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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遙隔兩岸之癡情男女得以踏鵲相會。凡人鐘愛這個節日,天下之人有情人願成眷屬。魔族也偏愛這個期會,成魔禮過後便會在這日一同成婚。
這日不少方成魔的魔子也将自己屋舍洞穴裝扮的豔紅喜慶,大大小小的山頭密林充滿甜蜜的氣息。二殿下與三殿下也在這日成婚,一時嫣紅綢紗挂滿魔界市集大街小巷洋溢着歡樂的氣息,家家擺出象征祝福的血色鮮花,向來陰郁殘忍的魔界竟一時鮮花遍地,一片祥和。
為諸魔津津樂道的不只是雙子成婚,更讓他們感興趣的是二殿下的不世逸談,公然宣布自己是斷袖,并與顯赫的容家二公子璧玉成雙,連魔界的婦孺兒童都知道,容家大公子容舒與大殿下交情匪淺,早就有意靠站大殿下,而容家二公子與二殿下仇落結為夫妻,之後的好戲不言而喻。
這位容楓公子平日深居簡出,連貴族間盛大的聚會也罕能露面,據說是天生病體,病奴換上一個熬上半把月便會凄涼死去,能撐持到現在實在靠着容家家大業大藥石齊全。但那只是傳言,因為契魔的刁鑽眼光還不至于挑個病秧子。但也有魔猜測,契魔是與容家談了條件,答應容家讓容楓與二殿下結親沖沖喜以便康健身體,畢竟,君明儀不僅是契魔,他還是君家的一員。
至于雲郎卻一夜娶了兩名妻妾,為何會多出來他沒有多想。就算外人再怎樣多想,他也覺得不虧。
君家與容家兩大家族,一權一貴,王貴結合總讓人忍不住想要親眼見識見識何為普天同慶的殊榮。仁明殿與風儀殿張燈結彩妖魔滿貫,魔君大赦天下,難得的親近王族的好時機。
光是聘禮,仇落便送到容家十餘車輛,二殿下并沒有因為娶了一位男妻便有所虧待,吝啬了妻家,而是風風光光要娶容楓過門。容家亦盡顯大家風範,金轎珍獸轎夫十六位一路吹吹打打将容楓送出容家地盤,迎親隊在東集交接,卻見二殿下一身豔紅身誇戴着紅繡花的白犼,容光煥發将新娘子領到仁明殿,觀看的妖魔一路相随,将從東集堵到仁明殿口。
良時已到,萬束鐵樹銀花自仁明殿與風儀殿點燃炸響,煙火味兒與頃刻逝去的美麗混雜在濃郁的沉屑。千百妖魔呼聲中,仇落以玉尺挑動金簾,伸手愛憐的扶住轎中的嬌妻。
容楓的手指纖細素白的病态,柔弱無力的搭在仇落溫厚的掌心,紅綢鞋子踩上奴仆後背,病弱的身子自金簾後探出,容楓咳嗽幾聲,孱弱的身子在夜風中猶如瑟瑟秋葉。
仇落見他這副樣子,怕是從門口穿過院子都得折半條命。牽着容楓細瘦手指,仇落旋即已微微彎身将另一只手搭在容楓的寬大的喜袍下,将他橫抱而起。似乎為了印證天生病體,容楓輕的過分,仇落抱着他感覺如抱一團鴻羽。興奮嘈雜的妖魔群止步仁明殿外,沉重殿門在泠泠梅香之中,終于阖上。
仇落抱着新娘,一步一步,身形潇灑的穿過梅花海洋。
兩廂無言,仇落與容楓甚至從未見過一面,不論趨于何種緣由容楓願意屈身嫁入,都不是仇落在乎的。
畢竟,誰會在意一個将死之人的心思呢。
煙火還在繼續,紅紗蓋頭下那清麗幹淨的面容在火光照耀下隐約豔媚。踱至梅林盡頭,懷裏忽然輕顫,不知為何,容楓笑起來。
“聽聞二殿下舌燦蓮花,怎的今日與吾成婚卻只字不語,好似啞巴?”
