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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将妖怪拖到漆黑幽長的廢巷。甕言談論自頭頂袖手旁觀的妖魔傳出,仇落一腳踩斷纏上自己腳踝的觸手,目光落到不遠處兩條持劍身影。

那兩人一男一女,男的看起來二十出頭,身邊的還是個小姑娘。兩人配合默契将肆虐的觸手一一斬斷,被救下的妖魔卻沒有一個道謝而是見了鬼馬上逃逸,因為這兩人身上的仙氣已經濃郁到他們生理反胃。

将所有觸手解決但現場并沒有铢衡存在,仇落掃了那兩個仙族一眼,他沒有興趣浪費在觀察他們身上。一邊觀察的黑玉面具見到仇落準備進入那個廢棄的小巷,便飛身下去,喚:“二殿下,裏頭怕是有古怪,不然也不會平白無故空着。”

“哼。”仇落短促一哼,旋即無所畏懼踏足而入。黑玉面具見狀只得搖頭跟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握緊十箴,随時準備拔劍出鞘。

放救下受到殃及的妖魔的兩位仙族望了望腦袋頂上作壁上觀的諸妖魔,在眼睜睜看着那魔氣濃重的白衣男子,對比立顯。青年對少女道:“看來,妖魔之中也有樂于助人的熱心腸,小沛,為兄說過,一族有惡亦有善。”

桑沛不以為然的聳了聳小巧的鼻子:“你可得了吧,你沒聽到方才那黑衣男子喚他什麽?二殿下,魔族二殿下,一聽就不是善茬。”

“呵……現在不僅以貌取人還要以名取人了。”桑汝良徐徐搖頭,招呼桑沛跟上進入巷道。他們奉命捉拿流竄人界的餘孽,得到消息說瓀石城有靈力感應。好不容易才混進了黑市,誰料那餘孽狡猾,先是吸附在黑市上空的怨念與之融為一體,靈力感應極強但是他們并沒有發現餘孽蹤跡,最後是那畜生耐不住嘴饞偷偷拖人進食才被他們發現蹤跡。

那是一種黑色的懸浮之物,猶如渾濁于空氣的灰燼。但是它卻由自我意識,仙界在四百年前發現了這種超乎五界的存在,将之命名為詭氣,但習慣呼做餘孽。因為詭氣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防不勝防,它們出現在陰暗之處,不僅能融于黑影更能奪卻生靈肉身占為己有。更為難以對付的是,如若處理不當将它們弄散,詭氣會化成相應的多個□□……

現在唯一的方法是收在特定的法器之中暫時鎮壓,然後帶回仙界交由墨君處置。

另一邊仇落已與黑玉面具深入巷道,周遭彌漫濃郁的黑色顆粒,每呼吸一口仇落便能感受到自己體內的霧氣在增強,妄圖撕破他的肌膚突破而出。仇落并不擔憂體內寄存體的背叛,因為它已與自己融為一體。

腦海中又響起那陣渾濁的笑聲,伴着興奮的顫栗:“小娃娃,吾嗅到了,同類的味道。”

仇落伸手撥弄眼前的顆粒,身為魔族本該能在黑暗中視物,但眼前的黑暗似乎并不僅僅只是因為沒有光線,大量的懸浮物擋住了他的眼睛。一片昏黑中,黑玉面具的聲音遙遙傳來,在狹窄的巷道回蕩幽長:“诶,二殿下,快看頭頂!頭頂!”

聞言,仇落不由矯首,卻見上空一片漆黑,只是那陣絕望的無盡深色中不是劃過幾絲雪亮。光弧從半空打到了地面,耳邊傳來劇烈的坍塌聲,仇落蹙眉,不顧視線昏黑,邁開腿腳向靈光源頭奔去。

“楓兒!”仇落呼喚一聲只見那道光芒又電石花火一閃與黑暗糾纏,連他的視線也不過伸手五指之間,對于仙族這完完全全是關在小黑屋。空氣渾濁腥臭,一擡腳還會不小心踩到什麽滑腥的物體。仇落不敢用劍,他怕傷到铢衡,只好驅動魔觸無數向各各方向無死角蔓延,最後他碰到了一抹溫熱,魔觸旋即靠攏數十,将人一邊後拉一邊包裹成密不透風的球。

