君明儀感覺身後劇痛火辣非常,緊接着空氣中揮動聲接連不斷,銅锏一記又一記落在身後,就像擀面杖砸在面團上毫不留情。銅锏上很快綻出血花,君明儀面色慘白卻一聲不吭,他依舊淩着眉眼,面容堅毅,倒是魔君掄打一百餘下便覺得手臂酸痛,暫且停手,龇牙咧嘴揉着酸麻的肩頭。

“太累,吾歇一會兒。”哐當一身巨響,銅锏被魔君随手扔在地上,邊揉手魔君一邊幸災樂禍跑到君明儀身前,伸手捏起他那素來傲然的下巴,一擡,又是那樣冰涼克制的眼神。

“疼麽。”魔君笑嘻嘻的問。

君明儀微垂眼睑,神色有些迷離,雖然沒有叫喚但是這一百多下可是拿真皮實肉接的,說不疼是虛僞,他面色紙白唇瓣褪色,看起來即将大限一般。豆大冷汗順着臉頰滑下,魔君伸手抹了一把,然後拍着君明儀臉蛋說:“吾改變主意了,懲罰結束,追殺铢衡的事還要你負責,總不能讓你傷的躺床半月。你也別怪吾心狠手辣,是你自找的。”

君明儀道:“多謝尊魔寬恕。”

“呵呵。”魔君起身,又坐回床邊,細細看起仍在昏睡的仇落。他從未如此認真打量過仇落,一來沒時間二來沒興趣。但是這次他忽然覺得,自己或許該關心關心這個孩子了,畢竟是自己的骨肉,陪伴妻兒的時間還不及與君明儀相處的百分之一,他實在忙于諸事,沒有時間管這些私下關系。

“明儀,下個月就是成魔禮,是時候該讓仇落參加了。他不舍铢衡正是因為身邊無人陪伴,早早有個嬌妻生個孩子,他便不會執着了。”

聞言,君明儀眼波微漾,旋即俯首應下:“是。”

“你那小侄女吾瞧着不錯,漂亮又激靈,爽爽朗朗适合同仇落說說話,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不喜歡坦誠待人。”說着魔君輕嘆一聲,“聘禮吾自然不會少,只是吾兒……哎,你盡力說服婉兒,讓她心甘情願嫁過來。”

君明儀再次應:“是。”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好!多謝喜愛,我平板今天拿去修了,碼字速度慢下來了,哈哈

☆、幕後現身

借助風雪遮掩,铢衡順利逃過一劫,不過這條生路來得不容易,他現在百口莫辯,身上又帶着劍傷。君明儀的放水嚴重的他也能感受到,铢衡明白君明儀為什麽利利落落刺中他後不加下一步動作,而是強行震斷劍身,一來那口劍本來就已經因為他的寒氣而脆弱無比,再補一劍毫無用處。二來,借劍碎裂來加深他的傷勢,讓他難以逃遠,君明儀一開始就要放水,但絕不會讓自己逃太遠。

負傷嚴重,铢衡一邊心亂如麻一邊捂傷疾奔,他沒有從守衛森嚴的官道界門出逃,而是通過私路,實際上就是尋着一絲某人的痕跡,冰藍眼眸充滿憤恨,铢衡身姿如風追尋着在風雪中曾露出馬腳的那道氣息。

“出來!栽贓嫁禍于我的宵小之輩!”就在那場風雪之中,他感受到了……冰冷氣息中的那一縷游絲一般的戾氣,惡臭得讓他作嘔。

劍指劃出磅礴劍氣橫掃周遭,高木磐石登招摧殘伐倒碎裂,那絲氣息停止了浮動,似乎真的停了下來,铢衡提高警惕,全神貫注四周動向。

風,自林間吹動,萬木飒飒,發出森冷詭異的譏笑。

铢衡皺眉,只覺身後有氣流攢動,憑着本能他迅捷如豹劍指後指,凍氣一線觸動,素白指尖掐上一截熟悉的冰藍。

“三嘆……!”冶麗的面上閃現訝異,铢衡旋即将眉頭蹙死,緊緊盯着對手的臉奈何對方頭戴墨笠黑色紗簾将面容遮得紋絲不露,那股惡臭從鬥笠下傳來,讓素來崇尚潔淨的仙人心生厭惡。

此人怎會握得住落雪三嘆?按捺下急躁,铢衡冷冷觀察對方,眼神落在那只握劍的手上,卻猛然發現那根本不是長着肉的手,而是一截白骨!