仇落垂下眼簾,微笑:“讓娘子見笑了。仇落何德何能讓容家二公子委身相嫁,實在是沒有顏面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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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楓又笑起來,随後抑不住一陣咳嗽。仇落溫柔的問他感覺如何,容楓默不作聲,兩人漫步寬闊的殿宇,去往新房的路途似乎遙遠無比,一時還未到頭。
容楓道:“二殿下,這是要帶吾去往何處?”
“新房。”仇落垂首,在他耳邊邪魅輕言,“洞房花燭,娘子。”
容楓擡眸環視周遭,這裏雖然也布置過,但相較方才的殿宇這一片的房屋外形未免寒碜許多,沒有那些精心的裝飾,連屋子前的花壇也是亂糟糟修剪的倉促,旋即,他輕阖眼眸,無聲一嘆。
“這裏未免太空蕩了。”
“卻是容納娘子這般清麗美人的清悠之處。”仇落捏着容楓腿彎的手指越發用力,不堪暴力對待的容楓不由痛呼,仇落依舊穩穩當當溫溫柔柔保持着橫抱他的姿勢,可身後魔觸已鑽出數條,紛紛纏上容楓細瘦的脖子時刻準備讓他斷氣。
容楓感受到了脖子上危險的冰冷,整個魔被仇落控制不得動彈,就算不被仇落束縛手腳他也鬥不過仇落,誰叫他體弱多病不能修習功法?
“二殿下這是做什麽?”雖然命懸一線,容楓的語氣依舊毫不慌亂,反而出聲詢問緣由。
“你從第一句開始,就未喚我郎君。”仇落稍稍加大力氣,隔着薄紗,他看見那雙溫順的眼睛痛苦的眯起。
“就因為這樣?”容楓勾唇,漆黑的眼縫中閃露晶瑩。
攬在容楓肩頭的手指拽住蓋頭,仇落将那片霧霧蒙蒙的紅紗取下,遮掩下的容顏暴露在燈光之下,卻是清秀透徹,看起來像是一汪最純潔的雪水凝鑄成的妙人。
礙眼的紅色褪去,容楓也真真正正将傳說中溫文儒雅的二殿下看的清楚明白。
柔眉笑靥,卻是滿眼森寒,真是毫不忌憚的醜惡。
仇落殺意已定,那魔觸将容楓聲音都勒得變細,細軟的十指摳上勒在項間的觸手,容楓眼角泛紅,掩蓋病白臉色的胭脂在迷離的眼神下愈發顯得佳人嬌豔欲滴。
可勒殺良久,容楓依舊不斷氣,只是難受而徒勞無功的拽拉脖子上幾乎勒入血肉的脖子。塗着豔麗口脂的唇角向上揚起一抹詭異弧度,血色的眼底依舊痛楚難去卻漸漸笑意難平。
他在嗤笑仇落。
“怪物。”仇落收回魔觸,素白的脖子上一道青紫勒痕。
容楓捂着脖子揉了一會兒,上挑的瑞鳳眼露出一絲冰冷不屑。
“彼此。”
仇落将人放下來,嫌棄的撣了撣衣衫。
容楓不悅的抱起雙臂,面色森寒,與之前的病弱憐人截然相反,他斜着眼看仇落的舉動,暗自冷哼。
“容公子,失禮了。”仇落對他不鹹不淡的道歉。
“你倒不喚我娘子了,雖然聽起來怪惡心的,但我覺得還不錯。”
仇落微笑:“容公子似乎不是斷袖。”
容楓挑了挑眉,一臉倨傲:“你也不像。”
“哦?”
容楓道:“你對待我的方式完完全全就是對女人的舉動。溫柔的勾引,女人最吃這一套。”
仇落笑意更深,不做肯否。
“既然不是斷袖,那公子參加仇落的選親就是為了私利了。既然你我已是夫妻,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不如說出來,看看我能不能做到。”
容楓不由咋舌,贊嘆:“二殿下果然非同一般,不愧是能向全魔界宣告自己是斷袖的魔子,容楓在這裏還是多謝殿下的美意,能入仁明殿,二殿下已幫了容楓大忙。”
“哦?”仇落垂了垂眼,眸中笑意難掩,“二公子不會覺得,仇落這樣說了便能輕易任你愚弄吧。好歹,我向容家送了十幾車的金銀珠寶,那可是我攢了幾百年的心血,二公子不履行履行妻子的義務,便要拍拍屁股走人?”