“喂二殿下,現在是怎麽一回事?到底是誰在和誰打?為什麽突然沒聲了?”黑玉面具的聲音逐漸靠近,仇落難得理他,剛想打開魔球放铢衡出來誰料眼前突然一道白光破開,無數白蝶破繭而出,細密鋒利的蝶子一窩蜂向仇落襲擊,措不及手,仇落被蝶群包裹劃得遍體鱗傷。

“……”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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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眉一瞬,蝶群之後刺來一鋒利劍,仇落避閃不及情急之下只能空手握住劍尖,魔血湧出,手心劍刃卻瞬間化作白蝶從仇落手心溜走,然後再次在他的肩頭凝集,對方招式古怪,仇落意料不到竟被狠狠刺中一劍!

“哼。”黑暗中傳來對方的冷笑。

朱紅魔眸寒冰慢凝。

啊……這是在挑釁他嗎。男人,可是最經不起挑釁的生物啊……!

仇落凜目,再次握住肩頭的劍刃,蝶劍再次虛化然而這次仇落卻趕在化蝶完成之前一把将敵手拽到身前咫尺,肩頭血流如注,但他毫無動容忍着劇痛将鋒利的魔爪刺入對方手臂,然後狠狠撕扯那只手臂竟就這樣被他殘忍的撕了下來!憑着怪力,仇落一橫腿掃到蝶妖腰間,可劇烈的一腿下去,打到的卻是虛無。

剎那,蝶妖身形化蝶,而後消散在黑暗。

“……”仇落捂了捂傷口,然後在空氣中細探铢衡的氣息,身上魔觸再次張開,在黑暗中游歷探索,腦袋裏霧氣再次發出提示:“那個戴面具的小子,怎麽沒聲了?”

“铢衡也沒聲了。”仇落蹙眉,心裏不安難祛,觸手蔓延及遠幾廣也觸不到實物。空間似乎變作無限,沒有邊際。仇落輕嘆,默默收回魔觸,他中幻術了。

看來這回遇上的還真不是什麽簡單的東西。

“你可還能感知同類的位置?”仇落按耐下焦慮開始細細詢問。

“無處不在。”霧氣應到。

“那蝶妖雖然化蝶逃脫但應該還不能出逃,不知他方才與什麽動手。”仇落說着便将雙腿盤下阖眸清明靈臺,雖然他劍術學的不怎樣但是術法還是有些看頭,好歹他的師尊是魔界術法第一魔,在他手下接受教導想不厲害也不行。

絲絲紅光自仇落身下蔓延開來,在地面彙聚成一副詭谲繁複的圖案,素白衣衫無風自動缭繞翻飛,生澀隐晦的咒術自仇落口中念出,緊接着被蒙蔽的眼耳鼻三官頓開,凜冽仙氣灌入肺腑,眼前一片刺目朱紅。

仇落睜開一條眼縫,明白自己正躺在铢衡懷裏便又默默地眯了回去。

耳邊傳來乒乒乓乓的打鬥以及陰陽怪氣的笑聲。黑玉面具欠抽的聲音在耳邊回蕩:“喂,仙族的小娃娃,打鬥不行便在陣法裏待着,這種事交給我們這種戰鬥民族。”

“戰鬥民族?暈着那個是你們魔族的二殿下吧?還不如那紅衣衫的女妖能打!哈哈哈!”那陣古怪的渾濁聲音嘲諷。

紅衣女妖重重一顫。

铢衡咬牙,剛要把仇落丢地上去收拾收拾這團不長眼的臭屁,腿上半起,懷裏暈着的仇落忽然捉住了他的衣袖。

“铢衡。”仇落睜開眼睛龇牙咧嘴的表演起來,“肩上好疼,能幫我吹一吹嗎?”