難怪,三嘆太過寒冷,看來此人為了駕馭三嘆竟狠心剜剔血肉,只是這樣的手居然還能握劍,實在是詭異的厲害。

铢衡功體不全,對方手握仙器又身手不凡,铢衡隐約覺得哪裏不對,與對方匆匆過上幾招,差點被三嘆刺中皆險險避過,他刻意去掀那人鬥笠,但是每差一厘對方便未蔔先知一般反應迅速避開,半天黑紗也摸不到一角。铢衡越戰越怒,眼前兇手在此,可恨!

對方沒有對他下殺手,仿佛是在試探他的功力,铢衡不敢大意,勢要奪下愛劍,就在一白一黑糾纏之間,一道詭谲掌勁卑鄙的自铢衡後背落來,铢衡有所感應飛快躲避,腳下卻猛的一拽,又是那黑色觸手,将他狠狠拽住,身後掌至,铢衡挨了個結實。

“噗!……”掌風狠烈,施掌之人功力不淺,五髒六腑被一掌擊碎一般,铢衡噴出一口熱血,身子踉跄,險險撞上鬥笠人手中的三嘆,對手齊攻而至,铢衡一手承接掌力一手握住三嘆,面容一擰,生生爆出被禁锢的餘下半身功體将二人震退數丈!

“……噗……”淺金流竄,消散在铢衡眉間,鮮血如同熱泉,随意廉價的噴灑,肩胛胸前的劍傷被暴力撕裂,血色染滿白衣。

見铢衡自破封印,兩人目的達成,受傷嚴重內腑重創铢衡卻依舊傲然挺立,他笑起來,狂蕩而恣意,宛若嘯山之虎:“逼我沖破封印便是你們的不對了,想要趕着投胎也不用這樣着急。”淩然笑聲未盡,全開的功體登時氣沖乾坤冰雪覆地,铢衡眼底泛紅,伸手指向鬥笠人手中的冰劍,冷聲呼呵:“三嘆。”

聞言,落雪三嘆似有感應,劍身翁鳴不止,在鬥笠人骨手間發出咯吱咯吱的摩擦聲,另一人見狀便再提掌法欲故技重施再次偷襲铢衡背後,豈料這一次,一掌下去他連铢衡身子也沒有近到,反而被那厚厚護體冰氣擋了個嚴實,功力不足,铢衡眉目一剜,那人便被充沛仙氣震飛虛空。

铢衡目光緊盯顫抖不止的三嘆,聲音更加嚴寒,仿佛在呵責三嘆不分親主:“三嘆,歸來!”

回歸聲落,冰劍震動異常激烈,幾乎将骨手抖散,但是它無法擺脫鬥笠人,只好感召正主的呼喚激動迅速的向铢衡飛去,鬥笠人甩手不及,已無法控制,被三嘆劍拖着在地面滑行幾步,然後硬生生将劍狠插入地。

不過是瞬息的停滞,铢衡把握時機飛身而去欲搶奪三嘆眼見要握住劍柄,鬥笠人的拳腳亦橫掃而來,铢衡只摸到一陣冰涼,沒能拔出三嘆,兩人赤手空拳近身搏鬥,這本來對铢衡有利,畢竟他最擅長的就是肉搏,但是這回他沒有占着便宜,因為對方似乎能猜測出他的心思,每一拳每一掌都與铢衡一模一樣,雖說形同力不同,但是铢衡身負重傷,沒能将身法發揮的淋漓盡致。

兩人打的熱火朝天,暗地之下忽然竄出無數觸手,铢衡被纏住腳踝,猛力震碎又有下一根纏上,随後束縛越來越多,铢衡被纏住四肢脖子拖曳在地,凍氣似乎對觸手沒有什麽作用,四肢被抻拉即将被撕裂的痛苦充斥铢衡全身,脖子上的力道愈發收緊,藍色眼眸痛苦的眯起,朱唇微張,素白面容因為勒絞而布滿殷紅。

窒息,那種被生生奪取呼吸的感覺,铢衡目色迷離,神情恍惚空白面朝夜空。

失去生命的感覺,那樣近,那樣……熟悉。

铢衡失去了一切反應,不知生死。但以防萬一,那觸手依舊遲遲未去。插入地裏的三嘆劍被拔起,它已不再哀鳴,而是靜靜被鬥笠人握在骨掌。

被震飛的另一名在被自己撞斷的巨木下緩了好一會兒才能站起來。

他掠了掠散亂的頭發,藻紅發絲下露出一雙黑紫眼睛,扶着腰龇牙咧嘴走到離铢衡幾步遠的地方,心有餘悸看了一眼,旋即對黑鬥笠說:“被捅了兩劍還這樣悍,真是辣。”