聞言,容楓不由瞪眼:“那你不如殺了我,然後慢慢向我大哥解釋我是怎麽沒了的吧!”
“呵呵,公子言重了。您這姿色,還不是仇落心悅的那一款。”仇落揚眉,朱眸中流轉折挑剔的嫌棄,這樣清水寡淡的容顏,就算抹的再妖豔也教他提不起興致,為了這種姿色而獻出他的寶貝第一次他還覺得自己虧損嚴重。瞧過铢衡的妩媚,他才覺得那是冶豔的剛剛好,多一分太過妖氣庸俗,少一分則缺失吸引,雖然铢衡柔媚的模樣很少展露,但是見過一次便讓人食髓知味難以自拔。
容楓聽出了仇落的貶低,但他依舊不愠不怒,反而從仇落的話裏得到了穩心藥,他放心的籲一口氣,管他仇落是不是斷袖,只要不對他産生興趣便好。容楓道:“既然如此,殿下還是與容楓保持距離,做對表面夫妻即可。你我互不相幹,吾只是求個自由,擺脫容家的操控。”
仇落應:“我也是。”
坦白之後,兩魔相視一笑。
容楓從腰間取下一塊玉佩,交到仇落手中,慢到:“這是我容家的信物,另外,我聽說掖吟玉與掖狐庭也在仁明殿,為了以防萬一殿下将此玉佩交于吟玉,教他裝扮成我即可。”
仇落收了玉佩,滿意點頭:“替身公子不必勞心,仇落自有人選。”
“哦。”容楓不輕不重應了一聲,然後滿不在乎說道,“随意,只要不暴露就好。吾今夜便會離開魔界去辦自己的事,若容家問起,殿下自行圓滿。”說着容楓将自己婚袍解開,褪下後交到仇落手中,“這個吾不需要,便給二殿下尋好的替身吧。”
“你還真是考慮周到。”仇落抖開那鮮紅似血的紗衣,又将之折好,容楓半笑,旋即同仇落道一聲別,便潇灑而去。
好一個容楓。
仇落默默念着,唇邊玩味更深。
見容楓消失在黑暗之中,仇落亦不再停留。鮮花鋪徑,舉界同喜,軟紅十裏煙火萬束,可這聲勢浩大的婚禮,到最後為的卻不是什麽容家的二公子。
一想到今夜無人打擾春宵,仇落不由渾身顫栗,心情激動的向關着铢衡的屋子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容楓:溜溜溜,幸好老子是個怪胎,不然嗝兒屁!
☆、錯一步
一萬束煙火終于燃盡。
驚天動地的聲響以及眼花缭亂的繁華終于消散過去,仁明殿的夜晚難得這樣熱鬧。
本該入睡,铢衡卻被煙火聲音吵着難以阖目,最後只得坐在窗軒邊,從窗柩縫隙窺看那轉瞬即逝卻又馬上被填補替代的美麗。
煙火。
足足一個時辰。夜晚重歸寂靜。
今日他聽見路過的奴仆說了,今日是仇落大喜,又說迎娶的是他們家的二公子,仇落終究還是成婚了,這樣一來他便有了挂心的人。照理,這對他沒什麽不好,他一直希望仇落找到所愛,然後輕輕松松放開他。
可為何那鬧人的煙火停止了他卻反覺得腦袋愈發疼痛欲裂?心思有些煩悶,他想喝酒,可酒水在白日那對奴仆走後便被他灌水一樣敗光了。
那可真是從未有過的郁堵。
铢衡将目光從窗縫中抽回,然後慢悠悠回到床榻,床榻寬大柔軟躺上去似乎能吸走所有的壞情緒,倦意陣陣襲來,可每要入睡他又會赫然驚醒,眼前總是一片喜慶的紅色以及共牽紅綢的一對玉人。
如此反複,讓他更加郁結。
要是能快些逃離仇落身邊便好了,回到仙界,回歸職位,他便不會有這諸多煩惱。仇落就像一個惹事精,遇上他準沒有好事。
不知躺在床上思考了多久,忽的一身吱呀刺破了他的恍惚,铢衡猛的半支身子,目光警惕的盯着屏風。
