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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散落雙鬓的發絲,喚了三四聲铢衡猛然睜眼,一股溜坐起來。警惕的望了望四周,旋即長長籲一口氣。
“瞧什麽呢。”仇落拉了拉手,試圖将铢衡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冰藍的眸子垂下恰恰對上兩抹血紅,額頭還密密布着一層冷汗,铢衡眼睛一彎眯着桃眸一把摟過仇落的腦袋,濃密的眼睫下閃動水光。
“仇落……我、我夢見你被殺了……我救不了你……”铢衡還在發顫,那夢境太真實了,他眼睜睜看着墨君手指一點就将仇落腦袋戳了個血窟窿,墨君一邊冷着臉一邊對他說:看清楚,他的下場。衡兒,這就是你胡鬧的後果。說完他就将仇落的腦袋擰了下來!!
铢衡吓得魂飛魄散,好在這時候一陣聲音将他喚醒了。抖了一會兒,他聽見仇落溫柔的聲音:“好了,你再勒緊一點仇落真的要斷氣了,別怕,我好着呢,只是個夢而已,夢都是反的。”
“嗯……”铢衡虛弱的應一聲,鼻尖埋在仇落發間輕輕嗅了嗅,冷梅花的香氣,熟悉得讓人心安。仇落将铢衡拽下來,按回床鋪,繼續和顏悅色的安慰:“要說慌張,你才是吓到我了,怎麽回事,以你的武功怎麽可能鬥不過區區妖人?一個打一百個,嗯?”
铢衡聽出了仇落揶揄的意味馬上就不高興了,冷哼一聲轉過背不搭理他,被子一拽蓋過耳朵冷道:“你來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呵。好了,知道你是為了他們四個。”仇落坐上床鋪俯身壓在铢衡腦袋後頭,低聲呢喃,“本來想今夜與你雲雨看來是不行了,铢衡,你說怎麽辦才好?”
铢衡耳尖刷的紅起來,最後半截腦袋也給遮起來,躲在被子下頭甕聲甕氣害羞的說:“那種事……會讓他們聽到的。以後再說罷。”仇落一聽铢衡這是要賴賬,登時不樂意伸手探進被子将人挖出來,翻個各朝向自己,年輕朝氣的身體不住向铢衡散發灼熱的陽氣,铢衡抿唇撇了撇腦袋,堅持的嘀咕,“不行、仇落……太丢人了。”
“你也有退縮的時候。”仇落将那急于逃脫的腦袋掰回來,捏着铢衡的下巴不由分說的吻下去。雙舌糾纏滋滋有聲,強壯的身體覆壓下去,吻得身下的仙人無從逃離。
許久,仇落松口,眯眼欣賞铢衡迷離潮紅的眉眼以及如同花蕾微開的唇瓣。铢衡濕漉漉的瞪了仇落一眼,旋即被仇落一拉被子遮了個嚴實。
“再看、我可就要霸王硬上弓了。”
“哼……哼!”铢衡氣憤得錘床鋪。
仇落在那劇烈的震動裏把持不住的噴笑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周六惹小火汁們!!我知道昨晚更的沒得卿卿我我,所以!今天補回來~√
☆、上藥
衆人平安無事便是天大好事,铢衡歇了一會兒然後掀開被角偷偷摸摸看仇落解開衣衫處理傷口。仇落身材勻稱高挑,不太瘦也沒有多餘的油脂,一身的肌肉卻不僵硬突兀,正是那款穿衣顯瘦寬衣有肉的類型。只是他身上傷口太多,背上布滿一杠一杠的疤痕,那是銅锏打的,一锏子下去不僅皮開肉綻還會留下長而醜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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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落左肩流滿了血,肩頭的傷口細薄而深,是劍傷。
铢衡起身,呆呆的望着仇落拿着藥粉過來。仇落便勾着唇角戲谑道:“怎麽,瞧見我這身子心動了?”