黑鬥笠無言,他對同伴的評價沒興趣,只是将三嘆插回背上的劍袋,然後一動不動立在原地。

黑紫眼睛觀察好一會兒确定铢衡不會跳起來揍人便放着膽子去探氣,發現他還有熱氣便借勢打量起這張冶麗的面皮。風流的手指滑過那細膩的皮膚意外的舒适,紫黑眼睛啧啧咋舌:“好生豔麗的一張臉,長在一名武将身上真是白費了。”惋惜說着又不由自主向那飛揚嚣張的豔眉撫去,将人摸了個心滿意足黑紫眼睛才依依不舍的松開手。

“挨了美人一掌換來偷香也不虧。”不過他還是下意識扶了扶後腰,擡頭對一邊罰站一樣的黑鬥笠說,“人到手了,依計劃行事。”

聞言,黑鬥笠以指為劍伸指虛劃,禁锢铢衡的觸手便紛紛斷落,黑紫眼睛扛起铢衡,但又覺得不妥,便放下來橫抱懷裏。

年輕俊朗的面容上笑意加深:“這油不揩白不揩,以後可沒有機會了。”

黑鬥笠依舊沒有什麽表态,只是轉過身子,腳步僵硬沉重向密林更深處走去。

“诶……”黑紫眼睛趕快追上去,對着黑鬥笠說,“你別走那麽快啊,生氣啦?你也想碰便早說嘛!讓給你半程,我前半截你後半截……嗯,還別說,這仙族就是不一樣,皮肉都是香的,不愧是吃花飲露長大的,真是讓人羨慕啊。”

一路黑紫眼睛絮絮叨叨的跟在黑鬥笠後頭,感慨仙族之地鐘靈毓秀美人倍出,黑鬥笠根本沒有心思搭理他,或者,他根本就沒有心思。

許久,兩人來到一處獨山之前,山體聳然偉岸,枯石灰白如同人骨堆砌。山體隐隐纏繞一股濃重妖氣,黑紫眼睛與黑鬥笠正站在山頭一處山洞之前,裏頭黑黑郁郁,光亮進入也最終淹沒在無盡的黢黑之中。

“丢進去便生死難測了,這樣的美人……”黑紫眼睛垂眸,目露惋惜,雖然不怎麽願意但是這是主人的意思,他一個小弟也不能反抗,多情的唇瓣吻上铢衡阖閉的眉眼,黑紫眼睛輕嘆,“再見啦美人,希望你能足夠幸運活着出來。”

言畢,他将铢衡猛然丢進山洞,然後伸手去攬黑鬥笠:“走吧矮鬥笠,咱兩可以回去複命了……嗯……你是不是沒有洗澡,為什麽身上有股味兒?也行吧……我還能接受,夏天就要勤洗澡,你把自己裹這麽嚴實真的不怕焐出疹子?”

黑鬥笠聞言,一掌揚出,暴力的将黑紫眼睛髒手拍開。

“哎呀,你別動手,一會兒骨頭又該掉了,給你粘手指的又得是我。嗨呀,你怎麽總是不能溫柔一點?好歹我們是犯罪同夥,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手臂又靠上黑鬥笠的肩頭,他倒是絲毫不嫌棄那股熏臭,依舊笑嘻嘻,“我曉得你是害羞不敢和我說話,大男人害什麽羞,總有一天你得摘下鬥笠,透透新鮮空氣,一直壓抑總是不好,主人讓我多多關照你同你說說話,我可是為了讨好主人豁盡性命和你親近啊。”

說了一長串,黑鬥笠依舊毫無反應,只是悶聲前行,步子僵硬沉重。

“行吧。”黑紫眼睛再次吃癟,習慣的搖了搖頭也不再廢話,無可奈何與黑鬥笠共同消失在密林盡頭。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啦~歡迎捉蟲……啾咪

☆、舊念

昏睡半日,仇落蘇醒過來。心口還在隐隐作痛,不知是因為傷勢還是因為铢衡的決絕。朱色眼睛盯着帳頂,仇落面上難能的平靜。

并沒有想象中那麽難受吧。

只是不甘心。

仇落這樣安慰着自己。

當時明明就該坐觀他們捉下铢衡,這樣他受到的背叛才會報應在铢衡那個老家夥身上,他實在可惡,讓他憤怒到了無言。但是這些想法轉到一半他才猛然發現自己的身子已經沖了出去,他攔在師尊之前,他能下得了手……铢衡只是消遣無聊用的玩具。

