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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铢衡用珠子換了幾碗肉菜和一小桶米飯,花邪川聞着香氣涎水直流,他不會用筷子,拿手抓着就吃。

周遭的食客見到這樣生猛的吃早飯方式,真是看得起勁。那黑衣男子就像餓死鬼投胎一樣,狼吞虎咽吃的滿臉都是,身邊的紅衫子公子無奈的說:“你慢些,別噎着。”說着又倒上一杯冷茶遞到那人身邊,然後端端坐着不再動彈。

“大哥……咳咳……”花邪川邊吃邊笑,傻乎乎的将米飯摳出一坨往铢衡嘴邊湊,“大哥,真好吃……呵呵……大哥也吃……”

原來是個傻子,隔桌的幾個也悶不住笑起來。铢衡将那團米飯推開,然後對花邪川說:“快些吃吧,我不餓。”

角落裏頭纏來幾道下流的目光,幾個魁梧糙漢盯着紅衫子下纖細的腰身 。他奶奶的,吃個早飯還能吃出邪火,四雙眼睛直勾勾的黏在看起來羸弱嬌柔的身軀又猥瑣的盯住铢衡的雙臀,心想這可真是賣弄的貨色,大男人穿的這樣不就是上街來勾引的?

花邪川吃完之後還意猶未盡舔了舔唇角,然後将手上的油漬擦在衣衫上。铢衡起身,對他說道:“你先回去,等我回來。我……要去找仇落。”

“大哥!”花邪川聽铢衡要丢下他便立刻不幹了,“不,我怕……那個黑臉的要吃我……大哥,我是不是吃太多了,你嫌棄我?……”

“……”铢衡捂額,沒想到花邪川瘋了這麽難搞,這下可真被纏上了。無奈,他還好說:“行吧,不過你跟在我身邊,便乖乖跟着。不能對遇見的人出手,不然我就不要你跟着。”

“嗯嗯。”花邪川連連點頭。

出了飯館,花邪川心滿意足的揉着肚子,跟在铢衡身後東張西望。一會兒去戳小販攤子上的小玩意兒,一會兒又站在買糖果子的老頭前頭眼巴巴望着挪不動腳。铢衡扭過頭便不見妖怪,目落熙攘人群卻看見花邪川正伸手去摘別人的糖葫蘆。

“花邪川!”铢衡挑眉,幾步上前将幾乎要塞到绮部嘴裏的糖葫蘆奪過來,然後折身對賣糖葫蘆的老人說,“抱歉,他神志不清,希望您不要見怪……糖葫蘆還沒有被咬,您看……”

老頭臉上皺紋多得能勒死一排蚊子,眼睛被層層眼皮遮成一條縫。他并不惱怒,反而笑呵呵的說:“無事,這串就送給公子吧。”

花邪川聞言,羞愧低下的腦袋登時擡起來,然後蹭的從铢衡手裏将糖葫蘆拿過去,然後伸出一小截舌頭吧唧吧唧舔起來。铢衡羞愧的垂了垂臉,對老者又道了一歉:“抱歉,我實在沒有銀兩。”

老頭點頭,伸出蒼老的手輕輕拍了拍铢衡的腦袋,旋即扛着糖葫蘆架,悠悠然然融入人群。待铢衡再次望眼,哪裏還見那老者的蹤跡?

“……”冰藍眼睛一,頭頂被拍過的地方滋生出一陣熟悉的氣息,那力量溫柔而包容,仿若化開的春水。

“白君……”铢衡喃喃,一時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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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經由白君點化的凡人,身上沾染了白君的氣息。白君此時應該還泡在墨君殿的溫泉裏,三尊之一又怎會那樣輕易下界?只是這短暫的借身問候倒讓铢衡心上輕松不少,白君,定是希望他平平安安罷。

花邪川将外頭的糖衣舔完,咬一口裏頭的山楂便龇牙咧嘴酸的将糖葫蘆丢掉。铢衡搖頭,對他喚到:“走了,叫你跟緊我,可別走丢了。”