铢衡接過藥粉,直接忽略了仇落的調情蹙着眉梢盯着仇落的傷口,從鎖骨下頭直接貫穿到身後的蝴蝶骨……這一劍,下手不輕。而且比照劍寬,與仇落的瀉月劍極其相似。瀉月劍是快劍比普通的劍更薄而窄,如果不配合速度增加出劍次數,是很難對對方造成致命傷害。
同時,瀉月劍也更加鋒利,真真正正的削鐵如泥,穿骨随意。
“仇落,你老實同我說,誰傷的你?”铢衡為那細若游絲的傷口上藥,一邊詢問,“是百妖樓裏的人?”
“不是。嘶……”仇落冷冷吸一口氣,铢衡确實不會照顧人,撒個藥就和腌臘肉撒鹽一樣……腌完後面換前頭,仇落垂眸專注的瞧着铢衡上藥的手法,往手心一倒藥粉然後以撒孜然大料的手法将藥粉沿上傷口,二殿下哭笑不得,此般場景,合該再架一只鐵架爐子,撒完料就能烤制了。
“那是誰?”铢衡将紗布頭取下來讓仇落拽在手裏,然後拉出一長截跪直身子繞着仇落纏了一圈又一圈,确定密不透風後接過仇落手裏的布頭兩相一陣死亡打結,然後滿意的松開。
“嗯……”仇落有些狐疑的望了眼铢衡,然後不确定的說,“你、将那麽大一卷白布全……用完了?”
“對啊。”铢衡擡手示意了一下空空如也的手心,接着問,“誰傷的你?封魂瓶的事情又怎樣了?”
仇落捂了捂心口上一層厚厚的布條,暗嘆這可真是令人窒息的緊,但他也不好當着铢衡的面說他手藝太差,真不敢相信一個征戰一千多年的武将包紮傷口會是這個鬼樣子。
“是一只周身雪白銀眼珠子的蝶妖,我與他交手兩次,不想今日他才展露真實實力……铢衡,他與你認識?”
铢衡一聽,那不是就白君麽……白君與人為善而且他已經告訴白君自己與仇落的關系,依照白君的秉性,是萬萬不會對仇落動手的。铢衡蹙眉:“他确實與我相識,不過人溫柔又體貼絕對不會随意動手,定是你做了人神共憤的事,不然他不會下狠手。”
“……人神共憤?溫柔又體貼……?”仇落瞪着眼睛不敢相信的凝着铢衡,腦袋裏又不由想起方才那位溫柔又體貼的妖怪是如何不分青紅皂白将他踩在腳下一邊冷言冷語譏諷輕蔑,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給了他一劍……那種在铢衡心裏才叫做溫柔又體貼?“那我……我又算什麽,純潔的就像小綿羊一樣?”
“你——”铢衡冷笑,“呵呵。”
“铢衡,他太危險,你還是與他絕交。妖族不是常年與仙族開戰,你哪來那麽多妖族的朋友?花邪川我也就忍了,這個不行,他簡直就是一個瘋子。”仇落心裏萬分擔憂,花邪川還好,起碼他心裏有數,只當铢衡亦敵亦友,最主要拼一拼他還能打贏花邪川。剛才那個……那種強硬霸道不可一世的态度,完完全全就是将铢衡當做所有物的姿态,他、他還打不過!
“仇落,你又來了!”铢衡凜眉,“我說了他很好,定是你惹了他!好了不提這個,翻過去,封魂瓶的事如何,我沒瞧見你帶回來。”
二殿下啞口無言,只得順着铢衡的話接着說:“封魂瓶三日之內就會送回來,這三日依舊……嗯,不行,我不放心……先告訴我,你為何受傷如此嚴重?還中了毒?”
铢衡摸了摸鼻子,然後略略說了下當時的情況。其實他也很意外,對方早就知道他是仙族,騙他服下散筋藥然後用上了大量的鎖仙鏈,就算之前在百妖樓的結界下他施展了術法但也是挑着沒人的地方,他的氣息應該很快會被風雪氣息吸附——沒錯,他每次用術法都要制造風雪,就是為了掩蓋功體痕跡。
就算真的被發現,這樣充分的準備難免不讓人起疑。散筋藥、鎖仙鏈,難道還時時刻刻備着?