“……”無言,仇落阖上眸子,深吸幾口氣,再次睜眼時,又是難以琢磨的淺淡微笑。

多謝師尊為他解圍,只是害得師尊被父尊鞭打一頓卻隐隐讓他心裏添堵。他醒來的中途聽見空氣中咻咻的掄動聲,還有父尊幾聲計數,緊接着他又昏厥過去,再醒來,父尊和師尊都不在了。

許久,他起身,先到銅鏡前整理儀容确定表情不那樣狼狽後才緩款出屋。

他沒有着急回去仁明殿,因為已經沒有回去的必要了。裏頭再不會有一個藍眼睛白衣衫的美人凜着桃眼愠怒的瞪着他,也不會有人卧在竹榻上支着腦袋翻看那些情情愛愛的戲折子,更不會……有誰敢那樣大膽揪着他的衣領放肆的喚他仇落了。

越發思索深入仇落越覺額角發痛,連着心口也如同刀絞,這應該是那一掌的後遺症,幾乎震碎他的骨骼,但終究沒有命中要害,卻在他的五髒六腑留下刻薄的冰寒。晃悠之中,仇落撞上了路過的魔仆,魔仆僵着身子不敢動彈,仇落笑了笑拍着他的肩頭卻感受到對方害怕的顫動,仇落站穩身子,面色蒼白的離開。

“恭送二殿下!”

魔仆趕緊沖着他背影喚出這句,然後長舒一口氣。

仇落沒有回頭,只是目光生冷望着眼前。是了,這一切都是那麽明白,無論他怎樣表情,那些人都不會看出他的心思,畢竟敢擡頭看他的人幾乎沒有,他生來淩駕千萬魔靈,根本沒有資格看他。有資格的人不屑看他,因為他不君明儀也不是旻,之只是仇落,在權貴之中顯得瑟瑟的仇落。

弱肉強食,适者生存。這句話是師尊一直要他牢記并且施行的話。他不喜君明儀但同時又感激他,若沒有君明儀四百年來的苛刻要求,他或許早就成了別人腳下的爛泥。

他的行為軌跡遵循君明儀灌輸的理念,但他卻總下意識要違抗君明儀,這或許是對君明儀的報複,也或許是自我掙紮,就比如铢衡的去留,他曾哭着求君明儀留下铢衡答應他刻苦學習,君明儀對他嗤之以鼻。現在仇落總算明白了,雖然師尊态度讓人厭惡,但是他總是對的。老魔頭經歷的多看穿一切,自然對什麽都嗤之以鼻。

他去了主殿,意外的沒有發現父尊,仇落問了殿前守着的仆從,卻聞回答:契魔被尊魔罰了一頓,尊魔送契魔回府上了。

仇落點了點頭,然後頭也不回離開無極殿。

這次的事情鬧得很大,魔界紛紛猜測會不會因為此事而和仙界撕破臉皮。仇落召出綿綿本來想讓它馱着自己回去,但是綿綿一出來便心有感召瞪着水靈靈的眼睛望着他。仇落蹲下身,将小白犼摟在懷裏。

“嗷……”白犼微弱的嚎叫一聲,聲線悲怆凄涼。

“你傷心什麽,他在的時候也沒給過你什麽好臉色,哪天不是瞪着嫌棄?”

白犼伏在仇落懷抱,悻悻哼了兩聲。

綿綿喜歡吃人肉,有一回不知道從哪兒叼了一截人腿嘎吱嚼着叫铢衡看見了,铢衡當時面色漆黑抓起牆角的笤帚就往綿綿身上招呼,吓得綿綿銜着人腿滿屋殿亂跑,最後一仙一獸追到仇落跟前,綿綿哼哼叫着趕快将龐大的身子往主人身後一藏,然後歪着腦袋直沖铢衡瞅。

仇落笑:“難為你肯做這樣劇烈的運動,我這殿裏花花草草都被你和綿綿踩壞了。”

铢衡将笤帚扔在地上,粉面暈紅:“再讓我看見這畜生吃人肉,我便不客氣了。”