若他記得不錯,青衣玄冠是縱雲道的基本标志,寓意蒼天白雲,在瓀石城也不知是哪一分宗,那幾個道士的道袍都繡着暗紋祥雲,找尋一處僻巷使用術法追尋一番未嘗不可。

朱紅身影不緊不慢拐入逼仄巷道,周遭零零星星幾家鋪子,皆張着白色燈籠緊閉門戶。森冷空氣邪雜詭異,花邪川被濕冷詭異的氣氛引得一陣頭皮發麻,左右看了看再跨半步下巴就撞到铢衡的腦袋。

“……”花邪川捂了捂被撞得發痛的下巴,愁眼嘀咕,“大哥,你怎麽突然不走了?”

“呵呵。”铢衡微微轉過身,兜帽下冰藍的眼睛幽幽望向身後,清冷矜貴的聲音道,“出來吧,這裏沒有人,你們不用鬼鬼祟祟了。”

聞言,從房屋牆角後果然跳出一個粗壯的漢子,接着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為首的絡腮胡搓着粗糙的大手眼神下流的在铢衡身上溜圈,一臉□□:“美人兒,你可真是懂事,知道哥幾個的心思特意挑了這僻靜的地方……來,給哥哥幾個玩玩兒,保證讓你飄飄欲仙。”

铢衡抽眉,一掌将花邪川推到身後然後撸着袖子冷笑:“占便宜還占到我頭上,找死!”話語甫落,血色成光,铢衡快如閃電将身子移到那壯漢身前,一拳擂向對方肥肚,那壯漢如同一頭飛起的小牛,聲音劇烈砸在一邊的牆頭。

剩下的三人見對方是個練家子便互相使眼色,三人配合熟練的向铢衡襲去,可铢衡戰□□號不是白來的,就算沒有武器,空手撂倒幾個凡人還是綽綽有餘。他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被人劫色,因為他遭遇太多次了!一千多年前,他便發誓,他要讓那些侮辱他的人付出慘重代價!

克制功體,纖細的手腳卻依舊施展迅速如雷電,落下沉如玄鐵。血色在半空翻轉,矯健的身手與絕對的力量将三個壯漢一一打趴,空曠的巷道哀嚎不斷,铢衡一腳踩在其中一人腦袋上,神色冰寒:“說,道歉!”

“爺爺饒命!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對不起爺爺,對不起……!”

“哼。”铢衡收腿,冷漠的拍拍身上的塵土,然後招來花邪川,“将他們的錢袋都掏出來,給你買肉。”

花邪川狗腿的點頭:“好的大哥!大哥威武!”

四個流氓不由牙疼的任由那個瘋子在身上搜刮錢財,心想今天真是倒黴,本來以為可以消魂一回,沒想到遇到個狠手的,被黑吃黑。

在花邪川數錢的過程中,幾個流氓從地上爬起來,但是沒有铢衡的放行不敢大意舉動。為首的瑟瑟縮縮隔得遠遠的問他:“那個……大俠,我們可以走了嗎?您看……”

铢衡望一眼正在一顆一顆數銅板的花邪川,然後環臂對那大漢說道:“這是對諸位的懲罰,希望日後勿再行這般不恥之事。銅板會留一半,若諸位覺得在下過分……”

“不過分,不過分……”四人連忙搖着腦袋和撥浪鼓一樣,“您全拿去也沒關系,放哥幾個走就好!”

“呵。”铢衡點頭,微微一笑,“那好,花邪川,不用數了,盡數揣好。”旋即他又向驚魂未定的四人問到,“正好,我想詢問關于貴城之中幾位青衣道長的宗門,不知可否相告?”