“在家的時候,可察覺到羅敷的異狀?”仇落低聲問到。
“她一般與雲郎待在屋子裏……唔,沒什麽異樣。”
仇落搖頭,旋即對铢衡悄悄說了心裏的推測,封魂瓶一定是屋子裏接觸過黑玉面具的人偷去的,因為知道封魂瓶的只有他們幾個,最可疑的便是羅敷。只是,若真的是羅敷動手時間未免也太短,到手後又該怎麽在短短時候送給君知書?
當時,铢衡将人接回來便去四下安撫一通,回到他身邊親熱了一會兒就被黑玉面具敲門擾了興致,中間連半個時辰也沒有……或許是中途雲郎對羅敷說了閑話讓羅敷知道了封魂瓶的事,但如何在衆目睽睽之下送到君知書手裏……
“……不是她。”仇落腦海裏有了另一個更恐怖的念頭,羅敷沒有動作的時間,另有其人。抛去他、铢衡、黑玉面具,一行人只剩——雲郎。
铢衡瞧着仇落垮下來的面色亦明白過來,微微咬唇,不敢置信的輕道:“雲郎……是他?會不會是他太擔心羅敷所以才被他們利用?吟玉偷偷給我說過,雲郎之前半夜溜出去,吟玉半夜醒來發現雲郎不在床邊,一扒窗發現他出去了。”
“這種事為什麽不早些告訴我?”仇落揉着額頭氣的頭昏,“小兔崽子,淨給我添亂,這次過了一定打發他走,再拖下去我怕是要死在人界。”
“……你,也別兇他,他還小,許是太怕失去羅敷。”铢衡輕嘆,“但這樣做确實不對,教育一頓就好,不要傷了他。”
仇落撇嘴:“我像是會因為這種事揍人的魔頭麽,當年我犯錯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跳出來揍我。切。現在說什麽太小別兇着……”
“你!你也不看看你的臉皮和人家的臉皮!可以比嗎?”
“呵,我臉皮厚,我是很臉皮厚。”說着仇落凜起眼睛一把撲到铢衡身上拉拉拽拽親吻啃咬,铢衡蹙眉推得欲拒還迎,床榻邊的金鈎滑落下來,兩人打打鬧鬧越發勾火,铢衡被推到最裏頭衣衫大敞,抿着唇角羞赧的任仇落溫熱的吮吸胸口前的小紅豆,床鋪一陣吱呀,熱息交錯之間,門,忽然冷不丁尖銳發響——
“嘎————吱————”
兩人皆是一驚,仇落下意識捂住铢衡,轉過眼去看,铢衡羞得幾欲自盡,躲在仇落的庇護下不敢睜眼。
門開出一條小縫,并未有人進入。仇落将視線下移,之間門板下處鑽進來一團白色,正是綿綿搖着尾巴鑽了進來。
“好你個綿綿。”仇落起身跳下床拎着綿綿的小尾巴将它倒提起來,一邊惡狠狠戳着綿綿肚皮一邊去鎖門,恰恰巧巧門縫後又趴着一只黑爪子,仇落揪住那只爪子将梅梅也提進來,正欲關門時二殿下實在覺得不對,便冷漠的湊到門前,自個兒将腦袋鑽出去。
一顆、兩顆、三顆、四顆。四個人頭齊刷刷望着仇落,雲郎和黑玉面具躲在最前面,吟玉小心翼翼的蹲在後頭,羅敷靠的最遠……大家尴尬的望着二殿下,然後嘿嘿一笑。
“三聲,都給我滾回去。一——”
“诶诶诶,我們什麽也沒有看見也沒有聽見……”黑玉面具按住仇落心口将他塞回去,然後在二殿下恐怖的眼神中慢慢阖上門,“二殿下,您繼續,大家都散了吧,哎呀,沒什麽好看的。小兩口互相捉虱子呢!啧,這年頭一到冬天虱子多。”
仇落在門背後冷笑:“我看你是和大哥互相捉虱子捉得不夠多,還欠!”
“這怎麽說呢……”黑玉面具聲音逐漸遠去,“給大殿下捉虱子的多了去,不差我這個小奴隸哦?”