兜帽下的面容眉毛一挑,铢衡盯着仇落看了一會,然後冷不丁一個嘴巴子下去。

“醒了就起來,礙事。”

打的不輕不重,可落在仇落臉上就像是千鈞一掌拍出了腦震蕩,瞄一眼前面戰得熱火朝天的三個人,仇落确定這個位置還算安全而且暫時沒有人注意,于是他捂着明明什麽事也沒有的臉蛋,硬生生将一雙血眸擠出瑩瑩淚光,然後失落的垂着眸子傷心的起身背過臉坐在一邊。

铢衡冷哼一聲,心想自己就做個樣子還真傷着他了?站起身來觀察戰況但隔一會他又忍不住回頭看一眼仇落,來回三四次,仇落竟然就那麽坐在地上,一言不發的捂着被打的臉蛋。

“……”铢衡悻悻的揉了揉鼻子,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做的太過分了。但揍仇落那是生理反應,打完他才發現自己出手了。而且,就算挨了一下不開心說出來便是做什麽像個受了欺負的小媳婦一樣……“咳……”铢衡擡頭對着天說,“我……手順,你沒事吧?”

仇落依舊寂靜,隔了好一會兒他才說:“我現在不僅身上痛,心也受傷了。玉照官,你要怎麽賠我這顆碎掉的玻璃心?”

“我、道歉……行了吧。”铢衡抿了抿唇,心想着誰讓仇落總是要那麽惺惺作态,他除了揍他難道還有其他方法嗎?難道要順着仇落的意思說:“行,我給你吹吹?”……

“要是所有事情一句道歉就能解決,那這世上就不會有那麽多血海深仇了。”仇落轉回身子,矯首望着铢衡,目色幽暗,“你說呢。”

“……就、就算你說的有理……我也要道歉!”铢衡理直氣壯的說。

“不,我不接受。”二殿下冷哼。

“你!不接受也要接受!仇落,我不該揍你,下次一定換個方式……”

“……”二殿下面色不悅的凝了铢衡一會兒,旋即蹭的起身,一長腿邁到他身前,手臂一攬低頭貼唇一氣呵成的親吻。

但不過瞬息在被揍之前仇落便将铢衡松開,在對方恐怖的表情中如法炮制的耍賴:“啊,順口。玉照官,仇落不該吻你的,下次換個報複的方式。”

“你!”铢衡咬牙,一把将仇落拽到眼前,紅腮怒目,“是不是皮癢?”

仇落垂眉不語,反而趁這空當伸手去捏了捏那紅衫然後迅速低下身子逃過铢衡的拳頭,眯眼笑着逃之夭夭。

“喂,這黑霧就交給本殿吧。”身姿極快,仇落竄入作戰中的三人之中,身後無數魔觸如同綻開花瓣盡數抽出展開……

作者有話要說: ??我這章有什麽問題嗎 為什麽要鎖

☆、上吧皮皮落!

“刷拉——”素袖抖展,數根魔觸自仇落袖中飛出,周遭被法陣光芒照的透亮,怨氣盤踞在巨大的法陣中央,漆黑的身體咧開瑩綠的尖牙巨口。

“二殿下,您要是是逞強的話,那還不如躺地上裝昏迷。”黑玉面具持劍飛退前沿,十箴之上滿是怨氣萦繞。仇落躍到法陣之中,血色魔眸烨烨生輝。怨氣幻作巨大的頭顱對仇落吐出一口黑漆漆的口氣,咯咯怪笑:“堕落的東西,回到我的身體,成為偉大的一部分吧?”

仇落微笑,身後的魔觸似乎明白對方在和自己說話,魔觸悠悠浮在半空,與巨大怨氣對話:“不過是垃圾吃多了撐大身子,便真以為自己變強了?同樣是一口氣,一直吃這些沒有營養的哀怨之氣,早就沒什麽胃口了吧?”

“桀桀,你說得對……”大腦袋裏探出一條綠油油的舌頭,怨氣望着仇落流下了貪婪的涎水,“你這寄身不錯,色香味俱全。”

“呵呵,想吃掉我?”仇落眯眼,目露危險,猙獰魔爪瞬間露出,瀉月白劍在魔爪中慢慢成形。大腦袋繼續怪笑:“你以為那小鐵片能傷的了我?別天真了……桀桀,用你身上的怨氣吧,讓它輸得心服口服。”