這美人實在是古怪,方才還悍得要死,現在卻這麽客氣,妥妥的要滅口的節奏。四人心中一片陰冷,只覺手腳冰涼。

該不會,遇到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了吧?剛才鬼迷心竅被他的姿色迷惑,也沒有細想大白天穿着紅衫子還遮得嚴嚴實實,這不是豔鬼還是什麽?四人心中大亂,不知誰先跪下來磕的頭:“鬼爺爺饒命啊,我們真不是有意冒犯,您放了我們,我們回去洗心革面為你燒香祭奠……天吶,玉照官保佑,玉照官保佑……”

這四個淫賊居然跪下來拜起了自己,铢衡挑眉無言,心想你們到底是拜鬼還是拜仙官?而且他哪裏像鬼了?郁悶了一會兒他也懶得解釋,便順着吓唬他們:“知道就好,我平日最喜歡吃你們這些不要命的家夥,呵呵,若再讓我碰見便不會這樣簡單了。今日我有事,要去找那群道士算賬,快些告訴我他們的住處,不然從你們開殺引他們過來。”

一刻鐘後,以為逃過一劫的四個人屁滾尿流逃離了陰森的巷道,铢衡問着去處,不由松氣。招呼好花邪川,仙人加緊腳步去尋他們口中的流雲宗。

待铢衡離開後不久,漆黑的巷道中隐隐浮現出一高一矮兩道身影。

高一些的一雙紫黑眼睛,周遭竄出無數細密觸手,沿着房屋角落竄到外頭的白日之下。黑紫眼睛咯咯作笑,見到那些觸手伸出後不久又收了回來。

連帶着,拖着三個掙紮的身影。

“哦呀,跑掉一個了。”黑紫眼睛垂眸,然後欣賞的看着無數觸手從那三人的五竅深入,慘叫埋葬在越發膨大的肚子,觸手纏繞三雙手腳,然後殘忍的撕扯,腫大的肚皮一瞬破開,腸肚與觸手一同流出肥肚。

“呵呵,看來你氣的不輕啊。”黑紫眼睛拍了拍黑鬥笠顫抖的肩頭,唇角露出深笑,“你也讨厭這樣的淫賊,還是,将想撒在我身上的氣全數洩到他們身上?這樣不好吧。”

腥味,腐臭,冷寂。

黑紫眼睛又是一個人唱戲,黑鬥笠将人虐殺完畢,便收回觸手,邁着冷酷的步子從屍體上踩過去。

☆、道士窩

道場來了一只邪物聽講,這件事勾起了流雲宗諸位弟子的興趣。得了空子大家就和看猴子一樣扒在窗軒邊對那只邪物指手畫腳。那邪物生的黑漆漆的,墨發墨眼墨色的指甲,看見有人望他便将斜挑的鳳眼捎過一絲目光勾唇邪魅一笑。

就在那邪物身邊,端坐的正是流雲宗的二師兄。身子兩側目光交流如電,藺雲琛微微垂眸,冷淡的面容升起一絲惱色。

“……有無萬化,無始之始,不争之争,無名之名……”授臺上的白胡子老頭抑揚頓挫的講着虛無深奧的道理,二殿下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聽到一半便失禮的打起了哈欠。這可比君明儀的大道理還要磨人,師尊也總說些“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話,仇落單手支着下巴,滴溜溜的目光又落在身邊坐的溜直聽得入神的藺雲琛身上。

面容是寡淡無趣了一些,但好歹端正俊逸,一直面無表情真的不覺得臉僵嗎?這樣的凡人逗弄起來也不知是何種滋味兒。想到這裏仇落不由眯起狹長的眼睛,敢将他帶進來,這道士實在是有膽色。也不知上頭的牛鼻子要念多久,他頭都要炸了。

“道長,你們說清心寡欲,清的是什麽心,寡的是什麽欲?”聽完講授之後,仇落趴在桌案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藺雲琛冷淡的側臉。

“凡心,私欲。”

“什麽是凡心,什麽是私欲?”

“蔽障之私心,為己之凡欲。”

二殿下捂了捂腦袋,将身子直了直,然後一本正經的問:“若有人只私心便是為大義天下,有人之凡欲便是護黎明蒼生,那這樣的凡心私欲……”

藺雲琛道:“一念聖潔,一念僞善。”

“我才不信有什麽聖潔,将所謂的大義凜然當做私心,本來就是虛僞了。更讓人作嘔的事,居然還有人嚴苛逼迫他人履行這樣的教條,叫他舍去七情六欲,只為他人。一個連自己也不管不顧的人,對他人的真心,又有多真?”