“哼。”仇落将門反鎖,給白犼和黑貓一獸一眼,恨鐵不成鋼的教育,“你們兩,吃裏扒外,不僅不通風報信還和他們狼狽為奸。你,今晚沒肉吃;你,今晚也和它一起餓着。”說完仇落将兩只小家夥放下,又回到床頭。然而為時已晚,铢衡已經飛速穿好了衣衫,坐在床榻邊不安的捏着衣袖。
“铢衡……”果然铢衡臉色馬上變了,垂着腦袋又羞又臊還有些氣憤,臉色忽白忽紅。仇落過去将人攬住,低聲安慰,“是我不對,沒注意到。別難過,嗯?”
“我們……還是別……親一親就好了……被瞧見聽見總是不好。”铢衡擡眸嚴肅的凝住仇落,“也不能怪他們,這種事情本來就不該大庭廣衆之下做。”
大庭廣衆……?仇落默默地瞅了瞅房間,也不大啊……
他明白铢衡的意思,無非就是親熱一定要找個絕對安靜方圓數丈都沒有人的屋子,要是隔壁有熟人也會讓铢衡覺得過意不去,令他害臊。
“行。”仇落嘆息,然後将铢衡摟在懷裏,“你不肯我也不能強迫你,親熱是得兩廂情願,不然和禽獸有什麽兩樣?呵,其實我也不樂意叫別人瞧去你最迷人的時候,以後,我修一座大宅子,種滿鮮花果樹,在所有空地方修上寬椅榻亭……拉上結界,只有你我,在裏頭,随你我逍遙快活。”
“……”雖然有些淫靡的氣息,但铢衡還是忍不住想象那樣的場景,想象他與仇落的纏綿。可,他心裏太清楚了,那是不可能的。永遠不可能……
“好。”铢衡微笑應,阖住眼睛甜蜜的靠在仇落肩頭,溫柔的填充仇落描繪的那個小家,“到時候,我們再養一條小狗,在後院蓄一汪池水,種上蓮花養些魚兒……仇落,等我擺脫罪名回到仙界便辭退官位,你願意麽。”
“當然。”仇落吻了吻铢衡的發心,面上微笑眼神卻冷得瘆人,他依舊柔着嗓音迎合铢衡,“我等你,約定在人仙兩界邊緣的卻塵臺,我們私奔,叫全天下找不到。”
“好!”铢衡快樂的應下,可掩藏在仇落心口前的面孔卻那樣苦澀絕望,他輕籲一口氣笑一聲,虛僞的希冀起來,“真希望……那一天能快些到來。這樣,我們就能解脫堂堂正正在一起了。”
“嗯。”仇落疲憊的阖眸,眉間的探靈之眼亦悄然閉上。
☆、陰影之後
君知書給了仇落三天。
這第一天已經荒廢泰半,需要滅口的名單到了二殿下手裏,老狐貍終歸是老狐貍,為了将自己撇幹淨什麽都做得出來。仇落也不怎麽想髒了自己的手,無緣無故殺害修士這樣的黑鍋他也不大樂意背,能找到正當理由最好,不然就學君知書也來個借刀殺人,最最不妙的情況就是自個兒沒天理的濫殺無辜。
铢衡若是曉得他與君知書做的交易,鐵定發脾氣。何止發脾氣,拿劍捅死他也說不定。
趁着铢衡喝酒的由頭,仇落将得來的情報好生捋上一捋。君知書只給了仇落要解決的修士的那部分資料,其他一概不提,實實在在是提防他曉得更多。身世背景家境功體,仇落将那三名冤大頭的信息記清楚,随後燒化成灰融入墨中,引墨凝字于空,随後拂散。
他仇落,可是幹幹淨淨,血不沾手。不過,做戲就要做足,今夜修士窩還是得去一趟摸摸底,免得被有心之人發現什麽蛛絲馬跡。
冬時黑得迅快,本來就烏壓壓的天空酉時便夜色濃稠,掖吟玉早早忙活起來,素菜葷食擺了一桌子,二公子從不動筷,吟玉便熱了一壺酒水,幾個人擠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吃上一頓。雖然不及掖狐庭的手藝,但掖吟玉的廚藝還是有些名頭,雲郎吃着吃着感動哭了。
黑玉面具卻心事重重,雖然二殿下已經告訴他封魂瓶三日後便能尋回,但是現在何處、如何尋回二殿下皆沒有提及。若真的遺失玉瞳魂魄,他該怎樣向旻交代?