“仇落……?”雖然看不大清楚,但從那身形剪影,他一眼便能認出來來人。他有些驚訝,弦月微蹙,揚着腦袋盯着仇落的靠近。
“是我。”仇落不慌不忙應着,手裏抱着什麽東西放在了床榻,铢衡疑惑未去,塌上一沉。仇落坐在铢衡身邊,血色眼眸靜靜凝住他。
“你……你不是?”铢衡實在訝異,甚至沒有躲避仇落的過分靠近。
“是說我的娘子嗎?”仇落沉聲一笑,語氣含糊而輕佻,“他還在新房等着我,可我實在是忍不住了……”勁瘦的手指撫到铢衡腿間,急促的呼吸盡數噴落在敏感的耳垂,仇落低聲道,“铢衡,給我,好麽。”
明明是赤忱的挑逗,铢衡卻渾身泛寒,頭皮發麻。
“回去!”铢衡凜目,一把拍開仇落的手,厲聲呵斥,“這算是什麽?你給我滾回新房!”
“新房?……”仇落沉郁笑起來,聲音粗而急促,“铢衡,想看看我的新房麽?嗯?”
“……”铢衡咬唇,面上刷的一寒。
“你若再這樣侮辱我,我今夜——”铢衡又羞又怒,以為仇落要讓他見識何為春色加以羞辱,但後頭的毒言被仇落堵了回去,仇落嗤笑一聲,旋即對铢衡道:“你個老頑固,都聽不出來,還是真要我說出來你才心甘情願?仇落今夜要纏綿之人,正是你铢衡啊。”
“……”铢衡無言,半晌,目光兇狠的一拳擂在仇落肚子上,接着,他跳下床鋪,如避長蛇一般躲得遠遠的。
仇落捂着肚子疼了一會兒,心想铢衡明明功體被封力量削弱,為何突然氣力如此之大……!
铢衡冰冷抗拒的聲音傳來,他對仇落呵斥:“你瘋了!”
他明白了,依照仇落的性格,那新人怕是還沒有入洞房便被仇落殺害了。仇落竟正的如此絕情,為了得到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枉顧人命。
仇落盱眙,血紅的眼睛中滿是欲望與克制相互吞噬掙紮。铢衡警惕的盯着仇落,像是受驚的野獸随時就會給仇落一擊致命反擊,仇落凝了他一會兒,旋即謊言:“你該曉得我的性子,铢衡,若今夜的事洩露,那我便會被容楓背後的家族記恨針對。”
“你想說什麽?”
“雖然知道你不會在意,但,為了我的小命以及你的前程,從今夜開始由你裝扮容楓再合适不過。”
“……”铢衡愣住,許久,又驚詫問到,“你什麽意思?”
仇落心想這老家夥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拿腳指頭想也該明白了吧?仇落阖了阖眼,發出萬不得已一般的無辜嘆息:“铢衡,你還不明白?婚禮之後,我就要游歷人界,身邊自然要帶着新婚的男妻。那正是你,今夜,我娶的不是別人,正是你。”
铢衡聽着愣了半晌,接着慢慢抽氣,凝出一句惱怒的呵斥:“胡鬧!”
“哼。”仇落冷哼,“這可是十拿九穩的好機會,以容楓的身份跟在我身邊,不知道安全多少倍。你別忘了你現在還是五界通緝,想要回到仙界去見你的老相好可不是那麽容易。”
“什麽老相好?”铢衡敏感的狠蹙眉頭,恨不得一腳踩爛仇落的臭嘴,“你給我聽好,我铢衡坦坦蕩蕩,就算是一路殺回仙界,我也——”
仇落冷笑:“好個殺回去,好個坦坦蕩蕩。我看你到時候不是被圍攻致死便是坐實罪名。何必那樣固執,我給你提供了這樣一個絕妙機會,你卻要愚蠢的拒絕。就因為你那可恥的自尊和對我的偏見?!”