藺雲琛聞言,不由訝眉輕挑:“雖是邪物,卻有道緣。”

仇落掩面一笑,我就是罵你們尊貴的玉照官和墨君呢。

聽了這樣多大道理日頭已移到正中,宗內弟子們紛紛去往食堂午膳,仇落打聽了一下夥食,然後黑着臉謝絕了藺雲琛的好意。叫他啃菜葉幫子,還不如餓着。藺雲琛見他不願同去,只好囑咐:“請回道舍抄寫心經,貧道很快返回。切記,若見到大師兄,勿要多言。”

“哦。”仇落點頭。

待藺雲琛離開,二殿下佯裝回去藺雲琛的道舍,實際上趕快找個隐密之地放出綿綿,然後對白犼說道:“你偷偷去尋找髒狗被關到哪兒,找到了便通知我。記住,不要随意變回原身,喏,也不要傷人。”

“嗚……”綿綿眨眼,随後嬌小的身軀鑽進灌木叢。

抄經書?雖然今夜就要動手,但白日還是裝模作樣一些……這些修士學的都是屁話,說那麽長一段又有誰能真正做到?若真能清心寡欲那操縱城主的權力他們也該真正放開,真是嘴上一套背地一套。

回到道舍,二殿下還真挑了一本最薄的經書抄起來,寫個一句都是天地法人萬物仁義,實在是無趣又虛僞。抄寫兩三行便分起心想起铢衡,老家夥以前的一千多年不會都是這樣過去的吧?也難怪變成如今的模樣。只是他和花邪川的事實在剪不清理還亂,他讨厭那只妖怪,髒還惡心。

道經不抄了,二殿下開始寫起玉照官的名字。铢衡為什麽要叫铢衡呢,這名字看起來還有幾分塵俗的氣息。锱與铢,權與衡,這名字拆分淺淺一看就是高權尊位,實際上,他已經成為自己名字的寫照了。

那仇落呢。父尊為什麽替他取名仇落?

是要落誰的仇?

思維至此,虛掩的木門吱呀一聲被誰推開。仇落将嶄新的宣紙蓋在寫滿玉照官名字的紙上,提着毛筆煞有其事的寫下“靜心如水……”

腳步愈發近,仇落聞見的卻不是藺雲琛的氣味。最後一捺收筆,墨眸微擡,果然見到另一張冷臉。

“妖邪之物,無論抄寫多少遍也還是去不了穢濁。”來人語氣顏面皆不善,正是藺雲琛的大師兄。

“呵,雲琛還誇我有道緣來者,看來他是在安慰我了。”

冰冷的眼睛如同死水一樣凝住墨色的眼淵。

雲琛。

“你對他施了什麽妖法。”梅皬居高臨下的诘問。

“呵呵。”仇落勾着唇角,笑臉賣弄的就像是一只狐貍精,他佯作嘆息,“我只是一只小邪物,哪能迷惑得了道長。只不過再城裏犯了事,被道長擒回來聽經受罰。要說纏着,那道長還真勾起了我的興趣。”

話音甫落,卻聽快劍泠泠,三尺寒鋒已落在仇落項上。劍刃薄而鋒利,不過稍微碰觸素白的脖子上便劃出一條細細紅線。

“你大可試試。”

“呵呵,道長,你也太霸道了罷?我是犯了什麽錯,您要殺我?還是你也對藺道長有興趣……那我不和你争了……”

梅皬劍眉微蹙,對着眼前嗤笑明顯的邪物卻突然斂了取命的心思。

“妄言。”

“你們道士真有趣……喜歡便喜歡,讨厭就讨厭。坦白說出來就這麽麻煩?”

“住口。”

仇落嘀咕:“搞得好像是我想和你說話似的……我明明安安心心在這兒抄書,你非要進來,拿劍橫在我脖子上不說,還非要說我和藺道長有不幹淨的關系,你這牛鼻子真奇怪……”

梅皬蹙眉:“你到底在說什麽?”