飯桌上全是葷腥氣味,铢衡聞着不舒服,便倚在石階邊的柱子上喝着煮過的梅子酒,掖吟玉有心,以為他是胃口不開所以弄了酸酸甜甜的開胃酒。
仇落準着為數不多的素菜下筷,他早就答應铢衡不再食人牲妖肉,雖然當時只是一廂情願覺得這樣做铢衡就會不那麽讨厭他,肯多瞧他幾眼。現在他已習慣素食,不會鬧肚子。
用完晚膳黑玉面具與羅敷幫着掖吟玉收拾,三個主子便各自懷着心事沉郁一側。仇落還沒有想好如何向雲郎詢問偷竊封魂瓶的事,也是奇怪,依照他以前的個性才不會顧慮着思考那麽久,他一定會開門見山的給雲郎難堪。
或許是因為铢衡的話,不要吓到雲郎。
“仇落,進屋吧,涼。”铢衡倚在門口伸手拽了仇落的袖子一把,擡着眸子溫柔的凝住所愛。仇落颔首一笑,一時被铢衡那雙被暖黃燈火暈的碧綠的迷住目光。二殿下不由慶幸,好在當年父尊是将铢衡給了他,若是安排給大哥或是雲郎,他不得嫉妒死?
正當二殿下被勾了魂一樣準備進屋時,隔壁的門突然推開,吱呀一聲,雲郎探出半個腦袋,弱弱喚着:“二哥……”
“嗯?”仇落跨進去的腳又退了回來,他折過身盯住三弟,見他一張臉洋溢在燈光下卻是生生硬硬有些惶恐,仇落大致猜到雲郎的心思,這便做了個關門的動作,随後踱到雲郎跟前,溫柔垂眸:“何事?”
“我……”面對二哥不知情的溫柔雲郎腦袋垂得更蔫,好像被霜雪打壞的凍茄子,“我有事想告訴二哥……”
“進去說吧。”仇落拍了拍雲郎肩頭,和親爹訓兒子一樣将雲郎領進屋子,素袖一拂,門嘩啦關上。
見二哥坐上蒲團,姿勢端莊活像是某位他最怕的老魔頭,雲郎吓得連蒲團也不敢坐了,只是垂着頭跪在蒲團上,像是被逮着做壞事的熊孩子。他絞着衣袖,聲音嗡嗡的說:“二哥……那只封魂瓶……都怪我……是我……”
雲郎還沒說完仇落便叩着案子慢悠悠說道:“二哥也猜到了,你小子,将封魂瓶偷去換羅敷罷?”
雲郎猛的擡頭,睜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仇落,那張俊美的臉瞧不見一絲怒氣,照舊的如沐春風。明明沒有被責備,雲郎卻心頭狠狠被剜了一下,旋即他眼角一抽牙齒一咬,沉聲應下:“是我。我去找他們要羅敷,他們卻要我拿重要的東西壓着,因為獎品是二哥的。”
“……”仇落輕嘆,“結果當夜也沒有帶回來?所以只好纏着找楓兒?”
“……是。”雲郎應。
“罷了,念在你年幼無知,以後不要擅自動別人的東西,二哥知道你擔憂羅敷,但那封魂瓶對于黑面具非同小可,他一路護你與吟玉,你又怎麽忍心害他擔憂?”仇落輕嘆,“這次便不罰你,向黑面具說清楚道個歉,二哥會将瓶子找回來。”
雲郎不語,只是咬着唇角。仇落垂眼瞧了瞧三弟的情況,覺得他應該是知錯懊悔了。但是另一件事他還不知道怎麽出口,羅敷是救了下來,可太輔師已然被人奪舍……雲郎還是小孩子脾氣,陪在身邊的人都黏得死死的,從羅敷就能看出來。太輔師也算是看着雲郎長大,這個噩耗他要怎麽開口?