話音落下,大腦袋口中吐出無數黑霧鬼爪盡數向仇落襲去,在淺金法陣中拖曳出道道黑暗,仙族兩兄妹分站陰陽雙位加固法陣,污穢氣息即将侵蝕眼前,仇落卻不慌不忙,身後魔觸自動前聚外擴籠罩成盾,仇落極速向黑霧中心飛去,蔓延的漆黑中劃過一道月色一般清朗劍光。

“二殿下!”毫無聲息,仇落居然整個魔被大腦袋咽進身體。孽障打了一個震天響的飽嗝,眯着瑩綠的眼睛向方才與它纏鬥的黑玉面具凝去。大腦袋桀桀發笑:“哦,就在我肚子裏,要進來一起陪他嗎?晚了,可就要被我同化了……哈哈哈哈!”

“……”黑玉面具蹙起眉頭,心想這二殿下真是千裏送人頭禮輕情意重。站在陽位護持的桑汝良有些按捺不住,一手鎮住法場,另一只手光劍已凝出一半,法力半撤,法陣一角頓顯薄弱,不過一瞬那大腦袋就化作快霧迅速彌漫,眼見要讓它沖破困陣,突來一道鑲金墨光将它一斬為二,一小截出了法陣,身體大部分被瞬間高漲的陣法控住。

“将那縷怨氣困住,你,”铢衡明明站在幾丈之外微微擡掌,身體內無比力量卻讓幾近破裂的法陣頓時堅硬如鐵不可摧殘,剩下的怨氣碰了壁又團回球形,從一團黑色中裂開兩只綠眼和巨大的嘴巴,铢衡收回手掌,對桑汝良道,“仙官不必分神,請相信二殿下。”

黑玉面具無法在那瞬息的時刻控住怨氣,不得已只得将之吸入體內,登時渾濁腐敗的氣息沖擊五髒六腑,大腦郁寒,冷然之中他自封要脈好教怨氣無從對他下手。

無數聲音在腦袋中炸開,哭聲、哀怨、嫉妒、憤恨,怨氣無法直接奪取他的肉體便将自身承載的無數負面情緒發洩在黑玉面具體內,面具後血眸明滅如同呼吸,铢衡向他投去一個關心的扭頭,雖然看不見兜帽下的神色,黑玉面具還是選擇寬慰一笑。

此時,濃烈的邪氣之中,是凜冽的妖氣抗衡。铢衡吞下的那顆妖丹在此刻終于完全使命,消耗盡最後一絲妖氣從铢衡體內消失。

逃脫失敗,大腦袋惱羞成怒,想要對黑玉面具發動攻擊奈何術法都被結界彈回,于是它的目标轉為施加陣法的兩個臭仙族,污穢氣息兇狠的向他們刺去卻被一道金光擋了回來。

铢衡睅目,那金光的氣息他太熟悉了,那是墨君的仙氣!看來這兩兄妹與墨君有不尋常的關系。這時鎮壓陰位的桑沛沖铢衡喊到:“閣下功力非凡,何不出手?”

不過是一掌贊功便如此厲害,這紅衣男子定是不簡單的角色。可自從他們到達這裏開通陣法他便一直遠觀,看他見到那位昏倒在地的仇落殿下似乎關心無比,想來也不願讓仇落獨自冒險。

铢衡卻壓了壓帽沿,聲音淡漠:“我,武藝不精。”

“桀桀桀。”盤旋在法陣上頂的大腦袋發出一陣不置可否的怪笑。

兩兄妹一聽,面面相觑。之前收複的詭氣雖也為禍于世卻難有成大氣者,只是為禍數人或是一方。說實話,這是他們第一次遇見身形如此龐大的詭氣,以往的單人開陣另一人收複已難以降服邪物,索性這次還有魔界的幾個幫手。但這詭氣成邪魔之後實在難纏,就算降服如何裝袋帶回完全還是問題。

铢衡不願在仙族面前暴露自己的功體,他也相信仇落。雖然不知道這無厘頭的信任從何而來……總之,仇落身上有與之相似的氣息,在場最能應付這怨氣的便是仇落。

他選擇等待。

而在大腦袋體內,仇落踩着軟綿綿的黑氣,眼前是不是飛過猙獰或是哀怨的人形霧氣,朱色眼眸微微絞合,再睜開時已如墨汁漆黑。

身上白衣亦被怨氣污染,化作仇恨的黑色。

“這肥頭大耳的東西實在龐大,要找到邪心要花些功夫。”這回聲音出現不再是腦海,而是确确實實的在仇落耳邊。借助周遭龐大的怨氣,寄宿仇落體內的霧氣也能暫時化形,只是黑噗噗的像是脫離肉身立體能行的黑影。

仇落拂開眼前礙眼的黑色浮粒,沉郁深邃的目光巡視周遭,他與霧氣交談:“若是你,會将邪心藏在哪裏?”