“誰知道呢。”仇落微微笑了笑,心想反正不是和你說的。

忽的,空氣中傳來第三道不一樣的氣息,二殿下好整以暇的支着下巴和梅皬大眼瞪小眼,旋即聽見外頭有人說道:“二師兄,有人闖宗。已經圍起來了,有妖怪。”

那一刻,梅皬的表情變得精彩好看。仇落在對方森寒的目光中緩慢得意的點了點頭,然後目送梅皬怒袖而去。

嬉笑收起,二殿下收斂神色,神情淺淡的面上滿是夷冷。

而在流雲宗的圍牆邊,翻牆而入的铢衡與花邪川很不幸的被抓了現行。還沒來得及開口辯解,對面一句“大膽妖邪,膽敢擅闖流雲宗”然後邊便不分黑白的提劍刺了過來。

铢衡見狀急急閃避,誰料對方根本沒有率先針對他的意思而是冷劍輕快,迅疾刺向花邪川。绮部措手不及吓得一下子摔在地上,險險躲過致命一擊,那道士卻不依不饒出劍連刺,铢衡欲上前幫忙卻忽感一陣強烈妖氣。鋪面而來的墨綠妖氣震退不斷趕來的道士,霸道之氣肅清方圓。

“花邪川……!”铢衡蹙眉,很想喊一句,我們是偷偷進來,不要搞得和來尋仇一樣!

花邪川清醒過來,捂着腦袋一擡眼便看見雙腿之間的土地上插着一口利劍。

“……”面容一轉,瞎眼冰冷朝向落在身側不遠處掀倒的道士身上。花邪川将劍拔出,掂量掂量然後伸手一擲将劍貼臉插到那道士身邊。

“怎麽回事……”花邪川疑惑的望向眼前的朱紅,揉了揉被摔着的後背蹙着眉頭踱到铢衡身邊,“喂,只是哪兒?為什麽我一睜眼就被人拿劍插?”

铢衡微微阖眸:“你……真是清醒的不是時候。”

“嗯?”花邪川聽出了其中的責怪,環視四周,發現青衣牛鼻子越來越多,将他們圍了個水洩不通。花邪川點了點,起碼有二十多把劍正蓄勢待發的對準他,很明了了,他這是入了道士窩了。

于是绮部毫不在意的撸起袖子,将纖弱的玉照官拽到身後靠牆的地方,頭也不回的說:“你先走,揍凡人這種事交給我。”

铢衡捂額:“抱歉,正是我帶你進來的……我、我要找尋仇落。”

“……”不是吧仙官,知道這是道士窩還把一只妖怪帶進來?花邪川不由頭疼,也不知道一刻鐘前是誰死皮賴臉聲淚俱下要铢衡不要丢下他,刀山火海也要跟着的。

铢衡無心與凡人為敵,只好拽一把花邪川對他講明:“這是誤會,我可以說清。你莫要動手,正當防衛即可。”

“這可不是說不說的清的問題,你看這些道士,有要聽我辯解的意思嗎?”冷峻妖面排布夷冷,“妖與道,本來就是不共戴天。”

聽聞有妖闖入,藺雲琛趕來很快,衆道人為二師兄避開一條通道,藺雲琛持劍而入,面色肅穆。

“何方妖孽,竟擅闖我宗傷人。”

“……”來人面容清朗隽逸,雖然年紀輕輕卻是道骨仙風身姿絕塵。星目淺淡掃過眼前的紅衫與黑袍,最後為那高大妖怪臉上猙獰的雙眼吸取一截目光。

見到來者,花邪川不由冷蹙劍眉。

铢衡正欲解釋,本來撸着袖子準備開殺的花邪川此時卻情緒大變,不僅将袖子放了下來還和顏悅色,理了理有些淩亂的衣衫對藺雲琛微微一笑:“誤會,小道長,我們只是來尋人的。啊,不對,他不是人。”

仇落随着梅皬追過來,恰恰聽見最後一句疑似罵他的話,便隔着梅皬沖花邪川也是溫和一笑:“你我半斤八兩,都不是人。”

“仇落。”铢衡矯首,目光被仇落吸引過去,片刻,才打量他周遭的男子。來人面色不善,看起來不是能好說話的。

仇落對藺雲琛說了一句,然後在對方淺淡的眼神裏走到铢衡身前。其實比起走過去他更想一把撲過去然後給铢衡一個深吻,但衆目睽睽铢衡定要生氣。無奈,二殿下只好溫文儒雅的離着铢衡半步說話:“我無事,很快回來。你,先回去。”說着還有些心痛的朝花邪川的方向望了一眼。

铢衡搖頭:“你還在生氣。為什麽?”