“老三,二哥再說一事……關于太輔師。他,已身亡了。”
“……”雲郎愣了愣,旋即狠狠蹙起眉頭,“怎麽可能?!二哥!輔師怎麽會身亡?你、你為什麽不帶他回來!?”
“……”仇落挑了挑眉頭,這話他就不愛聽了,他仇落又不是好人,就算是人活着救一個不相關的人他也要看看心情,這種理所當然的質問實在讓他不耐。仇落冷哼一聲,聲音陡寒,“死人帶回來又有什麽意義,你以為你二哥神通廣大只身闖樓就和逛後花園一樣随手還能撈人回來?”
雲郎不依不饒,反而氣話:“二哥就是這樣!要是換成是二嫂,別說是死了,成灰你也會捧回來!”
“你!”仇落猛然拍桌,“小兔崽子你再說一遍!?誰成灰?我仇落就算是千瘡百孔也絕對不讓他受半點——”仇落氣的要跳起來,話頭說到一半就被一陣隔壁的呼喚打斷,铢衡的聲音從牆頭穿過來,厲呵:“仇落!你答應我什麽了?!”
“……”二殿下立馬收了音量,深深吸一口窩囊氣,旋即起身不悅拂袖離去。
門扇吱呀兩聲,拉開又合上。冷風刺骨灌過,刺痛瘦小的脊背。雲郎依舊跪在蒲團上,低垂着腦袋,一雙魔眸如血明滅。
“二哥……你好生偏心……呵呵……在你心裏,我究竟算是什麽?”雲郎兀自喃喃,屋角燈奴偏吹顫動,隔壁模糊傳來仇落的讨好的聲音,溫柔又谄媚,簡直是寵到心窩子融化的态度。
雲郎緩緩起身,離開蒲團,坐到二哥方才坐過的位置收斂眉眼細細撫摸。
二嫂要是成了灰,二哥的表情,會是如何美妙呢。
半夜,月黑風高,本該睡熟的二殿下緩緩睜眼,血色目光掃一眼身側的铢衡。那雙光彩流離的眼睛現在阖得正美,濃密的眼睫像是兩柄小刷子往他的心尖騷動。
铢衡睡覺向來淺淡,或許是行軍打仗不能深睡的習慣,或許是真的因為老了。仇落将被子為他細細掖好,然後輕巧的翻下床鋪穿好衣衫鞋子,睡在牆角小窩的梅梅聽見聲響,擡起腦袋雙眼溜圓望向仇落。
“噓……”仇落沖他搖了搖手腕示意不要跟來,然後身形霧化消散在黑夜。幾息之後,被被子捂得嚴實的铢衡将眼皮擡了起來。
仇落……有事瞞着他。雖然答應仇落顧看好其他人,但仇落的隐瞞讓他隐約不安。纖細的手掀開厚重的被子,屋內的冷氣灌得铢衡一個哆嗦。瑟瑟抖抖的,铢衡穿好衣衫鞋襪,摸着黑去開門。
化行成氣,藏匿行蹤。仇落的造詣确實遠超同輩,假以時日必成大器。仇落生性純善,可惜後天熏陶險惡導致心性大變。仇落在他面前從不濫殺無辜,做什麽大多憑靠一張嘴。但……铢衡隐約察覺,仇落背着他做了不少壞事。
正當铢衡準備施法追尋仇落的蹤跡時,寂靜的院落裏閃過一抹黑影,燈籠無風而晃,照的铢衡的影子一陣搖曳。