霧氣道:“你這是想套出來日後方便鏟除我?”

“呵……”仇落低聲笑道,“好歹相識一場,我豈是那樣絕情之魔?”隔了一會兒,他又道,“其實,你根本沒有邪心吧?”

“是又怎麽樣?”霧氣郁郁嘆息,“要有一顆心,我便能和這豬頭一樣暢游四地盡情吞噬了。”

“好歹是同類,這樣稱呼對方怕是不好吧?”仇落在一旁好心提醒。

“哼,總有一天,吾會擺脫你這個臭小子,你最好不要讓吾有機可乘。”霧氣絮絮叨叨說着它未來的宏圖霸業,吞噬更多的同類然後成為巨邪跳脫五界之外任天王老子來了也拿它沒轍。仇落默默聽着,笑而不語,在這之前,先擺脫他的控制在說吧。

墨化形态與魔身有所不同,将自己與邪物融合本來就是大險之舉,稍不注意便會被邪物吞噬。雖然與霧氣邪靈相處相當長一段時間,仇落放心與之融合的程度最多五層,再多一些就全靠天運和毅力了。墨化後視野會與邪靈同化,萬物皆成黑白兩色,但這樣能更充分發揮邪靈的邪力,亦能很清楚看見其他邪物的存在。

邪氣本是死物,要想獲得生命必定有所依托,即便最後能成功長出邪心,當初吞噬的初體或多或少會留在最開始的位置。那是生命開始之處,亦是邪心所在。

君明儀對仇落算是盡心盡力,将自己四千年來所有術法造詣以及經驗都傳授給了仇落,雖然傳授方式完完全全是揠苗助長,但仇落天資卓越捱過了所有的痛苦,将師尊所授學了九重。

剩下一重,尚需磨煉。

漆黑視野之中,一線銀白照亮遠處,敏銳的聽覺讓仇落察覺到空氣中類似搏動的規律聲響。瀉月劍泠然而出,恰如無盡黑夜中一剪秋月皓色,清冷劃割,切分渾濁邪氛。正在這時,仇落忽然聽見一聲模糊的喊叫:“喂,二殿下您還活着嗎?要是您不在了我會将二公子照顧周全,讓您的遺孀不至于孤寂守寡……”

“……”墨色眉梢惱怒一抽,仇落咬牙,“這只叽喳麻雀……本殿出去就閹了他!”

被黑玉面具恬不知恥的話語激怒,仇落原本悠閑的動作猛然緊湊起來,墨色身軀卷出一道淩冽黑風,瀉月劍劃出一道狹長白跡,無數魔觸在仇落身後吹成筆直的長線,霧氣還沒有反應過來,方才還與自己并肩的二殿下突然沖到了數丈之外,白劍在虛空掄出一輪滿月,無盡死寂傳來震耳铿锵。

“钲!!!————”輕鉞幽長,震得人頭腦發痛。聲音從大腦袋的厚厚的臉皮激蕩而出,邪氣破向四周,還在體內怨氣抗衡的黑玉面具瞬間被強悍的暴怒氣息掀翻在地。

黑玉面具臉色難堪起來:“完了,這下真把醋瓶子摔碎了……”

铢衡雖然巋然不動,但身上紅紗被吹的翻飛如焰。他見黑玉面具龇牙咧嘴摔在地上想要去扶一把,誰料對方卻忽然大叫着拒絕。

“二公子,您別過來!二殿下哪兒都不行,就是鼻子耳朵尖,”黑玉面具撐地而起,一臉貞烈,“他要是從您身上聞見了我的氣味兒,指不定又要拿我出氣了。”