墨眸低垂,覆上一層薄冰:“再問下去就是虛僞了。”

“虛僞?”铢衡眉梢一抽,一把擰住仇落的衣襟,低呵,“我告訴你,事情我只問一次,今日過後随你怎樣想。我沒有向你解釋的必要。”

“哼。”仇落拂開铢衡的手,森冷的眼光再一次釘上一邊望着何處發呆的花邪川。

那家夥,究竟在看誰呢。那麽出神。

☆、清心訣

私闖流雲宗,本該是血戰一場,但是在二殿下的花言巧語之下,暫時化幹戈為玉帛。事情變成了同伴被擒,不明所以得兩位不得不翻牆私入。索性沒有造成人員傷亡,兩個闖入者态度也很和順,藺雲琛與梅皬商量之後,便叫諸位散了去。

“抱歉,讓二位道長驚心了。”铢衡出于禮節率先賠了罪,一邊的仇落抱着手臂目光流連在兜帽下的姣好側臉。

這次真是讓他意外,從來不會覺得自己有錯誤的铢衡,今日居然肯放下臉面來找他了。心裏有高興,二殿下暗暗勾着唇角,然後斜着眼睛偷看情敵是和反應。

花邪川僵着臉,甚至沒有向铢衡望過來。

莫非,铢衡為了他,與這個老妖怪也争執了一番?看那個老怪物臉色不大好。

藺雲琛道:“事情說完之後請兩位離開流雲宗,不然莫怪貧道驅趕。”

驅趕?木讷中的花邪川在這一句之後露出嗤笑。

“罷了,随你。”铢衡松手,冷冷環臂。藺雲琛在一側提醒仇落:“回到道舍後請抄寫經書,貧道先行離開。三位盡快。”說完藺雲琛身子一錯,繞過自家師兄獨自離去。

花邪川依舊保持着難以揣測的神情面朝藺雲琛離去的身影似乎在目送他遠去。雖然難以表露情愫,但是玄色衣袖下捏起的雙拳隐隐昭示什麽。

紅袖一擡,铢衡拍着花邪川的手臂,語氣有些不悅:“走了,算我自作多情。绮部,勞煩你了。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咱們還是先回去。”

花邪川愣了愣,旋即垂頭,對铢衡一笑:“我想在這道觀轉轉,許久不見人間的修士,也不知他們現在是何水準。”

“……”铢衡微微張口,一時難以多言。仇落聽出了異樣,心想這老妖怪又要搞什麽幺蛾子是要铢衡陪着他閑逛培養感情?二殿下眉頭一皺感覺不妥,邪魅眸子一眯趕緊将铢衡拽在身邊,話語卻又沖着花邪川,“你要去自個兒去,別連累楓兒。道與妖何等敵對,他們都讓你快些走了,你還要逛自家後花園一樣四處轉轉。”

“雖然這麽說,二殿下已經将這道觀轉遍了吧?”