铢衡矯首細細辨別聲響,冷冽的空氣中忽來一陣芳香,帶着絲絲梅子的甜味。铢衡在走廊盡頭發現來人蹤跡,黑色的鬥笠垂下黑紗,遮住他整個身子。他環臂靜立,在昏暗的角落默默凝視铢衡,懷中抱的正是落雪三嘆。
“是你。”铢衡睅目,勾起唇角身形款款朝對方而去,右手握着無死生木握得發緊,凜冽仙氣夾雜冰雪紛落二人之間。
黑鬥笠揚了揚下巴,掩在黑紗下的眸子流閃寒光。僵硬的唇角緩緩上提,他冷冷注視铢衡猶如觀察一具屍體,猙獰的笑撕裂面龐驚悚的綻開。
“去遠一些的地方罷,你也不想驚動其他人被圍攻吧?”铢衡冷哼一聲,神情傲然的給了對方一個示意的眼神。黑鬥笠微微點頭,就算铢衡不提議他也會這樣做,不然也不會傻乎乎抱着劍等着铢衡靠近了。
兩人一前一後身形如風很快消失在竹林深處。
夜,跟着凄涼起來。
☆、跳魚
坐鎮異人城的修士家族依舊隸屬縱雲道,三大修道便是縱雲道管理靠近魔界這一片地域。能讓君知書看上眼合作的定不是一般貨色,讓他不能親自動手抹去也說明這些修士有些難纏。具體他先前已經見識,引爆功體、血肉含毒……老狐貍之所以讓他去做,定然不是相信他能完全鏟除他們。
一,若他真的得手,對君知書當然是好,不用再費心思。
二,若他失敗,君知書便有正當理由借由魔界王族的手鏟除心頭刺。畢竟他仇落是二殿下,不管是他故意惹是生非還是被人找茬,一旦受傷遇害,按照父尊的脾氣,一定将事鬧大美滋滋的滅了一城。
可無論走哪條路,髒的都是他仇落的名聲。
把柄在手,唆使人畏懼自盡。這樣便不用留下他的功體氣息,叫君知書日後咬住污點大肆造次。他相信,今夜的蘇家,會很熱鬧。
子時已過,二殿下翻牆踏瓦如同一陣夜風刮過寂靜的屋舍,蘇家的修士早已熄燈睡下,屋舍之間布滿大大小小的陣法。仇落催動邪氣搖身一變成為邪物,挑起的鳳眼悠悠打量腳下布置,思索一會兒的退路。詭異光芒躍動手心,邪魅的面龐升起熟絡的鄙夷。
驅邪陣,風雷大陣,最有些看頭的便是中間那棟大宅周圍的封魔大陣……只是陣法有些缺損,啓動緩慢漏洞明顯。仇落正欲前往那處大宅,卻忽見兩道身影率先竄了過去。
“……”是阚溫寒以及他那條小情人。
仇落眯起眼睛,神情變得玩味。
一邊,阚溫寒與烏歡胤飛下屋檐,意料之中,封魔大陣沒有驚動,烏歡胤站在屋門前伸出一臂,小手之間散發出陣陣水霧,他雖是鲛人卻身含劇毒,可将體內溶着毒素的□□蒸發為氣成為無色無味無形的毒氣,只是冬季時候水汽凝結,施法會看出來。
阚溫寒則是他的補充劑,阚溫寒是條含帶劇毒的海魚,通過雙修将自身毒素傳渡給烏歡胤,小鲛人散失的水分也得靠他補充,兩條魚配合的如魚得水默契萬分,烏歡胤将人毒的半死之後就由阚溫寒進屋殺人。
解決完屋裏的人,阚溫寒甩着血花,然後伸手揉着小情人的腦袋,問到:“感覺如何?”