“你!”铢衡睅目,但卻是被仇落一擊直中,無從反駁。
“而且,我看你也未必能殺回去。重金之下必有勇夫,當年你折在魔界,現在甚至連我也無法掙脫。铢衡,停止你的自負吧,你是真以為自己金身不壞還是神明附體,能殺過四界那麽多的貪婪之徒?”
铢衡垂首,眼睛難過的偏向一側,雖然他很想否認,但是他無從反駁。仇落說的對,現今他給出了一條捷徑,一條冤血鋪出來的路,他最好和仇落同流合污,不然即使殒沒此身,也難回歸從前。
終于,冰冷的面上破開一絲退卻。
雙拳捏起,铢衡将下唇咬得發痛滲血,明知下一步是萬丈深淵,深曉答應下來是何種侮辱仙格。确實,仇落說的很對,但那是因為他永遠也無法體會自己從小被灌輸的那些大義都是比他生命更重要的存在,仇落還是不明白,他铢衡在很久之前便沒有了為自己謀求茍且的權力,折辱自尊不如光耀的死去。
但這一次,他要違背鑄就他這血肉之軀支持他闖過刀山火海的信念。
他第一次萌生了為自己茍且一回的念頭。
仇落見他良久沉默便知自己終于搖動了铢衡那泰山般穩落的心思,他會這樣告訴铢衡自然不會讓他失望。與其讓铢衡送死,不如便适當放長魚線,反正他最後也要離開魔界,不如由自己給他這個機會,他不會直接毀掉铢衡的希望,而是跟在他身邊,看着他一步一步看清自己的處境,自淪絕望。
“想好了?”仇落見到铢衡将移開的目光又緩緩落在了自己身上。他舒眉,“還是,堂堂的玉照官也會害怕我這小小的魔頭?”
“……”铢衡眦目,旋即微微揚起那高傲的下巴。
仇落暗笑一聲,将放在床邊的喜袍再次抱在懷裏,他起身,湊到铢衡身前,垂下眼睛好笑的和他對視。即使已是無數次凝視,他還是情不自禁要贊嘆那雙如同裝盛了一片汪洋大海又似晴空碧穹的眼睛,冰冷卻又寬蔚,瞧着實在讓人心曠神怡。
令人把持不住觊觎欲玷污的聖潔。
呼吸愈發渾重灼熱,仇落感受到了身下的變化,再靠近一些,铢衡又該說他惡心了。對視片刻,仇落錯開身子向屋外走去,克制聲音對铢衡說道:“走吧,去新房。”
“……”铢衡緊鎖眉頭,周身瞬間僵硬。他試圖挪動腳步,可腳底仿佛被頂入地面。掙紮許久,黑暗中才響起丁零鐵鏈拖動的聲音,仇落側過身子,不動聲色看着铢衡一點一點的靠近。
沉重而刺耳的拖拉刮地噪想,拉動兩處慌亂雜然的心房,仇落走的緩慢,身後徐緩平穩的拖曳聲令他不得不拖延腳步。
一月不見,仁明殿已完全變了模樣,為了迎合仇落的婚禮,昔日清冷雅致的殿宇處處張燈結彩,大量運用的紅綢似乎是用來消除這十裏寂寞。只是,虛有其表的喜慶看起來越發讓人心酸,貼着囍字的紅色燈籠投下暧昧熱鬧的光線,可落在仇落的背後卻在那紅色喜袍上暈出一層微黑,仇落的影子投在寬闊的廊道,長而孤寂。
铢衡跟着仇落,一股複雜的情緒在胸腔亂竄。
他有些……心疼。