“那還不是因為你那條蠢狗。”仇落冷哼,“那條蠢狗被這群牛鼻子捉走了,我苦心周旋才以聽經三日換的它生路。你不感謝我,還要拐帶我的楓兒。”

“……”花邪川挑了挑眉毛,對仇落微微一抱拳:“那還真是有勞二殿下。”

“哼。”仇落不悅的撇過臉,不去看花邪川那張老臉,要不是因為綿綿,他才不想理會那只髒狗是被砍了還是活剝,兩個獸類相處要簡單許多,綿綿也不知哪裏對它上了心思,這樣髒的生物也不躲遠以免髒了自己。

“你随他還是随我?”仇落環臂,将最終的決定權交到铢衡手中。雖然給出選擇,但是那不甘又哀怨的神色已将答案定死。铢衡揉了揉鼻子,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折身對花邪川說:“你……勿要生事,自己小心。”

花邪川了然的挑了一下眉頭。

二殿下勾起唇角,愉悅的凝住眼前朱色的兜帽。

待花邪川離開,一仙一魔亦背道前往道舍。铢衡并着仇落慢悠悠的穿梭廊亭之間,朱色與墨,易融作寬闊道觀兩抹絕色。

“究竟怎麽回事。”铢衡率先開口。

“老妖怪的黑狗跟在我後頭追,教這幫道士逮到,說是犯了城規,要我受罰。”黑色指尖輕輕觸碰铢衡的肩頭,但終究沒有攬住。仇落笑嘆一聲,又慢慢收手。

铢衡察覺到那絲若即若離的觸碰,不由擡頭與仇落對視。

二殿下長眉舒展墨眸微光,唇角含笑,很标準的溫柔假笑。

“就這樣?”

“就這樣。”仇落颔首,“還有什麽,能讓仇落舍得離開玉照官?”

“可你……看起來很生氣。”铢衡不适應的撇開眼睛,半張臉掩蓋在兜帽下,一時叫人看不清表情,只是聲音冰涼中帶着幾許試探的服軟,“你真的那麽讨厭花邪川?他……也是個可憐人。”

仇落面色不改,只是眼角隐忍的抽搐一跳。

“你是在意我的心情,還是根本不在意?”仇落不悅冷哂,“夠了,我不想聽。你也說了,沒必要向我解釋。”白袖一拂,仇落惱怒的加快腳步,很快與铢衡拉來距離。

“……”铢衡咬唇,袖下雙手捏做拳頭。

也是,他沒必要管仇落的想法。仇落善妒他也不是第一天見識了,若真的一個一個解釋他還不說壞了喉嚨?罷了……整理心情,铢衡亦跟上仇落急促的步伐,亭臺雀啼一聲,撲棱棱飛走一雙灰雀徒留一枝空桠。

回到道舍,仇落不由分說先将鎮紙下壓着的宣紙揉成一團然後丢進桌案側面的木盒,接着又攤開一張嶄新的白紙提筆沾墨,铢衡倚在門框幽幽不明凝視仇落身影,瞧了一會兒心思突然回到以前,仇落還在念書的時候,每每回來總要有些書面作業,有時候是罰抄。書房的蠟燭一點就是一夜到天邊魚肚泛白,蠟燭突然熄滅的時候仇落便會在書房叫喚,叫铢衡再

點只蠟燭。

那真是可笑的事,二殿下天不怕地不怕卻偏偏怕黑。不給蠟燭就一直嗷嗷叫喚,等铢衡惱怒的從床榻爬起來給他送燈時,便會看到小仇落趴在案子上,大氣不敢出的瞪着血紅的眼睛。

铢衡會将蠟燭沒好氣的放在桌案,冷道:“你不是天黑也看得見?有什麽好怕的。”

小仇落盯着铢衡,半晌,才細微說着:“你知道,天黑時,魔會看見什麽嗎。”

“不是和往常一樣?”铢衡打着哈欠,毫無興趣的搖手示意要離開,“下次多放幾只在旁邊,不要大半夜鬼叫。”

待到現今,仇落已不怕黑暗了。

兩廂無言,屋子裏只有筆尖摩挲宣紙的窸窣聲響,清心訣抄下一遍也沒有發揮多大效用。清隽秀挺的字跡之間不免歪劣一二,筆尖又回到“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可偷一眼門框邊的朱紅,停滞的筆尖又在素白的紙面暈開一塊難堪的墨疤。

“不冷麽。”仇落打破僵峙,雖然雲煙料說是冬暖夏涼,但他也沒有穿過證實。铢衡身子本就單薄,如此輕紗于身無論多少層也難免寒瑟于冬。仇落見铢衡沒有動的意思,便又補上一句酸話,“當門神也無礙,反正玉照官的仙像還真有人拿來貼門板。”