而此時,漂浮在虛空等待仙族兩兄妹靈力耗盡以便逃脫的大腦袋卻忽然騷動起來,黑氣在法陣中四處逃竄蔓延,撞擊光罩,不時有銀白劍氣自它體內宏瀉而出,砍在金色法陣上留下狹長深邃的劍痕。大腦袋哀嚎起來,聲音如同鳴雷刺耳。

铢衡矯首,細細打量的卻是那一閃而過的劍痕,沒有魔氣,只是純粹邪惡的邪怨之氣。

“仇落……”兜帽下的蔚藍眸子不由升起一絲憂慮。

桑沛見狀驚訝無比:“這怎麽可能,尋常刀劍根本對詭氣起不了作用,為何他能傷害詭氣?”

桑汝良亦是眉頭微絞:“若能降服成功,我們得向這位二殿下請教請教。”

黑玉面具聽見兩兄妹的對話直接瞪眼反駁:“這很明顯……是它吃壞肚子了啊……二殿下這麽難吃,一肚子的酸水整個兒吞下去能不難受嗎?”

而在跟前邪靈體內,仇落就像一根惱人的魚刺,翻來覆去對着它最薄弱的地方光速削砍發洩怒火,霧氣在一邊看的目瞪口呆,見那顆邪心被仇落切的七零八落它居然還有些心疼對方。

邪心周遭本該有術法保護,但仇落很輕松便破了這層屏障,快劍發揮到極致,一時似乎有千百個仇落怼着邪心,那顆綠油油的心髒禁不住這樣猛烈的攻擊瘋狂逃竄,卻見魔觸一發将它狠狠拽了回來。

“喂,我真是怕了你了,我放了你,還有你的同伴,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別紮我了,修煉一顆心出來很累的!”邪心撲通撲通跳動,大腦袋的聲音出現在仇落腦海。

“你現在,可沒有資格與我談條件。”瀉月劍高舉過肩,正欲将邪心一切為二,大腦袋連忙求饒:“我将功體分你一半,你饒我一命!”

“我大可殺你取心。”

“诶!——————”見誘惑仇落不成,大腦袋轉戰霧氣,開始于他套近乎,“旁邊的同類,留我一命我便将邪心分你一半,我死了心可就沒有作用了。”

“這怎麽好呢。”說着霧氣還是期待的搓了搓手。

“啧。”仇落放下劍,冷冷凝了霧氣一眼,然後同大腦袋道,“你想與它共享心髒?留你賤命可以,不過,邪心的掌管權要掌握在我手中。不服,便受死。”

“你、你這是白嫖!”大腦袋哇哇叫起來,滿地晃蕩,仇落冷哼,又将瀉月劍提起來架在顫抖不止的邪心上,他冷哂,“我是魔,與我談平等是不是太天真了?”

片刻之後,大腦袋身軀被瀉月劍一劈為二,伴随着一聲凄慘哀嚎,詭氣失去靈識蔓延充斥整個陣法。但很快霧氣便消散而去,冰冷的地面滾着一頭肚子圓滾的白犼。

“嗝。”吞噬了太多的怨氣,綿綿打嗝都會從嘴角溜出一縷黑煙。

仙族兄妹手中乾坤袋亦裝滿怨氣鼓鼓囊囊,仇落自消散的詭氣中落下,唇角一縷血跡。他看起來受傷不輕,步幅虛晃就要跌落在地。铢衡想去扶他,可更近一些的桑沛一把将仇落穩住。

“二殿下,多虧有你相助收服這餘孽才如此順利。”桑汝良拖着一大袋的怨氣,神色暗示,“怨氣吞服太久對身體有害,那白犼腹中詭氣還是盡快吐出為好。”

仇落聞言,鳳眸一斜眉眼溫柔一笑:“仙官說的是,綿綿。”他沖地上撐得直打嗝的綿綿喚到,“你快些将它們吐出來,免得壞肚子。”說完有對扶着自己的桑沛輕輕一笑,“多謝,仇落已無礙,仙官可以松手了。”

“嗯……”桑沛愣了愣,然後趕緊松手。

綿綿鼓着腮幫子挺着大肚子氣鼓鼓的跑到桑汝良跟前,然後朝着乾坤袋一陣滋哇滋哇嘔吐。一邊滿頭虛汗的黑玉面具弱弱舉了舉手:“我體內的怨氣也能吐出來麽?”