仇落是他看着長大的,孤獨寂寞了四百年,以前還有仆從照顧吃喝穿住,但都不是那樣的細心。敷衍,便是那些奴仆的态度。他甚至曾以為仇落是哪位不受寵的王妃之子,他也從未見過仇落的母親,因為早就死了。沒人對他噓寒問暖,沒人關心他心情好壞,生辰也沒有熱鬧過幾次,他從來不缺什麽,但又似乎什麽都缺失。
連婚禮也是這般。
垂眉想了許久,铢衡終于随着仇落來到了那所謂的新房。正是仇落的寝屋,被紅紗綢子裝飾的花裏胡哨,進去之後便是滿滿一屋喜紅。門板上貼着大大的囍字,仇落不看一眼,而是徑直跨入。
原來仇落的寝屋很是清冷,沒有什麽過多的擺設。屋子裏的屏風也換做喜慶的紅木制,裏頭喜燭燃得正烈,拐過屏風铢衡在其後看見了一柄巨大的玉如意,雪白純粹系着紅紗挽成紅花,屋子裏多出了層層疊疊的朱色垂幔,隐約,可以見到那一如色調的寬敞床鋪。
铢衡拖着鐵球進入,見仇落已穿過紗幔入到一側。身後傳來輕微的關門聲,接着門栓咔嗒自合。
仇落停在了鏡臺邊。銅鏡映物模糊昏黃,教人看不清真面。
铢衡穿過紗幔,随後在仇落的招手示意下坐在鏡臺前。
“做什麽?”蔚藍眼眸望入銅鏡,只見茫然不清的兩道人像。
仇落笑了笑,然後伸手打開了鏡臺邊靜靜放置的紅色木箱。铢衡好奇的瞟了一眼,卻見那木箱下竟是一片金燦,在燭光下反射着屬于真金的耀眼光澤,仇落将上頭的金釵鳳冠放到一旁,将下頭壓着的一疊整齊紅紗取出。
紅色抖展開來,材質細膩缭繞,如同一抹紅色煙霧,清冽的梅香瞬間飄散,仇落将紅紗袍子湊到鼻尖,陶醉的深嗅其上的淡雅香味。
“你……!”铢衡明白過來,這喜袍,是給他的。
仇落将衣袍放在铢衡手邊的臺子上,笑意深邃溫柔:“這是全魔界最好的雲煙料,據說穿在身上如同霧氣一般毫無累贅感。我買了幾匹,為你做了一身新衣服。”
“……”铢衡抽唇,旋即冷聲拒絕,“我不會穿的!省了你的心思。”
仇落就知道铢衡不會答應,所以他買了婚紗料卻沒有讓裁縫做成喜袍。這是很平常的款式,無非豔麗了些,并沒有繡上龍鳳鴛鴦,铢衡平時穿出去一定很美。
“玉照官,要受人恩惠也不是這樣倨傲吧?”仇落繞到铢衡身後細細玩弄他那絲潤青發,聲如嘆息,“你這樣,可是讓我很難辦……聽話,嗯?”
仇落的突然靠近讓铢衡脊背猛的一陣寒流竄動,因為隔着薄薄的衣衫,他突然被什麽堅硬之物戳到。惡寒之後旋即是害臊,铢衡明白仇落這個舉動的意思,他一直在忍耐。
在血眸注視下,铢衡伸出一只細瘦的手,手指微顫落在腰帶上。
“你躲到屏風後去,不許偷看。”
铢衡做着最後的倔強。
“好。”仇落沉嗓一笑,果真離開铢衡後背,然後戀戀不舍的站到屏風後頭。颀長身軀靠在沉重的鴛鴦畫屏上,仇落懶懶耷拉下眼睫,腦海不住想象铢衡換上那豔麗的衣衫後該是怎樣的驚豔。
一想到那場景,身下便更加緊痛。仇落深吸幾口氣,盡量讓自己神智冷靜。他信守承諾沒有偷看,許久,心裏實在難耐,他出聲問铢衡:“好了麽?”
隔了一會兒,铢衡的回應傳來。
“嗯。”
作者有話要說: …° °…
進新房了 然後呢?