仇落側過腦袋瞪了綿綿一眼,示意它下次吃飯別讓铢衡逮到。

雖然铢衡兇巴巴的還拿笤帚追着綿綿打過一頓,但是綿綿卻對他意外的親近。那大概是因為綿綿在見到铢衡第一眼時便認定他是好人,獸類的直覺總是很敏銳,綿綿雖然是一頭獸,但它也有自己的情感。

它大概記得最清楚的便是自己三百多年前被人裝進盒子裏,然後被放在角落。它是禮物,可是收到它的人只是将盒子抱了一會兒,過後,便放在角落,沒有打開。

許久,它不安的撓動盒子,裏面的空氣實在是渾濁到不能呼吸,白犼在盒子裏嗚嗚悲鳴,直到漆黑的盒子破開一道光亮,旋即,一張豔麗白皙的臉闖入它的視野。

白犼從盒子裏探出腦袋,在對方微愣的神情中輕輕舔舐那只打開盒子的手。

铢衡打開了仇落扔在角落的禮物盒子,裏頭是一只綁着粉紅綢帶的小獸,滴溜溜的睜着水汪汪的眼睛,可憐兮兮的發着哼唧聲。是一只白犼,铢衡看見了盒底的字條,上頭寫着一串堅毅板正的字體:祝吾兒生辰安康。

生辰。铢衡将紙條放回去,将白犼按回盒子蓋好木盒,然後立在原地想了很久,等待木盒裏的白犼又發出一陣崩潰可憐的嗚咽後他才有了理由去找仇落。

小仇落當時扔了父尊送的禮物盒子便回屋睡覺了,他那時晚睡還不會吹燭要點着一小截然後捂在被子裏等蠟燭自行燃盡。屋子還亮堂着,铢衡躊躇一會兒還是伸手敲響了他的屋門。

“喂,小屁孩。”

隔着屋門和厚厚的被褥,小仇落居然被吵醒了。其實他一直睡眠淺,明明還是個小孩卻經常失眠難以入睡。小仇落以為是幻聽,因為聲音突然沒了,小腦袋支出一截又給寒氣凍了回去。

門外再次傳來敲門聲。

“仇落。”冰冰涼涼,門外有人喚他。小仇落一個激靈坐起來,目光烨烨望向大門的方向。

铢衡敲了一會兒沒有聲息,心裏有些不悅,自己真是閑的沒事幹。剛要把禮物盒子放下便聽見踢踏踢踏的腳步身,門吱呀打開,一個小腦袋從門縫鑽了出來。

“……”铢衡垂眼,望着門縫裏的小仇落。

“怎、怎麽了嗎?铢衡?”仇落擡頭,目光裏有些生澀。

因為铢衡來了五年就沒有給過他好臉色看,平時靠近一點就要被他瞪着眼睛兇走。他和铢衡很少說話,幾乎是沒有一句正常的對話。

铢衡雖然不喜歡仇落,但好歹是長輩,看來今天是仇落的生辰,不過這冷冷清清的着實……他從小少年的眉眼中看出了寂寞的神色,那不該屬于一個小孩子。

仇落注意到了铢衡手裏的盒子,面上微愣,因為他丢在了圍牆角落,都沒有打開。現在盒子又遞到他的面前,還是被冷了他五年的病奴遞過來的,仇落抿了抿唇,沒有去接的意思。

“喂,好不容易才收到一個吧?裏面的東西是活的,你想憋死它?”說着铢衡還故意晃了晃盒子,裏頭的白犼發出嗷嗷叫喚。铢衡又道:“真是,小孩子過生辰也不來看看,什麽狗屁魔界。快把禮物收好,小孩子在生辰不收禮物可是長不高的。”

仇落聞言,身上顫了顫,然後趕緊去接。铢衡手上輕松下來,看仇落抱着禮盒又将腦袋耷拉下來,他明白仇落的心情,因為他也是這樣過來的。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他将手伸到仇落的腦袋上,別開臉蛋表情別扭的揉了揉仇落的腦袋瓜子,聲音局促:“啊,那什麽,生辰快樂。”

“……”手很快收了回去,仇落愣了許久,等他頂着雞窩頭擡眼去看铢衡時卻發現他已經走遠了。

許久,小仇落呆木的面上裂出一絲暖意。

小手打開木盒,裏頭趴着一只蔫兮兮的小獸,好像是小狗。仇落放下盒子将小狗抱出來,朱紅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欣喜的打量着這件生辰禮物。