仇落看了他一眼,然後白眼一番不準備說出祛除怨氣的方法。

桑沛道:“閣下莫擾,我等有祛除之法。”

黑玉面具“哦”了一聲,等着女仙官來救他,一邊的仇落已經踱到铢衡跟前,血色眼眸居高臨下望着他。

仇落細微的抽了抽鼻翼,然後和铢衡大眼瞪小眼。

雖然不知道這麽互相固執的瞪眼睛有什麽意義……除了會讓眼睛變得酸澀發紅流淚外,最後铢衡瞪不下去了,移開眼珠子揉了揉酸痛的眼眶和矯得發酸的脖子。

“無聊。”铢衡道。

“哼。”仇落眨了眨有些幹澀的眼睛,旋即指着自己唇角的血跡,“喂,我受傷了,你沒有看見?”

铢衡這才明白仇落和他幹瞪眼的原因,登時覺得仇落真是幼稚的無可救藥了。那麽一點點血還要讓他大驚小怪的關心一下麽?在兜帽的掩蓋下碧藍眼睛翻着大白眼,然後铢衡敷敷衍衍的關心:“哦,看起來也不怎麽嚴重,頂多蚊子叮一口的程度吧?”

“……”仇落靜了一會兒,然後默默将嘴角的血跡擦掉,然後伸長胳膊将铢衡攬在懷裏。

項間被深嗅一口,铢衡登時渾身雞皮疙瘩起舞,發麻的頭皮再次讓他産生了輪拳頭的沖動,可仇落這次學乖了,将他雙臂一同緊緊箍好,铢衡被壓住手肘關節無力掙脫,只能輕顫身子任仇落處一處細嗅身軀。

他忽然想起黑玉面具說仇落鼻子很尖的說法。

“行了,松開!你是想将我吸進肺裏嗎?!”

“未嘗不可。”仇落淺勾唇角露出一絲邪笑,朱紅魔眼對上兜帽下冰冷的藍眸,壓聲挑逗,“玉照官的玉體,果然非同一般,每一寸肌膚都散發着引誘……今夜沐浴完畢,與我再行恩愛吧,如何?”

铢衡挑眉怒眼:“那樣的事……你自己……”說着玉照官還有些害羞,別開微燙的臉頰,“別太過分了……!”

“過分?”仇落眯眼,旋即腦子又轉出一個壞想法,“啊,是為夫過分了,只知道自己享樂忽略了娘子的快活。呵呵,既然如此……”

“咳咳。”話至一般,一陣惱人的咳嗽打斷了仇落的調戲。

黑玉面具眨巴着眼睛,一臉無辜:“那個……”他将吐的稀裏嘩啦後奄奄一息的綿綿拎到仇落眼前,道,“二殿下,您的白犼似乎要去看看大夫了。”

綿綿配合的嗚咽了兩嗓子。吐着粉紅的小舌頭虛弱的半阖眼睛。

“……”仇落吃人一樣的眼神死死盯着黑玉面具,然後從他手裏接過綿綿。铢衡見狀趕緊離開仇落八丈遠,心裏萬分感激黑玉面具的救場。

見仇落将軟綿綿的白犼舉在眼前擺弄查看,活像檢查損壞的玩偶。黑玉面具不由掀唇微笑。

二殿下還是沒有長大啊。

☆、傳授經驗

黑市一戰,仇落與黑玉面具沒有大礙,而綿綿卻吃壞了肚子。小貓大小的白犼伏在仇落懷裏哼哼唧唧,耷着短小的尾巴無力得可憐。

三人去投了客棧,要了兩間天字號廂房。寬敞舒适的廂房之中,仇落與铢衡意外的相處融洽。綿綿悻悻叫着實在是讓人心疼,铢衡平時對綿綿沒有好臉色,但現在卻一陣一陣撫着綿綿脊背上的白毛,希望能讓它好受一些。