☆、一夜朱紅
紅紗如煙似霧,缭繞氤氲勾勒出一挑瑰麗身形。
仇落撩過紗幔,迫不及待來到铢衡身邊。衣衫很合身,如他所料,他已将铢衡的身材記得牢固,雖然只是報了大概的尺寸卻很貼身。铢衡抿着唇角,在仇落灼熱的目光下不由別開面龐。
朱色将那細膩素白的肌膚襯托到極致,铢衡那一身皮囊看起來如同罕世難尋的無暇白玉,在橙紅燭火下泛着溫和的光芒,因為側着臉,仇落所有的目光都被那卷翹如蝶的眼睫勾走,铢衡不安的嚅着嘴唇,側臉美好而妖冶。
仇落不由贊嘆,揚唇深笑,上前激動的将铢衡一舉抱起,歡笑着旋身一周,铢衡訝然一面,突地,一聲尴尬的哐嘡巨響砸在什麽地方。
“……”仇落抱着铢衡,兩人面面相觑,接着,他的目光落在铢衡的袖子下,卻見一根長長鐵鏈從朱紅袖子裏延伸出來,連接到地上一只笨重的鐵球。
僵持了一會兒,仇落将人放下,然後拾起铢衡的手腕,魔力驅動,緊合的鐐铐自動裂開滑落。鐵铐遮掩下的潰爛皮肉暴露出來,仇落一時瞠目,心疼的倒吸一口涼氣。铢衡無言的看着他,接着另一只手铐也被解開,手腕終于自由。铢衡凝着仇落的目光也愈發深邃,待仇落蹲下身要解腳鐐時,他忽然伸手向仇落項間探去。
“铢衡,你會逃嗎?”仇落忽然擡頭,铢衡的手糊在他臉上。
“你可以賭一賭,總以為能操控人心的不正是你麽。”
得了铢衡的回答,仇落勾唇笑了笑,血紅的眼珠子從那細瘦的指縫間炙熱貪婪的望了铢衡一會兒,旋即,他垂頭,毫不猶豫将束縛铢衡的最後兩根腳铐也解開。
“我信你。”他堅定的說。
铢衡垂眸居高臨下的望他,淡漠眼神中不知情愫。
束縛已除,铢衡便無壓制。現在,他可以用一只手輕輕松松捏爆仇落的腦袋,或者只消兩只手指稍稍使盡便能掐斷他的頸椎骨和氣管,仇落這樣做就是在玩命。
铢衡阖眸,無聲嘆息。
仇落起身,笑意溫柔的攬過铢衡的肩膀,旋即他半低身軀,将一只胳膊放在铢衡腿彎然後将他一舉橫抱起來。铢衡蹙了蹙眉眼,卻沒有掙紮只是閉眼選擇不見。
仇落的吻,如同密雨淋落在那天公青睐的面容上,從額頭至眼睛一路到唇瓣,溫柔而粗急。铢衡叮呤一聲,感覺到背後觸到柔軟的床榻,生着薄繭的手指愛憐的撫着那妩媚的鎖骨,紅白交接之處萬分惹眼,仇落騎在铢衡小腹上,伸手解開自己的腰帶。喜袍褪去,露出原本遮蓋的春色旖旎。
“铢衡……”仇落低笑,順着微敞的衣襟,手指滑過那素白玉體上不淺的魚線,铢衡身材雖然嬌小,又經歷四百年的嬌生慣養,他那板結的腹肌依舊不見大減,過往雄風依舊清晰可見。仇落撫着那絲綢般順滑的小腹,忽的魔觸飛出一條,将喜燭熄滅,接着魔觸停留在床帳金鈎上,金鈎松落,散下層層紅紗。
感覺到視線黑暗,铢衡才緩而遲疑的睜開眼睛。
窸窸窣窣,仇落寬去衣衫。他還能再忍。铢衡隐約能見到身上堅實的身軀,方才閉眼不見,現在有了黑暗掩蓋,羞赧愠怒的暈紅終于攀爬上素白的仙容。
仇落的聲音啞的不行,他的身子與聲音一樣滾燙。铢衡的體溫讓他稍稍冷靜,他知道铢衡沒感覺,一直都是他一廂情願。
“铢衡,為什麽不說話?”仇落握住铢衡一只手,他看的很清楚,铢衡在沖他瞪眼睛。
铢衡抿了下唇,然後偏頭難堪的支吾:“你……你倒教我如何說話,我要你放開我你會聽麽。”
仇落道:“不會。”隔一會兒他又滴溜溜的轉眼睛,“你也算有過經驗,上次,你和那只妖怪……”仇落輕柔的笑了笑,但語氣裏醋意和刁鑽卻不輕柔,“你和他,誰在下面?”