“……”铢衡剜眼,向屋內跨一步,然後将門虛掩。

“你剛才,又在想什麽,這麽出神。”

铢衡道:“我還以為你在認真抄書……”冰藍眼眸瞄一眼仇落筆下的內容,字是不錯,就是墨餅太多,看來他這書是抄一句分神兩句。內容是清心訣,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風無起,波瀾不驚……

這清心訣,他都要背爛了。每有毒龍于心,虔誠默念十餘便得清淨。

仇落将筆擱放在筆山之上,然後矯着脖子與铢衡對視,挑逗之言又不過腦的飄逸唇齒:“仙人在此,怎叫魔心安寧?”

“我看,你是想念我的拳頭比較多。”铢衡冷顏。

“又想好好疼愛仇落了?”二殿下起身,隔着桌案輕輕撫弄仙容,血眸凝結暧昧神色,“雖然是清淨之地,但玉照官想要尋求激情一番,仇落也照樣舍身奉陪。”

“你!”铢衡拍開仇落的魔爪,怒騰騰叫到:“抄你的清心訣!”

“清心訣救不了我……還是你一拳頭撫平來的實在。”仇落笑眯眯的說。

“找抽!”貝齒咬唇,铢衡擡起手臂真準備給仇落來上一拳,但舉了好一會兒也沒能真的下手。仙人只好濁嘆一聲,然後留個白眼避退蛇虎一般躲遠。仇落實在是不要臉的緊,這方面他鬥不過仇落。

這回害得铢衡也背起清心訣了。

待仇落清心訣抄到第三遍,道舍的門被推開了。

二人正側目觀望,不想進屋的不是人而是幾張朱砂筆畫的黃符,連着黃符的是一根特制的繩索,疑惑之間,那敷靈索已纏繞上铢衡腰肢,狠狠一收将仙人拖得一陣趔趄。

見铢衡受捆,仇落手刃一發欲要斬斷敷靈索,豈料緊随敷靈索後是清光一道,不僅将仇落的功力彈開繩索猛拉,铢衡即刻飛到持另一端繩索的道人身前。

铢衡:“……”

魔觸纏繞手腕但終究沒有出手,仇落疾步踱到铢衡身後,與出繩捆仙的梅皬面面相觑。

“道長,你這是什麽意思?”視線一偏,緊随其後花邪川也被同樣被捆了過來,繩子另一頭牽在藺雲琛手裏。

“有人在街道發現三具屍首,死狀極其恐怖。唯一的生還者來宗裏求助,說是,遇上一只紅衣厲鬼,同伴被殘忍殺害。”藺雲琛神色依舊淡漠,可望向铢衡的眼神帶上犀利,“那只妖怪已被指認,涉及三條人命,請勿做多餘反抗。”

铢衡點頭:“我可以配合調查,但殺人的不是我。道長,請讓我與他對質。”

“……”藺雲琛微微蹙眉,“那人驚吓過度,已……瘋魔了。”

聞言,仇落嗅到了不妙的氣味。看來铢衡又攤上誰的嫁禍了。花邪川死了還好,但是铢衡他可是不能讓他無辜受冤。仇落擰起眉頭,長手一攬将铢衡帶離半步,旋即對比較好說話的藺雲琛開始使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藺道長,這其中必有誤會。實不相瞞,這是我的男妻,楓兒自小體弱多病連刀劍也提不起來,照道長說法當時是有四名凡人同時與楓兒争鬥。”說着仇落捏起铢衡一只手展示給梅皬與藺雲琛看,“楓兒身體羸弱,稍稍一點重物都難提動,這樣細弱的身子,就算卯足力氣出上一拳頭也綿軟如雲,兇手,絕不是楓兒。”

說着二殿下的目光陰森森的望向花邪川。

藺雲琛仔細看了看那只手,确實,那不是學武的手,它太過細膩柔嫩,看起來正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典範。沒有一點繭子,而且保養的幹淨。最主要的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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