“這附近也沒有獸醫,給它吃尋常的藥都給吐出來了。”仇落微蹙眉梢,心裏有些懊悔将綿綿放出吞噬邪氣的舉動。

“那兩兄妹,說不定有驅病的法子。”冰眸垂簾,铢衡面露一絲漾動,那男仙身上,有墨君的禁忌術法。

“仙族,能信得過?”仇落凝住身邊冶麗的側臉,鼻腔裏冷嗤一聲。

這樣無禮的話語讓铢衡有些惱怒,他揚了揚眉頭,蹭的起身對仇落冷笑:“信不過就算了,反正我又不心疼。”

“……”仇落眼眸一深旋即将綿綿摟在懷裏,酸話念叨,“聽見了吧綿綿,你和我一樣,沒人疼沒人愛,更何況是高高在上尊貴無比的玉照官。”

綿綿聞言,亦傷心的哼哼應和。

“……”铢衡瞪着仇落的腦袋頂,恨不得一腳給他踹下脖子。忍耐片刻,紅袖一甩,铢衡氣呼呼的跑去了隔壁。

铢衡的氣息消散,半開門扇輕輕自合。仇落面上別扭的神色慢慢褪下,端坐的身姿忽然重重一晃。

“……呃……!”很快,細細邪氣從五竅逸散,素白衣衫下的肌膚長出無數凸起,每個小包下皆有還未融合的邪力相互抗拒,皮囊如同要被整張揭下,仇落将綿綿放在安全的地方,旋即一只只新生的魔觸破膚而出,周身血肉翻飛白衫洇紅。仇落咬住衣袖,盡力将痛吟咽回腹中。這便是貪求力量的後果,一旦吞噬不屬于自己的力量,痛苦的抗拒力量撕裂靈魂的排斥在所難免。

這段時間他會将自己的醜惡暴露無遺,他不想讓铢衡看見自己那般模樣。

綿綿趴在地上,琥珀色的眼眸中映着仇落逐漸糟亂不堪的身軀,無數觸手如同狂亂的毒蛇鑽破仇落的肌膚從衣袖衣襟争先恐後的傾洩而出,仇落原本還能坐着,但到了最後殘餘的力氣只能維持他喘氣,劇烈的邪氣掩蓋住血腥,仇落癱倒在地身後魔觸冰冷游走,貪婪汲取着宿主最後一絲氣力。

“嗚嗚……”綿綿從地上爬起來,晃晃悠悠蹭到仇落身邊,伸出溫熱的舌頭細細舔舐掉那慘敗臉頰邊滑落的冷汗,仇落吃力的勾起蒼白的唇角,眯眼微笑撫着綿綿毛茸茸的腦袋。

“哭什麽,你該為我高興。綿綿,我又變厲害了。”說着他還特意将一根魔觸湊到綿綿眼睛前向它展示,原本純黑的魔觸上多出一條綠色花紋,仇落心念一動,那道綠色便伸展出來變作輕薄的鋒刃。輕輕一碰,綿綿的胡須便飄飄落下一根。

見狀,綿綿立馬垂下一滴豆大的眼淚珠子。

“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地上實在是太涼了,仇落撐手起來,心想铢衡也差不多該生完氣回來了,魔觸慢慢回收,平和的融入他的精血。衣衫已經被血浸透,濕乎乎的很不舒服,正想脫去衣衫趕緊從乾坤袋取一件換上,剛解開腰帶他便聽到門口吱呀一聲。

仇落趕緊給了綿綿一個眼神,小短腿啪嗒啪嗒拼命的奔跑到門口堵人,誰料當頭撞上的不是铢衡而是黑玉面具,黑玉面具見綿綿生龍活虎的跑過來便一把拎着人家後頸皮提起來,眉眼一彎:“二公子才和我說你就剩一口氣了,你真是……”黑玉面具拎着垂死掙紮的綿綿,幾大步拐過屏風然後直直楞在當場。

“……”沒說出來的話被眼前的景象噎死在喉嚨。

卻見向來看起來溫良幹淨的二殿下此刻正衣衫不整的跌坐在地板上,墨發散亂下來,他亦擡着一張驚異的臉錯愕望着黑玉面具的出現。二殿下此刻眼睑泛紅一臉香汗,黑玉面具正勸自己不要多想什麽時,一根詭異的漆黑棍狀之物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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