“嗯?”铢衡挑了挑眉毛,沒怎麽明白仇落的意思,什麽經驗?他可沒有幹過這檔子污穢之事。而且,這和他與花邪川鬥武有什麽關系?下面,那是不可能的,花邪川再厲害也最多用極端毀滅之招于他平手。要是論純武鬥,那個妖怪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铢衡不由想起了和花邪川無數次的交手,他尊重他的每個勁敵,一如對方尊重自己。
于是,铢衡回複仇落:“我與他,還未定高下,待有機會,再尋他切磋。”
“……”仇落的微笑裂開一道猙獰。
“你還要找他?”仇落伸手撫弄铢衡的脖子,低聲輕問,“怎麽,和他‘切磋‘起來,很舒服?”
铢衡疑惑起來,仇落突然問他這些幹嘛,雖然覺得怪怪的但仇落能停下幹壞事和他探讨探讨對手也未嘗不可,铢衡細微點頭:“與他切磋确實酣暢淋漓,怎麽,你對他有興趣?”
黑暗中響起清脆的咯吱聲,仇落眯眼捏緊拳頭,骨節作響。
“你不是愛墨君麽。”手指依舊那樣溫柔,但是鋒利的指甲已經氣憤恨不得扣入铢衡的皮肉,仇落感覺身火大退心火難平,他咬牙切齒的說出了自己的第二個情敵,“怎麽,你不将自己的第一次留給他?”
“……”怎麽話題又回到這裏了?铢衡面上迷茫又滾燙,他嗫嚅唇角卻又說不出什麽話,寂靜之中房屋內魔氣高漲,仇落遲遲得不到铢衡的回答,便恨恨瞪了他一眼,旋即俯身一口咬上他的肩膀。
“呃!——”一陣劇痛,伴随着撕裂的火辣,铢衡痛呼一聲,肩頭皮肉竟被仇落一口咬下撕落。仙肉在惡魔口中被反複咀嚼攪動,仇落沉聲颠笑,随後伸舌舔動那塊血淋淋的傷口。
“仇落……”铢衡冷汗直出,聲音疼到發虛。
“神仙的肉果真又香又甜,難怪會被炒到天價。铢衡,将你論斤稱量賣出去,我估計能買下一半的人間。”仇落的語氣惡劣起來,戲弄與揶揄濃重,他覺得自己很可笑,但又掙脫不了。
“你想做什麽……!”铢衡忽然被仇落捉住了手,仇落将那只手猛的拉到一處,铢衡感受到了逼人的熱氣,立刻明白過來那是仇落哪個部位,他猛的回縮手臂如避蛇虎一般想要離遠一點,但仇落的手勁很大,那只手如同鐵爪一樣牢牢鉗住他。仇落的冷笑殘酷的傳了過來:“啊……我對別人碰過的地方不感興趣。好歹是我洞房花燭之夜,玉照官看了這麽多本子也該知道今夜該做什麽……呵呵,您就累一些,就像上次我那樣……懂吧?”
铢衡燒的耳尖要滴血,腦頂都在發燙,他緊張的舌頭也捋不直:“你竟讓我做這樣的事!手剁了我也不碰!你個變态……放開!”
“哼。”仇落腹下腰身,對着铢衡的臉蛋冷淡而挑釁的吹口氣。铢衡大亂,幾乎要跳起來,但因為仇落體重壓制他只彈起半邊身子。
随後,一片漆黑的新房中傳來一陣凄厲的慘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翌日,雙胞胎兄弟早早候在主人寝屋前,昨晚的激烈他們聽到了……咳,現在有些擔心二公子的身體。
仇落醒的很早,或許說他一夜沒睡。铢衡昨晚發了很大一通脾氣,差點沒把他命根連根拔起。
不過,也值了。
仇落側臉望着背對他蜷身睡着的铢衡,溫柔的目光忽然被那雪白肩頭上猙獰的缺口粘住,旋即,仇落半支身子,擰起眉頭滿眼懊惱。
都看見骨頭了!
仇落無法再躺下去,他感覺跳起來,下榻翻找藥箱,等找到了又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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