“還能施展一次。”烏歡胤靠在阚溫寒心口微微喘息,雖然有阚溫寒補充水分但是施法時的脫水感覺還是讓他覺得難受,那種喘不過氣的感覺,令他懼怕又迷戀。他與阚溫寒交尾時總要戴上不透氣的鐵面具,等身體的歡愉到達頂峰是缺氧的大腦亦會抵達迷幻的戰栗,精神與身體同時沉淪迷亂,讓他能抵達一種無法描述的美妙境界。
阚溫寒道:“好。完成任務後便好好獎勵咱們勇敢的小胤兒。”
烏歡胤害羞的在阚溫寒臂彎下蹭了蹭腦袋,微提着嗓子像只驕傲的小麻雀一樣要求:“這次要皮鞭子,溫寒将我捆起來,一邊抽鞭子一邊……溫寒,你這次要弄疼我,不能再糊弄過去。”
阚溫寒無奈一笑,他這條小鲛人受虐傾向是越來越嚴重了。過去的遭遇讓烏歡胤愛上了被疼痛和淩虐,好像不過分的對待他就顯示不出愛意。
仇落隔着遠遠的瞧着兩條魚黏黏糊糊在一起,不由縮了縮肩頭,眼瞧着他們又走向下一處。那只小鲛人确實神奇,能釋放毒素,屋子裏的人死的稀裏糊塗連自己被殺了都不知道。二殿下見有人動手幹脆抄着手看他們要做到何種地步。
故技重施,烏歡胤施毒,阚溫寒殺人,趁阚溫寒進屋烏歡胤落單,仇落飛下瓦頭,無聲無息落到烏歡胤身後。小鲛人反應不錯,仇落落地幾乎沒有聲音卻險些被小東西陰了一掌。
仇落抓住那只手沒敢下狠,烏歡胤矯起腦袋粉撲撲的臉蛋上一雙眼睛淚水汪汪。
“哥哥,你弄疼我了。”烏歡胤無辜的抿了抿小嘴。仇落垂眼伸手将他另一只手也捉住,輕輕一拽藏在袖子裏握着匕首的小手便露了出來,烏歡胤見伎倆被識破便奮起一掙,仇落微微一笑,柔道:“小魚,你再亂動我就要将你肚子裏的小跳魚拍出來了,讓你沒得玩。”
烏歡胤聞言立馬紅面,支支吾吾說道:“你、你怎麽知道我肚子裏有……你!你是壞蛋!”
“壞?我可沒有你的那條大魚壞,在你的後頭塞小跳魚,跳的你時時腿軟離不開他。”仇落松開烏歡胤,眯眼瞧着小鲛人害臊的捂着肚子背過身去,隐隐約約還嗚咽嬌媚哼聲。
烏歡胤不開心的反駁他:“小跳魚是溫寒為我補水用的,不許你說他。”
“呵。”仇落搖頭,微嘆口氣轉移話題,“那好,我不說他,你告訴我,你們為什麽要殺這些人?你們的頭頭吩咐的?”
“哼。不告訴你。”烏歡胤終究還是個孩子,繼續捂着肚子裏蹦蹦跳跳的小魚不準備和仇落多說。
“你不說我也知道。這些修道百妖樓有勾結,之前你們要接管百妖樓,現在是來清除仇家。”說着仇落微微将眼珠向身後移了移,那裏有只偷聽的老鼠。
“哼。知道你還問我,欺負小孩子有意思嗎?”烏歡胤哼哼幾聲,接着滴溜溜跑到屋子裏迎接準備出來的阚溫寒,二殿下無聲嘆息,罷了,兩條神魚,不要給他添亂就好。
之前阚溫寒也是要他出手相助,雖然是口頭約定但也算數。在對付蘇家他們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等阚溫寒抱着不情不願的烏歡胤出來,二殿下正環着手臂飛到屋頂,若有所思的打量周遭。
“又是你。”看着飛落眼前的墨色人影,阚溫寒不由蹙眉,方才烏歡胤撲過來他便心生納悶,因為烏歡胤不喜血氣,聞着難受。
仇落柔眉一笑,看來他給對方留下了很深刻很糟糕的印象,不然大海鮮不會将眉頭蹙得那麽深,和條山脈似的。
“溫寒,他欺負我,說要将我肚子裏的小跳魚拍出來。”烏歡胤摟着阚溫寒半是撒嬌半是嬌嗔的告狀,仇落馬上被阚溫寒森寒的眼神閹割一遍,摸着鼻尖假裝沒聽見:“溫寒兄,我們這麽有緣殺人也殺到一塊,不如冰釋前嫌愉快合作?”
“哼。”阚溫寒冷冷注視仇落,一字一字字正腔圓說清楚,“欺負我的魚,你還想冰釋前嫌?二殿下,你若答應讓我也欺負一下心愛,我便冰釋前嫌。”
仇落嘀咕:“救了你你還要欺負他,啧,以德報怨的黑魚。”
“一碼歸一碼。”
談不到一塊兒,仇落與兩條魚只好各自動手。烏歡胤的身體支撐不住,使用範圍太廣便會減少次數。阚溫寒習以為常,将小鲛人背在後背單手支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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