“嗚嗚……”白犼沖他嗚咽起來,仇落蹲着身子,在盒子裏還看見一張字條,上面寫着簡短一句祝福。他一眼認出那是他兇殘刻薄的師尊的字,根本不是父尊的 。

禮物是師尊準備的也說不定,父尊繁忙沒有時間管這樣的小事。小仇落合上盒子,看起來那樣的小心翼翼,仿佛是對待什麽稀世之物。

那一夜,他似乎察覺到什麽是感情了。

也不能說很明了,那是虛無缥缈的東西,原本堵在心頭的淤塞感覺頓時消失,身體也輕快起來。他不由勾唇,稚嫩的面上難能露出如此開懷的喜悅。

真好啊……禮物……父尊送的禮物,無論是铢衡還是小狗,只要是活的,他都好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啦……更新改到晚上九點會不會太晚了……感覺大家都沒有耐心等到這麽晚,六點怎麽樣鴨?

☆、斷角相誓

聽聞仇落再次受傷,能第一個想着來探傷的便是丹鸩了。事情他都聽說了,沒想到罪犯如此嚣張,現在魔界下了通緝令,全面搜捕會使用冰藍凍氣的仙族。

這次到仁明殿丹鸩卻差點撲了個空,他尋便殿中各處也不見仇落身影,仇落那名病奴也不見了。整個殿宇空蕩得厲害讓人漆黑一片讓人覺得陰森森的。丹鸩沒有找到人便想着明日再來,反正這是仇落的窩,他遲早要回來。

就當他從铢衡的偏殿準備出來時,黑壓壓的門口忽然傳來一聲碎裂聲,丹鸩吓了一跳,一回頭看見門框邊依歪着一團灰白。

“仇落?”丹鸩蹙了蹙眉,空氣中爆發出一陣強烈嗆鼻的酒氣,剛才摔壞的東西,估計就是酒壇子了。

丹鸩幾步過去,卻看見仇落彎下腰要去撿碎在地上的陶片,手顫顫抖抖,看起來有些心酸。

丹鸩捉住那只手,将仇落提起來,朱色眼睛上下打量仇落,亂糟糟的頭發濕漉漉的衣衫,仇落身上燙的厲害,整個魔稀裏糊塗狼狽不堪。

“仇落,你……!你怎麽了?”丹鸩從來沒有見過仇落這般落魄的模樣,仇落一向都将自己打理的井井有條,不在儀态上露出一絲破綻讓人嚼舌,但現在他面前還是那個溫潤如玉的仇落麽?活脫脫一個人生失敗只得酗酒逃避現實的酒鬼。

“這是他最愛的酒。”仇落凝着地上碎開的一灘,忽然說道。

“誰?”丹鸩皺着眉頭将仇落拖到屋子裏丢在床上,自個兒站在一邊叉腰沒好氣的吐一口濁氣。

“铢衡。”仇落道。

丹鸩翻着白眼:“聽說你受傷了,怎麽,你那病奴替傷死了?”說道這裏丹鸩氣不打一處來,側目凜一眼仇落,道,“死便死了,有什麽大不了的。仇落,你看看自己什麽樣,誰信誓旦旦給我吹噓自己不會像大殿下一樣?我看你還比不上大殿下,起碼人家親手解決了這件事,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他死了也是好事,省的日後被折磨。”

“呵呵……”仇落單手捂眼,蒼涼發笑,“丹鸩,你說的不錯,是我太自以為是,太相信自己。我以為自己只是将他當做尋歡作樂的玩具,以為自己可以操控情緒。但真到了他離開的時候我卻覺得心肺都被他連着撕走了一樣,你懂嗎,那樣挖心挖肺的痛。”

“……”丹鸩嗫嚅唇瓣,也不知該怎樣安慰仇落。這件事上他和仇落看法天差地別,看來仇落的病奴真的死了,這樣突兀說出來無疑是在仇落心上鑽洞。丹鸩坐到床榻邊,拍着兄弟肩膀,輕聲道,“你……哎,仇落,你要是真的那麽傷心便哭出來,哭出來睡一覺,以後的日子長的很,傷痛總會淡去。”

仇落眯着眼睛,靜靜地望着不遠處的竹榻。

铢衡。

一邊的書架,還有數量衆多的戲折。

他将屋子內的東西一一掃過,每一眼都在提醒他自己失去了什麽。最後他的目光停留在丹鸩身上,木然的面孔忽然有了一絲動漾。

那一瞬間,悲傷盡數消散,恨意蒙蔽了仇落雙眼。他咬緊牙關,指節咯吱作響。

“仇落?……”丹鸩有些擔心的喚了他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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